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老人家远道而来累不累?先歇会儿!”这是霍湘震。
“师父!您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高八斗玉树临风咱说说别的好吗!城里有个云骢楼饭菜可好吃啦!”这是楼辕。
烛九阴被两个徒弟“偷袭”,不但不恼还是一脸幸福,左边摸摸头右边顺顺毛:
“好,乖,不说就不说。那师父给你们说说别的,要不就说说……嗯,说说三途河吧,看你们一脸不懂,我跟你们说以后你俩早晚是要接触到三途河的!”
三途河……莫名的耳熟,楼辕只是想起了三途镜,霍湘震却是觉得无尽的茫茫然。
而烛九阴只是慢慢有喝了一口霍湘震泡的茶,淡淡道:“三途河你们可能听说的少,不过有个叫‘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书里面应该说过,说三途河就是幽冥的黄泉。”
说黄泉,那就知道了。只是烛九阴摇了摇手指:
“但真正的三途河,不是忘川,或者黄泉那么简单。”
这算是听故事吗?霍湘震和楼辕,包括吴积白,都自觉做出了听故事的姿态。烛九阴从楼辕手上的点心盘子里拈起了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慢慢道:
“三途河源自弱水。小徒弟,掉个书袋,说一下弱水。”
楼辕立刻乖乖道:“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乖,给糖吃。”说着拈起一颗糖果子喂给了楼辕,顺便无视霍湘震那个小媳妇似的委屈眼神,接着科普:
“真正的三途河,其实是黄泉的下游。弱水流入阴间,汇合黄泉水,就是三途河。三途河的存在就已经介于虚实之间了,它最终是流入归墟的。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归墟就不是那么好玩了,进去容易,活着出来可难。”
烛九阴开玩笑一般,又道:
“三途河虽在鬼界之中,却是介于阴阳之间。它也是一处去往鬼界转世轮回的路。寻常的人死去,带着给黄泉船夫的买路钱,过金鸡山恶狗岭野鬼村迷魂殿,等等等等,最后才是轮回。但是从三途河过的,不需要,过河就是酆都。”
霍湘震眉梢一挑:“那岂不是省事?”
烛九阴伸手一拍他脑袋:“你以为三途河是想过就过的?三途河的水是弱水你没听见啊?只要进了河里,直接就是淹死的命!还有,没有摆渡人是过不了三途河的!还有!三途河不仅是连接阴阳,还是汇集时空!”
汇集时空?!
吴积白一听,眼皮子就是一跳:“前辈前辈,什么叫汇集时空?!”
烛九阴看看吴积白,忽然就是一扬眉:“我告诉你,你再汇报你上司,你们再玩命研究三途河,惹翻了摆渡人,大家一起玩完?我傻啊我?不、说、了!!”
第二十六章:面见白疑
今日云骢楼的生意是格外的好。
因为一楼大堂里。坐了四个各种风华绝代的男子,于是就单单为了目睹一下各种美男,云骢楼的大堂里就慢慢地人满为患了——
“嗳,你看你看,那个玄色衣服的,那就是咱们新任的节度副使大人,就上次破了那个花案的那位!”
“那个白衣服的呢?”
“不知道,但是都说节度副使大人他的幕僚。我跟你说,听他们府上人说啊,两个吃住都是同一处,你说这不就是……”
“哦……难怪了大人说他不好女色,原来是……”
楼辕和霍湘震自然是听得见这些窃窃私语的,同席四人除了他们俩,自然就是吴积白和烛九阴两人。
四个人没一个耳力差的,烛九阴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便笑眯眯用筷子尾,戳了戳楼辕软乎乎的腮帮子:
“小暮皓,听见了?”
楼辕笑嘻嘻躲开一些,跟着打趣:“师父,你明知了我跟大师兄这名草互主,还这么调戏我,不怕大师兄吃醋的么?”
烛九阴便放下手上的酒杯,挑眉看霍湘震:“嘿,藿香,吃醋了?”
