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Bones,Jo,我的稻草们,你们在哪儿?他勉强地维持着笑容,怨念着刚才自己品尝美食时像个检测仪一样跟在身后的McCoy,此刻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反而不见了踪影。
O’Delly那双杏仁似的姜黄色眼睛已经近在咫尺:“如果你方便,Kirk舰长,也许我们——”
“事实上,他不方便。”
低沉熟悉的嗓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有谁的手臂不容拒绝地揽上他的腰;Kirk的眼睛亮了一下,说不清现在的心情是惶恐还是兴奋,他被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之间,堪堪回过头:“啊……Spock,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儿……”
“McCoy医生将地址发送予我。”他的伴侣没有看他,“那么,女士,请你放开Kirk舰长的手臂。”
没有瓦肯人喜欢自己的伴侣被其他人所触碰。他们都是全宇宙占有欲和保护欲最恐怖的大混蛋。
安多利女士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手,一迭声的道歉甚至来不及送达,就看到地球人被他的瓦肯伴侣连拖带抱地带离酒精与荷尔蒙密集的场地。
天哪。她揉揉自己的脸,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居然大意到去勾引一个瓦肯人的伴侣,而她现在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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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在烦心的事情?你一晚上支支吾吾的就是这个?”
他们现在在三楼的一间儿童房里,关上门,外面人声鼎沸,小孩子们尖利的笑声吵得Kirk脑仁疼。他向后倒在撒满粉红色花朵的儿童床上,捂上眼睛拒绝花瓣型吊灯的光源刺激。他怀疑那杯卡达西恩日落里是不是放了点别的什么。
Jo坐在地毯上趴在床边,拿着画笔给一个皮球上色,而McCoy则与Spock一人站在房间的一个角,前者抱着臂后者背着手,相同的是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Kirk身上。
McCoy说:“你早些告诉我你明天要去瓦肯,我也不会让你陪我来参加Jo的聚会了。要不是Spock告诉我,说不定今晚我会和你拼酒。天啊,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Kirk不知道怎么表述,“有点焦虑,可能。另外,你不会的,你从不在Jo面前喝醉。”
“你知道那只是一个说法。而且你会。你在焦虑什么?”
Kirk叹了口气,觉得还是把话都说出来比较轻松:“我要去瓦肯。天——瓦肯。”他猛的从床上一仰而起,直指瓦肯人:“我得见你爸妈,说真的,这绝对都是你的错。”
瓦肯人扬起眉,没有丝毫怒意,反而一副被逗乐的表情:“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争执了21.8天,而你反复做出了共19个决定。你现在要将它更改成为第20个吗?”
Kirk再次捂住脸:“不。我不是个懦夫。我只是去见下你爸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点都没在犹豫。”
“没什么大不了的,huh?”McCoy倒是真的被娱乐到了,“我终于知道你在焦虑些什么了,小鬼,你在担心他爸妈不满意你,是不是?哈。别焦虑这个,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Jo——”
小姑娘听到召唤,从自娱自乐的世界里探出头,配合她老爹适时补充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Jimmy。”
联邦最优秀的舰长将粉色荷叶边的枕头砸向最优秀的首席医疗官,假装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句话增添了更多的焦虑。
68、瓦肯(小)新娘
“你又一次处于焦虑之中。”回去的飞行器上Spock侧脸看了看他,用今天天气很好的句式道出他的尴尬。
“我没有在焦虑。”他左右手手指相搓,防止自己敲打窗户。那样会发出噪音,而噪音只会更让他心烦意乱。“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Spock的眼神像是在诉说我知道你已经喝醉了,但是他还是不厌其烦再一次回答,“我向McCoy医生询问你今晚的具体位置,然后他将别墅的坐标传给了我。”
“现在我在你们俩这儿已经没有隐私了吗?”
“涉及人身安全……那么答案是,没有。”
“人身安全?”Kirk不大高兴,Spock和McCoy成天吵来吵去,但当他们(鲜少)达成一致时,遭殃的就是自己。他像个被看管的不省心的孩子。而McCoy指出,他确实是。“我参加孩子们的聚会,又不是去打仗,不会有危险。”
“在特定情况下,正是牵扯到较为年幼的个体时,才难以保证自身安全。”Spock道,“但我指的并非这个。”
“那还有什么能威胁得到企业号的舰长?”
