[剑三]栖完本[bl同人]—— BY:生为红蓝
生为红蓝  发于:2019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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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杳在遇见萧纵之前从没做过任何一个噩梦,他这半生以来的所有梦魇都源自萧纵满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
他独自承受了这一切,萧纵的麾下副将、营地里的其他军医、就连跟萧纵过命交情的叶宸也对此一无所知。
温杳在离经心法上还有那么些许天赋的,他天生就是个学医救人的性子,自幼时开始学武学医那会起,他离经易道的心法就比花间游好出一截,温杳自知天分不足难成大事,所以他慢慢就将全部精力转移到了医术和针法上,试图让自己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他的医术过关,所以萧纵愈发有恃无恐,天策府的游龙枪法有雷霆之势,长枪本就是攻大于守,萧纵惯用的打法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他习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一战下来即便没有致命的重伤,也少不了磕磕碰碰的小伤。
温杳在过往的四年里几乎被萧纵逼出了心魔,他是能救萧纵伤痕累累的身躯,但他救不了萧纵那颗快要为打仗而疯魔的脑袋。
他或许真的能救萧纵百次千次,或许真的能把萧纵从阎王手里牢牢的抢回来,他甚至有足够的自信去驾驭苗疆的生死蛊,可他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说到底,医者不是神明,他自己的性命只有一次,假如他要以命换命,也最多只能多救萧纵一次。
而萧纵年少气盛,他没有在乎过温杳所苦恼的事情,他神经大条的将温杳的所有反应都理解为了心疼,所以他所做的只是在养伤的时候努力呲牙咧嘴的逗温杳笑一笑。
可他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比起战时,战后的时光会让温杳更加难熬。
萧纵仗着自己年轻底子好,喝起药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嫌苦就是嫌涩,经常托着腮帮子趴在床边一边做鬼脸一边撒泼耍赖不肯吃药。
一碗药一颗糖的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温杳后来随时随地都会贴身带一个小布兜,里面装着他能找来的各种糖果。
除了不按时喝药之外,萧纵每每最多在床上趴个三两天,只要伤口一结痂好转,就会立刻活蹦乱跳的踩着靴子出去。
有时是连摆三天的庆功宴,有时是堆积成山的军务,有时是再次焦灼起来的战局,萧纵总有一定要去忙的的事情,温杳也试图阻拦过, 可萧纵不会听他那些所谓的医嘱。
四年的时间过去,温杳不过二十四岁,可他已经被萧纵耗空了心力。
疼惜、忧虑、无穷无尽的恐惧和后怕,太多复杂晦暗的情绪将他死死按在不见天日的漩涡里,没有人能理解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萧纵的左肋上有一处凶险的旧伤,一年前,他带着刚愈合不久的箭伤再入阵前,当夜回营之后血崩力竭,温杳捏着春泥护花的心决连守了他两天两夜,直到耗尽所有的气力和内息才堪堪他稳定下来。
伤愈之后,萧纵依然风风火火的看不出毛病,温杳却清楚他这一处伤及了根本,哪怕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遗留的问题,日后也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而叶宸并不知道这档子事,他那会身陷敌营,萧纵单枪匹马撕开防线将他救回,他突围的时候受了刀伤昏迷不醒,后来要比萧纵清醒的还晚。
温杳跟随叶宸走出去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猜想,所以等他真真切切的见到萧纵倒在那咳血的时候,他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莫说是旧日的情人了,就是单纯的医患之间也不该是这种淡漠的神情,可温杳就这样打开针包缓缓下蹲,他太熟悉这个反复出现在他噩梦里的场景了,熟悉到连伤心难过的力气都没有。
“要温水、烈酒、小刀,还有止血药,柜子里有配好的,红色的塞子,你随便拿一瓶出来就好。”
温杳连声音都没有起伏,他单手护着自己有些软化的小腹低声让燕烨帮忙,许是他要得东西都太简单,叶宸皱紧眉头追问了他两句,而他实在没有跟人争辩的力气,只是疲倦不堪的对燕烨摆了摆手。
燕烨黑着脸备完的东西,转过头来就气势汹汹的架着叶宸往门口拖,两个武人动起手来绝对不会轻松了事,叶宸疑虑重重,燕烨满脸不耐,温杳蹙着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忽略掉耳边的聒噪声响,然后在叶宸几乎破音的咆哮声中手起刀落,缓缓的割开了萧纵左肋的衣料和皮肉。
萧纵在骨子里还是留存着几分娇气的,毕竟是将门之后,就算自幼随军习武,也算是个备受宠爱的少将军。
温杳一直不忍心对他下重手,用药走针全是最温和的路数,生怕把萧纵这个本就不愿意好好养伤的熊孩子吓得讳病忌医。
可眼下事态紧急,萧纵肋上的旧伤被这次的伤情带了起来,肋骨有损,伤及腹脏,淤血是必须要除的。
温杳以指代针沿着萧纵的胸口的经络走了一遍,温和的内力随着指尖渗入皮肉慢慢探清伤情,许是疼痛暂缓,萧纵意识不清的睁开了眼睛,温杳跪坐在他身边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他欣喜又委屈伸出手去想要跟往常一样抓一抓温杳的衣角,可他没能如愿。
“温杳……温……唔——!!”
