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叫声和怒骂声传来，其中两个人又去压制流川的手，可是却让流川的腿挣脱了，流川抬脚踢在其中一个人的小腹上，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完全想不到长相白晰清俊的流川会这么有力，慌乱的四个人顾不上撕扯流川的衣服，忙着压制流川的手脚。

"没人敢惹我加藤有康，没人敢踩在我加藤有康头上，流川枫，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不是很高傲吗？那我就让你从今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加藤象疯了一样呼喝暴跳，手中的应急灯不停地摇晃，墙上五个激烈挣扎撕打的人影也在摇晃。

"你们这四个笨蛋不会用力吗？给我打他的脸，把他脸上那个表情打掉，我最讨厌那个表情了，给我打，狠狠的打！"加藤高声大叫，挥舞着手，应急灯甩到了墙上，"砰"一声，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灯熄了。

忽然的黑暗令加藤五人一愣，流川趁这时候手脚用力一挣，挣脱了钳制，滚到一边站起来，认准的门的方向飞快跑去。清醒过来的四个男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大叫，加藤怒叫的声音尖利刺耳。

"快抓住他，笨蛋。"

"什么也看不见，快开灯。"

流川摸索着，终于摸到门，就在这时灯亮起来了，乱扫的灯光搜寻到流川在门边的身影，加藤怒吼："他在那，快抓住他。"五个人一齐扑向流川。

流川把门打开，冲出去，加藤的指尖就在他后背擦过。

流川冲下楼梯，飞快地奔跑，不停旋转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后面脚步声追下来了。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眼前一亮，出现了出口。流川冲出去，跑进外面的大雨中。

这里果然是工地，一排排待拆的旧公寓立在雨雾中。流川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认不清方向，就只有选一个比较亮的地方拼命跑去。

后面传来叫骂声，不久后是汽车的引擎声，当车轮碾压着地面的声音从后面逼近时，流川的心沉了下去。

米花路尽头是一个居民区，都是老旧的公寓和平房，居民已经搬空了，几天前整个居民区都被围起来待拆。大雨中，这里黑暗森冷，除了雨声外一片死寂。

流川明泽放慢车速，两人一路仔细地寻找。车子驶进居民区时，樱木听到什么地方有汽车的引擎声传来。

"停车！"

樱木低叫，流川明泽连忙踩下刹车。樱木侧耳倾听，确实有细微的引擎声从深处传来，可是一下又消失了。

"流川先生，我听到里面有汽车的引擎声，可能就是那辆车。我们下车分头找。"

流川明泽已经打开车门，跑进雨雾中，"樱木，你找那边，我找这边。找到小枫的话，就回来这里。"

流川向侧边扑倒，车从耳旁擦过，跟着又调头，拦在他后面。流川抬起头，前面是一条死巷子，没有路了。

加藤五人从车上下来，走向流川。几把铁锹竖在墙角，加藤抄起一把，另外四个人也各抄起一把。

"打得他不能动后，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了。"加藤狞笑地说，歪头盯着流川，"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的吗？"

"臭小子，长得漂亮，打起人来可真狠啊。既然你敢踢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我就打断你的手吧。"

五个人狞笑着走向流川。流川贴着墙慢慢后退，右手摸到一样东西就抓起来。

是一支棒球棍。流川两手握住，不再后退，他盯着加藤五人，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他全身都湿透了，脸也脏了，可是冷静的表情和凌厉的气势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改变，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惧怕和屈服。

"上！"

加藤下了命令，五个人举着铁锹扑向流川。

樱木在街上奔跑，大声叫喊："狐狸，你在哪里？狐狸，你在哪里？"

声音在空荡荡的街上回荡，传进流川耳中时，流川象触电了一般，浑身剧颤。为什么会听到他的声音？难道是疼痛使自己产生幻听了？

身上挨了几下已经记不清了，被铁锹打到的地方都痛得钻心，手臂，腿上，肩上和背上的骨头象要裂开，头上有血流下来，嘴里充满铁锈的味道。听任那四个人的铁锹打在身上，流川手中的棒球棍只认准加藤一个人用力挥打。

加藤发出惨叫声，他腿被打中了，痛得跪下来，跟着头又被流川打中，加藤痛叫着把铁锹敲在流川颈上。流川扑倒在地，可是却不觉得痛，樱木的声音那么清晰，不会是幻听，他真的来了。流川向声音方向伸出手，一支铁锹挥过来，打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有人来了。"

"不许停，给我往死里打他。"

"可是有人来了......"

