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动听。如果柴王府之案真与皇室毫无关系,那么就请陛下给小王一个真凶,还我柴家以公道。”柴文益大步走出道。
“朕既已得知柴家之事,当然会还你公道,至于真凶……,”赵祯突然沉默下来。整理了的千头万绪下总是隐约浮现出的那张时而严厉时而慈祥的脸庞。抬头看去,展昭正了然看着他。知道有人能明白自己的顾虑,犹豫的心似得到一丝抚慰。“总之朕答应你,一定给你柴家交代。”
柴文欣道:“如果真凶就是你,你又如何给我们交代?”
柴文益愤然道:“我们要的不是陛下施舍的荣华富贵,不是追封,而是真相,是国法所书的‘杀人偿命’,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陛下还能答应吗?”
缄口,抓着斗篷的手不觉揪紧。倏地,漠然放开,神色却更为严峻,“你们对朕怀疑,朕无话可说。但我想知道柴郡主的事是怎么回事。郡主明明是染病而亡,朕听二小姐刚才所言,难道别有隐情?”
柴文益道:“这个问题陛下与其来问我们,不如去问那位一直为你驻守在雄州抵御西夏尽忠职守的好将军才是。”
赵祯浑身一震:“杨宗保?”
“这件事或许也是因我而起。柴王府出事之后我和文欣急于报仇,于是便去找姑母寻求她的帮助,想借姑母与杨家的方便混入宫借机行刺。但是姑母却拒绝了。她始终还念着和你赵氏的恩情。离开后,我们遭到了追杀,我以为是姑母出卖了我们,不久却听到了姑母的死讯。”苦涩一笑,“试问,原本身强体健之人怎么可能突然患病?难道不太巧了吗?姑母下葬后,我太过疑惑,于是谴人偷偷盗墓验尸,果然让我发觉,姑母是被下毒害死的。”
赵祯惊愕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小柴王爷何以提及杨将军?”展昭问道。
“我会提当然有我的道理。”柴文益冷冷向赵祯投眼看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如果陛下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手中的这封信将很快到杨宗保手里。我想以表兄对姑母的孝心在知道真相之后,应该不会保持沉默吧?”
展昭道:“小王爷刚才还有平息干戈之心,怎么此刻却要出尔反尔了?”
段忠义黯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先前我与义弟等人的身份还只有展护卫你一人知晓,如果义弟定要将复仇之事不了了之,我们相信你能够替我们守密。但是现在,宋帝既已知道此事,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义弟不能拿他手下这些家将冒险,我更不能弃我大理国的安危于不顾。”
赵祯听出其中苗头,“你们是怀疑朕一旦脱逃会肆机报复?”
柴文益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那你们准备如何?”眉尖一挑,神色瞬间凛冽,“杀了朕?”
柴文益却是眉峰不动:“至少也得请陛下在雪城派做客数日。”
“大胆!”御林军副统领封何怒道:“你们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想囚禁陛下。”
“有何不敢?”
柴王府众人挺身上前。大内侍卫们也全耐不住接踵而出。眼看又是剑拔弩张,连展昭也拿捏不准究竟是该打还是该劝。要打,有师父南宫惟与乔天远掌门,他们胜算极微;要劝,各自有要坚持的理由,恐怕劝也无用。真是让人为难至极啊。
就在此时,赵祯突然笑了起来,响亮的笑声将气氛中的紧迫一扫而空。笑罢,他道:“朕倒有个提议,不知各位可否冷静下来听听?”
乔天远道:“请说。”
“既然这恩恩怨怨彼此都说不清楚。不如,交给老天来决定。我们既然是在雪城派,在江湖的地方,就按照江湖的规矩办好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白玉堂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打?”
“不是打,而是比试。有南宫先生与乔掌门在,要打赢,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未免吃亏了些。不如就比试五场好了,哪方胜了三场便是赢家。”
南宫惟摸了摸胡须,笑着与乔天远对了一眼:“这个主意倒公平。合我的性子。”
柴文益也笑了笑:“陛下果然够机智,放弃胜不了的两场,打算以三场胜出,是吗?只不过……陛下未免太高估你手下的实力,也看低了我柴文益。”
“是高估,还是看低,比过不就能见分晓了?”
