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止痛药不够了,泥可能要忍一忍。”少年略带歉意地扶着他站起来,
Kirk摆摆手做了个不在意的表情——他可是战士,他已经亲历过千万次受伤,这点痛不算——哦去他娘的上帝,他踩上滚动的小石子一个趔趄,幸好Sulu很快反应过来接住他;但这还是牵动了伤口,很快涌上的血浸湿了白色的纱布。
Sulu和Chekov一人一边架住他,就好像他是个行动不便的废人;好吧,他承认,他现在的确是。
Sulu朝身后瞄了瞄,这片街区在经历几次轰炸之后已然一片死寂:“我带你去我们的安置点,那里有医生和药物。你需要缝合和更好的清洁。”
Kirk别无选择,像个破烂麻袋一样被两个年轻人拖着走。
“我的上帝啊,小伙子,你是被□□轰炸过一遍了吗?”
安置点——事实上是个基地——的医生见到Chekov和Sulu扶着回来的Kirk,深深拧起眉头:“快过来,你需要一个木乃伊治疗。”
‘什么是木乃伊治疗?’在向医生(他叫McCoy,Chekov在路上已经告诉过他了)挪过去的路上,Kirk用嘴型偷偷问Sulu。
‘你会得到可以把全身都包裹起来的纱布用量。’Sulu也用口型回答。
呃。他不要。Kirk皱起脸,听起来太恶心了,而且这会让他难以行动——而他不能停止。还有更多的敌人等着他去收拾,扩散速度越来越快了。
专业医生的手法果然是速成急救所不能比的,临时处理的绷带被拆了下来,McCoy一边叨唠着Chekov这个打结的样式毁了他的审美,一边开始向Kirk套取个人信息:“你从哪儿来,叫什么?”
“东边。Jim Kirk。”
“东边?”闻声Chekov也凑过来,“是Riverside——那个感染源地吗?”
“是的。”Kirk点点头,想到他哥哥和继父横陈的尸体,然后有些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样的回忆麻木了。
“一个月了,你从Riverside来,而你却没有被感染。”McCoy皱着眉头审视了他一会儿,摇摇头,“真厉害,小伙子。”
Kirk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的夸奖,一阵剧痛袭来差点让他晕过去:McCoy朝他的伤口泼了小半瓶酒。Kirk疼的龇牙咧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但McCoy耸耸肩,回头从托盘里拿出一卷新的绷带:“消毒水太珍贵了,我们必须要用在刀刃上,只能用这个代替。放心,浓度足够,而且我已经试验了许多次,没人因为酒精感染而死。”
许多次。Kirk捕捉到这个讯息,转过头看了看周围,的确围了不少人,靠着躺着,发呆睡觉,脸色灰白,比外面的行尸走肉没好到哪里去。这个基地是个简易的地下防空洞,入口藏在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里(刚才Sulu他们带他进来的时候都快把他给绕晕了),才没被发现。
再简陋,好歹是个安生立命之所。Kirk叹了口气,反正他在这儿也呆不长。等到伤口恢复到可以行动、并且重新找到一些武器之后,他会继续向北走,直到旧金山,在那里他可以找到Pike将军,然后一切将会解决。
最起码在他的设想里,未来应该是这么个版图。
不过现实是现实。
“孩子,我不管你在想什么,”McCoy显然是个阅人无数、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眯起眼睛,“别想着在一个月之内有什么大动作,你这个伤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好。”他接过Chekov找来的干净衣服和毛巾,递给Kirk,“把自己清理一下。再往右一公分,就是大动脉。你真的很幸运,Jim。”
“我知道。”Kirk弯了一下嘴角,垂下眼睛开始擦拭身上的血污。哥哥和继父已经感染而死,母亲不知所踪,他是Kirk家的遗孤,甚至……也许是Riverside唯一一个走出来的活人了。
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宁静小城,街坊邻里都互相认识。有大片大片好看的田地,白昼里风吹麦浪,而夜晚则会举办篝火晚会,年轻的小伙儿姑娘们拉起手围着唱歌跳舞,火光映亮美丽的年轻脸庞。
仅仅二十天,成了死城。
72、暴风之门
“所以……”小伙子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秘密,“他们现在就像是僵尸,是不是?老电影里的那种,你知道,末日病毒之类的。”
如果真的是末日就好了,Kirk想叹气,但是看见Chekov的眼睛还是压下这股冲动:“这场病毒袭击仅仅向着联盟,我的联络兵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病毒是某个种族有意而为之——也许是对联盟的挑衅,或者报复。”
是哪个种族现在不得而知了,他那年轻的战友在车里被感染之后,为了不连累他们,打开车门跳下了山崖。
“没有治愈的疫苗吗?解药……什么的?”