"一块打！"

加藤捂着头怒叫，拿起铁锹摇摇晃晃站起来，向下看着不能动弹的流川。另外四个人跑向巷口，埋伏在两边。外面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白痴，别过来。"流川用尽全力大叫，加藤挥起铁锹。

"狐狸！"

樱木循声冲进巷中，一眼看见正向地上的流川挥下铁锹的加藤，他大吼着冲向加藤。

"小心啊！"

流川惊叫。巷两边四把铁锹挥起来，打在樱木背上和腿上，樱木踉跄着向地上扑倒，四条铁锹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打得他站不起来。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不关他的事，放开他！"流川嘶声大叫，向樱木爬去。

"狐狸，狐狸。"

樱木大叫，举手遮挡挥下的铁锹，极力想要看清流川。加藤的铁锹没有挥下去，他正慢慢俯下身盯着流川的脸。

他终于在那张冰漠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和惊慌，为那个闯进来的人露出的恐惧和惊慌。

加藤抬头看向樱木。红头发！

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红头发的人就是流川的弱点。加藤兴奋得无以附加，扣住流川的下巴把流川的脸抬起来，"流川枫，他被打比你自己被打还痛吧，你也终于开始害怕了？"抬头指着樱木大吼："给我狠狠打这个红头发的！"

"不要，不要。白痴，白痴......"流川极力睁开眼睛看向樱木，神智越来越糊模，可是恐惧心疼的感觉却清晰无比。铁锹用力打在樱木身上的砰砰重响声，每一下都象打在自己身上。

"害怕就求饶啊，求我的话，或许可以饶了他。"

"不要打他，不关他的事，不要，求你......"

全身都被重击，嘴角、头上流下血来，可是樱木却不觉得痛。那只骄傲的狐狸在求饶，为了他向别人求饶。傻狐狸，笨狐狸啊。

铁锹夹着风声的拍向头顶，樱木大吼着伸手在头顶上抓住了铁锹边缘，使劲一拉，把那个家伙拉下来，在另外三人连忙缩手怕打着同伴的时候，樱木站起来，狠狠一拳揍在其中一个家伙头上，那人痛叫一声倒下去，樱木夺过他手里的铁锹，扫向另个两个家伙。

头上流着血的樱木就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红发在雨中象一大簇暗火在燃烧，可怕的表情和目光吓住剩下的两个男人。樱木挥起铁锹打在他们腿上，他们惨叫着丢下铁锹，抱腿蹲在地上。

樱木转身向流川冲去。狐狸就在前面，那张做梦都在想着的脸庞就在前面。

加藤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抄起铁锹，把锋利的边横在流川后颈上，"站住，你敢过来的话，我就打死他。"

樱木没有理他，脚步不停象箭一样冲过去，加藤惊恐地向流川挥下铁锹，樱木怒吼着把手里的铁锹用尽全力投出，象对准篮框投出篮球一样，锋利的边缘准确地击中了加藤的额头。加藤惨叫一声，捂着头向后倒去，铁锹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樱木扑过去扶起流川。流川已经昏迷了，血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流下来。心痛得象要爆裂，樱木抱起流川，向巷外冲去。

流川的头无力的仰向后，手软软地垂下来，好象要感觉不到他呼吸了，雨把什么都遮盖了，连流下的血都很快被冲涮干净。

"狐狸，你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樱木边跑边哭，泪水和雨水把视线模糊了，连流川明泽跑过来他也看不到，流川明泽叫着"小枫，小枫"的恐惧声音也远得象梦一样。

把流川放进车里，樱木坐在后座，一手抱住流川，一手摇着架驶座上流川明泽的肩，大叫："混蛋，快开车，快去医院。"

一个耳光重重摔在樱木脸上，"樱木，冷静点。"流川明泽大叫，"快给小枫止血，流血的地方全部包扎起来。"

樱木被打得清醒过来，连忙脱掉外衣，再把衬衫脱下，撕扯成条，包扎在流川所有流血的伤口上。到处都是伤口，嘴里也有血流出来，擦去了又流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法替他流血，没法替他痛。樱木小心地把流川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狐狸，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泪水落在流川头上，和流出的血丝渗在一起。

车子飞快地驶离工地，远处传来警车的鸣叫声。米花路上，车子和警车相擦而过，流川明泽抓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地捏紧。
第十七章

抢救了五个多小时，流川才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虽说脱离危险却一直昏迷不醒，樱木和流川明泽不眠不休守在他身边两天三夜，即使医生说流川第三天会醒，樱木和流川明泽的忧怕也还是一点不减。

第三天晚上，特护病房里，流川明泽、樱木、木暮以及两个特护都守在病床边，等流川醒来。

流川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乌黑的发只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严重骨折的左手和右脚固定了石膏悬吊起来，要等肿涨消退后才能做复位手术。樱木把流川的右手握在掌心里，紧紧的，似乎生怕一松手，流川体内生命的游线就会断掉。

七点、八点、九点，流川明泽和樱木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木暮却开始在椅上不安地移动身体。

九点半，流川的手在樱木掌心里动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樱木惊喜地大叫，流川明泽和木暮从椅上跳起来。

睫毛又颤动了几下后，流川的眼睛睁开，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两个特护把樱木、流川明泽和木暮从床前赶掉，让赶来的医生仔细地检查流川。

