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流川家在哪里吗？东京那么大，你怎么找？"

"我知道流川的父亲在神奈川工作时的公司，明天我就去公司找他以前的同事问一问，一定有人知道他在东京的电话或地址。"

"那晴子呢？你不打算给她个清楚一点的交待？"

"晴子......"樱木喃喃地念着这个原本令他一想起来就心动，现在对她却只有歉意的女孩的名字，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啊，走之前，我会向她好好道歉。"

洋平无话可说了，拿出钱包，把所有钱都拿出来放在樱木面前，"只有八千块，明天我找爸妈要一点，加上高宫、大楠和野间的，应该能凑到三万块。如果住在流川家里，在东京又不是呆太久的话，三万块再加上你自己的钱，应该够用。"

樱木看着桌上的钱心里充满感激。"洋平，谢谢你。"

"笨蛋，和我说什么谢。"洋平微笑拍着樱木的肩，耸耸肩，用轻松的语气说，"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决定了我都会支持你。"

他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很认真。"我只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一定要是真正喜欢的。"

樱木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樱木到流川明泽在神奈川时工作的公司，果然向他当时的同事问到了他的行动电话号码，之后，就回家整理行李。

让洋平帮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篮球队里的事也暂时交给砂原，但是晴子的事就必须自己解决。

拨通晴子家里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来。晴子接的电话。

"晴子，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嗯。樱木，可以去你家吗？"

"啊？"樱木愣了一下。

"可以吗？"

"啊，可以。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吧。"

挂断电话，樱木看看凌乱的房间。流川走后，家里就一直是这么乱，流川虽然不太会干家务活，但他喜欢整齐的环境，受不了凌乱，有他在，家里就总是整整齐齐的。

虽然晴子要来，但也没有心思整理房间。樱木坐在地上，等着晴子。

半小时后晴子来了，默不作声地随樱木走进厅中，和樱木面对面跪坐在矮桌前。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令樱木愧疚，可是该说的话就必须说。

樱木向晴子说了他和流川之间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迷惑、挣扎和感情。晴子流着泪听着，没有打断樱木。她脑里不停地闪现一个多月前那天中午，流川跑进体育馆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吻樱木的画面。明明是那么悲伤亲昵的感觉，为什么当时自己却没有感觉出来呢？

樱木说完了，晴子抬头看着他，樱木的表情也是悲伤恍惚的，他人在这里，心却在另一个人身上，就象那天在天台上，明明他的人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他非常遥远。

即使如此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因为是真心喜欢着樱木，非常的喜欢。

"樱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樱木点点头："好。"

晴子含泪笑了，"傻瓜，还没听我说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如果我叫你不要去东京找流川君呢？"

樱木怔住，他完全没有想过晴子会向他提出这种要求。看着他愣怔的神情，晴子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喜悦。他这样信任自己不会阻拦他吗？

"放心吧，我不会不让你去东京的。"晴子擦掉泪水，直视着樱木，"我只是想要樱木你答应我，如果到时候，你发现自己并不爱流川君的话，请和我交往。就是这个要求，可以吗？"

樱木心情激动。晴子没有对他和流川之间的事觉得厌恶，也没有阻拦他去东京，甚至没有责怪他那天在天台伤了她的心，她确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孩。

"好。"樱木没有犹豫，答应了晴子的要求。晴子含着泪笑了。

下午，洋平、高宫、大楠、野间四人到车站送樱木，洋平的表情轻松，高宫三人却沉着脸，恼火又疑惑地看着樱木。洋平向樱木做了个"放心上车"的手势，樱木向他咧嘴一笑。

列车开动了，樱木跳上车，向洋平四人挥手，看着四人陆续举起手来，樱木心一暖。

列车开动了，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列车的影子，洋平四人才转身向出口走去。

"水户洋平，今天如果你再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话，我们三个人就拧断你的脖子。"

"好，好，我说，不过，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从列车上下来，踏着东京的地面时，樱木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东京到了，和流川之间的距离不远了。见到流川时该说些什么？他会怎么样？高兴还是不高兴？

恐怕他恨着自己吧？樱木心里充满苦涩，来之前这些问题都没有考虑，现在却突然全窜了出来，把头脑弄得纷乱。

甩甩头，不去想这些见到流川之前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了，随着人流走出车站，看准前面不远处一个空的电话亭，快步走过去。

拨通流川明泽行动电话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来。

"喂，是哪一位？"

"喂，流川先生，我是樱木花道，我现在东京。"

"樱木君？"电话那头流川明泽的声调因惊讶而提高了，"怎么是你？你在东京？"

樱木紧张地握紧电话，"是，我，我想见流川，所以来东京。"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了。

"你现在哪里？"

樱木说了车站的名字。

"在那里等我，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樱木一阵恍惚。很快就要见到流川了 ，此时此刻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樱木面前，车门打开，流川明泽探出头来，向樱木微笑点头。

"樱木君，上车吧。"

车子开得不快，甚至是有意开得这么慢的。流川明泽边开车边和樱木说话。

"樱木君打算在东京呆几天呢？"

"我请了七天假，不过如果......"

