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古耽]—— by:寒江.妃子
寒江.妃子  发于:2017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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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元绍一边急匆匆抢步上前,俯身来拉。手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凌玉城很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低头垂手,端然肃立。即便听到他翻来覆去的解释,也并不抬头,只是保持着一个臣子最合宜的端肃仪态,无嗔无喜,不动不言。
这样的平静只能让元绍益发心里没底。他也知道这番是把凌玉城伤得狠了,不敢强来,只小心翼翼地加以解释。凌玉城初时并不说话,直到元绍开口道歉的时候才抬起眼睛,目光和他轻轻一碰,便再度垂落下去:
“陛下言重了。臣刚才那话本来就不妥当,陛下有所误会也是常理。致歉云云,身为臣子,万不敢当。”
“长生……”
“陛下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容臣告退了。”
“长生!”
不假思索地,元绍一把搂住了凌玉城,紧紧揉进怀里——然而被他拥抱着的人却是冰冷的,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尖。任凭他双臂怎么加力,怎么摸索着与之十指交缠,怎么低头去寻找他的双唇,凌玉城的神色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凝视着他的双眸从头到尾都是宁定淡漠,如同冰雪——
仿佛是在说,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
元绍终于颓然放手。
而离开他怀抱的一瞬间,凌玉城轻轻地倒退了一步,躬身施礼:
“陛下,容臣告退。”
伸出去挽留的手徒劳地垂落在身侧。而凌玉城已经缓步出了水榭,四周碧叶接天,红花欲燃,只有他一身黑衣步步远去,与鲜丽到了极点的夏日景致格格不入。
然而,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姿逐渐远离,整个御苑都跟着黯淡下来。那深沉肃杀到了极点的身影仿佛是一个黑洞,单单是经过,便已经吸尽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
水榭中,元绍黯然地收回了目光,举手掩面。
凌玉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置身于演武堂内的石室——冰冷的石壁,空空荡荡没有半点陈设的房间。这间专为运炼内功所设的小室里,触目所及,一切都和当年诏狱当中的死牢相似到了极点。
唯一的不同,就是死牢里至少会有一面是栅栏,不分白天黑夜都点着小小的油灯,方便狱卒确定犯人没有自尽。不像这里,结实的铁闩一旦落下,和墙壁同样厚重的石门,就把一切动静和目光隔绝在了门外。
凌玉城默默地坐倒在墙角。全由巨石砌成的演武堂本就比外面凉爽,这间特砌的小室,又是整个演武堂里最安静的所在。这样的设计在镇定心神、防止内息紊乱方面相当有效,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练武的时候,夏日薄薄的衣衫,完全挡不住石壁上渗透过来的阴寒。
寒气一阵一阵渗入背心,凌玉城却是恍若无觉。他甚至把身子往角落里蜷得更紧了些——厚达尺许的石壁就是有这个好处,隔光隔音,不会震动不会倒塌,也不会……突然有一把利刃,从你以为安全的背后刺将过来。
再冷,也没有跪倒在元绍面前,额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冷。
他其实知道元绍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的。那后面的许许多多解释,许许多多道歉,他其实,都一字不差地听在了耳里。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一介臣子而已。
哪怕同床共枕,哪怕托以腹心,君臣之间,一步之遥就是天堑。任何形式的冒犯和逾越,带来的结果,都只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骄横跋扈,不知收敛,狂妄犯上,无人臣之礼!别提什么功高震主什么倾轧陷害,你是活该!”
“对朕都不肯说么?”
“侍君以诚,事君以忠,很好。以后,有什么话也和朕直说就是……”
“看来朕过去实在是太宠你了--既然这样,你就给朕跪在这里,好好想一想什么是人臣本分!”
