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会数他们,我就应该抽掉一级。”我开玩笑地说,带着他走过我卧室的门来到紧闭的起居室门外。
我们在门口停下,我看着他。“多久了?”我问。
他的眼里笼上一层阴霾,想了一会儿:
“91年5月15日。”他最后低声说,“我回到英国一周后。因为并没有举行公开的追悼会,所以哈德森太太想举行一个私人性质的,她询问我,我主持的。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这栋房子。”
“那,我亲爱的老朋友,”我轻声说,“可以吗?”
他点点头,眼中的悲伤转变成一种深深的激动。
我用力推开门,和华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哈德森太太已经升起了火——考虑到冷风会从被打破的窗子进来——这实在是太求之不得了,而且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愉悦的明亮温暖中。我们两个就这样站在那儿足足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然后我们听见哈德森太太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福尔摩斯先生,拜托!你把门都堵住了!”
就像两个羞怯的小男孩,我们跌跌撞撞地一头栽进房间,给我们的好太太让开路——她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和两只茶碗。
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随手关上了门。
我盯着紧闭的门。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她也变了?我听见华生在旁边笑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拜托!你把门都堵住了!’”他开心地笑着。
“我说,华生,她总都是这样吗?”
“是的,我亲爱的老朋友。”他向我保证,“你以前只是太自我中心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过。”
我转身看着他,他却装出一脸“我说了什么吗”的无辜表情。
我自嘲地笑了笑,把我的注意力转向窗边我那可怜的半身像头部的大洞。华生和我讨论起那把被我一起带回来的枪,我给他演示这把枪如何工作。他正在瞄准壁炉上的那幅画的时候,哈德森太太回来了。
“医生!别在房子里!”她尖叫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掩盖对面墙上福尔摩斯先生杰作的办法呢!”
我们两个同时窘迫地红了脸,华生慌忙地把枪放在我的书桌上。我努力压抑着对哈德森太太激烈反应的窃笑,迅速用找那颗子弹的理由掩藏住我的表情。
哈德森太太看着依旧满满的茶壶,翻了下白眼,倒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走了其余的餐具。我在餐具柜周围乱摸的时候,她用托盘戳了戳我的背。
“福尔摩斯先生?”
“怎么了,哈德森太太?我实在是找不到那颗子弹了,华生,它一定在这儿的什么地方……”
“就一句话,可以吗?”我转回身,她猝不及防地把一托盘餐具塞了过来。我吃了一惊接过它们。我们的好太太在她的口袋里四处摸索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掏出了一小块难以辨认原形的铅块。
“它在这儿,我从地毯上捡起来的。”
“哈德森太太,您真是越来越不可或缺啊,”我说道,不带一丝讽刺。我为女士打开门,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我展示给华生看,并且给他解释如何才能做到用气枪发射左轮手枪的开花子弹,以便让追踪那个型号的步枪成为天方夜谭。
“看起来你对这枪了若指掌啊,福尔摩斯,”他说,“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离开伦敦前一晚当你关上我的百叶窗时说你担心的那把枪?”
“同一种,华生。你看到了它有多么精准,尤其是由教授最信任的参谋长瞄准的。帮个忙,华生,把M那册扔给我,可以吗?”
他转向我身后的储藏柜,搜寻着卷册,然后把它递给我。我给他看莫兰那页,名字旁边被我标注了“伦敦第二危险的男人”。
我们讨论着阿德尔案的凶手,当了解到华生对于凶手作案动机的观点和我自己的在各个方面都完全一样的时候,我觉得异常的高兴。我们的讨论因我们房东的到来而被打断。
这次,她没有拿茶,取而代之的是三杯香槟。华生和我看了看对方,笑了起来。然后他绕过长沙发,而我则从上面跳起来,来到我们的好太太面前。
当我们干杯,庆祝我复活并回家的时候,我觉得没有比这儿再美好的夜晚了。
在我们谢过这位好太太之后,她终于睡觉去了。当时钟敲响午夜时我看了它一眼。华生舒服地仰面躺在长沙发上,双手垫在头下望着我。
“累吗,福尔摩斯?”
“不,我自认为比很久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我回答,经历了漫长的白昼与难熬的夜晚——虽然大多数事情还是颇为愉快,我的神经依然在高速运转无法松弛。
华生把他的脚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如果哈德森太太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生气——盯着我若有所思。
“那,福尔摩斯,西藏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瑞士一样漂亮?”
我盘腿坐在我的椅子里,开始给他细述我的旅行。在之后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无所不谈——我的离去,西藏,麦加,埃及,莫兰,冯?赫德尔,过去的案件——我们需要三年的交谈才能弥补!