“如果宋帝你赢了,预备如何?”段忠义问道。
“那就说明连上天都信朕并非谋害柴王府之人。你们必须让朕安然离开,并从此不再追究此事。当然,朕可以向尔等保证,事后朕决不会问罪于你们,更不会为难大理。觉得如何?”
乔天远道:“但要是陛下你输了呢?”
“那就当朕命不好。套句江湖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柴文益激奋地大步上前,举出右手:“好!君无戏言。”
“言出必践。”
“啪”地一声,两只手掌击到一处,以此为信。
乔天远道:“今天也晚了,不如比试从明天开始。”
柴文益道:“乔掌门,何必明天?赶日不如撞日。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
“不错。”赵祯笑道,“其实朕也不喜欢拖拖拉拉的。那么你们谁来?”
“我来。”
随着响亮的高喝,段忠义缓缓走到堂心:“与其学田忌赛马谋算些以强凌弱的计量,我倒更喜欢痛快地凭真功夫比试一场。就不知道宋帝这边有谁愿意与我一会?”看向展昭,“展护卫吗?还未与你较量过高下,真让我莫名期待啊。”
展昭正要开口,便见一只手挡到了他面前,紧接着一袭白衣缓步荡到了段忠义面前:“太子和猫儿是熟识,要他会你,我怕打到一半那家伙未免老毛病发作,又要心慈手软起来。不如就让我白玉堂来会一会太子,如何?”微微颔首,白玉堂双目明透得发亮,“五爷我正想领教领教闻名天下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第18章 (十八) 决胜一线间
近处的油灯连同坐椅、茶几被一一撤下,换上烧得极旺的几个铁架火盆,屋子才在真正意义上暖了起来。众人退到一旁,留出屋心一方空旷,拭目以待那即将展开的对战。
一人半高的火盆架旁,熊熊火光照上脸庞,绯红若舞,那是展昭不欲让人“解读”的掩映下的严峻,只有正在他面前的白玉堂才得综观全览。脱下外袍递到展昭手中,白玉堂咧嘴讥嘲道:“猫儿,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输?”
“如果白兄轻敌大意的话。”
白玉堂面色一凛,回身窃瞟正与柴文益窃窃私语的段忠义:“那个太子真有那么厉害?”
“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段家一阳指享有盛名,实非朝夕。再者,白兄可有注意到忠义太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指的是什么?”
“他的个性、行事一点也不像个皇族。”
白玉堂道:“你是说他是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摇了摇头,展昭接着道:“太子身份绝对是真的,和我三年前见的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假,乔掌门一定早就发现了,不可能无动于衷。我想说的是,他行事处世的方法和我们所知的皇族宗室完全不同,更像是个江湖儿女。”
白玉堂哈哈笑道,“我看你那个皇帝也像江湖儿女。”
“白兄,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再拐弯子。”
展昭苦笑,随即正色道:“三年前我曾有听他近侍告诉我。忠义太子因十三年前叛乱的关系,并不长在宫中,而是随了天龙寺的一位段氏高僧四处游历。所以,他绝对不是娇生惯养好捏的软柿子,我也估摸不出他的功夫究竟有多高。”
“想说要我不能大意?”笑容始终绽放开,因那藏在言语内不用深究的关怀。“我明白的。包括我们只能输两场。”
宽慰让神色总算松弛,化作浅浅一笑,不过须臾又是敛起。“此外我还有一件勉为其难的事希望白兄可以答应我。”见白玉堂郑重点头,展昭遂附耳凑近。
“啪!”
火盆爆出一个响亮的火花。四散下的星火落到地上,跳了几跳,隐没在稳步上前擦得发亮的皮靴下。段忠义遥遥看向正在耳语的展昭与白玉堂,神情甚是惬怀。当见白玉堂终于走来,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隐匿不住体内兴奋。他抱拳朗声道:“一直久仰锦毛鼠白玉堂大名,不想今日有幸得见。”
白玉堂颔首,“好说。只要太子不觉扫兴便好。”
知白玉堂话意,段忠义道:“与展护卫交手固然是我盼望已久之事,但能同与展护卫不相伯仲的白兄一战,也算平生幸事。就不知白兄打算如何比划法?”
