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问Mima,可Kirk转念一想,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呢?自己五岁的时候只会躲在George后面偷袭Sam,或者玩的一身脏兮兮被Winona勒令去洗澡。
Mima来的第四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有自己,有Spock,甚至还有McCoy、Sulu、Uhura……他们比现在要大一些,在一艘星舰里,那艘他在河滨镇从小看着打造起来的全联邦最漂亮的企业号,可在那儿他们这些老朋友可不是什么友好关系:他被Spock摁在控制台上死死卡着脖子,脸色发青。就在他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终于把自己憋醒了,Kirk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身冷汗,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身经历瓦肯人的力量——原来那些传言不是笑话。
这是什么?Spock为何对他如此冷漠残酷?他做错了什么?这只是一个梦吗?还是一个……预兆?
它看起来如此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也许……在不同的时空里,真的存在着。
这个梦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第二天起来Kirk用了学校有事的借口k,带着Mima一起回了旧金山。小姑娘在坐穿梭机的时候一直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并且问了四遍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Akihi(答案是一天以后,当他们回到爱荷华)。
他们下车之后才发现旧金山已经下雪了,不过谁也没带伞。Mima好奇地打量着这些窸窸窣窣掉落的银白色,沙漠里不常下雪,到处乱窜的时光机器也不。她出生在平安夜,但却很少见到雪。Kirk帮助Mima把帽子戴好,本想把她暂时托管给McCoy:按照与前妻的协议,今年的假期女儿该呆在妈妈那儿,那么愁苦老爹必然在学校里无所事事——Kirk是这么想的。
不过通讯内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McCoy居然同他的妻儿待在一块儿,虽然语气气呼呼的急躁,但Kirk听出了那里面掩饰不住的忐忑。
……哇哦。Kirk对着被挂掉的电话眨眨眼睛,新年新气象,他的好友也许再一次好事将近了。
“好吧,看来你必须亲自上阵跟着我了。”Kirk把通讯器塞进包里,呼出一口白气,低头看着小女孩,“你觉得我该把你留在家里跟Akihi玩儿吗?”
“我偏好和你一起。”Mima认真地回答。有一片雪花掉在她的鼻尖上。
当Kirk带着小朋友动用了一下“关系”登上了勇者号时,他忍不住感叹老爹那张通行证实在是太好用了——他一定不会怪自己把它从家偷偷顺走的。他从学院的资料库里查到原先教授天体物理的Sullivan教授现在在这儿任职科学官,也是为数不多同Spock教授有接触的人,也许这会是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唯一麻烦的是,勇者号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出发,所以他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找到Sullivan教授。
虽然那个瓦肯人是他登上这艘舰船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他原本期望能够在这儿见到他——Kirk瞪着走廊那头的Spock,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理由解释这个时候为什么他会带着Spock“托付”于他的女儿在这里。
Spock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和Kirk那个梦里想要谋杀自己的一模一样。瓦肯人把PADD交给旁边同他讨论的船员,交代了些什么之后走向他们。
“……Jim。”他没有喊他学员,也没有问他任何,只是看了看Mima,小姑娘冲他摆了摆手,就好像这才是个不相熟的陌生人似的。Spock视线再转回到他身上,“这里不是个事宜谈话的地点。”
Kirk也低头看着正揪着他衣角的Mima,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对上Spock那双比很多人类隐藏的感情更复杂的棕色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为何会出现这种疑问?”
他们走在傍晚的街道旁,一人一杯热饮,Kirk的是咖啡而Spock的是茶,Mima则拈着一袋薯条咯吱咯吱走在他们中间。路灯已经逐渐亮了,天空依然在飘雪。Kirk觉得很冷,比任何一个冬天都冷。
“任何一个个体都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Kirk摇着头,“不要跟我说修改或者漏洞或者黑客攻击什么的,我不信,我不会信。只要你留下过痕迹,任何表面上的修饰也不可能真的抹去它——一滴水在滚热的地表蒸发过后,肉眼看不见也触摸不到,但它依旧存在过,不是吗?”他锐利地对上这位教授的视线,“可你什么都没有。我查过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丝毫关于你的资料。你就像……嗯,你也有二十□□了吧?就好像你前面二十来年从来没有存在过。你的一切都是从去年进入学院开始的,这根本不合逻辑。”
“逻辑。”Spock重复着这个单词,并因为它难得笑了笑,“瓦肯人永远崇尚用逻辑压制一切的轨道。可是现有的理性永远建立在已知的基础之上,而世界……未知的部分超乎思维所能想象。”
“我可不是康德。”“这并非不可知论。”Spock答,“我仅在陈述事实。有太多你无法探知到的东西,Kirk。”
Kirk握紧了杯子:“这其中,包括你——”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前面去的女孩,“包括你们吗?”
