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大将军,本侯有一日曾在帝都街上散心,偶然便见有两个西厂番子调戏良家妇女,似要独吞,还打伤了前来相救的小贩,险些杀死一位相助的少侠,要不是本侯出手,恐怕又有百姓遇难。”
君贤听此不免义愤填膺,此事他也早有听闻,说是玉君侯行侠仗义,救下了帝都中一卖豆腐的寡妇,以及一位拔刀相助的少年,看来此话不假。念此不禁对西厂更为厌恶,而西厂向来是四皇子权势所在,便对左丘懿更有偏见。
此人面上是彬彬有礼,但城府颇深。
“本侯只是希望大将军能认清局势,可千万别帮错了人。”顾隰深沉道。
“老夫自有分寸,谢侯爷提醒了。”君贤作揖道,眼中的情绪变得深不可测。
“不用。”顾隰也作揖,同时嘴角一勾。他向来不满左丘懿,且此人实在难对付,若不布下暗棋,后患无穷。
至于五皇子……念此顾隰面上严肃了起来,眼中浮起一丝惋惜。
暗棋一布,蓄势待发。
次日早晨。
“各位早啊。“顾隰神清气爽地走到大厅,眼神扫视了大厅内的君贤、君故、语子雾,突然发现不见微生逆和宋言初,转而便暗笑那两人指不定去哪里调情了。
“咦,怎么不见二公子?”顾隰随口问道,说着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致儿有事离开定远城了。”
“哦。”顾隰听言心里暗笑,难道是不想看见阿逆和宋大夫甜蜜,自己跑了吧,啧啧,那未免太过脆弱。
“报——”
顾隰听到这一声传报声,嘴边是一抹从容的笑意。
“传。”君贤沉声道。
“报告大将军,雪女昨夜夜袭定远城府尹和阵含城,在融大人和万俟大人的联合下将雪女击毙在靖麓古道。”
“下去吧。”君贤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笑盈盈的顾隰。
“雪女如此不堪一击。”君故若有所思道。
“人多力量大。”顾隰笑道,而后又转身对君贤道,“本侯还要赶回帝都复命,这接下来的事就靠君大将军了。”
“老夫定会还定远城一个安定。”君贤大气凌然道。
“本侯相信大将军。”
☆、侯爷复命
荣烨二十二年一月底
眼前是久违的长陵城,三人看着城门皆是一阵舒坦,语子雾也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顾隰随意与守城将士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众人潇洒地进城。
“捷报——五皇子又胜了!”突然一匹快马从城门飞奔而来,那马上的将士激动地大吼。
“阿逆,宋大夫,本侯要赶着回宫,二位请便了。”顾隰看着那将士远去的身影,眼神变得深沉,看来事情不简单了……
“好。”微生逆和宋言初颔首告别。
顾隰临走,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别无不妥的微生逆,而后快马加鞭向皇宫赶去。
而微生逆看着顾隰远去的身影,不知情绪,只是那灰眸更加深远。
由命不由心,乾坤明迷今。
“溯回,怎么了?”宋言初看着微生逆失神,奇怪地问道。
“无事,只觉今时不同往日。”微生逆不易察觉地一阵担忧。
“溯回,我想回医馆。”宋言初迟疑了一下,而后小声说道。
微生逆将目光移到宋言初身上,像是在思考,缄默不语。
“我离开侠叔堂很久了,我想……”宋言初继续解释道。
“好。”微生逆打断道。
其实就算宋言初不说,他也希望宋言初回到侠叔堂,只要他身上的事情没有解决,言初跟在他身边只会不停出事,保护言初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言初回到他本来的生活。
听到微生逆如此果断的同意,宋言初心底突然感到很堵,居然有了一丝怒意。
“嗯。”宋言初有点闷闷地说道。
“我送你去。”微生逆看着宋言初一副委屈的样子,展颜一笑便飞身坐到宋言初身后,接过缰绳驾马前去侠叔堂。
此行归来,虽只是三月流光,但这宫中已经足够千变万化,叱咤风云。
刚才一路上顾隰又是听闻诸多捷报,那些报信的人脸上皆是满心欢喜,几欲冲进殿中,恨不得马上将喜报公之于天下——看来这场战争,靖国打得是得心应手。只是顾隰知道这战争背后,却又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站在午门之前,顾隰深深地蹙起双眉,攥紧了包袱。
“侯爷?顾侯爷回来了,快给侯爷开门!”午门之上,黄老将军见后激动道。
顾隰笑道:“黄老将军,好久不见。”
宫门大开,顾隰悠然骑进,黄老将军便高兴地来迎接道:“侯爷此行一定顺利的不用说罢!一定跟这战事一样,顺风而行!”
