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不依:"是他先挑起嘴角的呀!"
"玉堂性子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娘一向处事体面,又何必总是让玉堂难看?"
"......好吧,我是得理不饶人了些。"
白玉堂一听,听出她是先低头了,心里虽然乐开,嘴上却是不饶人的道:"你哪里得了理......"
话未说完,便被展昭压住手摇摇头。
......好嘛,看在猫儿的面子上,一人退一步啰!
他勉为其难的住了嘴。
展昭眼见总算息兵的二人却都瘪着嘴,好笑道:"好了好了,说到底最不对的就是我,我要是不迟到也不会引得你们口角,这样吧,今天的酒钱,我付!"
"呵呵,猫儿这可是你打进门的第一句人话哩!"
那之前帮他说情的那些话是什么?废话么?
二娘见白玉堂是笑逐言开,忍不住又白他一眼,回头说什么也不认展昭的决定。
"不成,展大人到了我昭阳楼,可没有给钱的规矩!"
"二娘......"
"展大人你不必推迟,这是我二娘定的规矩,你呀,就安安心心的喝我的酒吧......再说了,多捎只白老鼠也无所谓呀!就当二娘我做件好事!"
说完,变戏法般从桌子底下抓出一个小坛,拍开封泥,一股特别的清香立刻充斥了整个屋子。
"这是......"白玉堂努力凑近瞧,酒坛里清清澈澈的液体竟然映出了他的潘安玉面。"怎的看上去倒像是水......"
"这坛叫‘忘我'!"二娘笑嘻嘻的重新拿出两个杯子,一人满满的斟上一杯。"我特意为两位备的!"
忘我......?
"怎么这么个怪名?"
"呵,五爷,哪里怪了?我不就是想让你们喝得尽兴,喝得~忘我嘛!"
展昭倒是品着这酒,心中百味:"忘我......这世间,谁又能做倒真正的忘我......"
"相爱之人!"
展昭蓦地一震,抬头看向二娘,却见她柔柔一笑,抬手将他杯中的酒又加满。"真正相爱之人,哪个不 ‘忘我'呢?"
展昭怔怔的看着杯中酒,那异常清澈的酒,其中映出的,是他的双眼。
而那双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中,映出的,又是哪个人的影......?
"......玉堂......"
"唔?"白玉堂正喝得不亦乐乎。
刚刚才和二娘大吵一架,现下却喝人家的酒喝得畅快之极--这付爽朗直率的性子,也只有他白玉堂才有了!
展昭忍不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递给了白玉堂。
"拿着,送你。"
"什么?"狐疑的接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刻工精致的玉佩。
玉身祥云环绕,鹤飞蝠兆,当中一个笔力苍劲的"叶"字,底下拉出一条银白镶金的丝穗儿,煞是好看。
"这是今日叶妃叶娘娘所赐,说是可以驱灾避难,百邪不侵......"
白玉堂一听老大的不高兴:"女人送的?你拿来显给谁看呀?‘驱灾避难,百邪不侵'......我还遇神灭神,遇鬼杀鬼呢!"
说完将玉佩往桌上随手一丢,心里嘀咕:什么时候一向心无旁骛的猫儿也成了个信鬼神之人了?
遇神灭神,遇鬼杀鬼?展昭苦笑一声,心想:要真有这效用,那倒是好了。
"玉堂,这块玉无论有效与否,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我需要防什么......"
白玉堂突然停下话。
......莫非,就像他担心猫儿被那男人所害而整夜候在他门外一样,猫儿也是因为担心那人对他......
那个,自称为水然的男人......
的确,那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一脸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又有着一副和外貌极不相称的邪魅性子!昨日他和猫儿就差点儿亏在了他手里!
可是......
猫儿呀猫儿,你担心我做什么?虽然尚不知那人来意,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对我绝无伤害之意,你又何必乱操这份心?倒是你自己,白痴都能瞧出他对你的那份杀意,你不想想自己,却......
当真是......关心则乱!
"我看看!"
旁边的二娘这时突然拿起桌上的玉佩,小心的翻看着。
"呀,是上好古玉呢!"
展昭闻言笑问:"二娘识玉?"
"展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妇人懂些什么,皮毛而已,不过......这块玉的确是宝物,怕是买下我百座昭阳楼都绰绰有余了!......展大人,这位赠玉的娘娘还真是大方呢!"
展昭笑而不语,只是深黑的眸中闪过了丝什么......
二娘本来就在细细的察言观色,自然眼尖的捕捉到他那瞬本不会被任何人所察觉的情绪......心中蓦的一沉......
展昭似已有所察觉......
娉岚,你到底做了什么引得他疑心......
此时,手里摩挲得玉久了,微妙的触感又引得她一惊--娉岚!你竟然......
心转如电,拿玉的手上一松,她立刻惊叫了声:"哎呀!"
玉佩咚的一声,好死不死的掉进了那坛子"忘我"里-- 一时间,屋里寂静一片,只有两双眼睛惊诧的望着她!