“我们。一个非常主观判定的代词。”Spock的目光和他落在同样的地方。Mima把帽子摘掉,让对于一个五岁小姑娘过于长的头发散落出来,雪花落在那簇黑色瀑布上。Spock突然说,“Mima之所以不肯剪头发,是因为她的Ko-mekh曾告诉她,这样很美。”
“她的Ko——”Kirk下意识想说自己从未说过这句话,随即明白过来Spock所言的那位,并非指代自己,并非随意地替代品,而是真正的……
他的心脏被谁狠狠地攥了一下。
“学员。”这已经是Spock第二次改变称呼了,他手里的那杯茶已经不再冒热气,“你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Kirk快要对他这种岔开话题的方法心生厌烦了:“我知道——”
“你很幸运。”Spock打断他,而这一次语气里有一些他听不懂的情绪了,“请你珍惜,James Kirk。宝贵的东西总是易碎,人生没有从头再来。”
Kirk想反驳什么,想把话题拉回最初自己的质问,但前面的小女孩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然后同他们第一次遇见那样,像个小榴弹直直冲过来。这一次Kirk没有向后趔趄,他稳稳的、稳稳的接住了Mima。
“Ko-mekh?”
“嗯?”
“爱你,Ko-mekh。”
小家伙突然的表白让他措手不及,Kirk只能茫然地任由Mima搂住自己的腰,这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他在小孩儿后背轻轻拍打着安慰她不知为何低落下来的情绪,而Mima仰起脸,小声地说:“Ko-mekh,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是什么?”他蹲下来。
Kirk脑海深处有一根紧绷很久的弦忽然震颤了一下,从那儿生出不好的预感——当他看见Mima对着自己悲伤地微笑时。可他来不及阻止了,小姑娘贴近他,暖呼呼的小手张开摁上他的脸颊。
“……?”
他来不及出声,意识掉入了混沌的深渊。
“为什么我们非得把Ko-mekh的记忆清除不可呢?”
“他已经接近真相,这对任何人都无益。”
“其他人为什么也要忘记?”
“我们并非这个时空的产物,出现在此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可是那个小Ko-mekh……”
“他尚且年幼,童年的记忆总是模糊的。我确信三五年后他便会忘记。”
“所以没有一个Ko-mekh能够记住我?”
“……因为他们都并非你真正的那一位。”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我想念他。”
“我无法告知你确切的答案。时空缝隙的分支数量庞大得难以想象,而我们仅仅到访过它的很小一部分,也许不到2.27%。”
“我们是否真的能够找到Ko-mekh?”
“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的。”
“他是否在等待我们找到他?我担心Ko-mekh会迷路。”
“无需焦虑,Mima,你知道辰星总会指引正确的方向。”
他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冷,打了个颤,眼前有个熟悉的人影,模模糊糊然后逐渐清晰。天色早就黯淡下来。
“嘿……孩子,你可算醒了。”McCoy一脸忧心地看着他,一边膝盖跪在地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是喝多了吗?大晚上躺在街上,要不是我出来……”他把旁边闪烁着的通讯器拿起来,在Kirk眼前晃晃,“赶紧回通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爸妈都快急疯了?我跟他们说今晚你在我家住了。”
Kirk茫然地坐起来,动动身体,各部分零件运转自如而正常,没什么问题,除了头疼以外。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好像缺失了一块似的。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想不起,也没人能够告诉他。
他坐在冰凉的地上给妈妈回了电话,听着那头焦急满溢的数落咕哝着答应,Akihi的呜咽让他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挂了电话后McCoy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扶起来,向着等候在一旁的飞行车走去。整个回家路上Kirk都没再说话,McCoy时不时不安地瞅他一眼,而后者只是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前路有灯光,头顶有月亮。
(完)
30、孤独祭
Kirk不喜欢春天。
这个不喜欢的程度,准确来说是厌恶:春天有太多花粉,他对这个过敏得无计可施;春天有下一个季度的房租和遥遥无期的假日;春天有太多恼人的萌动,复苏的荷尔蒙流窜在空气里。总之,这是个需要一切从头开始的季节,是漫长冰封后的新生,可于他而言仍然是死寂。
日上三竿后他总算打着呵欠趿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桌上有一束刚换过水的他叫不上名来的白花,他睡眼朦胧盯了一会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浑身一震,然后揉揉鼻子逃离瘟疫般躲进厨房里,直到花香被松饼完全代替,才感觉好受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花粉的空气真是让人通体舒畅。
Kirk拉开椅子堂而皇之坐下来:“好香啊。你今天没课?”