“一个月了,没什么进展。有过几种配方,刚开始的确有效,但是最终都被反噬了,比初代感染更加疯狂。现在也没有人敢随便在人身上试验。”
“Damn it,别看着我,我是个治病的医生,不是搞科研的。”
“放心,总会有人为这个而努力的。”
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了下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个月在和平年代里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但在战争年代里不是,它意味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更多的人在死去。而眼下比战争更加残忍——他们没有真正敌对的对手,所有需要杀死和想要杀死他们的,都是曾经的同胞。外面那群不需要休息和睡眠、只知道疯狂嗜血的行尸走肉,也许就像Chekov说的,和那些电影中的僵尸无异。
基地大概有六七十人,和McCoy一样大都是这个不知名小镇上的居民,也有一些像Kirk、Sulu、Chekov这样流亡的幸运儿。McCoy医生虽然暴躁了些,但他医术高超,也被人敬重,所以才号召大家建起了这么一个简易、但是能保暖防雨的安置点。
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但是能多活一些总是好的。而Kirk想也许,只是也许,在能够出发去旧金山之前他可以在这儿多呆上一段日子。
这天上午McCoy接到一个电话,接着脸色就开始阴晴不定。Kirk有些茫然,不知道医生究竟是为了这个电话中得到的消息高兴还是消极。
Kirk同他挺投缘,四五天下来也互相了解不少,知道他曾有一个妻子和女儿,已经离婚有些年头了;前妻死在了第二批感染里,而女儿不知所踪——她只有十一岁,在如今的境况下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而McCoy只希望她能够安息。他不想让妻女的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才如此尽力救治每一个受伤、而没有被感染的人。
基地的人一半是老弱病残,而另一半则像Sulu这样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人——他们跑得最快,力气最大,活下来的希望远远高过别人。但他们或多或少都在这场病毒感染中失去了一些至今挚爱,才会聚集在此保护萍水相逢的另一些人。
Kirk在McCoy复诊别人的时候偷偷去问了Sulu,沉默寡言的亚裔青年一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Sulu正在擦拭他传家宝的日本□□,听到Kirk的疑问停下动作:“commander回来了……我猜。”
“commander?”
“没错。他是我们基地的指挥官,最开始就是他同McCoy医生将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并且带回来新的幸存者。这些天他去了Shi’Kahr,那边有人在研究疫苗什么的。今天大概是归期。”
“Shi’Kahr?”Kirk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那个著名的科研之城?我听说他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感染,所以被隔绝起来了。”他质疑道,“你们的commander居然有权限进入?”
“他的确有。”Sulu耸耸肩,“他有点奇怪,但是又很厉害。我们都很尊敬他,他是个真正的战士。”
Kirk认为自己也是。因此他对这个commander好奇起来。
傍晚时分有人来到基地,那时候Kirk正背对着入口和一个孩子玩儿。小孩子失去了一条腿,并且因尖叫伤了声带,也许两三个月都不能说话了。他有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很喜欢Kirk,Kirk也乐意同他打交道。
“commander!——是commander回来了!”
