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白疑皱了皱眉,少爷便一挥手,吩咐身边另外几个下人:“去,把窗户打开,给老爷透透气。”
身后的下人自然也都是容貌过人的美男子们,一水儿的女装,还戴着面纱。这是白疑府里下人的装扮,而这样的下人,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粗使仆人。
女装,是白疑向来要求的,美少年们穿上女人的衣裙,有时更能激起他的yuwang。而面纱,却是这位少爷来了之后的要求——“容貌比我不如的,看了也是倒胃,勾引你的自作多情模样,我看了恶心;容貌若在我之上的,让你看到,岂不与我争宠?”
这是少爷的原话。刚来的时候,白疑自然是什么都依他的。时日久了,越发宠幸,便由着他。
此时房间里透了气,血腥味淡下一些了,少爷便又微微俯身,伸手用刀尖微微勾起了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的下颌,慢悠悠仿佛狐狸仿佛毒蛇的声音,一开口就让少年战栗不止:
“今日是你运气好,赶上了老爷来我这里。下一次,你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命。”
“求……求少爷……饶了我……”少年说着,含混不清,因为舌头已经被割去了半截。脸上刀痕纵横,白疑都看不清楚他本来的长相。
少爷却是媚眼如丝一扫白疑:“我饶不饶你,可要看老爷了。”
白疑早就见惯了少爷和这些仆人们“玩玩游戏”,此时毫不惊奇。先是多看了几眼少爷俯身露出来的春色,之后就是径自坐到一旁铺着白狐皮的黄花梨木椅上,接过另一个仆人递上的艳茶,慢慢吹了吹,似是局外人一般:
“你玩便玩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
那少年的身子依然瑟瑟,少爷的刀便在他颈子与肩头上不断游走,妖媚的声音几乎不像男人,更像什么美艳的妖妇:“哎呦呦,小可怜喏,你看看,你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瞧瞧,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呢。”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仿佛惋惜一样。
“是……是小的……不识好歹……小的死了也……脏了少爷的刀……”
白疑开始也是看不惯少爷这虐杀的戏码的,只是这少爷每每玩的尽兴了,在床上就卖力十分,伺候得他更是不知天上人间。
他白府这么大,死几个下人可算得了什么?这贱命几条还不如一匹蜀锦值钱。少爷喜欢玩,他便惯着了。现在看得久了,反倒觉得少爷这游戏很是有趣,偶尔也跟着看看。
只是他从不动手,因为他没轻没重。曾经下了一刀,没找好地方,把人弄昏死过去了。听不见叫声没有玩头,他从此就只看少爷玩了。
此时看着少爷小刀子拂来拂去,白疑就是喝茶看戏一般。这戏码外面看不到,也比外面的皮影、说书什么的,好看多了。
“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少爷的声音妩媚十分,甚至比寇白门更加勾人,只是他嘴里出来的,并非情话万般,“难怪你嘴上功夫那么好,伺候的老爷舒服了?”
一听话题又到了自己身上,白疑就是奇怪了:“怎么又说到我了?他什么时候伺候我了?”
其实白疑这话说的,是因为他自己也忘了有没有见过这少年了。他府上的美男各色都有,白疑的确也没事就拽过来一两个玩上一玩,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就“临幸”过这个。
少爷的刀子,就一下下在少年脸上拍打,却是看着白疑,妩媚万分:“你忘了,我却记得清楚。三日之前,你不是就让他给你吹过萧?”
此吹箫非彼乐器,相信大家都明白。
而白疑则是眉尖微微一扬:“这你都知道?”
“这是自然。”少爷笑颜妖媚,随手把刀放到身边下人捧着的金布衬底的托盘里,“就算是个深宅大院,正房还得看着小妾呢。何况你这风流成性,我自然得多看着些儿的。?7 ?br /> 少爷放下了刀,那就是不打算再玩了。身边的女装少年们都是伺候少爷久了的,十分懂事,一个捧着刀慢慢退开,两个上来拖走了被狠狠凌虐过的少年,两人上来清扫这地面,还有两人,一个捧着清水盆子和丝帕,一个站在一边,上来给少爷洗手。
少爷慢悠悠一伸手,未捧东西的下人便上前来给少爷洗手。少爷一边享受着,一边就扭头问白疑:
“不是上那个什么云骢楼找美人去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白疑摇了摇头:“这回可惹不起了,那是赵宋楼家的人。”
“哦?”少爷语调一扬,却面上冷淡,“我听人说,咱这新来的节度副使是赵宋楼家的五公子,你遇上的,难不成就是他?”
