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竞川早早便已经承受不了,这些日子工作室的订单多数以室内拍摄居多。秘书小姐熟知他心性,将那些室外的任务交由工作室里其他的摄影师。
张竞川每天窝在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上下班时车内的空调也是开到最低,到了家里,中央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他都快忘了在太阳下汗流浃背是什么样的了。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秘书小姐突然接到通知,一对来自香港的新婚夫妇前几天刚下了订单,婚礼的拍摄地不在本市,工作时长三天,报酬丰厚。
张竞川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接下来眼看就要到他的生日了。他想早些筹备,到了那天再邀请顾远航来陪他一同庆祝。
可是之后再一打听,这对夫妇似乎是冲着他的名号来的,为了赶他的行程,已经推了两三家婚庆公司的邀约,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亲自拍摄。
张竞川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秘书小姐得知情况,给他出谋划策,“张老师,我们可以乘坐当天的飞机过去,工作结束马上赶最近对那趟航班飞回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张竞川略一思量,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顾远航的事情倒是把正经事放一旁了。
泡男人虽然重要,可是工作也不能马虎啊。
他当即点头同意,末了又吩咐一句,“回来的航班帮我先定……你们几个人如果想留H市玩,正好趁着周末,我也不管你们了。”
秘书小姑娘面露喜色,忙应承道:“放心吧,一定把8 事情办好!”
这趟行程便算是定下了,张竞川一边收拾着与工作相关的拍摄器械,一边想起顾远航。
到了生日那天,他会不会没空找借口推脱呢?
他拿起手机拨出电话,顾远航那厢很快便接了起来。
“竞川哥?你找我?”他刚下课,周遭一片喧哗,这会儿只能高声询问。
张竞川握着手机,思忖了一套说辞,只道:“过两天我要去一趟H市,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我帮你带一份?”
顾远航听不清他说什么,转而绕路到了洗手间门口,重新问了一遍才明白过来,咧嘴一笑:“嘿嘿……不用了,我哪有什么需要啊。”
张竞川听到他一阵傻笑,又想起他那副憨头憨脑的模样,唇角露出笑意,“也好,那周末呢,你有什么安排?”
顾远航认真回想,片刻才答,“周末我要上课啊……你忘了?”
张竞川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只答:“这样吧,周末晚上你空出时间来我这里一趟……竞川哥又想尝尝你的手艺了,不介意吧?”
顾远航答得十分痛快,“就这事?好嘞!包在我身上吧!”
张竞川笑着和他又调侃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线。
顾远航把手机揣回兜里,一旁站着等他的纪书晨开口问:“谁的电话,聊了老半天,走吧……我请你吃自助餐!”
顾远航早就饿了,一听说有自助餐吃,不由乐道,回答说:“还能有谁,竞川哥呗!”话毕,笑意微微,“你说去哪吃自助餐啊?快走吧!”
张竞川的这趟行程比他预料的要难办许多。
H市位于沿海地区,气候湿润,而气温却与京城不相上下。助理前几日将拍摄地定在了市外的一片郊区,那是一片空有好风景却无半点商业设施的空地。
头一天拍摄完毕,张竞川就被晒出一身伤,胳膊和脖颈露出来的地方都被晒得通红,脱了衣服一比较,难免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女秘书见此也不由地心疼道:“张老师,要不我去给你买瓶芦荟胶敷一敷?你这伤看着不轻啊。”
张竞川心想还有两天就能应付,也不好意思叫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出去,末了只说:“算了,今天大伙儿都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然而第二天的工作也不并头一天轻松,几个助理和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那对夫妇一看架势便知家底雄厚,在报酬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倒是苦了下面几个办事的人。俩夫妻对于这次的拍摄一点都不含糊,工作人员包括张竞川在内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办事。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工作室将成品交由这对小夫妻挑片,新郎见大伙儿围着他们转了三天,倒还算体谅,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点头同意了。等到新娘子挑片的时候,她却表示十分不满意。几个助理和她耐心解释,之后的修片会把不满意的地方尽量改善,可她倒好,左一个不乐意右一个不放心,到最后仍是不提签合同的事情。
张竞川结束完工作,早早地收拾了行李准备启程回京城,临出发前接到秘书小姐的电话,听到为难之处,他也无法在一旁劝说,只能把压力交由下面的人去处理:“这两天你们先把合同搞定,别尽想着玩,周一我要准时看到文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秘书小姐这才明白过来老板的言外之意,心想早知道就不该打这通电话,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张竞川抵达京城当晚时间尚早,飞机刚一落地,他掏出手机想着给顾远航去个电话,后又一想,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忙着上夜班,再想到明后天两人就能独处,到时候让他好好陪自己过过生日,也就不计较这一时半会儿了。
张竞川心里暗暗盘算着,心情不由地大好。
到家时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钥匙刚插/进锁孔,房门内兀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难不成家里遭贼了?!