“还过得去,”顾隰谦逊道,继而狡黠地眨眨眼,道:“哎,本侯不在这么几个月,还真是孤陋寡闻了,黄老将军快讲讲这战事何如?”
“哎哟,这真不瞒侯爷说,这仗打得是太漂亮了!”黄老将军说道此,脸上露出自豪万方的神色。
“此话怎讲呀?”顾隰好奇道。
“侯爷有所不知啊,”黄老将军说着向前把顾隰牵了马,便带着他往宫里走,嘴上继续道:“五皇子杀敌奋勇。他孤军深入,奇袭雾岭,竟把卞国军队打得措手不及,溃不成军!真是英才!”
“原来是这样,五皇子能有此表现,本侯甚是佩服啊!”顾隰闻言心中一沉,但依旧笑容满面地道。
“那可不,皇上可高兴了!”黄老将军说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身为臣子,国家能如此耀武,本侯也甚是欣慰。”顾隰笑道,手却不自觉地紧握。
二人进宫不久顾隰便坐上轿子直通御书房,一路上忍不住撩开了轿帘,这一月末尚是寒冷之际,宫中百花尽落,唯有那数些腊梅,寒冬怒放。忽想起皇亲权贵冬日都爱将梅摘下,用瓶装束,真可谓:
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
长陵的雪相较于其他地方更显庄严肃穆,只是这宫中的雪却显娇软无力,簌簌地落在枝头上,风吹一摇曳,便悉数落地,溅起碎琼乱玉,好不惹人喜爱。
顾隰走进御书房便看见左丘颉就这样坐在位子上,眉语目笑,面如皎月,颊边还泛着如桃花般的红,看得出这段时候心情大好,龙颜大悦。
“参见陛下。”顾隰上前,跪地行礼。
“倚青起吧。”
顾隰缓缓站起,只见左丘颉嘴边依然是噙着那抹温润的笑意,实是难得,便道:“臣久不见陛下,陛下面色愈发动人起来。”
“朕也许久不见倚青了。”左丘颉言罢便示意顾隰坐下。
顾隰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坐下道:“臣此行已然解决了西域宝藏之事。”说着便把武林大会、西域迷案、寻宝征途、结果如何都完整的说了一边。
左丘颉听后,眉头微蹙,道:“依倚青的意思,此人散布谣言,是针对朝廷。”
“陛下所言极是。”顾隰颔首。
“那地宫中有何发现。”
“回陛下,那地宫中尽是珍宝,但有一物件,臣发现有异样,便拿起来要细瞧,谁知一拿起了它便触动了机关,地宫几欲坍塌,臣便无心其他,先退了出去。”顾隰说道此,有意打量起左丘颉的表情。“想必这物件是这谣言者刻意要臣拿回去的,必然是十分重要。”
“给朕看看。”
说着顾隰便将一旁的包裹解开来,层层卸掉,露出那一精致的平安锁来,递与左丘颉。
左丘颉初见这锁,脸上的红晕便退去了一半。他拿起来凝眉细视,俨然和自己身上的那个是一对,不由得攥紧了思量片刻,“倚青先下去罢。至于赏赐你跟来福说便好。”
“是。那么臣先告退。”顾隰听闻后心里一紧,有些担忧地看着左丘颉异常的神色,末了还是自觉地退了下去。
待顾隰走后,左丘颉兀自坐在书房中,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锁面,无论是那花雕暗纹,还是色泽光鲜,与他那把皆是同一式样,浑然天成,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这把的图纹样式皆是和他那把相反,恰成对称的样式,一左一右,正好可以从中将其拼合。
念此他心中一动,道:“常广。”
“奴才在。”
“回潜龙殿。”
“是。”
左丘颉脚下不停地回到寝宫中。
潜龙殿外则是一汪温池,池外植着几棵杨柳,现已然萧索。这一汪温池即使皇帝的浴池,只在晴热的天气使用。而现在冬日,上面早已结了一层冰。在浴池一边不远处,竟有一个藤木秋千,虽是下着雪,但秋千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还在上面罩了个毛毡,藤索上包着棉布,以作保护,可见这是左丘颉的心爱之物。