如果什么？如果不能对流川恢复过去的感觉，如果这次来反而确认了和流川那一段已经真正成为过去，那该怎么办？

又或者反过来，如果对流川恢复了过去的感觉，而且喜欢他到可以忍受他的任性和强烈独占欲的程度，那又该怎么办？

看着发呆的樱木，流川明泽皱起眉头。前面十字路口上方的红灯亮起来了，长长的车流慢慢地停下。

流川明泽点起一支烟，闻到烟味，樱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在前后两次见面的印象里，流川明泽是不吸烟的。

香烟的烟雾缭绕在流川明泽脸庞前，樱木忽然想起了咖啡馆里咖啡的热气，也是这么在两人眼前缭绕，可是感觉却不同。流川明泽似乎没有在咖啡馆时那么态度冷静，好象有些烦乱。

"樱木君，可以告诉我你来找小枫的目的吗？"

流川明泽没有转头，他从车里的后视镜上看着樱木。还是一头火一样的红发，可是感觉上却似乎少了些光彩，有些黯淡，不过神情比起前两次却少了些迷茫，看来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的样子。

"我想来弄清楚，究竟还喜不喜欢流川？"

樱木明白，要见流川，一定要过流川明泽这一关。

"樱木君这么说的话，难道樱木君曾经喜欢过小枫吗？"

樱木想起关在家里的那两天，那些潮涌而来的充满苦竦酸甜各种滋味的记忆，那些真实存在的曾经喜欢过流川的记忆。

"是。"

"那现在呢？不喜欢了？"

樱木的拳头在身侧无意识地握紧。

"我不知道。所以来我想来确认一下。"确认一下是重新开始，还是真正了断。

流川明泽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摁熄在烟盒上，转过头。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甚至是严厉的。一贯温和的他露出这种表情让樱木不由自主觉得心惊。

"樱木君，我不管你要确认什么，只希望你确认清楚，然后尽快下决定。你知不知道小枫为你做了很多傻事，还差点......我不想他再这样下去了。"

樱木在座位上一下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看着流川明泽。流川明泽转开头。绿灯亮了，车流缓缓移动，流川明泽发动引擎。

"小枫还在学校，先接你到我家去吧。"流川明泽缓缓地说，车后镜里樱木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流川举着球站在篮球场地中间，加藤站在对面，脸色难看地盯着流川。

体育馆的门口，窗户，场地边上，以及看台上都挤满了人，几百道兴奋、好奇、惊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在体育馆中央的流川和加藤身上。

下午，全校社团的活动时间，流川在人流如潮的教学楼下拦住加藤，提出和加藤一对一时，所有听到流川的话的人都吃惊地停下脚步。

"用篮球。"流川冷冷地看着惊怒的加藤，"十分钟之内，看谁进的球多。你蠃了，我退学。我蠃了，你让学校撤消对我的处分。"

消息很快就被传开了，知道消息的人都涌向这里。流川和加藤周围挤得满满是人。

当着近百人，很快就是全校师生的面，被人挑战，这是加藤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流川以这种方式解决上次的事情，他更是想也想不到。

流川的球技他见过，那天在篮球馆，流川那一记漂亮有力的灌篮就象在灌在他脸上一样，令他嫉恨恼怒。他也是打篮球的人，看得出流川的球技如何，也很清楚他和流川之间谁高谁低。

加藤脸色越来越阴沉，可是他狠狠的目光对流川毫无用处，流川就象坚冰一样，毫不退让。

"谁要和你一对一，训导处已经决定对你做记大过处分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提出这种要求？"

嗅出气氛不对，松本跳出来大叫，平光更大声地接口，"流川枫你打伤加藤队长，就该受处分，你还赁什么和加藤队长一对一？"

他们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响起了嘲笑声。几百道象箭一样的目光射在加藤身上，搜索着加藤被流川打伤的地方。

加藤的脸色更加难看，狠狠地瞪着松本和平光。松本和平光的脸通红之后又发白。

加藤慌乱地思考。怎么办？接受挑战，恐怕没什么胜算，不接受，从此以后在这所学校里再也威风不起来。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射过来的目光，似乎被流川激励了一般再也不掩饰里面的嘲弄、揶揄和激动。加藤觉得整个身体就要被象箭一样的目光穿透，不接受挑战的话也象被箭钉牢在喉头，说不出来。

这是加藤第一次品尝成为众矢之的狼狈滋味，对流川的恼恨已经深到了极点。

"流川枫，你......"