霍湘震此时慢慢呷了一口上好的玉红酒,只是唇角微勾,毫不介意被人听见,却是语气淡淡:“当然醋了。”
“哎呀哟——!”吴积白和烛九阴还真是一类人,此时不约而同就是捂着腮帮子一脸嫌弃。
烛九阴和吴积白还真是聊得来的,可能是逗比见逗比格外亲近的缘故吧。这当口喝着酒吃着店主白青骢亲自做的菜,吴积白就又跟烛九阴耍起了宝:
“前辈前辈,我再问你个事呗?”
说着,格外殷勤地给烛九阴满上了酒。烛九阴这也是逗比见逗比的愉快,相当慷慨大手一挥:
“问!”
吴积白这就是满眼好奇Max:“前辈,我就想问下,小楼和藿香都说你是妖神,那你有木有洪荒之力啊?”
完全不懂这人问的是啥的霍湘震和楼辕,直接放弃听懂,酒杯一碰干杯喝酒吃菜呵呵哒。
而烛九阴则是毫无大神形象给了他一个白眼:“此妖神非彼花千骨,偶像剧你也信?”说着,一翘二郎腿,“小徒弟,掉书袋!”
楼辕便乖乖放下筷子:“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乖,给糖吃!”烛九阴说着,手上一挥2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来一瓶药,扔给了楼辕。楼辕笑眯眯接住,高高兴兴放进了随身的葛囊里面。
烛九阴这才继续道:“现在明白了?老子可是堂堂创世神之一!”说着双手一叠枕在脑后,“天地人皇都有了,那老子就混个妖神当当好了,正好顺便调教一下不懂事的妖精们。”
说到这里,楼辕就想起了那个大闹公堂的木芙蓉花妖。如果这节度副使是个人类的话,真的无力阻止她。
混迹在人界之中的妖物……也需要一个秩序,需要一个更加有力的管理……
楼辕微微眯眼想着这事,就听门前忽然喧闹起来:
“让开让开!”
嗯?
楼辕的目光移过去,便见几个蛮横恶奴撵开了门前几个路人,在给什么人开路。
“好大的排场。”霍湘震冷声哼了一句,楼辕却是淡淡抬手给他斟酒一杯:
“师兄你有剑南路的节度副使给你斟酒,妖神师尊和你同席,天下第一的名医称兄道弟……你这排场,岂不是比他还大?”
要么说楼辕会说话呢,这一句话不仅个霍湘震顺毛,还顺便把烛九阴和吴积白都给夸了。烛九阴“啧啧”两声,摇摇头:
“这小徒弟就是向着他大师兄啊,真是养大了就留不住!”
霍湘震满是无奈,师父,他好像是我养大的吧?
这时候,外面“好大排场”那人便进了来。楼辕和烛九阴都有个吃货神经,比较关注桌上的清蒸惜鳞鱼;霍湘震和吴积白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人,便打眼看了过去。
这就见得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一步三摇从外面走了进来。三四十岁,油光满面,中等身材,略略的有些胖。五官算是端正,只是富贵相里带了几分油滑气,而且眉眼之间还带着一股色相。
霍湘震忽然觉得,这人应该就是楼辕思量着要除去的那个“白疑”。
听说是……为富不仁?强抢民男?横行乡里?
看他家下人那股霸道劲头,这人也不会是什么好鸟。霍湘震这么想着,就见白疑突然看向了他们这桌,眼睛里一亮,微张个嘴,口水好像都要流出来了。
他看什么呢……霍湘震顺着这目光一看,就见白疑那目光直直盯着的是——他家暮皓!
此时楼辕正和烛九阴说着话儿,手上拈着小小的酒盅。他身子不好大家都知道,因此席上这四个人里,霍湘震、吴积白和烛九阴用的都是酒杯,唯楼辕用的是个精致的小酒盅。
霍湘震也是愿意看楼辕把这小酒盅挟在指尖的。这小酒盅精致小巧,在楼辕手里一放,就显得楼辕十指修长。
霍湘震一向不愿意用“柔荑”或者“葱白”比喻楼辕的手,因为楼辕的手只是看起来白嫩纤细,其实是很有力的,而且手掌也很宽,只是平日不碰兵刃,就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而此时,白疑也看到了楼辕的手。楼辕是侧着头在和烛九阴说话,脸上浅笑微微,甚有风度;手上挟着那精致的小酒盅,颇见风雅;身上玄色便服衬得肤白略见病态,又是身长挺拔,极显风骨。
不说白疑和霍湘震这专爱男子的,就是让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见了楼辕这样子,都是得犯起来花痴。
更何况,白疑就是个见色起意不要命的主。
于是当下这白疑就是凑到了楼辕这一桌,直接站在了楼辕身后:
“这位小公子,不知你高姓大名啊?”
