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Spock旁边走过的时候没有一秒停留,甚至视线都没有转弯。
Spock也是一样。这样再好不过了。
“我不想说你对Spock的态度都多么恶劣——的确,我很多时候也不喜欢他,他就是个怪胎。但基地的人都很尊敬他,而你是个新来的,挑衅他对你完全无利,你明白吗?”McCoy把他带去自己的房间,Kirk靠在床头,而McCoy则坐在椅子上转过身看着他,“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问问——如果你肯告诉我的话;你和Spock以前认识吗?”
Kirk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听到这句话挑起眉。
“别这样看我,小子,我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是你一枪爆头的行尸走肉。直觉告诉我你们俩有什么不对劲。”McCoy说。而Kirk发现他总是显得如此苦口婆心。
“不。我不认识他。”Kirk停了几秒,如此回答。
McCoy虽然满脸不相信,但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他只是揉了揉太阳穴:“好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但是你得知道,Jim,在你走之前——你们还会有一段很长的日子要相处。不管你们怎么看对方不顺眼,别打起来,别在这儿,别在那些孩子和女人面前。”
Kirk从床上站起来:“我记住了。还有别的吗?”
“有。”McCoy说,“你确定明天开始要加入Sulu的巡逻队吗?我是说,我知道你曾经是个军人,但是你的伤——”
“它们没问题。”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Kirk认为自己需要调整策略:鉴于McCoy总是像个鸡妈妈一样保护照顾所有人,并且他失去了最应该照顾的对象,所以Kirk充当一下也没什么坏处。他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眼神带上七分祈求三分可怜:“不会有事的。我会和Chekov一块儿,上次就是他救的我,记得吗?”
“Chekov?”McCoy摇摇头,“他天杀的还是个孩子——他才17岁!”
“对啊,所以我可以照顾他。”Kirk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来——没有人可以抗拒这个,没有人。
McCoy头疼地挥挥手:“随你吧,完整回来,孩子。我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折断了这把老骨头!”
为什么人类的天性里会有八卦这一项呢?
好不容易赶走了前来东问西问的Chekov和Sulu(主要是前者),Kirk躺在硬梆梆的床上,没有开灯,在昏暗的光线里感觉到十倍于受伤之后的疲惫。他不想回答关于Spock的任何问题,不想回忆起和Spock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在基地非常幸运地得到了一张床——大部分人只是挤在铺在地上的席子上。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们认为他是个战士(并且他为此自豪),也显现出了Kirk绝妙的领导能力,很快Kirk在众人眼中上升到Sulu之上、McCoy之下的位置了,当然可以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小房间。
是的,McCoy之下,并且也……远在于Spock之下。
从两个年轻人的讲述中Kirk差不多摸清了Spock在基地里的声明和威望,他于他们大概是个保护神般的存在。他们拥戴他的一切决定。
他也曾……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不是相信Spock能将他们两个解救于水火,而是信任Spock不会离开他、不会丢他一个人在集中营里。
当然,Spock失约了,而Kirk再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门开了。
有人走进来,动作非常轻,像是怕打扰到他的睡眠。这脚步声陌生又熟悉,Kirk躺着的动作立刻绷紧了:Sulu和Chekov刚走,McCoy进门的动作永远风风火火,而其他人进门之前一定会敲门。
他不想见来人,转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却不小心牵动到腹部缓慢愈合的伤口,疼地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Jim……”那声带着担心的呼唤太熟悉21" 星际迷航0 ">首页 23 页, 了,甚至熟悉到令他憎恨的地步。事到如今他依旧对Spock的声音无法免疫不是吗?他总是这样,Spock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他可以让自己全副武装,唯独那里是空洞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想要怒吼回去不要这样叫他的名字,或者挖苦他居然还在担心自己……可是已经事到如今了,他再发泄不满、再痛苦憎恨,又有什么用呢?