最后,大约凌晨三点,我开始整理一些从旅行中带回来文件和书本,华生很吃惊我竟然能把它们放在正确的地方。
当他认为我埋头于整理工作之后,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日记,又开始在上面涂写着什么。我微笑着让他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写作之中,以便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其他事情,然后我蹑手蹑脚地挪到他身后,偷偷看他在写些什么。
也许三年来我真的变了,技术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精湛了,他听见了我,然后在我能看到任何一个字之前啪的一声合上了日记。
“别闹了,福尔摩斯!”
“哦,得了,华生,让我看看嘛。”我缠着他耍赖。
“不要!”他举到了我够不到的地方。
“别那么小气,老伙计。”
“不要。”他笑着拍掉我的手,就好像我是只讨厌的虫子。我最终也和他一起笑起来。放弃了企图,回去继续整理我的东西。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物品掉落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从我拉萨的记录中拉出来,我回头看向华生的方向。
日记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上,他听起来像是相当疲惫地沉沉睡熟了。
可怜的人,在经历了如此疲于奔命的一天之后,他肯定比我更劳累。再加上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他能如此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简直可以算是奇迹了。他的肾上腺素一定就像我自己感受到的一样,在今晚的案件的结束之后迅速消退了。
我去我的房间拿了条毯子,火已经熄灭,房间开始变冷了。我轻柔地把毯子盖到华生身上,生怕吵醒他。我捡起了那本日记,本来想把它放在桌子上,但好奇心战胜了我,不得不惭愧地说,我偷看了它。
只有最后一页。我还没有无情到会去阅读睡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全部内心的想法。他的记述从我们回到贝克街后的事情开始。
当我躺在熟悉的旧沙发上,我不由得想起我是多么的日思夜想这一切——这栋房子,这个房间,还有我面前这个在房间里整理文件的男人的身影。我依然觉得这难以置信——听起来实在太像是我自己的一个 “可笑而浪漫的”回忆了。
我深切地盼望福尔摩斯会想要我搬回到贝克街来住,我实在不愿意在我那空荡荡的房子里多呆一分钟。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诊所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希望我能搬回来,越快越好,因为我知道这里是,并且永远都会是我的家,只要……
到这里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不需要推理就可以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放弃和睡神抗争了。
恶作剧的心理占了上风,我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书桌前,期待着哈德森太太记得在三年未用的墨水瓶里灌上墨水,可惜期待落空。然而我找到了一根又旧又钝的铅笔,在我亲爱的朋友的日记本的这一页底部写了个附言。
冒着在一位文学家面前班门弄斧引经据典的危险,我亲爱的华生,我很想提醒你乔治?摩尔这样说过,‘人们总是走遍天涯海角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最后回到家却发现它就在家里。’
如果你能在你方便的时候尽早搬回贝克街,我会非常高兴。我亲爱的伙计,因为当我昨天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我少了一样非常重要并且非常需要的东西。无论如何请务必尽快。
请原谅我的偷看。我只是忍不住诱惑。
有些事从不会因时间而改变。
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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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嘛~这么扫兴的事可不是贴心的作者会干的事情~又不是爵士那个后妈~
大家一定和我一样期待第二天的故事,华生医生醒来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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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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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8 02:34 PM | 显示全部帖子
第三章 贝克街之王
我屏气敛息地在贝克街和牛津街的转角处站定,俯视着脚下熟悉的路,一种类似于乡愁或者说钟爱的心情油然而生——无论哪一种感情都和我的本性相去甚远,当然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并非是完全不受欢迎的。
我穿着简单的伪装,大踏步地向贝克街走去,留心着周围的某个人,也许不止一个,我怀疑他们会是被派来看守221B的。这时,一个想法闪过我的脑海——如果这些人知道已经被推定死亡的歇洛克?福尔摩斯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旧住所后,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想到这些可能会出现的戏剧性场面,我几乎大笑出声。但这种快乐的心情在我接近我的旧住所之后就戛然而止了——我认出了一层窗户对面的那个游手好闲之徒。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像是个普通的流浪者,然而我认出他是莫里亚蒂那一伙残党中的一条小杂鱼——杰克?波特,一个勒杀抢劫的强盗,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莫兰肯定是想要知道阿德尔被杀一案的消息是否会影响到我,他设下了一个岗哨来监视这栋房子。
我得在开庭之前捎个信儿给莫兰,但仅仅是在开庭之“前”。他和华生一样是证人之一。而且我知道在阿德尔被杀一案尘埃落定前,莫兰既不会有时间,也不会愚蠢到去对一个关键证人——正如我说的,一个法医,我始终不了解华生的极限——有任何企图。