楼辕正和烛九阴说着白青骢做的这道清蒸惜鳞鱼是怎么美味,听见这声音,便一回头。见了白疑,上下打量。也不说话,就转过头,继续对烛九阴道:
“师父吃鱼。我还叫了一道秋笋,估计一会儿才能做好。”
烛九阴自然是知道这个小徒弟目中无人的性子的,一样也没在意白疑,只是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点头:
“简直是入口即融,这个白青骢的手艺可真是太好。”
这说着,完全无视了白疑。白疑深知凡美男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小脾气的,乖乖的他还早就玩腻了。于是白疑便又是凑了上来,问道:
“小公子哪里人?来锦官城多久了啊?”
楼辕嫌他烦,扭头看他一眼。
白疑这便打开扇子,自作风雅。他长得不丑,这动作下来,在一般人里也是中上之姿。只是可惜了,这一桌四个,最平凡的吴积白都是自带了系统修改外观的,白疑这是相形见绌,和几人比起来,也就是萤火与日月争辉。
于是楼辕这刁口恶舌的小半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慢慢道:
“你不觉得,你现在在这里卖弄风情,是班门弄斧么?”
说着,桃花眼儿微微一扫,语气里除了轻慢还有嘲讽:“至于我的名姓,你还不配知道。从我嘴里说出来再进你的耳朵,简直就是焚琴煮鹤。”
说罢,伸手一托霍湘震的下颌,唇角笑意妖孽:
“能入我眼,只有这样的。”
随时随地秀恩爱模式。吴积白端起碗来,就着杭椒牛柳扒了几口饭,权当没看见这俩。
而霍湘震一对上楼辕那个笑意满溢的桃花眼,就变得晕乎乎的,只恨不得凑上去吧唧一口。
白疑却不觉丧气。他最喜欢的就是满身妖孽风格的美人,最好还是看起来病弱,而且还特别有脾气的。
巧了,楼辕全中。
他家里的美男子们虽然是千姿百态了,可就好像女人的衣柜里总缺一件衣裳一样,他的宅子里也总缺一个美男。
或许这次,楼辕就是他恰巧缺的那个。
白疑自然不知道楼辕是谁,他只是听人说了一句,今日云骢楼里有四个绝世的男子,这便急忙忙赶了过来。
打眼一看,腰间带剑的白衣男子,不仅带着凛然侠气,而且英气逼人,目含精光,不是他白疑那盘菜;淡金衣裳那人,虽笑意满溢,却是一身霸气,想来他不一定惹得起;至于席间看来最是平平无奇那男子,笑容轻佻戏谑,眼里却深,也不是他最为心仪的类型。
只有楼辕这样的,阴阳妖瞳既妖且媚,却偏偏能妖媚出硬朗的男子气概;霸气里有几分的倔强味道,尤其傲气凌人,嘴上恶毒,反而更能激起来他征服的yuwang。
毫无疑问,只要是看上了楼辕的男子,最渴望看到的一定是这个平日里傲慢自恃的美人,喑哑这嗓子哭喊求饶的模样……
白疑的眼里流露出的老手特有的光,而那种眼神,霍湘震一看就懂。想到这人竟对他的暮皓心存幻想,霍湘震的眼里几乎迸出杀气,却被楼辕伸手摁住了手腕。
楼辕不傻,只是冷冷回眸白疑:
“你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个脑袋,够赵宋楼家砍的。”
楼家?!
白疑脸色一变,楼辕却是毫不避忌,一伸手勾起霍湘震下颌:
“少给我在这乱吃飞醋,他不过就只能想想!”