“不计其数的搭讪,以及你对调情从不拒绝的态度。”
Kirk有点儿不服气。他被酒精占领了一半的大脑里回想起一个半小时前,他明明非常矜持地拒绝掉一个安多利美女。蓝蓝的美女诶。她可真蓝,他只在镜子里看过这种蓝。不是说他很自豪于自己的瞳色什么的。
“我没有喝O’Delly的酒。”
“所以她的名字是O’Delly。”Spock说,夜色正在窗户外面后退,飞行器平滑而无声,“事实上这位女士并没有为你买酒。”
“是吗?”人类揉揉太阳穴,“我记不清了。但是我没有碰她,我保证。”
“的确。是她触碰的你。”
“哦。好吧。谢谢你没有杀了她。”
“……Jim,我不知你对我的种族有什么误解,但瓦肯人不轻易夺取他人生命,除非有非常合乎逻辑的理由。”
“是吗?”Kirk扬起眉毛,和他常做的那样非常相似,“在我们的恋爱关系——最初,你可是高频率使用你的生化武器——你的死亡瞪视。”
“我很确定我的视线并非生化武器,绝不会对任何种族造成实体伤害。”
“但你伤害了他们幼小脆弱的心灵。”Kirk歪在座位上,作可怜状,“还有我的,Spock。你总是吓坏他们,美杜莎。”
Spock没有立刻回答这句戏谑的称呼,而是把飞行器设置成自动架势。他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盖在Kirk身上,放柔了声音:“你今晚没有很好地控制酒精摄取量,Ashayam,明早起来时你会因宿醉而头痛。”
“是吗?”Kirk咕哝道,“Bones有塞给你醒酒针吗?”
“并未。但是我的母亲向我的PADD发送了一份醒酒的茶饮制作方法。她对你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唔。好的。你的母亲……”Kirk眼皮耷拉下来,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抖落掉Spock的外套,磕巴了一下,“哦上帝啊,你妈妈。我们明天要去见她了可我今晚醉成这样——你爸爸会杀了我吗?他的死亡瞪视是不是遗传你的?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从他那儿学来的死亡瞪视?”
Spock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拾起来抖了抖,重新给他盖上,像哄孩子一般耐心地安抚他:“重申,瓦肯人的视线不具有物理或化学伤害性,你无需担心这个。再者,Jim,你见过我的父亲。”
“可我没见过你妈妈。你妈妈会讨厌我吗?我是说我……我明天也许会醉醺醺臭烘烘地出现在她刚擦过的地毯上。”
“第一,我的母亲性格可以称之为柔和。第二,你不会醉醺醺臭烘烘,在我们到家之后会有醒酒茶和光波浴。第三,地毯有清洁机器人打扫,我的母亲不会亲力亲为。”
Spock说完这段话之后才发现那双蓝眼睛正略带恼火地瞪着自己,Kirk拢了拢他的外套:“你干嘛要挑我醉的时候这么逻辑地头头是道?”他撅起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Spock叹了口气,俯过身吻吻他的额头:“睡一觉,Ashayam,到家之后将会有醒酒茶等待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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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妈妈真的——不会在意吗?我开始后悔今晚喝酒了。如果我后悔了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等到Spock把醒酒茶端回厨房再一次回到房间之后,Kirk坐在床上,衣服脱了一半,然后就那么愣愣地盯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腰带和外套,似乎搞不明白它们是从哪儿出来的。
Spock走过去,帮他继续脱里面的衣服:“不,我向你保证,我的父母会满意于你,如同我认可你为我的链接伴侣。瓦肯人尊重个人选择。”毛衣从Kirk脸颊擦过,擦出一抹醉意仍未消散的红,Spock用拇指内侧轻轻刮过那里,“并且,T’hy’la,你是如此迷人,我想不出我父母不喜爱你的理由。”
Kirk看起来因为这些话更红了,他嚅嗫了一下不知怎么回应,想要叹气,最终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Kirk已经光溜溜了,但今晚实在不是个适合旖旎之事的时间。他们明日的穿梭机定在0900,而现在已经很晚了。Spock按捺下自己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生理反应:“若你真的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我们可以延期。”他走进他,“我永不会勉强你做什么。”
“没关系,我就是……现在有点儿怂。”醒酒茶的效力发挥得比药剂要慢,Kirk眼神茫然,Spock开始怀疑他知不知道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词句都是什么意思。人类搓了搓脸:“维持在第19个决定,我不会再更改了。”他说,“我也不会让你和你爸妈失望的,我……”他想说我保证,但还是更改了措辞,“我努力。”