Kirk选择闭上眼睛,不理会。
黑暗总是会让别的感官更加敏感。Spock走到了他的床边,并且——他不用看也能想象到,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到疼痛的地步——注视着自己。那目光落在他背后,像是要把他烫出个洞来。
“你受伤了。”和先前在会议时同样的句子,但这一次却是个带着叹息的肯定句。
“……别说的好像你还在乎一样。”他的声音几乎埋进了枕头里。
Spock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我当然在乎,Jim。”
上帝啊他想念他——想念Spock喊他名字的方式,他甚至想象得出在发出这样的音节时Spock的嘴唇如何翕动——他真的不想哭。
可他忍不住。
74、渡口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一下开头和暴风之门是一样的,当时写的时候好像其中之一已经坑了,所以图省事直接复制粘贴(。
序
他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酒红色的海浪黏稠而滚烫,灼烧着他的肌肤和视线。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直到将包裹在中心的他托举而起,从最低处逐渐向上、向上、向上,暗流攫住行动和呼吸让他动弹不得呼吸不能求救无门,只能在这深红之中无措地向更高处坠落——的确是坠落没错。
周遭有细小的电流,并不疼痛,但这些熙熙攘攘寻不到源头的嘈杂讯号正极力地阻隔着思维。回忆断了片,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此,他从未见过这片海洋——他想他是没见过的。
也许是个陆离的梦境,可这一切的触感真切无比。
他眼睁睁看着无数升腾而起的气泡随着他一同反向失重,却在即将浮上水面的刹那间碎裂成亿万耀目的光点。那些光斑刻在视网膜上阻隔了视线。他的视觉神经一阵刺痛,接着,一段模糊的图像越过双目直接传达到了大脑皮层上,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叶子似的轻飘飘掉落下来,没有任何挣扎,直直坠进他周围的深红色,瞬间消失在持续沸腾的海洋之中——
“……Jim?”
“你是否在做噩梦?”
“Jim醒醒……Jim!”
他被焦急的声线拽出疼痛的酒红色里,睁开眼睛猛然坐起,后果则是不幸地立刻被眩晕所袭击。好在温暖有力的臂膀适时扶住他,才让他的后脑勺免于与床板来个亲密撞击,Kirk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黑雾缓慢地消散了,终于看得清面前人焦急的棕色眸子;Spock深深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他在意识逐渐转为清晰时听到的那个问题:“告知我,你是否再一次经历噩梦?”
面对Spock没有隐瞒的必要。Kirk疲倦地点点头,额头靠在Spock扶着他的手臂上,而后者则在床边坐了下来,好让他移交更多体重。
“1.4个年份了。”Spock说,嗓音严肃,“你已有1.4个年份不再遭受此类梦境侵扰。上一次你重复这个梦境是在——”
“嘿,我没事。你不用再复述一遍那天,我记得的。”Kirk声音不大,依旧透露着噩梦转醒的精疲力竭,“也不完全一样。只是……红色的海。”
Spock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你是否梦见……?”
“……也许吧。有个人影,很像。”
Spock停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眉头,声音也柔和下来,像安抚孩子似的拇指揉捏他后颈那块骨头;这总能让他安定下来。Spock说:“我猜测,也许是由于今日行程的原因。”
“也许。”Kirk已经从梦与现实之间调整过来了,他轻轻推开Spock,换上平时的明亮笑容审视丈夫的打扮,“你今天穿了西装。”
“是的。”Spock挑起眉,这代表他决定放任他跳过这一话题,“为今日行程而准备。”他弯腰从椅子上拿起另一套,“你也该换了。我们预定将在22.3分钟之后启程,你还有14.1分钟的时间进餐。”
Kirk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Spock站起身来离开,给Kirk一些准备时间。走到门口的时候Kirk叫住了他:“Spock。”
“何事,吾爱?”
Kirk愣了一下,然后笑笑:“你不会叫我宝贝或者甜心,却叫我这个。”
“我假定你已经习惯。”
“是啦——”Kirk拖长声调,“我爱这个,文诌诌先生。”
Spock也回了他一个很小的微笑,而通常这位古怪的先生是不笑的。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你刚才呼唤我所为何事?”