"这......这......我手没、没拿稳......"二娘笑得好不辛苦,特别是在白玉堂像是随时要扁人的目光之中!
"我这就拿去清理一下,五爷,展大人,海涵,海涵!"
说完,忙不迭的抱起那坛"忘我",当然,包括还在坛子里未取出的玉佩,慌慌张张的奔出门去。
......竟然......竟然将猫儿送他的玉佩给............那厢白玉堂黑了张脸,好不难看!
"猫儿,待会儿那女人回来,你可要抓住我!"
展昭一怔,不知何意。
白玉堂恨恨的道:"免得我一时手重,送、她、归、西!"
07
等到二娘窈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东厢,已经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白玉堂手握画影,皮笑肉不笑道:"二娘,去这么久,该不是想着方儿把我的玉佩给掉包了吧?"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娘睨他一眼,转脸却向展昭笑开,殷情的将手中玉佩递上:"展大人,我不但把这玉擦得干干净净,还熏上了桂香,呐,完璧归赵!"
"是完璧归白!"白玉堂手疾眼快,一把捋走二娘手中玉佩,神气活现笑得好不开心!
"还熏了香?二娘,你可真有心!"
"哟,五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这可是展大人的东......"
"他送我了!"
二娘一滞,方才记起这玉佩不久之前确实是易了主!
白玉堂勾起唇角,看着二娘的瘪样直乐。
有意思有意思!猫儿送份礼,居然还外带看那个向来吃得他死死的二娘出糗--今天这酒,还真喝得值了!
"猫儿!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他呵呵一笑:"我也乏了,回开封府?"
说着不经意的一弹桌上那看上去价格不扉的青瓷酒杯,叮的一声脆响,唰唰的白了二娘的脸。
倏的,只见柳眉倒竖,纤纤玉掌猛地往桌上一拍--"白、玉、堂......"檀口一张那刀子利的话就要倾巢涌出,偏偏白玉堂动作比她还快!
"猫儿,走了!"一把扯上展昭,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拖着他从二楼直接跳了出去。
这下,二娘可连个臭骂的对象都没了!
呆了半晌,二娘对着空空的东厢终于醒过神。
她怔怔的看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一黯,叹口气,幽幽的道:"真是......我干嘛非要对那讨厌的小白鼠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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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浓,白玉堂和展昭施展轻功,民舍顶上几个起落,就离了昭阳楼一二里。
他哈哈一笑,回头对展昭道:"今天可真痛快!居然能气得二娘跳脚!嗯,有趣!!不过也悬,要不是我拉着你跑得快,今夜只怕你我的耳朵可要有得受了!哈哈......"
展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玉堂还是小孩心性......真好!
想想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年纪小小便开始江湖闯荡,数年以后,眼睹江湖险恶、人心狡诈,竟然还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不占一丝人间俗气,不可不谓之难得!
......尽管有时他多的是一肚子坏水外加任性不讲理--就如方才!
"玉堂......"
"啊?"
"可以放开我手了吧?"
白玉堂一呆,停下身形,这才发现原来从刚刚自己就一直死死握着展昭的左手。
怎的......他竟忘了放开...... ......不,不是忘了,而是......不舍得..................
这只手,手心布满茧子,只需碰一下,便能清楚它的主人一定是位剑术高超的剑客。
--因为只有长年苦练剑术之人,只有真正醉心其中之人,才会忍下鲜血淋漓的痛苦,任由那一次次被剑柄磨破的肌肤换上这一层层厚厚坚硬粗糙的外壳!
展昭......无疑更是个中翘楚。
这一点,自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已明白......看他优雅无比的抽出腰间长剑,寒光闪烁间翩然空灵似嫡仙时就--不得不叹!
......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的坚强,他风雨压折不弯的脊梁,永远承负着比旁人多上许多的重担;也懂他心中最深处的软弱,那份悲天悯人的心性,注定了他为人奔波为人伤累的痛。
只是他不解的是,为何偏偏这份坚强遇着那份软弱,两种如此矛盾的性格,竟然也可以丝丝融合,然后,造就出一个坚若磐石韧如杨柳不卑不亢心记天下的展昭?
猫儿......
坚的是心,
柔的是情。
[自由自在]
......苦的......
却是......爱他之人............
心头渐渐埋没在一股涩涩的味道之中......
......猫儿,你可知......
展昭本就在白玉堂忽然之间变得奇妙而火热的视线中惴惴不安着,脑海中想着不要与他对视,偏偏视线又不知为何自作主张的......不愿闪躲......
霎时,两人间气氛竟是窒息般的诡秘......
突然,展昭蓦地暗暗倒抽一口凉气--玉堂......玉堂怎么......
他被白玉堂握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与白玉堂指间交叉相缠、暧昧摩挲......
慌忙在那灼热的视线中叫道:"玉......玉堂?!"
白玉堂一震,愣愣的看了脸颊已经开始走红的展昭一会儿,突然像甩烫手山芋一样猛的甩开展昭的手!