这寝宫偌大无比,皆地面上皆铺着从西域进贡的毛毯,在冬日完全可不用穿履,光着脚踩在上面就是极为舒适的享受。四面挂着绒和温暖的芙蓉帐,密密地铺着墙面。因左丘颉畏寒,故这寝宫内冰冷的四壁皆是被帐团围住。
寝宫中间是一个大香炉,两旁还有两个小巧的作伴,香气氤氲的同时亦可温暖整个寝宫。雕花沉木大窗是掩着的,夏日打开即可送爽。寝宫顶则是用深沉暗雅的金丝楠木作成,坚硬结实,风雨不侵。又有一旁,摆着一柜,上放置着大而圆的银镜,台上摆着一牛角梳,一旁又置金盆,及些许日用物件。
香炉不远处,斜对着窗户,绕过精致的屏风,便是龙床。采用的是宽大舒适的罗汉床式,床下设了矮阶,放置鞋袜。床上铺着绒毯棉被,轻纱般的芙蓉帐倾泻而下,增添了几分旖旎。
离床不远处放置着一个小柜,上摆着些细小的饰物,或是香囊,或是龙冠。
左丘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柜前,拉开第三层,便取出了自己的那把平安锁。手上有些发颤地将两锁慢慢靠近——一模一样,毫无瑕疵。
他沉吟片刻,便将两锁小心翼翼地拼合在了一起,他的为右,那把为左。
珠联璧合,心心相印。
铛。
一声轻响,似是触动了左锁的某个机关,忽而左边锁头中滑出了何东西,左丘颉立刻将其接住了握在手心,凝神一看——竟是一张小小的金片,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上。他将它翻身过来,赫然看见金片上的字迹“兄甚念之”。
死寂的沉默。
就在连这偌大的寝宫都要无法装载的沉默即将爆炸,似乎这空旷的潜龙殿几乎没了生息般,左丘颉忽然仰天: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几欲流出泪水,那笑似是狂妄,似是意趣,又似是悲伤,似是心恸,意味不明,令人捉摸不透。他紧握着那对双锁和那金片,好一阵,终究平静下来。
他一下将自己摔在床上,享受那柔软的触感,同时将那双锁抬起,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锁面,目光透着阴仄,从那两锁间的缝隙透过,看向另一手的金片。
红唇轻启,齿间呓语。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牵。
☆、意乱情迷
“师兄,好久不见。”宋言初下马,满脸笑意道。
“师弟,你去个武林大会居然去了三个月。”侠叔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宋言初,而后又看到其身后还跟着微生逆,朝微生逆道,“你怎么又跟着来了。”
“我喜欢。”微生逆口气不善道。
侠叔刚想继续说话便被宋言初打断道:“不好意思师兄,路上耽搁了。”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生过病了吧。”侠叔嘴硬,但是心软。他还是将宋言初当做他的孩子般照顾,他一看宋言初便断言他生过病。
“小病而已,让师兄担心了。”宋言初安慰道。
“你快回房休息,记得喝点药,我回药炉看看丹药。”侠叔不悦道,而后便转身进到里面。
看着侠叔离开,宋言初欲言又止:“溯回……”
“不舍得我了?”微生逆抱手胸前,眼放喜光,悠哉地调侃道。
宋言初闻言眼神有些暗淡,他确实眷恋溯回在他身边的感觉,逃避了三个月,该存在的还是存在。
“溯回和玉君侯不和吗?”宋言初一路上将那二人之间微妙的感觉看在眼里。
“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微生逆无奈道。
“我最终还是拦不住你趟入朝廷。”宋言初轻叹道。
“这非我本意。”
“不过,三个月也够了。”宋言初突然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一根紧绷的弦断裂。
“什么够了。”微生逆脸色沉下来,皱起那好看的眉心。