手指移开,银针取而代之,每一枚针尖上都凝着温杳的内力,万花谷离经易道活人不医,真正能够颠倒生死的太素九针绝不是什么温温柔柔的安抚。
萧纵歪下身子闷哼出声,豆大的汗粒片刻即显,别说是温杳的衣角了,两针下去之后,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不复存在,全身上下所有的感知和气力都汇聚到了胸口的心脉上。
九针通脉,内力化瘀,萧纵内伤凶险,不适合在外力的作用下自行咳血,温杳只能屏着呼吸竭力把淤血往刀口那处引。
药庐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叶宸也不再激动质问了,萧纵痛苦不堪的喘息声是唯一能被听到的动静。
温杳耗不起太多内力,一刻钟过后,萧纵肋下的血水渐渐变回了正常的血色,他捏着手里的最后几根银针稍作停歇,黑暗渐渐侵蚀了他的视线,紧接着就是潮水一般的脱力感吞噬了他的四肢,倘若不是燕烨快步回来扶了他一把,他可能会把最后几针落歪。
“先生!”
“找人给他上药,跟大夫说,安神的方子就好,别的先不急着补……”
温杳差点被燕烨这一身玄甲硌出眼泪,他强撑着把最后几根银针落位,又按着萧纵心头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内力尽数渡了过去。
在他潜意识里,这应当是他最后一次尽心竭力的照顾萧纵了,他很感激也很喜欢这个将他带出谷中的少年,但他真的再也耗不起了。
温杳眼前发白,他手软脚软的倒在燕烨怀里慢吞吞的开口,他说话的动静小得可怜,燕烨得屏着呼吸才能听清他的嘱咐。
“好,先生,我听清了,我……”
“这样就行了?那他还咳血怎么办?!”
叶宸是真的拿萧纵当兄弟,他上前几步拦住了燕烨打算起身的动作,紧跟着又不放心的追问了两句,他对温杳的医术并不了解,萧纵这次来势汹汹的伤情简直快把他吓死,情急之下,自然控制不好语气。
“我问你呢,他要是还咳怎么办?他以前没这样过,这会不会落下病?你要不再给他看——”
“你他妈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是你要温先生救人,现在人都给你救完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他妈要是不信,一开始就去找别人啊!”
燕烨性子直,脾气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旧事纠葛他是不清楚,但他能看出来他眼前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肯定全都欺负过温杳。
“让开!听不懂人话是吧?!你兄弟的死活你自己管,温先生仁至义尽,你再冒犯一次,燕将军赏你军法!”
叶宸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痛骂过,他被燕烨吼得发愣,泛着血丝的凤眼里充满了震惊过头的愕然,看起来还带着些许傻气。
假若不是气氛不对,温杳绝对会笑出声,解气大概是这世上最快乐的感受了,他一直都不喜欢叶宸,过往的四年里,他的难过和痛苦大多数都是由叶宸而来的。
可他确实没力气了,隐隐作痛的小腹提醒他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燕烨吼人的动静太响了
他就算没事也得被震出个好歹,于是纯粹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温杳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捂住了燕烨的嘴。
“……算了,回去,我不舒服,回去找燕崇的衣裳……”
“——噢,噢!噢好!先生,先生,好!我们这就回去!”