“既然要比,自然比到尽兴。比到一方认输讨饶,如何?”雪白的袖口擦了擦同样雪白的剑鞘,明明多此一举,偏经不得侧头笑来的傲气凌人。
段忠义冷哼道:“这么说来岂不非死即伤?我生平还没向人认输讨饶过呢。”
云浪一甩,抗到肩头,白玉堂哈哈笑道:“这么说来我和太子倒是同道中人。我也是。”
见不得对方装傻充愣,段忠义脸色一冷,不快道:“既然如此投缘,自心领神会了,恐怕没必要多说。那么,”单手摊出,厉声,“请!——”遂摆开架势。
从傲笑到耸肩一笑,都是白玉堂的从容。右脚蹭了蹭地面,然后低头去看鞋底,用手背轻轻弹去积淤。左肩一顶,弹起云浪,恰指住前方段忠义。白玉堂道:“那么五爷我就不客气了。”
“嗡”地吟鸣,是云浪出剑的瞬间。
白玉堂的剑永远比他的心更快更急,因为只有在打斗之时,他的剑会成为心的端点,引领心之随性来去。
云浪急如雷雨,披靡扑来,势有千钧。剑花叠翻,明明远处只见一朵,中段化为数十,近1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身仿佛已是成千数百。朵朵不落空,全“镶嵌”进颈项与肩头间的空隙,分毫不差。
段忠义手无寸铁,面对白玉堂狂攻猛打,一时只有选择退避三舍。但他退一步白玉堂就跟进一步,给人集聚的压迫感。段忠义心中雪亮,这迫人之势是真,刺剑之为乃假。白玉堂的目标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而是他两颈间因身形晃动扬起的发梢。只是他又岂能让他如愿。
眼见退无可退,就要撞上火盆架,突然那张绷紧的脸划过一抹冷笑,落地的脚脖一斜,原本狼狈退却的身形竟在一瞬间飘忽轻盈,足步错开,段忠义已向右滑去一丈。然那仿佛都在白玉堂的计算之内,只见原本握在两手的剑与鞘凌空抛出,转眼已交换了位置。
对白玉堂的咄咄逼人,段忠义却没有再退,脚下再是一转,竟迎着云浪当面扑去。白玉堂一个错愕,云浪已偏半寸,也就在那一刻,段忠义食指点来。
交错的一瞬,一段黑发,荡荡飘下。
同时,白玉堂像被一股巨大的手揪住抛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旁端放置火盆的铁架,白玉堂突然身子转侧,单掌借力于地,又是一翻,竟是用身子依附住原本会被自己撞倒的铁架,顺势一滑,落定在地。而那铁架“咕噜”转了两圈,又稳稳定住。
段忠义抚掌而笑,丝毫不在意落在脚边被云浪削落两缕头发。
“白兄,好身手。”
眼神冰冷,一线极细的血丝渗出面颊。白玉堂自嘲哼笑两声,用两根手指轻轻拭去。
“彼此彼此。”
言未罢,云浪再次卷风弄云,挺直而上。
完全没有想到一开局就是如此惊心动魄。赵祯蹙紧眉头,手心已暗暗渗出冷汗。面色的凝重落在展昭眼中,却是舒心一笑。展昭道:“陛下放心,刚才那一指并没点中白玉堂。他早了一步将剑拦到身前,指力仅是打在剑上。不过白兄不确定大理太子的功力,所以又向后纵去,予以卸力,不想身后就是铁架,才看起来有点狼狈。”
虽然听展昭这么说,赵祯心头仍不宽:“那么他们两个的功夫究竟谁高谁低?”
“过招比试,讲究的并非功夫高低,而是克敌之法。”
“什么意思?”