Sulu把他的那一份从平底煎锅倒进面前的盘子里,推过去:“晚上才有。”亚裔青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今天早了半个小时,进步。”
Kirk嘿嘿一笑:“偶尔我也是会早起的。”
“如果你的早起指的是十点。”Sulu耸了耸肩,把围裙摘下来也坐到桌前。
“唔唔唔。跟你这小子合住我真捡了大便宜,省了多少早饭钱。”Kirk不在意他面无表情的揶揄,把蜂蜜和奶油淋到松饼上,刀叉切下一大块,奶油抹到嘴唇上,“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Sulu盯着他小孩儿般的吃相,想着他待会照镜子的时候自己会发现的:“去见Chekov。”
“唔,就是那个你在植物协会上认识的小天才?”
“对。我才知道他和我一个年级,天体物理专业。”
“我以为他比你小很多?”Kirk看起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吃的满嘴都是。
Sulu再一次耸了耸肩:“所以为什么你会叫他天才。”
等到Kirk吃完之后Sulu把他的盘子收过来丢到洗碗机里,然后开始扣袖口。Kirk知道他准备出门了:“地铁?”
“嗯。”
Kirk看了看手机:“我捎你吧。今天我和Gaila约了见面。”
“Gaila。”Sulu思索片刻,“那个你的……炮友。”
“好友。”Kirk纠正道。虽然Sulu的措辞也不是谬误,“她在你们学校旁边的咖啡厅找了份工作,正好载你一程。听说是个新开的,你去过吗?味道如何?Gaila除了在床上,别的都不太在行。”
“还说不是炮友。”Sulu嘟囔了一句,扣上表带,“新开的只有一家,Bombay Sapphire。跟你眼睛颜色很像。”
“我知道我眼睛足够蓝,Gaila爱它们。”Kirk大笑起来,“一个咖啡馆为什么要叫金酒的名字?”
“也许是店主也有一双蓝眼睛,谁知道呢。”Sulu再一次耸耸肩。
Kirk注意到这个:“你最近跟谁学的习惯动作?”
Sulu沉默片刻:“我有吗?”得到Kirk颇为肯定的点头之后他翻了个白眼,“快去换衣服吧,蓝先生。”等到Kirk起身准备离开厨房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指指他的嘴边,见Kirk一副迷茫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奶油。”
说实在的Kirk很满意这个合住的年轻人。他本来不需要谁来分担房租,但在酒吧里遇到这个异乡求学近乎穷困潦倒的亚洲面孔后颇有些不忍,便同意Sulu同他一块住,条件是承包1/4的房租和3/4的家务。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都是最合适的选择,大部分时间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涉,偶尔还能就一些高精尖的话题来个彻夜辩论——总之,还算投缘。
他把车停在路边,陪着Sulu等Chekov放学。相识快一个月了,终于从线上交流转到线下,Sulu对第一次约会颇为期待,平日不苟言笑的年轻面庞怎么也掩不掉忐忑和期待。Kirk看得明白,也不说破,降下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边胳膊搭在椅背上,看Sulu一会儿拽拽衣摆一会儿对着后视镜理理头发,一直等到鬈头发男孩远远跑过来向他招手,用独特的卷舌音喊他Hikaru,又不好意思地对着后面的Kirk补上一句招呼。
“等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