“看来是了,”白疑颇为无奈,就听少爷慢慢道:
“那就找个机会,好生结交一二。纳进府里你是别想了,就当是结交官员。听说他还有个师兄,也是颇号桃风,你可以从他下手。”
仆人已经帮少爷擦净了手,少爷便对着白疑一勾:
“来,边做边说,我今儿心情好,就好好服侍你一下。”
少爷所谓的好好服侍,自然是能令男人销魂至极的。白疑走到软榻旁,室内的下人们已经自觉都退了出去。
少爷微微起身,一边解白疑的衣衫,一边慢慢道:
“你这里环肥燕瘦这么多人,就找不出一个能勾引了他师兄的?把他师兄招待周到了,自然能借机和这节度副使说上话……”
第二十八章:傲娇家猫
“云骢楼一见,鄙人唐突。今府上邀客饮酒为欢,且诚心奉上拜帖,邀公子过府一叙。备薄酒粗蔬以待,望公子不吝。”
这是一张请帖,却是一张能让楼辕黑着脸不理霍湘震的请帖。
不但因为这请帖是白疑发来的,更因为这请帖只有一张,只发给了霍湘震。
也就是说完全不欢迎他楼辕跟着一起去。完全只准备请霍湘震“过府一叙”。众所周知的,白疑家里“薄酒”、“粗蔬”都是谦词,只是真正让楼辕脸黑的,是白疑家里还有无数男子!
这和把霍湘震拉进风月场所有什么区别啊?!尤其还是他楼辕不在的情况下!在白疑眼里,这绝对就是把一匹狼放进了羊圈,而且羊圈里全都是膘肥体壮没犄角的小绵羊!摆明了就是请大灰狼好好开荤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楼辕的脸比锅底还黑,周围一切人畜退避三舍,除了惹出一切麻烦的霍湘震。连烛九阴,都是远远躲在了隔壁院子的树上。
树下的吴积白仰望烛九阴:“前辈,怎么你也躲着小楼啊?你是他师父,你都不去劝劝啊?不怕他一吃醋跟藿香没完没了的?”
烛九阴摆摆手,蹲在树上悄悄看着楼辕的院子:
“我跟你说,世上最不好惹的就是吃醋的女人,因为她们不讲道理;比吃了醋的女人还不好惹的,那就是吃了醋的男人!因为他不仅讲道理,还讲暴力!女人再生气也就是撒撒娇,男人可不一样啊!你看他是不动手,我跟你说,只要死藿香现在说错一句话,小徒弟绝对能把他轰杀至渣!”
卧槽?!吴积白赶紧望着院子里面。他知道楼辕武功啥的都不错吧,但是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还能吊打藿香的?卧槽了这要真是把藿香打死了医药费谁出啊!
只是又听烛九阴慢悠悠补上来一句:“放心吧,男人比女人强的一点就是,醋劲再大他也理智,不仅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能自己知道下手多重,肯定是还能给大徒弟留口气的!”
能不能别把要人命的事情说这么轻松……吴积白十分崇拜且十分无奈地抬头看了看树上的烛九阴,大神还是大神,吊儿郎当隔着墙看楼辕院子里的情形。
什么情形?楼辕黑着脸目不斜视生闷气,霍湘震小媳妇一样站在一边。
什么叫无妄之灾?霍湘震这就是无妄之灾!心里已经骂了白疑几百遍——你大爷的好端端的请我干嘛?请我就算了你还不请暮皓,你不知道全锦官城都知道我俩啥关系吗!你丫绝逼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往死里整的那种故意的啊!
所以霍湘震干脆就把那张请帖往地上一丢,伸手碰碰楼辕手背,求饶讨好一样,满脸都是笑:“暮皓,我不去。”
墙外烛九阴伸手点了个赞:“太机智了少年!这一招用得好啊!”