目光黯然远去,落定在那正忽起忽落的白衣上,展昭悠然一笑,恍是融雪初阳。“他应该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吧。”
展昭说的“他”当然是指白玉堂。
白玉堂的确已经发现了,连段忠义也心知肚明。
一阳指乃以内力由指发出罡气隔空打物,罡气温淳平和,无形难知,实在防不胜防。所幸段忠义不过二十有几,内力修为尚没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他所施放的罡气所到之处,更比不过云浪三尺剑长。所以白玉堂只要不近身而搏,非即时取胜,也算得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云浪舞若龙蛇,游刃有余。
自然段忠义也不是呆子,决不会坐以待毙。蓦地卖出一个破绽,引白玉堂挺剑而上,同时,段忠义身子一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白玉堂点去。白玉堂机警,剑未出尽,已回撤。不想段忠义竟冷不防甩开袖子,一把绕住了云浪前端。白玉堂冷笑,手腕轻轻一翻,想切开衣袖,哪知竟纹丝不动。于此他面色大变的当口,段忠义的右手已经隔着包在剑上的袖布握了上去。
“抓到了。”
一抹得意侵上段忠义眼角,左手食指不迟疑分毫点向白玉堂肋下。
大惊,躲闪不及下,白玉堂足尖用力一点,向后荡去,同时撤手松剑。但段忠义似乎也没讨得便宜。他手掌一痛,云浪竟横里打起了转,趁着握力松懈的瞬间,硬生生从袖的包裹中脱离。剑身在空中打了个飘,又眼睁睁落回到那傲然伫立的主人手中。段忠义不甘示弱,不留喘息余地,又冲上前与白玉堂斗到一处。
打得激烈,白玉堂嘴上却还游刃有余,“啧啧啧,太子真不上道。有传闻中的夔龙蟒披身护体,怎么不招呼一声,不然我这口破剑自不会无的放失、丢人现眼了。”
段忠义回道:“好说。我这身龙不龙蛇不蛇的,也只有在对白兄这样的高手时还像点样。别的时候,不过旧衣服一件。”
“原来太子还留了一手啊。”
“白兄不也留了一手吗?”并指疾点,段忠义没有半点放松,神情却是冰冷,“我不知道白兄缘何不出全力,但愿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大理太子。”
“白玉堂只是不认为太子有这个必要为别人妄送性命。”
“妄送性命?”段忠义哈哈大笑,“输赢未定,白兄又怎知输的一定是我?”
“太子是聪明人。‘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总该知道的。所以太子才要夺我手中之剑,不是吗?”
“强者未必便是胜者。胜在险中求,能更多一份快感。”
淡淡地言话声不同于飞扬上五官激励起的斗志。
趁白玉堂劈来一剑,段忠义足尖借力一点,避向后方。身在空中,腰带却不知何时被解开,段忠义身子反弓,夔龙蟒竟自然褪下,借落地之际单脚勾出,夔龙蟒趁势挑起,左臂挥出绕住夔龙蟒连翻叠卷,已缠到其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叫人赞叹不已。之后,堪堪定住身形,右掌突又缓缓摊出,和开始的那个“请”的姿势如出一辙,却比先前更多了份令人费解的从容。
“白兄,小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段忠义足下如生疾风,猛地向白玉堂奔去。白玉堂岿然不动,任段忠义出指愈快,云浪一横护在胸前,防守得当。段忠义连冲几番都无功而返。段忠义也不气馁,料定白玉堂仍打算以逸待劳,奔到半途段忠义突然起了变化,单膝忽然一曲,身形如簧,直冲而上。上到最高点,左腿勾住右腿,腰部一拧,竟头朝下脚朝上便是陀螺般下落,
缠绕着的夔龙蟒突然散开,在空中犹如数条龙蛇一同狰狞舞动。
白玉堂一惊,尤其在看清掩在那夔龙蟒下的急速一指后,双目徒地瞠圆。但是那却不是因为那突来一指的震惊,而是当看到原本视线的死角处蹿来一抹墨蓝,当比之更快的双耳听到那一声——“玉堂,危险!——”
目不能测,杀气奔腾涌出却使那一指激流看似有了形迹,“嗖”地一声,只见残土激溅,好不骇人。些许溅向段忠义,被之蟒袍一挥,甩了开。定眼再看,白玉堂已不在,原先站立之处只多出一个一指来宽的坑洞和三指大小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