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必然,五弟此次立功赫赫,父皇更是关爱有加,身为兄长的我们怎能不像他表示敬贺?”左丘宇言语中透着一丝不快,面上依旧笑容满溢。
“三哥也不用酸溜溜的罢?”左丘懿笑意更深,一双细长的眼眸打量着左丘宇的神情。
被听出话中情绪,左丘宇甚是不快,但眼下还是忍了,皮笑肉不笑道:“四弟哪儿的话,三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呐。”
“三哥威武不凡,定也是国之栋梁。”左丘懿知道他心中想甚,便也点到为止。
“四弟的脑袋可比三哥的好使多了,想必也是独当一方。”左丘宇眯起眼睛说。
“三哥知人善任,身边谋士多如牛毛,定会步步为营。”
“贵精不贵多。”左丘宇有些得意道。确实,他左丘宇能有如此地位,全靠叶作尘一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单精不行,也要忠。”左丘懿指尖一点淡蓝色的兰花,露水四溅,口中像是随意说着,但是眼中闪过一丝阴险。
“那是定然。”左丘宇严肃起来说道,而后心中一凛,道:“四弟所言何意?”
“只是提醒三哥小心用人罢了,前些天我便处决了一个背叛我的人,这情势下还是小心为上。”左丘懿笑道,意有所指。
“四弟所有有理,眼下形势微妙。”左丘宇眼神微微暗了下来。
“五弟凯旋,有些人就不知道在想些何了。”左丘懿似乎是突发感慨,为自己部下的背叛叹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左丘宇开怀道。
“三哥果然自信。”左丘懿饮下一口茶,佩服道。
“那是自然。”左丘宇豪迈地说道,可是那眼神中是一抹疑虑。
转眼二人便是畅谈到了夜深,互相告别后便各自心怀鬼胎地回府。
左丘宇还没进到轿内,余光瞄到那今早所见的背影匆匆飞身一闪,向自己的皇府方向去。他细想一下,而后便进入轿内。
入夜。
左丘宇满怀心事,大步走回房间。刚进房门便看到台案上是一沓信件,在空荡荡的台案上尤其惹人注意。他皱起眉来将那信件一一翻看,而后那眉心更是深陷。
“启禀三皇子,叶作尘求见。”
“让他进来。”左丘宇不知情绪道,手上将那信件收起压到书底。
只见叶作尘缓步从门外走进,神色依旧是以往的淡然自如。
“参见三皇子。”叶作尘行礼道。
“叶先生。”左丘宇说着手上屏退掉门外的守夜侍女。
“敢问今日与左丘懿的谈话,可有发现不妥?”叶作尘开门见山道。
“只是试探本殿对左丘飏的意图罢了。”左丘宇悠闲说道。
“我想来也是了。”
“叶先生先下去罢,本殿累了。”左丘宇伸了个懒腰道,闭上眼睛,似是养神。
“是。”叶作尘行礼便离开了左丘宇的房间。
只是那左丘宇丝毫没有睡意,他眼神飘渺地从扫过那些信件,而后看向窗外,似是深思……
静谧的冬夜,偌大的院子里只听见稀疏的雪落和梅花的翕动。
“远儿——”贾宁毓披着淡紫色的外袍,带着一群仆从在花园里寻找。
远儿好玩,这一下子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实是令她心爱又心疼。
眼下她找遍了大半个花园都不见远儿的踪影,急得要哭了,便没好气的对仆从们骂道:“你们这帮白吃饭的,连远儿都看不好,今夜若是找不出来,你们就等着!”
“王妃,是奴才不好!”
“我们这就去找!”
贾宁毓又是兜兜转转几圈,仍是没找到远儿踪影,又累又急,便在一块凉凳上兀自坐了下来,豆大的泪珠不停涌出。
“王妃,找到了找到了!”一个仆从欣喜的跑来。
“在哪?”贾宁毓提袖抹去脸颊上稍有结冰的泪珠,立即起身道。
“王妃跟奴才来……哎哟,这么冷的天怎么坐这儿呢……”
“少废话!”