"你怕了吗？"流川冷冷地打断他加藤，加藤的脸一下涨成了紫红。

"流川枫，你不要后悔！"

加藤咬着牙，一字一句逼出的话，令旁观的人都心惊肉跳，可是流川却毫无反应，转身就向体育馆走去。

"废话少说，不怕的话，现在就跟我去体育馆。"

消息在学校里完全传开，学生们丢下自己的社团活动，从学校各个地方奔向体育馆，把体育馆内外能够观看这场比赛的地方都占得满满的。

"照理说，能够当上篮球队长，球技应该不错吧，那为什么犹豫了半天才敢答应别人的挑战呢。"

"这么说的话，恐怕是技不如人吧，所以才不敢答应啊。"

有几个人在大声讥笑，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一大片的笑声。松本和平光恶狠狠地寻声找去，可是所有人的脸都笑的，所有人的嘴都是张开的，哪里找得出说话的是谁。

流川把球抛给加藤，"你先攻。"他淡淡地说，张开手脚，蹲下身。

加藤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人群里又暴发出嘲笑声，松本和平光为加藤加油的声音完全掩盖在那一大片的嘲笑声里。

在旁边观战的篮球队员的表情是难看的，他们也不知道是希望加藤蠃还是希望流川蠃。不论谁蠃，他们都无法衷心感到高兴。

从来没有打入过全国大赛的篮球队一直不受校方重视，只是因为加藤在篮球队，所以校方才礼节性地给予一些关注，并对加藤的要求有求必应罢了。篮球队从来没有球技高超的队员加入过。现在，流川加入了，可是他们却因为惧怕加藤，而孤立冷落流川，甚至打算把流川逼出球队，这对他们中几个喜欢着篮球，却不得不屈服于加藤的队员来说，深刻地体味到了羞惭和苦涩不堪的滋味。

"比赛开始。"充当裁判和计时员的一个学生用力地吹响哨子，尖利的哨音令所有人都兴奋地睁大眼睛。

加藤运球飞快向流川冲去，他的体格较流川大得多，冲过来时就象一堵厚墙压向流川，流川没有躲闪，凝神盯着加藤全身的动作。从来不轻视对手，也不对对手留情的他，全力面对这场一对一。

眼见流川没有被吓倒，加藤反而只能放慢速度。到流川面前后，他想从流川侧面冲突，流川却跟随着他的动作拦截。加藤继续左右冲突，可是流川如影随形，就算他用了假动作，流川也能一下识破，准确地出现在他打算突破的地方。

两分钟过去，加藤的额上大颗的汗珠滴落下来，流川的呼吸却不见一点急促，动作依然轻捷，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就在加藤再一次试着突破流川的防守的时候，流川的冰晶样的眼睛突然象是燃烧起来，凌厉的气势从眼中散发出来，弥漫全身，直逼加藤。

用两分钟的时间弄清加藤的水平后，流川开始进攻了。加藤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球从地上弹起，而他的手还没有触到球的那一刻，流川伸出了手。

左手横扫过去，把球拍出加藤掌下的范围，右手跟上去一翻压住球，球弹跳一下，到了流川手里。

在一大片的欢呼声中，流川闪过加藤，象箭一样冲向加藤身后的篮架。加藤怒吼一声追过去时，流川已经跃起来，手臂在空中高高扬起，划个弧度扣下，"砰"一声巨响，球漂亮地灌进了篮框里。

体育馆中的欢呼声几乎能把屋顶掀翻，松本和平光目瞪口呆地看着稳稳落在地上的流川。他们也是篮球队员，即使水平不高，但从刚才流川严密的防守，电光火石般的拦截以及突破、灌篮中，也看得出流川的水平远在加藤之上。

这一场决斗，加藤恐怕是输定了。

五分钟过去，在这五分钟里，加藤全无还手之力。流川进攻时他防守不住，而他进攻时，又因为无法摆脱流川的防守而失去机会。他一球未进，而流川已经进了四球。

体育馆里的欢呼声对加藤来说就是不停止的嘲笑，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的急跳，越来越强烈的恨怒和羞耻感正使他渐渐失去理智。

从来就没有人敢违抗我，从来就没有人敢让我丢脸，谁也不能蠃我加藤有康，我是加藤有康！不是普通人！

加藤挥起手臂，用尽全力把球狠狠扔出去，球呼啸着向流川脸上砸来，两公尺外的流川根本来不及躲避，只来得及横起右臂挡在脸前。

篮球撞击流川在手臂上，非常大的声音，流川整条右臂都麻了，球的冲击力还不减，撞得他身体摇晃，向后摔倒在地上，但他的另一只手却抱住了球。

在体育馆里的惊叫声和怒骂声中，加藤扑过去抢球，趁身体挡住裁判视线的片刻，狠狠一拳打在流川腹上，在流川因疼痛而松手的时候，抢过球，冲向篮架，把球灌进篮中。

没有欢呼声，只有口哨声和叫骂声，场边上的篮球队员面红耳赤，抬不起头。作裁判的那个学生没有看见加藤偷袭流川，犹豫了一下，没有判加藤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