吴积白也在树下强势围观状:“卧槽卧槽,藿香很厉害嘛一下抓住问题本质!”
然而楼辕这面无表情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就是慢慢悠悠道:“为何不去。”分明是个问句,他就陈述的语气,好像霍湘震回答不回答都是一样。
霍湘震伸手握住楼辕的小细手腕子,十足的认真:“你不想我去,那我不去。”
楼辕却是嗤笑一声:“我不想你去你就不去,传出去像话么?堂堂节度副使,跟个女人似的盯着自己师兄?”
霍湘震便半蹲了下来,看着楼辕的侧脸:“这是师兄太喜欢副使大人,所以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和副使大人黏在一起。”
外面烛九阴和吴积白一起感慨,这撩妹技能真是要满点!
然而楼辕似乎依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继而伸手仿佛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勾起了霍湘震的下颌:
“我相信你管得住自己。”
霍湘震握住他的手:“这是自然……”
“但是。”
霍湘震没有说完,楼辕就打断了。转过头来,眼里还是怒意,却和醋劲关联不大,更像是听见别人亵渎了自己心中神祗的虔诚教徒的怒意:
“但是,我依然很生气。因为很明显,在白疑看来,你绝对管不住自己,甚至会完全不打算管住自己。他是在贿赂你,他的想法是,讨好你,让你作为我身前的内应,帮他继续在这锦官城里逍遥下去。他把你当什么?他把我当什么?”
霍湘震一愣,连外面烛九阴和吴积白也都是愣。原来其实是他们理解错了?楼辕根本就没吃醋,从一开始就是在气白疑这种行径是折辱了霍湘震?
晕……这算什么?小狗子护食?他不是猫么?
还是烛九阴反应快,摇着头吐槽起来:
“你听说过么?家猫居然心疼铲屎官了!不行,哪天我也得去找个傲娇回来!”
虽然还是好想叫前辈不过……吴积白无力地望着烛九阴,开始想是不是叫这个不靠谱师父一声“老司机”更合适。
老司机烛九阴各种吐槽,而里面霍湘震那就是满满暖心了。只是他这心还没暖透,就又让楼辕泼了一瓢凉水:
“但是我一样很生气。这次生气是因为你,所以气你一次,就算咱们扯平。”
嗯嗯嗯?!霍湘震懵了,啥意思?
楼辕此时不仅脸色不黑了,甚至还是笑眯眯的,慢悠悠端起了霍湘震给他泡的茉莉:
“你觉得拿下白疑,最好的罪名是什么?”
霍湘震第一反应就是强抢民男、横行乡里、夺人性命这三条,却见楼辕慢慢道:
“要除掉一个商人不难。士农工商,商人是贱业,我可以用任何理由压榨白疑。但是我不打算做一个欺压商人的官吏,我只打算除掉一个祸害。”说着微微眯眼,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以前做了什么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来锦官城,只要他在我来之后懂得收敛,我也懒得翻旧账。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识好歹,竟然还想从你这里开刀……”
霍湘震忽然就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他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小猫不是什么好官,会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治理地方的想法,会懒得计较乡绅恶霸的罪行,但居然会因为这个人招惹了他,就会展现狠戾的一面……
不高兴他的猫儿不完美,心里存私情,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又高兴他的猫儿不完美,有血有肉像一个活物,又那么喜欢他。
感情太复杂了,霍湘震捋顺不过来,只好换个话题,问他的猫儿:
“那你所谓的要气我一次,和我扯平,是什么意思?”
楼辕却是莞尔微微,这莞尔之中还带着几分妖孽——人类一半的君子端方,和妖物一半的撩人媚气,或许只有楼辕才能将它们合二为一,变成一种独特的气质。而能爱惨了这种气质,完全不觉得两者融合有何不妥的,也只有看着他慢慢养成这种气质的霍湘震。
可这笑意粲然的楼辕,却是展现了恶劣的性子: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又爱又恨了怎么办?这小黑猫实在太可恶。霍湘震才不会费力想现在自己对楼辕是什么心情,是抓狂还是无奈,他有最好的宣泄这些复杂感情的办法——
一弯腰,抱起来他的小黑猫,转身就往卧房去。他的小黑猫先是一愣,跟着就是眯眼睛:
“师父他老人家还在树上看着呢,大白天的,你就这么不知羞啊?”