张竞川心跳如鼓,屏气凝神地扭动门把,轻轻地打开一条缝,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
客厅里站着一个人,他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对方,轻轻松了口气将门打开,跨步走了进去,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对于新婚夫妇的龟毛表现纯属为了剧情需要,并不是真的刻意地域黑,特此解释,望请理解,谢谢!
☆、(二七)
房内的人冷不丁地听到这声动静,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转过身,看到主人进门,不禁眉开眼笑道:“竞川哥!你总算回来了!”
张竞川放下行李,换了拖鞋跨步走近,脸上神色依旧不善,开口问他:“这么晚了你在我家干什么?”
纪书晨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正经事,抿着嘴唇按捺住笑意,轻声说:“我来陪你过生日啊!”他抬眼打量张竞川的面孔,似乎还未察觉对方的不快,试探性地问他,“可以吗?”
张竞川奔波了一天,这个时候早就累了,也没什么心思多谈,想着法子把人赶走,可眼下一听纪书晨的来意,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过生日?”
纪书晨给他倒了一杯茶,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小顾说的啊。”他补充道:“本来今天晚上我想让他跟我一块儿过来的,考虑到你太累了,没空应付,就先过来了。”
张竞川喝了一口茶,没说话,脑子里却在不断地回想着。
纪书晨以为他是累了,只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自觉地起身,来到卧室的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帮张竞川放水泡澡,舒缓一身的疲惫。
张竞川尾随他来到卧室,脱了衬衣裤子,站在卫生间的门旁向内看去,纪书晨背对着他,俯下身试了试水温,一头茂密乌黑的头发被室内的水汽打湿,刘海不长不短正好挡住他那双黑润的眼睛。
张竞川叹了口气,本欲说点难听的话把人赶走,而这会儿纪书晨亲力亲为地为他做事,他反倒说不出什么狠心的话。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再晚你哥也该担心了。”张竞川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纪书晨试好水温起身,歪过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半/裸的样子。张竞川的身材保持地非常不错,肩宽臀窄,紧实的肌肉勾勒出及其诱/人的曲线。
纪书晨只看了一眼便立马转移了视线看向别处,嘴里碎碎念道:“我、我今晚不想回去……”
张竞川不会听不懂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启双唇,一字一句道:“你今天来,我正好有件事和你当面说清楚。”
“……”纪书晨没应他,似乎猜到了张竞川后面的话与自己有关。
“我已经谈恋爱了,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小远。”张竞川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怕你会误会,现在告诉你也来得及。”
纪书晨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犹如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他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小顾从来没说过……”
“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张竞川勾起唇角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我们之前的交往给你带来了困惑,我表示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片刻,纪书晨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他仍旧不能相信张竞川真的和一个小服务生在一起,那个顾远航,到底有什么好?
张竞川见他不言不语,瘪着嘴一副委屈模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别想了……早点回去吧。”
他一再下逐客令,纪书晨再赖在这里就显得太难看了,话毕推开张竞川的臂膀,转身出了浴室。
没过一会儿,张竞川听到房门被人轻轻带上,纪书晨已经走了。
张竞川躺在浴池里泡澡,一边泡一边想,为了搞定一个顾远航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哪还有空再对付一个纪书晨呢?他再仔细地回想,其实这纪书晨长相条件各方面并不比顾远航差,可是自己竟然像中了邪似的,对这个顾远航念念不忘,倒真有些魔怔了。
张竞川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起身擦干身子,倒在床上准备休息。
他奔波了一整天他早就累了,灯一关,闭上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张竞川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外头的天正下着小雨。室内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张竞川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昨晚贪恋居然感冒了。
到了中午,门铃响起,张竞川打开门一看,来人居然是顾远航。
他又惊又喜,一边把人迎进门,一边问他,“怎么中午就来了,不是说今天要上课吗?”
顾远航手里拎着大堆食材,进门时连鞋子都忘了换,直奔厨房,将东西放妥当了才出来,对张竞川道:“早上已经上过课了,下午难得有空,我想早点过来,让你尝尝我新学的手艺。”
张竞川乐不可支,“正好,我也饿了,你赶紧动手吧。”
顾远航换了拖鞋回到厨房,把蔬菜和肉类分门别类地放好,他见张竞川有意在一旁搭把手,便说:“你把这些菜洗洗干净,喏……还有这几个胡萝卜、洋葱和茄子。”
张竞川转过身一瞧,不满道:“都不是我爱吃的啊?”
顾远航笑说:“放心,做好之后就怕你不够吃!”