宋言初温柔地笑起来,纤细的手指慢慢抚平微生逆蹙起的眉心,他温和地说道:“在西域,能与你在一起三个月,我很知足了。”
“那以后呢?”微生逆艰难地问出来。
宋言初一愣,迟迟说不出话。
微生逆再也忍受不住,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绳索一样紧紧拥住宋言初,桀骜的少年如今只是一个放下自尊哀求的人。
“别离开我。”
“溯回......”宋言初伸手回抱着微生逆,如暖阳扫去微生逆浑身的阴沉,或许早已深陷在其中,不愿这个红衣少年沉入冰河。
微生逆霸道地吻住宋言初的嘴唇,娴熟地撬开对方的牙关如风卷狂云之势,猛烈而含情的深吻如期而至。而宋言初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吻着,只想着用尽全身的柔情去安抚对方烦闷的心绪。
生涩的回应更是激起了微生逆更进一步接近于疯狂的掠夺,他毫不客气,扣紧宋言初的脑袋加大攻势,交叠的双唇毫无缝隙,渴望着对方的每一分气息,舌几乎要抵进了宋言初的喉咙。
简单的亲吻已然不能满足,微生逆二话不说就把迷迷糊糊的宋言初横抱起来,一阵风般便准确地来到宋言初的房间。
他将宋言初轻轻放到床上,点燃房内的暖炉驱散了一室的寒意。
宋言初刚想坐起来便被微生逆重重压下,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又是一阵温热柔软,柔情似水的吻将他的意识渐渐摧毁。
“不行….唔……”
微生逆不让宋言初有多言的机会,他在宋言初唇上流连一下后便放肆地向下,轻轻解开对方的衣带,那松垮的衣衫很快便散落,露出那圆润白皙的肩头。
密密的吻带来的妙不可言的酥痒战栗,宋言初倒吸一口凉气,他强忍着不适,虚弱无力地推脱挣扎,只是他如此软的力道更显欲拒还迎的暧昧。
“嗯溯回停……”
“怎么了?”微生逆从宋言初的肩窝抬头,温柔地看着身下双颊已然红透的的宋言初。
“我......”宋言初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长睫毛紧张得扑闪扑闪。
二人就这样互看着,就在微生逆想要离开时宋言初突然别过头去,紧闭双眼,紧咬下唇,一副英雄赴死般。
微生逆见此不觉一阵轻笑趣味:“不会后悔?”
宋言初赧然只是轻轻摇头,得到对方的同意,微生逆含情脉脉地吻了吻宋言初紧闭的眼眸,二人沐浴后重新回到床上。
帐帏滑落,衣衫落地,轻如蝉翼。
芙蓉帐暖,春事不尽,娇吟悦耳。
不知不觉月亮渐渐出现在夜幕中,春事后的相拥浅眠,一片安逸。
宋言初缓缓睁开眼眸,后背传来温热的体温,腰被微生逆紧紧揽着。他想起方才二人的放肆疯狂,立即羞涩得满脸红通。
“醒了?”微生逆低低的声音从宋言初身后传来。
“嗯。”宋言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言初先躺着。”微生逆笑意不止地轻啄了宋言初的侧脸而后便起身下床。
宋言初无奈地点点头,困倦地合上眼睛。
微生逆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穿上,朝宋言初笑道:“我去服侍娘子沐浴。”言罢便离开了房间。
沐浴完毕后微生逆抱着光溜溜的宋言初坐到床上。
宋言初尴尬地把脑袋埋到微生逆怀里不敢抬头,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别看。”
“好。”微生逆不忍逗弄,不多时便清理好了床将宋言初放回床上躺着,自己也躺上去将人儿舒服地抱到怀里安慰着。
“事情很快便会解决,言初不必担忧。”微生逆抚着宋言初的脸蛋,安慰道。
“好。”宋言初朝微生逆温润一笑,像是柔柔的清香滑过鼻尖,轻提兰草,盈盈美人笑。
子夜已过,天阑微星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