霍湘震用脚尖顶开房门,头都没回:“师父在树上又怎么样?我会把房门关起来的。天没黑和天黑了什么区别?你小点声的话不会被人听见的!”
楼辕捶了霍湘震肩膀一拳,自然没怎么用力。这大概是欲迎还聚的意思,反正霍湘震觉得这一拳更像是小猫尾巴在心里毛茸茸划过一下,从里到外都是酥酥麻麻的,舒服极了。而楼辕自然也是没打算真的拒绝霍湘震的,他倒是愿意趁现在做一些“消食”的运动。
毕竟霍湘震这头大灰狼晚上还要进“羊圈”呢,现在不让他吃饱了,万一到时候他真把持不住,大开荤腥了怎么办?不如现在把他喂饱,让他到时候没胃口,这才稳妥。毕竟一个吃惯了天下美食,而且完全不饿的人,是不可能对残羹冷炙有兴趣的。
这就好像霍湘震当初给他讲的故事,一个寒风里冻得得瑟瑟发抖的人,抱着一堆柴火,对着一个冷炉子喊:“你不给我温暖,我就不给你柴火!”
所以,要让炉子热起来,就得先给他柴火;要让这条妖龙老老实实的,那就得先喂饱他。
门一关,外面烛九阴和吴积白就对脸懵逼了。
“老司机前辈,咋办?”吴积白仰脸问。
烛九阴一脸严肃:“我好办,你不好办。”
“啥意思?”
只见烛九阴从树上站起,继而足尖一点树梢,凌空轻功跃起就到了院墙上。再是踩着院墙瓦片一借力,便飞身到了楼辕卧房的房顶上。
卧槽……吴积白秒懂,就见烛九阴一脸猥琐——别问吴积白怎么看清的——踮脚悄声挪了几步,然后一脸坏笑坐了下去,开始琢磨怎么掀起房顶上的瓦片。
吴积白捂脸走了,真是爹疯疯一个,娘疯疯一窝。师父都这么没正形,难怪俩徒弟全都没下限!
第二十九章:金谷饮宴
百姓家里灯火初上,白疑府中却是明如白昼。这并不是因为今夜要接待客人,而是白疑的府上向来如此。光是他家一季的灯油钱,就够一户人家一年的花销。
而为了接待客人,树枝上缀连明珠成串,树下布起莲灯通明。莲灯黄澄澄的烛光映照在树上白莹莹的珠光上,再照得树叶翠色通透,便是金玉满园的奇观胜景。
此时夏未过而秋将至,虽在夜里,室外也是暖凉怡人。于是白疑家中这一场富贵风流的宴席,就是露天陈设在院内。
霍湘震,就是今日白疑邀请的贵客。只是白疑并不是只邀请了他一人,同席的,还有锦官城里的几位富商、剑南路甚至李唐的一些人。霍湘震没有楼辕那个认人的本事,楼辕又真的没来,他便也干脆不去在意同席的那些人到底都是谁。
他不在意别人,别人却不能不在意他。白疑经常在府上开这种聚会,有资格应邀赴宴的人,全都是万分重视,来之前几乎都有仔细修整仪容,盛装华服来此,再精心带些贺礼——
而霍湘震简直就是个异类,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当这个异类。
别人大红大紫甚至玄衣绛裳赴宴,来表明自己怎样的财富地位;而霍湘震就是月白的衣衫——这是楼辕让他穿的一身衣裳。霍湘震不知道楼辕什么时候给他准备了这么一身,但是确实很合体,而且料子轻薄舒服,简单大气的款式也是显出他英姿飒爽。
而别人头上的冠玉,猫儿眼祖母绿;霍湘震就一支简单的男簪——还是楼辕让他换的,因为若由着霍湘震的性子,他扎一条发带就可以了,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挺懒的。
再说起别人手上提着珍宝无数,而楼辕就告诉霍湘震一句——你去就已经很给他脸了,带什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