燕烨还有一堆狠话憋在肚子里,可被温杳白白软软的掌心一贴,他就什么都忘了。
他憋红了脸抱着温杳快步往外走,临出门前蓄意把还杵在那的叶宸撞了个踉跄。
他倒是听见了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天策嘶哑的喊了温杳的名字,不过在他看来,连他自己都不配给燕崇当情敌,那个半死不活的萧纵就更不配。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掌捂住了温杳的耳朵,和温杳白净的掌心不同,他的手上尽是些粗糙的厚茧,不消片刻就把温杳磨得耳根发红。
第十章
入夜后的秋雨堡下起了雨。
温杳睡眼惺忪的蹬开了身上厚实的被子,他从药庐回来之后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歇了半日,燕烨大概是生怕他受冻着凉,所以差点拿两层被子把他活生生埋住。
房间里的书案上点着一盏烛火,就像往日里燕崇坐在那处理公务时一样。
温杳昏昏沉沉的侧过脑袋再次蹭了蹭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外衫,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鬓角和身上都捂出了一层湿乎乎的薄汗。
他腹中的孩子随了另一个父亲隐忍沉稳的心性,只在他刚睡下的时候稍微折腾了他一小会,没有让他难受太久。
温杳还是有一些心虚的,他是回到住处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他的孩子还没有满三个月,正是最脆弱易伤的时候。
地坤育子虽是本能,可一不留神酿成大祸的也比比皆是,他给萧纵治伤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后果,耗空内力气虚血亏,他一个大人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他的孩子却是要遭一份无缘无故的罪。
温杳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隔着布料的手感其实不太清晰,不过兴许是父子连心,他还是能感知微弱的胎心。
他尚不知晓他和燕崇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他也至今都还没有从意外有孕这件事情里回过神来,但有一件事是他现在就敢肯定的,那就是这个孩子一定会像极了燕崇。
温杳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小孩,软软小小的小生命,胖乎乎的跟个裹了白面的糯米团子一样。
他还在谷中的时候就曾经帮着师门里的长辈们带过三五岁的小徒弟,刚及膝高的小家伙们仗着他脾气软好说话,天天耍熊偷懒,不是迈着小短腿去追蝴蝶,就是歪歪斜斜的趴在矮桌上搂着书本呼呼大睡,他一直不舍得硬着脾气去教训后辈,后来师长们也就不再让他帮忙管束弟子。
温杳赖在床里舒展了一下腿脚,思及这种往事不会给人带来痛苦,他想起师长脸上那种恨不得连他一起揍的表情,一时还有点想笑。
孩子是真的安稳无恙,温杳这次小心多了,他护着小腹多躺了快一刻,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撑着床板直起身来。
外头雨水急寒气重,他怕自己着凉,于是又在惯穿的墨袍外面加上了燕崇的外衫。
松松垮垮的衣服几乎将他直接吞了进去,他自己的衣服就不太合身,燕崇的衣服更是大得夸张。
温杳肩窄腰瘦,两个手腕细弱单薄,浑身上下唯有个子还算适中,他自幼穿衣的时候就是这样,谷中给弟子配的服饰总是会大上一圈,他又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专门帮他改,所以也就慢慢习惯了自己挽袖子拽袍角。
燕崇的外衫本是个短打,被他一穿居然直接盖过了腰臀,温杳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衣领,武人的衣衫利落简洁,没有零零碎碎的挂饰,面料也相对粗糙一些,他白日里披着的时候就有点胡思乱想,眼下更是脸上发红。
信香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上去的,要想把痕迹留得重一些,肯定要带上点汗味,燕崇临行前准备衣服那会就怕他嫌弃,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憋红了整张脸紧张得跟个快上花轿的小姑娘一样,最后出于时间紧迫,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趴在床边磕磕绊绊的跟他解释用意,希望他不要嫌弃。
“先生!你休息好了吗?我煮了饭,我能进去吗?”
门外的动静让温杳指尖一顿,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镜子前面傻愣愣的想着燕崇发呆。
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了,听上去像是已经夹进了雪花和冰粒,燕烨敲门的动静不轻不重,大概是又想叫他起来吃东西,又不舍得把他吵醒。
“……我醒了,你,你进来吧。”
温杳一边答话一边低头搓了搓脸,他不搓还好,一搓脸就更红,也亏得燕烨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没瞧出什么不对。
燕烨应声推门入内,他手里端了个像模像样的铜锅,锅下面还带着一个煨着炭火的小灶。
“先生,你看看合不合口,不行的话,我再去伙房要。”
燕烨卸了甲衣和发冠,长发在脑袋后面松松垮垮的系了马尾,额前还有那么几撮散下来的刘海。
他比燕崇小几岁,五官端正英俊,眉眼间没有燕崇那种刀刻似的硬朗,这样一来倒像是个长安街头的公子哥。
他端了满满一锅东西,热腾腾的菜肴冒着一股颇为豪迈的香味,无论是关外还是关内,军营里的大锅饭都相差无几,行伍人在口舌上并不将就,基本是只要能吃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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