“是是是……”
仆从带着她来到了偏院的山洞里,还未进洞,就听见远儿的哭声,贾宁毓心中一紧,便提起长裙小跑进去。
“远儿,娘在这儿呢,怎么了?”一进去便看见了远儿哭得满是泪水的小脸,仆从在一旁安慰着,贾宁毓心疼地将他抱起,安抚道。
“娘……呜呜呜呜……”
“别哭,跟娘说,怎么了?”贾宁毓好声安慰道,拿起丝帕帮他擦了泪水。
“有鬼……呜呜……”
“鬼?哪有鬼啊。”
“真的有鬼!”远儿见她不信,激动了起来,手舞足蹈的:“真有鬼!是叶先生假扮的鬼,浑身是血的,怪恐怖的……呜呜呜……”
“叶先生?说何胡话呢……”贾宁毓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不免有些疑虑。
“就是叶先生,就是叶先生!呜呜呜呜……堵在洞口里吓我,不敢出去……”远儿说完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娘带你回去。”贾宁毓拍拍他的背便示意仆从开路,便抱着他回去。
出了洞门,贾宁毓颇为疑惑地打量了下四周,确是阴仄仄的,是像有鬼出没的地方。心下一紧,便加快脚步回了屋去。
谁知这远儿一吓便一病不起,成天迷迷糊糊的,口中还常叫着有鬼,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贾宁毓心疼不已,请了几个郎中都不见有效不禁愈发急躁。
左丘宇闻言也前来看儿子,见远儿躺在床上极其难受的样子,也蹙起眉头。
他听了远儿的梦话,又听贾宁毓的言辞,喃喃道:“叶作尘?”
“确是,夫君,远儿亲口说是叶先生吓唬他。”贾宁毓小心翼翼地看着左丘宇。他能来一次,实是难得。
“是吗。”左丘宇淡淡道,抚了抚床上远儿的脸,陷入深思,“你先照料好远儿,本殿还有事。”
“夫君……”贾宁毓见他又要离去,心中不免一阵没落。不待她拦住,左丘宇已然走出房门。
“王妃。”一旁的侍女恭敬地走来,道了个万福。
“何事?”贾宁毓语气不善道。
“何不请来长陵城中那有名的万巫婆来治病?”
“巫蛊之术,不值得信。”贾宁毓出身,对此种事向来是不屑一顾。
“王妃,恕奴婢说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万巫婆法术高深,凡看过的病人身体皆有好转,甚是灵妙,请娘娘三思。”
“先退下吧。”贾宁毓道。
“是。”
待侍女退下,贾宁毓一人坐于远儿床前,神色中满满的忧虑。
☆、局势动荡
几日过后,远儿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贾宁毓便下定决心,请来万巫婆。
这万巫婆满脸的褶子,镶着两颗金牙,手拄着一个漆黑的拐杖,披着个破旧的蓝色衣袍,一双幽深的眼睛似是见过世事无常,那佝偻地背脊似是经历无数苦难。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三皇府。
贾宁毓便将她请进来,带到远儿房内。这巫婆细细打量了远儿的病情,短暂的做法结束后,便对贾宁毓道:“贵人身体过几日便会无恙。”
“当真?”贾宁毓脸上闪过惊喜之色。
那万巫婆点点头,道:“只是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何?”
“方才做法之事,我似乎感觉到三皇府中福气虚空,似是被吞噬。斗胆一问,三殿下近来是不是事事不顺?”
贾宁毓立刻想到了五皇子凯旋,左丘宇失利之事,不觉颔首:“那高人可知起因何在?”
那万巫婆似是高深地咳了咳,道:“祸起萧墙。”
“内奸?”贾宁毓心头一跳,叶作尘三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正是,望娘娘慎思。”
“好,多谢高人。”
送走万巫婆后,贾宁毓便兀自一人坐于台边,她走向远儿,见远儿脸色似是有所红润,不禁心中开怀,对这巫婆的话更是在意起来。
叶作尘……
远儿的病情一天天的好转起来,贾宁毓心中更是快慰。眼见的远儿又是活蹦乱跳的,贾宁毓也是眉开眼笑,心情好了许多。
一夜,贾宁毓将远儿抱上床,帮他掖好被子,忽然道:“远儿,你告诉娘,当晚你看到的真是叶先生吗?”