基于以上的预测,我清楚地知道怎么做是安全的。我假装笨手笨脚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因为某些原因这三年来我一直保存着它,然后拿着我的旅行袋走进公寓。
显然,哈德森太太没有听到我进来,我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我想起那天我问华生是否知道这些楼梯到底有多少级,他说不知。而现在,还真得感谢他那点爱好,每一个《海滨》杂志的读者都知道这些楼梯一共是十七级。当我轻轻地推开那间旧起居室的门,无限柔情的微笑爬上我的嘴角。
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闻起来有一股土霉味。更可怕的是这个房间居然整洁得一丝不苟,这是我住在这儿的那些年从未曾有过的。我突然有种异常强烈的欲望想要在这个房间里扔一些文件或是剪贴簿什么的,好让它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我脱下伪装,把它扔进那熟悉的皮沙发里,环顾四周。
我的视线落在所有我熟悉的事物上——在我流亡的岁月中那些想家的日子里一直努力回忆的事物:我的卧室;摆满了我的实验器材的餐桌;华生的旧书桌——他经常坐在那里奋笔疾书他最新的浪漫冒险故事;我们那两只面对面摆在壁炉旁的椅子;还有那只装着我的烟叶的旧波斯拖鞋——这些烟叶算到现在也应该有三岁了;我的小提琴盒子斜倚在墙边;最后我的视线落在壁炉上方挂着的莱辛巴赫瀑布的画上。
何其讽刺,91年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居然花了十年时间盯着这个后来差点成了我坟墓的地方,不过感谢上帝的慷慨,我还算幸运。
我走到画前,轻轻地抚摸着挂在画两边的黑色布帘。我隐隐地想,不知是谁挂上它们的,哈德森太太还是华生?他们那时会想些什么呢?
但是现在考虑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令人伤感了。我已经回来了,回到伦敦,回到自己的房子,回到这个我爱着的城市,回到这个我如侦探界的帝王般统治着的这个城市。很快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走近窗前,小心翼翼地看着窗外那些阴影。
波特已经走了,去给莫兰传话。我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儿的时间,其中一半的时间要用来准备一些合适的伪装,并及时赶到法庭参加审讯。
我走向我的旧椅子然后坐下——只是为了感受它,我盘起腿,就像我经常做的那样。三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回家了。
直到……我的目光落在地毯对面那个空荡荡的椅子上。
皱眉。我站起身,再次盯住那副莱辛巴赫瀑布的画作。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不幸的时刻,我突然从壁炉台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身影。我转身,正好看到哈德森太太握着鸡毛掸子走进房间。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简直糟糕透顶。
我根本没做过任何关于如何应付情绪失控的女性的练习,更不必说眼前的这位毫无预警地便进入一种狂暴的歇斯底里状态。我以后必须问问华生,在这种情况下最可行的方案是什么。这明显是他的领域,不是我的。
在我一再向她保证我不是鬼魂也不是幽灵之后,我那长期以来备受折磨的房东太太终于平静了下来。然后,我为我晚上的冒险谋求她的帮助,并告诉她我需要她做的事情。当我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发现我只剩下三刻钟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一副足以瞒过莫兰和华生眼睛的伪装并及时赶到法庭去参加审判,我不确定我到底更担心他们哪个会把我认出来。我没有一分钟可以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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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故人重逢
我在开庭前到达法庭,以便预留出一些空余时间。我向法庭里面偷看,哪儿都没有华生的影子。我确定我的伪装足够完美,于是我站在外边,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栏杆上,等着华生的出现。
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干瘪的旧书商。不一会儿我的背便开始感觉疼痛了,看来我对这些细腻的伪装技巧的确有些生疏了。我的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假发和一个眼罩,然后在牙上做了点手脚,让它们看起来奇丑无比。我怀疑甚至是麦克罗夫特也认不出我来。
我的注意力被停在法庭前面的一辆出租马车吸引了过去。果然,正像我期待的那样,那个伦敦城里我唯一热切盼望见到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但他的模样让我无比震惊——我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差点儿暴露了我自己——他比我印象中的老了许多。
的确,从在瀑布的那天起,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他了。但是我依然没料到时间和悲伤带给我这个最最亲爱的朋友如此巨大的变化。麦克罗夫特是对的——华生的确变了。
一股悔恨的心情油然而生,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变化我要负全责。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莫兰认为华生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会非常乐于把莫里亚蒂那个邪恶的计划付诸实施——那个莫里亚蒂三年前就为华生设计好的命运。
甩掉那些头脑中异常不愉快的想法,我随着其他几个人进入了法庭,在公众旁听席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可以非常好的看到华生。
我停顿了一下,开始思考出现在脑海中这个不可思议的感情漩涡——我,一个孤僻的天才,居然想要接近某个人?我和当初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华生笔下那个 “有脑无心”的人(虽然是引用我的原话)是同一个人吗?我是如此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哪怕仅仅是坐在这里看着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