“你不依不饶的,到底要怎样怎样才能满意!难不成还要朕废太子不成--”
那是他曾经坠入过一次,再也不想碰触第二次的深渊。
君臣之别,深如渊海。这是他一直明白的,也是元绍,一直在反反复复提醒、告诫的。
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不该碰的东西不能碰。莫恃权,莫恃功,莫恃宠。
事君之道,惟敬惟忠。谨守臣节,莫逾本分。
方丈斗室天光不透、声音不闻,除非刻意数着自己的心跳呼吸计时,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凌玉城抱膝蜷坐屋角,把头埋在双臂当中,很快,就让自己静滞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无思无忆,无想无觉。
时间在这样的空白中已经失去了意义。寂静被打破的那一刻,凌玉城要连眨好几次眼,才能分辨出外面呼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元绍:
“长生!”厚重的墙壁在内力面前如同无物,持续不断的呼唤声带着焦灼,一声声震响在耳边。虽然因为内力传音,本来就比正常的语声低沉了不止一筹,凌玉城仍然从中辨识出了干涩和沙哑:
“长生,你还好么?”
凌玉城本能地长身而起——这在平时异常简单的动作却没有能够成功,发麻的腿脚完全用不出力气,而冰凉的脊背也只略微挺直了一下,随即再次砸回了墙角。
真是,狼狈啊……
微微对自己苦笑了一下,凌玉城反手一按墙壁,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子,慢慢走过去。拉开门闩,元绍果然是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他现身便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伸手要拉,却在触到他手臂之前的最后一刻缩了回去。
“长生……”
“臣无状,劳陛下担忧了。”
元绍担忧关切的神情落入眼底,凌玉城心头微微一动,立刻克制住自己的心绪,毕恭毕敬地低头施礼。膝盖还未弯下,毫不意外地就被一把扶住。
“长生,”那个因为长久呼唤,而使得嗓子都开始沙哑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痛苦:“你不必如此。是朕……是朕,对不起你。”
“陛下何出此言。”
并没有甩脱那只紧紧抓住自己小臂的手,凌玉城微微抬头,与元绍四目相对,容色平静,口气恭谨:
“原本是臣说话不妥,让陛下有所误会。臣贸然告退已是无状,承蒙陛下不罪,臣……感激在心。”
“可是——”
“陛下,”凌玉城眼底的微笑宁静而飘渺,然而元绍没能出口的所有歉意,都被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作者有话要说: “你告诉他都不肯告诉我!”陛下您这个动作,其本质是在吃醋……
发现这一章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三分之一……
另外,这次的大修,从下一章,也就是173章开始
大家记得看哦
第173章 男儿应是重危行
从那一天起,元绍再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凌玉城完全不违忤他的任何意思,从出诸于口的命令和指示,到一个最细微的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不管是从玄甲卫选取老卒进军校执教,还是安排调动青州的官员,抑或是取一卷书、倒一杯水,凌玉城都会安安静静做好,做到哪怕是最苛刻的旁观者看来,也完全无可挑剔的地步。
他只是,不再笑了而已。
那些曾经的亲密自在,曾经的无拘无束,曾经让元绍心底痒痒或是会心一笑的撩拨和戏谑,已经被完全掩盖在了面具之下。元绍能看到的,除了恭谨,还是恭谨。
这甚至比凌玉城刚到北凉的时候更糟。那时候,凌玉城在他面前时不时地还要亮亮爪子,挑战一下他的容忍度--或许也是因为,那时候的凌玉城,甚至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而如今,这个谨守臣节全无逾越的凌玉城,却第一次,让元绍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是没有尝试过和他好好谈谈,解释,道歉,施恩,能想到的法子一样一样使了个遍。凌玉城每次都只是静静聆听,婉言辞谢,任他说得口干舌燥,也只有低眉垂目,不给半点他想要的回应。
有一段时间,元绍简直以为眼前这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铁石也有销熔的那一刻,凌玉城却是任凭他千言万语,都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样子。
然而,当他看着凌玉城一次次在他半夜转侧时蓦然惊醒,一次次在迎上他视线时本能地绷紧了肩背,?9 踔亮礁鐾砩希诮皇值氖焙蛴Χ允Т爰负跏苌?-元绍终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这一夜又是无眠。和往常不同,这次却是为了八百里加急,半夜叩门送进宫里的一份军报--元绍披衣坐在窗下,仔仔细细将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帛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转头发问。
凌玉城的目光飞快地闪动了一下。元绍以为他会要求看看军报,却不想凌玉城抬头一扫之后,仍然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几对面,双手平放膝头,凝然不动。
“陛下--何出此言?”