远儿听闻撅起了嘴,不高兴道:“娘,我都说了几遍了,你还不信我嘛!”
“娘只是问问。”贾宁毓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肯定是叶先生!”远儿坚定道,“那身长袍,那个头冠,还拿着那把羽扇,浑身都是血,可吓人了!”
“好了,睡吧。”贾宁毓怕远儿又惊吓起来,旧病复发,忙催着他睡了。
待远儿睡着后,她便出了门,刚出门便见一侍女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道:“王妃,不好了!
“那么大声作甚。”贾宁毓压低声音警告道。“远儿睡了。”
“是,是……”那侍女哆哆嗦嗦的。“王妃不好了,奴婢看见一个黑衣人……进了叶先生的屋内。”
“黑衣人?”贾宁毓心生疑虑,“带我去看看。”
主仆二人提着一盏灯笼,迈着碎步来到叶作尘所在厢房,那侍女悄声道:“奴婢怕那人武功高强,王妃还是在这里罢,虽听不清楚,总不会被发现。”
贾宁毓颔首,拿起丝帕将墙上的雪擦去几许,又用火温了温,才将耳朵贴上去听个究竟。
声音甚是不清楚,只能隐隐听见几个字眼。
“你……背叛……”
“我……绝不会……”
“记住……你是哪的人……”
贾宁毓越往下听,便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也是一片清明。她紧咬嘴唇,缓缓将耳朵离开了墙,示意婢女离去,望了望左丘宇的起居地,心中则早有打算。
原来如此。
顾隰远远看到的就是这里大兴土木的场景,俨然是一副大工程。嘴角不禁勾起,心道这左丘衍愈发的精明起来。
他悠然地扇着玉龙,飞身而起,就这样毫无痕迹地进入到皇府。
眼见府里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为扩大府邸高兴不已。府邸扩大,而家仆不再增多,但待遇更为优渥。看来这左丘衍是防人防到家了,不是自己的心腹绝不准进入府中。
顾隰一个旋身便来到了无棱阁中,这里是左丘衍常在之地,一般都会看见他在里面看书练字亦或者是忙活着左丘颉布置的各种无足轻重的琐事。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月把不见左丘衍,此人眼下是筋疲力尽,似乎背影都有些瘦了下来,见此顾隰心中不禁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而想起当初他挑拨自己和霍十方,这怨恨竟也就此消逝。
更何况,霍十方一事后他也豁然——既然事已如此,对方就是个无情无心无解的怪物,再多纷扰又是何妨。何况,霍十方能时刻在自己身旁,如不在意那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的问题,也算得上聊以慰藉。
回过神后,顾隰悄声浮起,飘飞地接近,笑意盈盈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无声无息地上前,捂住了他的眼。
手掌下的肌肤是一片僵硬,左丘衍愣住了,好一会才道:“倚青。”
“阿衍认出了啊。”顾隰笑着道,飞身绕他前坐下。
左丘衍有些怔地看着顾隰,而后还缓缓道:“倚青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阿衍?”
“能。”
顾隰听得觉得好玩,便道:“阿衍在干甚?”
“规划扩建的规制。”
“那么忙碌?”顾隰哈哈大笑起来,“你的飏哥哥可潇洒得很呐。”
左丘衍闻言脸色一黑,瞪了顾隰一眼,继续低头做事,“对此本殿也别无他法。”
顾隰听他这么说,忽想起前几日的事来,便道:“别无他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左丘衍停下说中的活,抬起眼来看着顾隰道:“倚青所言何意?”