第二十七章:白府少爷
白疑在楼辕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兴趣缺缺回了家。
要说他家的宅邸,锦官城里称第二便没人再敢称第一。那不是宅邸,说是山庄都会小觑了它。除了占地之广,还有珍宝无数。白疑家里三代经商,再加上他本人也是商海奇才,这财富自然是只增不减。
只是让白疑得意的,绝非财富,而是美男无数。
世间不乏惊才绝艳的女子,也不乏惊才绝艳的男子。但惊才绝艳的美男子,全都委身与他,这就是令他快乐的了。
他的“水风苑”里,住了二十二个擅长乐器的美男们,有的是眉眼带愁情我见犹怜,有的是眼里带煌惑勾人心魂;有会吹箫弄筝,有会箜篌琵琶。这美男自然不全是人类,因为有些美丽,是人类达不到的。
他还有“娉婷阁”。世人多以为“娉婷”是专门描写女子的,但若这人进过这“娉婷阁”,就一定不会这么想。因为这娉婷阁里面,每个男子都能比女子更加婀娜多姿、妩媚动人。里面甚至有两个从波斯国来的火狐狸小妖,耳朵和尾巴都不能完全收起来,却因此更加妖媚动人。
只有足够美艳的男子才能进娉婷阁,只有乐器功夫足够好的男子才能进水风苑。白疑的山庄里面,处处都有足够美的美男,却根本不够资格进那两处。
而除了这两处之外,还有一间小筑,凌空建于池塘之上,只四架小巧作为支撑,却稳若泰山。建造它的工匠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这小筑有哪怕丝毫的不稳,白疑会杀了他们的全家。
白疑自然敢的,因为在楼辕上任之前,他就是锦官城里真正的王法。他从不招惹到陆放翁头上,却在陆放翁之下无法无天。
而他建造的这座小筑,只有他最宠幸的男子才能住——不,应该说,本就是为了他最宠的那个男子建筑的。
正如一个男人可以有无数妻妾,一个皇帝可以有无数爱妃,白疑也有无数宠幸的美男。多数的就好像是皇上的妃子,过了几天的新鲜劲儿,也就冷落了;少数几个他玩的长久一些,但依然是入眼不入心的,甚至还可以送去给锦官城里的哪几位官员们尝尝。
得宠长久的,唯独就是这一个。
他管弦音律不及水风苑的二十二位美男任何之一,他妩媚妖孽只比娉婷阁里的男子们稍稍好上一点。他也不是白疑的第一个男人,甚至白疑都不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但这个男子,却是白疑最为重视的。因为他够聪明,任何事情,白疑都可以与他商议。
每当想起这个男子,白疑都会很佩服自己。佩服自己,真是世上最精明的奸商,最狠毒的收藏者,最识货的男人!
因为这男子,原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个美得女人都要羞愤自尽的少爷,爱上了照顾自己的仆人,喜欢到发疯,甚至给仆人下药让仆人和他做出逾礼之事,强迫仆人来接受他。
这样的人,如此决绝又有手段,又是美貌过人,自然是让白疑有兴趣的。这样的人,和一个不解风情,愚钝不堪的仆人在一起,岂不是美玉蒙尘、明珠暗投?
作为一个颇有见地的鉴赏者,白疑自然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正如有人喜欢收集美玉、字画、古玩,他白疑就喜欢收集美男。
如果美男心有所属,那就用无数手段让他爱的人离开。比如对那仆人,不过是十两银子,和一个农家女。
如果美男的家人不会交出美男,那就让这个家庭家破人亡。比如一个小小的蜀锦布庄,不过是在生意上处处使绊,又联合官员紧紧相逼罢了!
这样,在这个美男落魄之时,他便可以轻易收入囊中。
而且这个美男,还只能抱紧他这棵大树。
白疑心里满是自得,慢慢踱步到这小筑门前。笃笃敲敲门,里面回话声音妩媚慵懒:
“进来吧。”
白疑便推门进去,只见那少爷侧卧在软榻上,长发披散,衣襟微敞,手上一把染血的利刃。而他身前就是个满身斑驳血迹的女装少年。少年该是女装的,只是此时衣衫散乱,身上痕迹不堪入目,更加之满身刀痕血迹。这少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