五分钟后医生直起身，脸上含着笑容："放心吧，他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从现在开始情况会慢慢好转，只要好好养伤，顺利的话，两个月后就可以象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樱木、流川明泽和木暮脸上紧张的的线条尽数退去，欣喜的笑容布满三张脸庞。凝视着意识渐渐恢复的流川，心里的喜悦一圈圈地扩大。

流川的视线开始移动，落在樱木的红发上时眼珠定住。

意识被这熟悉的红色从遥远的地方一下拉回来，流川眼里茫然的神色尽退，有光从深处透出来，他张嘴要说话。

"流川君，你的身体很虚弱，现在还说不了话，有话可以明天再说。"医生阻止流川说话，抬头对流川明泽三人摆摆手，"你们不要打挠他太久，让他好好休息。还有，不要刺激他的情绪，他需要静养。"再嘱咐几句后，和两个特护退出病房。

流川一眨不眨地看着樱木，眼里光彩闪烁，苍白的脸颊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虽然嘴里说不出话，眼里却汇聚了千言万语。

樱木看着他的眼睛，边看边流泪，抹去了又流出来，流川呼吸变得急促。

眼见这样不行，流川明泽连忙俯身挡住儿子的视线，柔声说："小枫，樱木他很累了，因为担心你，他已经三个晚上没睡。现在你们两个都需要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樱木脸上有明显的长时间没睡的痕迹，流川看到了。他眨眨眼睛，明白这是答应的意思，流川明泽这才让开身体。

樱木已经擦干泪水，朝流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狐狸，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也去睡。"

流川一直看着樱木，直到眼睛在疲倦的侵袭下闭上。

流川明泽吁出一口气，转头向木暮，"木暮君，可以请你守在小枫身边一会儿吗？我有话要和樱木说。"

木暮点点头，忧心地看了樱木一眼。樱木从床边站起来，向后退到门边，停了一下后才转身跟在流川明泽身后走出病房。

"加藤家的人前天先一步把小枫和你告上法庭了，我已经收到传票，家庭法庭下个礼拜一开庭审理。"

长长走廊的另一边，流川明泽和樱木一前一后站在玻璃窗前。

樱木捏紧拳头，眼里喷出怒火，"他居然倒过来告我们，那个混蛋！"

"你和小枫一个破了加藤有康的相，一个打断他的腿，加藤家的人当然不会善罢干休。"

"加藤有康和另外四个混蛋差点儿把狐狸打死了，不会善罢干休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吧。"

"那当然。"流川明泽冷冷地说，跟着语气缓和下来，"不要太担心，我已经请了我的一个当律师的好朋友替你和小枫辩护，他是日本最好的几位律师之一。明天我会安排他来医院见你和小枫，到时候你把情况实细地告诉他。至于其他事，我会应付。"

樱木点点头，两人沉默下来。知道流川明泽还有话要说，樱木没有走开。流川明泽深思地看着他，直看到他露出不自在神情为止。

"樱木，告诉我，你想清楚了吗？"

樱木愣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流川明泽问的是他来东京目的，对于是和流川重新开始还是和流川真正了断的确认。

背一挺，樱木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清楚了，我想和狐狸重新开始......"

"真的想清楚了？"流川明泽打断他的话，仔细看樱木的眼睛，"你真的喜欢小枫？樱木，不要把喜欢和可怜、感动、愧疚这些情绪弄混了！"

"我没有弄混。"樱木低吼，生气地瞪着流川明泽，"虽然我确实很感动很愧疚，可是我没有弄混，我喜欢狐狸，真的喜欢！"

流川明泽探究的眼神告诉樱木他不会轻易相信。"因为看到小枫处在危险中，所以在一刹那爱上小枫了？你是不是想对我这样解释你突然爱上小枫的原因？"

"我不是突然爱上狐狸，我一直都喜欢狐狸，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在看到狐狸满身是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那时狐狸......"樱木的牙关紧紧咬住，过一会儿松了牙关缓缓地说，"那我也会死掉。"

那一刻的恐惧和心脏的剧痛这一生都不想再尝一次，抱着流川浑身是血的身体，心里只想着如果流川死了，自己就跟着一块死掉，那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你的一时冲动？"流川明泽淡淡地说，盯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樱木，他的眼睛深处一道火一样的光芒闪过。

"等到小枫的伤好了，事情都过去后，你可能就会发现，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小枫，只是和小枫共患难的情节使你一时感情冲动而已。以樱木你的性格，是很容易有这种冲动的。"流川明泽的话越来越尖锐，"就算你是喜欢小枫好了，能喜欢多久？你曾说你喜欢过小枫的，那为什么后来又和小枫分手？"

樱木一惊，和流川一起生活的那一年，两人互相伤害的情景突然浮到眼前来。

"你很讨厌小枫的任性吧？小枫对喜欢的人或东西又有很强的独占欲，和小枫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就象被小枫锁死了一样，身心都不自由？"

"就算你和小枫重新开始，小枫对你的独占欲也不会改变，慢慢的，你又会觉得小枫讨厌，觉得和他在一起生活很累，然后你们又会开始互相伤害，重演那一年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