不知道谁尖叫一声,接着基地里骚动起来——开心的那种。所有人都展开了笑颜,而这样欢快的表情Kirk此前从未在他们这儿见到过。一些小的孩子跑向入口,立刻黏上指挥官。Kirk诧异于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面前的孩子显然也想凑过去,但他只有一条腿,只能坐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充满了向往。
“你们都这么喜欢他?”Kirk挑起眉问。
孩子用力地点点头。
好吧,让我来见见这是个什么角色。Kirk拍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向着逆光的人走过去:“嗨,听说你——”
他靠过去,甚至伸出了手,但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之中全身都僵住了。
……操。
他颤抖起来,并且拼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他不相信。
那人是——居然是——
“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
金色头发的男孩扒望着窗户向外面看着,要是能够离开这个地狱般的集中营去外面看看就好了,他从破旧的绘本上看到外面的世界有飞鸟,森林和大海。
“不,我们无法做到,Jim。不要再做出有关逃离的设想。”
黑头发的男孩靠在硬邦邦的床上读一本晦涩艰深的书。
“好吧。”他撅起嘴,不高兴地躺回自己床上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望着对面的男孩,“那你会离开我吗Spock?”
“不,我不会。”名叫Spock的男孩如是回答。
“保证?”金发男孩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侧头笑眯眯地望着他。
“我保证。”另一个郑重其事。
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Spock了?十年?十五年?他不记得了。他认识了Spock几乎一辈子,而Spock离开他半辈子。他的一颗心就这么被他悬着吊着二十年,但Spock走的如此坚决而悄无声息,从他的生命里毫无征兆地完全消失掉,像一滴雨落进湖水里那样。
没有人可以真正设想得到再见之日。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再见到Spock。
意外的重逢比想象之中给予了他更大的冲击。但Kirk没有缩回手,花了十秒让自己平静下来——平静到自己都不敢相信。Kirk拉了一下衣服下摆,将腹部的绷带露出来的一角藏起来,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标准的仪式化的微笑:“James T. Kirk,请问你是?”
73、暴风之门
“……Shi’Kahr的研究总部正在提取样本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他们初步判定这种感染细胞是可控的,虽然它会通过血液在人体内迅速、无限分裂和生殖,但是它是可以被杀死的。进一步结果有待研究,但是想要真正治愈这种病毒不是不可能……”
“……Shi’Kahr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很好地保护了总部,因此旧金山目前还没有被感染。但是已经被严格戒严起来,现在外界人士一律不准入内,已经完全废弃了身份排查制度。”
“废弃制度?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不管你多么有权有势,都不能从外面进入旧金山。里面的人——哪怕是联邦主席或者帝国总统,出了旧金山就不能再回去。”
“正是此意。有这个可能性Shi’Kahr的感染区会成为流放之地。”
“所以……”
讨论的声响嗡嗡嘤嘤绕在周围,而Kirk一点都听不进去。他坐在人群的中间,正对着Spock喋喋不休的位置,左手边是Chekov,俄罗斯的男孩儿正担心地望着他——很显然,谁都能注意到他在走神。
所以McCoy也是。医生坐在Spock右边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Jim,你有什么想法?”
听见自己的名字Kirk恍惚了片刻:“不……没什么。我没在走神。”
这样的不打自招让McCoy更怀疑了:“孩子,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舒服么?还是伤口又——”
“你受伤了?”Spock听闻这个消息猛然将视线转向他,而在此之前这个家伙一直试图保持不认识他——房间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的状态。
但Kirk能说什么?毕竟是他先否认他俩认识的。他才不要承认。
“没有。”这一句是对McCoy说的,“只是有点累。另外,”他也直直地回望过去,“与你无关,Spock先生。”
他把重音加在了先生两个字上。
这对话立刻焦灼起来,他们的视线剑拔弩张,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氛围微妙的改变。McCoy虽然装着满满的怀疑却不得不在此时站出来当个和事佬,他拍拍手,这是一个终止的标志:“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吧。Spock,你回来辛苦了,先去休息吧。Jim,你跟我过来。”
Kirk不得不遵从他,好吧,谁让这儿是McCoy的地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