他出人意料地哇哇大叫起来:"哇啊啊,猫儿你怎的一直握着我手不放!!"
什么?!这句话该自己说才对吧?
一时之间,展昭哭笑不得。
末了,他苦笑:"是了是了,现下已放开了不是吗?"
往日经验告知于他,若是白玉堂开始明目张胆颠倒黑白时,千万不要尝试与他说理,顺着他话说就好!
"真是,白白吃你五爷豆腐......"咕哝了几句,白玉堂又气呼呼的道:"算了,我不与你这笨猫计较了,明天拿桌好菜向我赔礼就成!"
赔礼?
展昭继续苦笑,却不答话,也算默认。
哪知白玉堂却更是得寸进尺--"当然若是你想拿瓶好酒孝敬一下五爷我呢我也不会介意的,呃呃,最好是二娘的女儿红哦--反正你去拿她又不收钱,不拿白不拿嘛!"
"还有,我这里跟你约好了,明日午时,我准时来开封府等你的酒菜--你可别又被个什么妃呀嫔的绊住了,再让五爷我像今日这么枯等,小心我翻脸哦!"
"怎样?记住没?"
无奈的摇头,展昭笑道:"玉堂你......"
"我怎样?反正我跟你说好了!"
说罢,白玉堂一转身,身形轻逸一闪,已是数尺之外。
远远地他声音又传来:"前面便是开封府,猫儿,回去歇着吧,明日我可不许你精神不济的陪我!"
展昭闻言满满笑意再也抑制不住,悄悄溢出嘴角,夜色中轻喃恍不可闻......
"玉堂,你又何必......"
用这种法子逃走......
视线又悄悄落回手上,
那只在冰凉夜风中展开的手,
似乎仍能感觉到之前那股......紧紧包裹住他......仿佛烈炎焚身般的炙热............
唉,玉堂............
08
开封府的一日通常便是于忙碌中开始,最后又于忙碌中结束,对这常年不变的惯例,府衙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只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
"哇呀呀,展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今日揭开开封府一天序幕的,竟然是王朝震天响地惊叫!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包拯书房,一眼瞧见随侍在侧的展昭,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了上去:"展大人你可要做主呀!!"
包拯见他如此失态大奇,放下手中卷宗,疑惑道:"王朝,何事如此?"
"是......是......是......阿啾!!"一个喷嚏好死不死打到刚刚走近的公孙策身上。(公孙策:......|||||)
王朝大窘,连声道歉:"抱、抱歉,公孙先生,我不是故......故意......哈啾!!!"
公孙策眼疾手快,飞快以手中羽扇一挡--逃过一劫。他凝目上下打量了王朝一番,见他一股子的喷嚏连天,却丝毫没有风寒之相......"王朝,你着了道?"
王朝慌忙点头。
公孙策哈哈一笑,转过头去看眉峰紧皱的展昭,脸上尽是揶揄之色:"展护卫,这次可要靠你出马了!"
展昭嘴角微微抽动,苦笑一声,便向王朝示意:"说吧,玉堂这次又做了什么?"
王朝一听大惊,他还未开口,怎的展大人就猜得到是白少侠捅了娄子?心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展大人真乃神人也!这么一想,脸上不禁也显露出来,啥话都写在了上面!
公孙策见状只顾闷笑。
这王朝......他怎的就未发现,这整个开封府内,除了白玉堂之外,又有谁能闹腾得他们想找人相助时第一想到的便是展护卫?平日芝麻绿豆点儿的事他们也是轨规矩矩的按理章来请示包大人,要是哪次瞧见他们火烧屁股般到处找展护卫......可以笃定,十之八九是遭了"鼠患"!
这一点,精明如"御猫",又怎会不知?
"白......哈啾!白少侠在大牢里审问犯人呢!"
"什么?"展昭眉头收得更紧,心中暗叫不好!他熟知白玉堂好玩的心性,这只调皮捣蛋的老鼠去了牢里,还不知会想些什么方儿作弄嫌犯,可不要是......
耳边却听公孙策道:"就为这个?白少侠多半是为了好玩,你跟他说牢房重地,外人不得擅进,请他出来就是。"
"可、可他不卖这账呀!"
"今儿一大早,我和张龙去牢房例行查看,谁知一进了去,就见几个重犯在牢里哭爹喊娘,满地打滚,白少侠却翘着脚坐在高案上,神气活现地道:‘今日也算你们倒霉,撞上你白五爷心血来潮,说吧,谁要坦白罪行,我就赏他一颗......'......哈啾!"
公孙策一听糊涂了,讶然道:"赏颗什么?"
"哈......哈啾--解药!"
"解药?!"展昭和公孙策同时惊叫,面面相觑。
--白玉堂竟然给嫌犯......下毒?!
展昭头大的揉揉额角,叹气道:"他所下为何种毒?"
"我、我也不知,反正那药厉害,我和张龙进去劝阻白少侠不过半刻功夫,谁知现在也......哈啾!全身发痒,喷嚏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