“哦对。”Kirk揉了一把稻草色的头发,让它比真正的稻草更乱,“做噩梦的事……别告诉她。好吗?”
Spock不太赞同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她正在用餐。全麦面包,脱脂牛奶,一个煎蛋,半个苹果。”
“非常棒的搭配,吾爱。”Kirk真心实意笑起来,“希望我的那份可以多一根火腿或是培根。”
当然,Spock让他失望了,Kirk的早餐没有肉类。他不大高兴地拉开椅子坐下来,用叉子在煎蛋上划拉来划拉去。
坐在他对面埋头解决早餐的小女孩一口气喝完了牛奶,来舔舔嘴唇的白边,抬起头来盯着他:“禁止挑食,Jimmy。”
“不要学Spock的语气,甜心。”Kirk挫败得脸都皱了起来:三年了,他一直致力于把这小鬼教授成一个快乐、健康、正常的孩子,然而他的努力统统都因Spock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付诸东流。
Milaaya挑了挑左边眉毛(自从她在上个月学会了Spock的这项独门秘籍之后,她便一直执着地在各处实践):“我没有在模仿Pocky。”
“你就是在。”
“我没有。”
“就是有。”
“没有。”
“就——”
“停止像个幼童一样争论无意义的事情。”Spock把属于Kirk的半个苹果拿过来搁在他的盘子里,及时地介入了例行辩论会,“你比Laaya要年长24.8个年份,而从刚才的对话中我无法看出。”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Kirk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换来小女孩咯咯的笑,这让前者舒坦多了:毕竟如果真的学Spock,那家伙是不会这么开心地笑的。
早餐结束之后该为唯一的女士梳妆打扮了,Spock为她选了一条黑色纱裙,背后有个大大的白蝴蝶结,这是Milaaya最喜欢的一件。她把梳子和发绳交给坐在沙发上的Kirk之后乖乖地在地毯上盘腿坐好。
“淑女不能这样坐,宝贝。”
“那要怎么坐?”
“屈起膝盖,并拢。”
“像这样吗?”
“是的。”
Kirk把她柔顺的黑头发扎成两股,软软地垂在胸前。小姑娘照了照镜子满意地去门口换鞋,白色袜子,黑色皮鞋。
Kirk站起来找到自己的西装外套套上,而Spock还在和领带作斗争;前者无奈地走过去帮他,万能先生一切都应对自如,唯独在打领带这一关折了腰。Spock瞟了一眼坐在玄关小椅子上穿鞋子的女孩:“你的手艺愈发娴熟。”
“谢谢夸奖。”Kirk把最后一个结用食指和中指轻轻顶上去,“如果三年前有人说我会给一个女孩扎头发,我一定会笑掉大牙。”
“人生无常,吾爱。”
“的确。”Kirk叹了口气,收回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和Spock一同望着Milaaya,“她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
“我已告知。通常情况下我不会为她选择如此灰暗色调的服饰。”
“你说她真的明白……那些意义吗?”
“Laaya正在长大,而她总会明白。无需担心,吾爱。”
“希望如此。”
他们一同向等待着的小女孩走去。
昨天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氤氲着泥土的清香和洁净的气息。墓园里的人不多,守墓人微笑着和两位成年人打招呼,又弯腰和未成年人问好,后者很有礼貌地回复了他,这让Kirk倍感骄傲: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小姑娘。
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当了父亲,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小孩子,最终停在了这一排墓碑的尽头处。这儿没什么访客,没有盛开的花束也没有凋谢的,空荡荡一块平台,方寸之地连思念都搁不下。昨天一场雨将黑色的大理石冲刷地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就像主人走的时候没有丝毫惦念。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牵挂还是有一个的,而那……而她正健康、幸福、快乐地活着。活在这世界上,被一些留下的人保护,而被另一些离开的人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