张竞川也不和他辩驳,在一旁安安静静洗菜切菜,时不时地抽空看看一旁的顾远航,心里就跟抹了蜜似的甜。
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家的厨房太大,如果换成是独居室的小房子,按理来说两个大男人窝在里头,肯定是肩碰着肩臀挨着臀的。
张竞川暗暗地叹了口气,犹如百爪挠心一般心不甘情不愿。
顾远航忙着低头腌肉,并没有注意到张竞川在想什么,他见俩人无话,便没话找话似的开口说道:“上个月我去了博宁家里一趟,他现在已经辞职离开京城,在老家买了房子准备安心生活了。”
张竞川没想到他会提起程博宁,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博宁哥就这么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嗯?我?”顾远航说:“我还会留在京城的,我和博宁哥可不一样,他是讨了媳妇有家庭的人了。”他喃喃道:“我还是光棍一个呢。”
张竞川想起上一回在医院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又问他,“那你和博宁哥还有联系吗?你们俩不是一般的感情好啊?”
顾远航没有回答,背对着他,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似的。
张竞川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快,立时放下手里的刀,“都切好了,你收拾吧。”说完,转身离开厨房,回到客厅一屁股做了下来。
他心里有气却不知该不该对顾远航发火,他知道自己这是吃醋了,也知道顾远航无辜,可是他就是想要顾远航表个态,让他至少过个生日也是开心的。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不多时,一桌菜便做好了。
张竞川虽然气不顺,不过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只得乖乖上桌准备吃饭。
顾远航来时还带了两瓶红酒,张竞川瞥了一眼,一看不得了,还是两瓶价格不菲的知名红酒,他问顾远航,“怎么突然想到买红酒来庆祝了?”他可忘不了之前在顾远航家里喝的那箱地摊酒,品牌低端口感不醇,这辈子都不想再喝第二回了。
顾远航眨了眨眼睛,晃着手里的酒瓶说:“你不是很爱这个牌子的酒吗?上次听纪书晨说过。”
张竞川把下面的话收了回去,低低地回了一声“哦”便没了下文。
两人开始动筷,一顿饭顾远航有说有笑似乎很是开怀,张竞川不知道他在乐什么,一边应付他的冷笑话,一边又在顾虑之前他说的纪书晨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两人好成什么样了?
酒过三巡,顾远航忽然低声“啊——”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说:“我忘了买生日蛋糕了。”
张竞川也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再看,桌上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两瓶红酒也被喝得底朝天,“蛋糕下回再补吧,我都吃饱了。”他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
顾远航见此欣慰地笑说:“行,那这次不算,下回我买了蛋糕给你重新补过一回。”
吃过饭,张竞川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顾远航负责收拾碗筷,没一会儿桌上便被收拾整齐,只听见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响。
窗外的小雨已经停了,不知何时出了太阳,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窗台上,透过顾远航的背影望去,张竞川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喝过酒,也许是今天光阳正好,张竞川有一丝倦怠慵懒,卧倒在沙发上,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观察着顾远航的一举一动。
他喝过酒,脑子迷糊,可是心底却清楚的很,今天为什么叫顾远航来,说到底不就是为了……
张竞川扶额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近,犹如猛兽靠近猎物一般小心翼翼。他站在顾远航身后,盯着他看了半许,继而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小远——”
顾远航当即转过头看他,下一秒,张竞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压在洗水槽上然后吻了下去。
☆、(二八)
顾远航身子一僵,在意识到张竞川对他做了什么时,飞快地挣扎着,挣脱了他的束缚,脸上带着怒意,双目通红:“竞川哥!”
张竞川难得见他这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只觉得新鲜,咧嘴笑道,“怎么了,不喜欢?”他伸手捏了捏顾远航的脸颊,指腹一阵柔软滑腻,“竞川哥醉了,你别动气,算竞川哥的错还不行吗?”
顾远航气息不稳,胸口上下起伏,听了他的话当下扔了塑胶手套,将人推开。
张竞川似醒非醒地立在原地,手指抚摩着自己的嘴唇,还在回忆刚才那一刻的触感。
顾远航的嘴唇很软,也很香,只可惜他太焦急,没来得及尝个究竟,就被这小子给打断了。
厨房外传来“砰——”地一声,张竞川听到椅子到地的声响,心里暗叫不妙,立马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顾远航拿过耽美文库,正低着头穿鞋准备离开,脸上的怒意未消,连耳根都还泛着赤色。
张竞川恢复正色,“你这是干什么,准备走?”
顾远航抬头看他,面容冷漠如冰,“今天恐怕不能帮你过生日了——”
“怎么了,多大点事至于动气吗?”张竞川笑话他,语带调侃,“生竞川哥的气了?”
顾远航站起身没说话,双目怒视着他,犹如一只随时进入备战状态的小兽。
张竞川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故意想借这个机会和顾远航说清楚,索性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道:“和程博宁好过,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竞川哥!”顾远航几乎是吼出声,龇牙咧嘴的样子看得张竞川一阵发笑。
“哦?难不成我冤枉你了?”张竞川反问他,一步步走上前,似乎也恢复了神智,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以为你和程博宁在医院里干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