“你当然不会。你非常完美,Jim。”Spock站远了点儿,开始褪下自己的衣物。1.56分钟之后他们裸裎相对,屋子里的中央恒温系统似乎比往日更热。
人类终于恢复了些清明,嘴角翘起一个笑容,伸出双手:“抱我去浴室,指挥官——这是个命令。”
Spock的声线沉下来:“……乐意服从,舰长。”
69、瓦肯(小)新娘
Jim Kirk,星舰学院招生时最抢眼的海报男孩、招贴画,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见到他时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自信而闪亮的男孩儿。他全星联最年轻的舰长,拥有整个联邦最好的飞船之一;他的部下如此爱戴他,他所面见过的所有外交官都对他赞不绝口;他英俊又迷人,天生的好皮相增了不少分;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瓦肯伴侣,他深爱、也深爱着他、感情好到在交际场合“臭名昭著”。
总之,在外人眼里,Jim Kirk无所不能。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那个爱荷华田野里爹不疼娘不爱瘦瘦小小的孩子,怕受不到肯定,怕成为累赘,怕没人爱他,怕再一次被抛弃。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如此紧张于同Spock的父母见面。他的瓦肯大副是他这二十多年乱糟糟的人生里出现的最美好的事物(当然,也许和企业号相比还要差一点,他渴望她一辈子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表现而让Spock的父母、或是Spock对自己失望。
在他又一次见到Spock那位自己不曾谋面的母亲忽然变成怪兽张牙舞爪地将自己一口吞掉之后,他惊醒了,头从Spock肩膀上滑落下来。Kirk调整着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擦了擦嘴,确定没有把口水流到Spock肩上之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们到哪儿了?”
他的伴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回答:“还有15.7分钟左右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做好下降准备,Jim。”
“好的。”他坐正,依旧浑身酸痛,并且痛定思痛:下一次长途旅行前他一定不会再宿醉以及在浴室里……“我没有做噩梦。”他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么一句,而Spock看他的表情就像他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
人类抗议道:“你这是不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Ashayam。”Spock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当我们抵达停泊港后,会有大使府邸的飞行车接我们回家。”
Kirk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伴侣的胸膛,吐字清晰,铿锵有力:“……该死的特权阶级。”
“如果你的确想要知晓,”Spock挑起眉毛,“那么这辆车并非迎接大使之子,而是……尊贵的联邦企业号Kirk舰长。”
Kirk开始后悔没有把口水流到他身上了。该死的瓦肯人,总是那么精准地戳人痛脚。
时间向来在插科打诨中过得最快,等到Kirk意识到的时候,Shi’Kahr极具瓦肯风情的建筑已经近在咫尺,低低掠过舷窗下触手可及。他的恐慌症几乎要立刻发作起来,但他随即意识到他不能:这是个满载133名乘客的大型穿梭机,而他已经为这次会面准备很久很久了,他当然不能现在逃避。他只是有点手抖,一点点……而已。
有谁不动声息地靠过来,温暖的手掌将他颤栗的右手裹进自己掌心里。Kirk向后靠上伴侣的怀里,让自己重新放松下来。
他会没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而已。
他会顺利通过它就像从前所有的那样,他总是赢,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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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学院时期,Kirk曾听McCoy同前妻的母亲通过话。关系有点儿复杂,说明白点就是McCoy想要和女儿聊聊天的时候却发现她正在外婆家。那时候的Jo还小,自然不会像如今一样巧妙地抢走通讯器——这都是后话。那时的Kirk躺在自己床上,一边浏览PADD一边瞟瞟McCoy,后者像个犯了错被数落的小学生,拿着通讯器轻言细语,用上了前半辈子加起来的恭敬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