顾隰神秘地笑起来,道:“你的飏哥哥,不妙啊。”
“倚青莫要说笑了。”左丘衍扯了扯嘴角,“五皇兄大破敌军,凯旋,受到万人的景仰和祝福。”
“阿衍不信本侯?”顾隰眯起眼睛道,随手摆弄起左丘衍头上的头冠来。
“无所谓信与不信。”左丘衍神情漠然。
顾隰忽然强行把他的脸抬起来,强迫他直视自己,而面上笑意深深,似乎要仔仔细细地左丘衍看个够。
左丘衍见此心头一跳,眯起眼睛。
“阿衍不信?本侯就让你看看。”说着忽然放开左丘衍,飞身来到一旁的宽大地面上,兀自做好,一副要摆阵的架势来。
左丘衍很快明白顾隰指的是何,表情也严肃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
顾隰静坐,凝神屏气,很快,一道黑白相间的真气便在他掌中运气。渐渐地,这两道真气交相辉映,幻化出八卦的图样,展现在眼前。与此同时,顾隰身下出现了一道圆形的布阵,上面映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符样,令人眼花缭乱。
左丘衍也略略读过周易,但就算全部阅完,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其精深奥妙实是晦涩难懂。
忽见一道火焰凭空从顾隰手中升腾,左丘衍立即意识道,顾隰是在算左丘飏的生辰八字和五行——左丘飏五行恰是为火。
左丘衍只觉强大的气场向自己扑来,几欲连连后退。忽见一道金光在阵中央腾起,那光线简直要刺伤人的眼睛,但很快的,这道光便忽而消逝,重归于黑暗。
顾隰忽然收阵,强大的真气震得毫无内力的左丘衍胸中一阵剧痛。忽而顾隰飞身而来将他拉起护好,左丘衍的痛苦立刻有所缓解。顾隰见他如此,便小心地将掌覆在他肩上,为他输入真气。
好一会儿,左丘衍才慢慢恢复过来,呼吸平稳。
“本侯的错。”顾隰柔声道。
左丘衍没吭气。
“是本侯没告诉阿衍,布阵的时候要离远点,害得如此狼狈。”
左丘衍道:“没事。”转而问道:“如何?”
说到正事,顾隰也是严肃起来,道:“阿衍你也看见了,刚才一道光束闪耀,而后忽然又熄灭,这便是你飏哥哥的大凶之兆。”
左丘衍听闻陷入深思,似是想起何。
“这便是易经中所说的,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顾隰继续解释道,“阳爻上升到极限,阳气发展到顶点,将会由盛转衰,即升腾到极限的龙会有灾祸之患。”
左丘衍听闻后忽发出一丝冷笑来。
顾隰听得他这一声冷笑,也笑起来道:“阿衍又在想何玲珑主意了?”
“无甚。”左丘衍淡淡道,“只是念起有‘天命难违’一说罢了。”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微生逆一路慢悠悠地向三皇子府走去,一边走一边沉思着,这左丘宇自从知道他已然回到蓝府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每日来到蓝府找他,每次皆是被他玩弄一番,而今居然敢邀请他到皇府,他与谬音商量后,觉得如今朝廷暗涌不断,实在是不好趟这个浑水,于是便坐山观虎斗。
今日谬音却让自己去打探一下左丘宇,按谬音的说法这左丘宇最近行踪诡谲,不得不防,他也是刚刚从侠叔堂过来。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都在思考如何与言初解释谬音的事,这几日面对言初总觉得有些心虚,而让他担忧的是谬音整日昏睡,不知原因。
微生逆在那左丘宇派出的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金碧辉煌的三皇子府,他不屑地瞥了一眼那红墙绿瓦便飞身进到府内。落到一个屋顶上,凝息往下一看便看到叶作尘以梅枝做剑,在旁若无人地耍起剑法。
微生逆看着叶作尘的剑法,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飞身下去随手折断一枝梅便朝叶作尘攻去。
“是你。”叶作尘看清来人,假笑一声便也发起攻势。
“小叶还记得我。”微生逆笑道,手上的攻势像是在玩,毫无杀气。
叶作尘眼神一凛便认真地与微生逆过招,只是那招式有些隐藏,似乎是害怕微生逆看出门路。
微生逆知道叶作尘没有用上他本来的武功,眼下叶作尘的剑法只是普通剑法,只是那股气息却似曾相识。
“小叶的剑法不过如此。”微生逆啧啧道。他将梅枝化碎,剑法便为凌冽快速的掌风?3 蹲鞒竟トァ?br /> 叶作尘没有料到微生逆会变化掌法,加上他剑招隐忍不稳,而且没有真的要置其于死地,眼看便要挨上那一掌,谁知微生逆狡黠一笑,刚烈的掌法瞬间消失,他便顺势揽过叶作尘的腰,二人便倒在雪地上。
“叶作尘你在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