“你看看吧。”元绍抬手将帛书递了过去。光润菲薄的丝绢摊在他掌心,被窗缝里透进来的夜风一吹,其中一角蓦地扬起,而后又飘飘荡荡地从指尖垂落下去。几乎是同时,凌玉城笔直地站了起来,双手伸出,端端正正地托在了帛书下方。
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元绍有些惘然地凝视着那双手--以前,凌玉城根本不会起身,充其量伸一下胳膊,两个指头一拈,把军报抽过去了事。甚至有时候会干脆斜倚在他身边,就着他的手里一起看,嫌看得不方便了,还要碰碰他胳膊手肘,示意他把东西挪上一挪……
而不是,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子,双手来接。
一晃神的工夫,他的拇指已经重新按住了丝帛一角,而没能顺利接过军报的凌玉城已经收回了手去,在原地垂手肃立。这时候再递一次已经刻意了,元绍强忍着没有皱眉,抬手虚按,示意凌玉城落座:“肃罗吕光羡,你知道多少?”
“落雕都督么?”哪怕是连续多少天没能睡好,又半夜被拉起来看军报,仍然不能阻止凌玉城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十七岁成名,历任肃罗国大将军、太保、左丞相,执掌肃罗十万大军,四十年用兵未尝一败--”
元绍听到一半已经想笑了。如果是他,提到吕光羡第一个想起的,肯定是三朝元勋,一门贵盛,女为皇后,子尚公主,举国兵将悉出门下……而在凌玉城眼里,这些人臣顶点的荣华富贵,都赶不上那十七岁少年的一箭落雕,赶不上,四十年铁血征战,赫赫威名。
肃罗,那个大凉东北方向的国家,正因为有那个人,才一直屹立于当世,没有变成大凉的国土一角。
然而这笑意也仅仅是一闪。凌玉城眼底的亮光也渐渐暗了,在帛书上凝注片刻,再抬起来时,已经多了几分惊异:
“陛下怎么突然提到此人?”
“他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并不比倏然被夜风卷起,又静悄悄落在地面的丝绢更重。凌玉城却是一震,想要俯身去拾,肩膀一动却又停住,怔怔地听着元绍端起茶水轻轻啜了一口,而后放低声音,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满门抄斩。”
“肃罗国主,自毁长城。如今吕氏满门全灭,只有他年方七岁的小孙子,被死士护着投奔我大凉而来,目下已经越过了关境——如今肃罗门户大开,你可愿为朕,提兵北上,开疆拓土?”
灭国之战这么大的事儿,当然不可能由元绍一言而决,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用“放你出去散散心”的口吻,就定下了领兵的主帅。
但是,一封足以半夜叩门送进宫禁的军报,在第二天的朝议上,优先级别也是第一位的--七八个大臣头碰头地商量了一下,又把能够调出的兵力、物资合计了一遍,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地平线,元绍就在紧急起草的圣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双手捧起玺印,端端正正地印了下去。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不抓住?而且肃罗又不是那种出名能打的国家……那个国家的问题是地势偏僻寒冷,一旦拖进持久战,到了冬天就只能乖乖败退……没看前朝曾经三征不成,结果反而丧师灭国么?
但是大凉的优势是什么?不是那些慢慢腾腾,一天走不了五十里路的步兵!是骑兵!是千里奔袭!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长途奔袭,眨眼工夫,就到了你家大门口,踹破房门进来了!
况且大凉从来不是什么讲究王者之道、讲究师出有名、讲究温良恭俭让的国家!从铁勒族崛起的头一天起,刻在它骨子里的就只有扩张!
至于补给?辎重?不方便带,还不方便抢么?孙子兵法里都写了“因粮于敌”,更何况大凉的骑兵里,就有专管抢东西的那个序列!正式编制!
于是,徐徐下沉的血红残阳中,凌玉城单膝跪地,从元绍手中接过他刚刚解下的长剑,郑而重之地系在了自己腰间。
和上一次巡游途中的出兵不一样,和上上一次假作负气离开,而后潜入虞夏的征战不一样,这一次,凌玉城是在所有军国重臣的观礼之下,从元绍手中接过天子剑、也接过节制诸军,调用一切所需资源的权力。
“阃以外,将军制之。”
简简单单一句仪式性的命令之后,凌玉城起身、倒退,铠甲铿锵,肃然一礼:
“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黑云漫卷,扬长而去。
自昭明殿自承天殿,重重宫门次第而开,接着,在凌玉城背后,一层一层地依次合拢。
遮断了猎猎的旗帜和翻飞的披风,也遮断了,元绍始终凝望,不曾稍离的目光。
凌玉城在京城只留下五百卫队。这点人马,刚够勉强维持军府和庄园的正常运作,外加值守禁宫西华门,确保凌玉城的军报能第一时间送入宫中。他携着近身护卫一路向东北疾行,直接扑进了广武卫的辖地,而集结完毕的玄甲卫也奉诏北上,在大军出关之前,将将赶上了主帅的步伐。
这一役,玄甲卫精锐尽出。凌玉城八千旧部带去五千,从青州当地招募的青壮三千,俘虏的海西野人中简拔了四千人,另外再从年初俘虏的北蛮丁壮里,矮子挑高个地紧急拎了三千人出来。浩浩荡荡一万五千人,调空了凌玉城的大半家底,只在偌大的青州留下维持秩序的最基本力量。
而这股铁流还在行进中继续壮大。出京不久,广武卫的一万兵马便立刻汇合上来,随着玄甲卫奔驰出关,沿着海岸线向东北疾行——八百里之后海岸线折而向南,转折点上最繁华的重镇襄平城里,白山卫、黑水卫各自五千骑兵已经厉兵秣马,静静相待。
连凌玉城花了两年心思羁勒安抚的海西野人,也勒紧裤腰带挤出两千号人来,昼夜兼程赶到了襄平。
去老林子里吹号集人的海西族酋们是这样说的:“跟着大人去抢,准没错儿!一抢一个准!”
将近四万出身互异、来历各别,连语言也没办法相通的大军,就这样在肃罗国的国境之外,集结到了凌玉城的麾下。
旌旗猎猎,浓烈到刺目的蓝天下,凌玉城挽缰伫马,看了一眼城下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将目光投向了南方,那天际尽头尚不可见的肃罗国都。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此刻他麾下的军队虽然还不满四万,然而都是骑兵,甚至大部分一人双马的缘故,行军起来,仍然前不见首,后不见尾。
这一程,足有三千里之遥。
三千里啊。自京城到襄平,哪怕军报八百里加急、快马报入宫中,也足足花了四天四夜的时间,其间换马不换人,不知跑死了几匹驿马。而大军集结,长途行军,纵是轻骑快马,从元绍下令到今天,也已经斗转星移,月缺再圆了。
劳师袭远,千里趋利——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这一战,致胜的要点并不在出其不意上。
“禀报大人,吕氏嫡孙吕钟在外求见!”
“——宣!”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把之前写的一大段全部推翻,然后重来。
非常非常对不起,以及,感谢还在耐心跟着看的大家。
嗯,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大情节了。
第174章 康王番外 绫罗妆束出娉婷
有一句老话,叫做“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如果苏台臻是北凉女子,大约一时半会儿还体会不到这点。左右康王殿下是男子,是贵人,身为女子穿他几件衣衫拿他两件首饰没啥大不了的——可苏台女子为尊,一片温柔小意,给心仪的佳人送这送那的,从来都是苏台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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