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同人]斩愁(上)————璇儿
璇儿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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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佚心乱如麻,百味纷呈。一掌挥出,茅舍倾塌,水波翻腾。可怜了丈余内的鱼,尽皆被震上岸来,濒

死挣扎。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私心,断送了我万里河山!虽然我是自忖以手中兵力,难胜金军,为求稳

妥而不愿妄然进军,但我拥兵自重,欲保存实力而增加政治法码,也是不争的事实!我的问鼎之心而造

成我的犹豫,不待最后时刻却不愿出兵相救,如今,却造成了这等不可挽回的局面!后世对我责难鄙薄

那不必说了,我却如何有面目去地下见我赵家列祖列宗?!然而……这封十万火急的密信,为何却未送

到我手中?
顾惜朝见到赵佚神色变幻,暗自戒备。却见赵佚脸色慢慢平静起来,道:“听雨,传我之令,叫惊雷跟

眠风立即带兵前往建康。还有,你回京一趟,顺便打探一下我母妃的消息。”
赵佚脸色慢慢平静起来,道:“听雨,传我之令,叫惊雷跟眠风立即带兵前往建康。还有,你回京一趟

,我想知道京城究竟如何了。”
萧听雨领命而去,赵佚缓缓坐下,在钓竿上装了饵,放入水中。
顾惜朝忍不住道:“王爷?”心中暗道,此时你还如此悠闲?
赵佚却不理他,双目盯着江面一波波的涟漪,忽然手中一沉,顺势上拉,一尾鱼已被钓了上来。赵佚却

把鱼放回了水中,顾惜朝笑道:“王爷你倒有意思。”
赵佚微叹道:“这么小的鱼,到手又有何用?就算用来下酒也不够味。”笑了笑道,“走吧,天晚了。

二人骑马缓缓而行,周围景色慢慢向后退去,消逝。
赵佚眼望远方,神色若有所思。
“王爷在想什么?”
赵佚转过脸,顾惜朝很少看到他有如此凝重的表情。“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做。” 有谁知,江山变改,

是难是易。白骨遍地,连天哀鸣,这就是改朝换代的必经过程吗?我知道,我也明白,然而如今,心死

的感觉却让我自己都恐惧。
顾惜朝也笑不出了:“我觉得,再怎么做,结果可能都是一样的。”
赵佚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没有笑意的笑:“结果可能是一样,但,过程不同。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哪怕

是被万人唾骂我是亡国之帝也无所谓。不管我如何想,悲剧都已经造成了。嘿嘿,一将功成万骨枯?你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看清楚,看这兵荒马乱,看这血流遍野,看这尸横遍地!”
顾惜朝哼了一声道:“我倒不知王爷是爱民如子之人。”
赵佚正视他,目中没有嘲弄:“如果我当了皇帝,我决不会把大好江山送到他人手中。我不敢保证在我

手下百姓能过得安居乐业,但至少,会比现在强。”游目四顾,低喟道,“可怜这百年基业,倾刻间便

会毁于金人之手。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顾惜朝不再言语。赵佚是认真的。自己不是没有反思过,可是,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还能去忧国忧民吗

?我已经选择过了,已经再无回头路了。
赵佚笑道:“你血洗赫连府那天,便已知道今日吧?那是大宋的最后一道防线,你毁了它,也等于毁了

大宋。我知无人能阻你,亲自星夜赶来,却还是来迟一步。你已杀了人,我又能如何,把你杀了也无济

于事,只索走一步看一步了。只不过,你未想到会来得如此快而已。快到连你这等心思敏捷之人都来不

及反应的地步!”突然一笑,道,“不过我有件事不明白,你明知道有朝一日我会揭你的底,到时后果

堪忧,你却为什么不逃?”
顾惜朝愣住,未料到赵佚会在此时揭穿他。半日道:“我无处可逃。”一字一顿,沉痛悲凉。
赵佚伸手拂过他垂在脸上的几缕发。“我一直都有皇帝梦,无奈的是,生不逢时。不过,我想做的,就

一定会做到。我决不相信,在这个世上,会有我办不到的事。你就留在我身边吧,那件事,反正有好处

,也有坏处,我不跟你计较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基。我封你为王便是。”
顾惜朝盯着他,慢慢笑道:“我相信,你可能会成功。可是,我也决不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你办不到的

事。”
赵佚淡淡地笑了,笑得很:“你认为,我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你?”
顾惜朝道:“我不敢说。毕竟如你所言,世上有太多的巧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的心,你得

不到。感情是不可能勉强的东西。”
赵佚缓缓道:“你错了。”
顾惜朝笑道:“那王爷打算用什么办法?”
赵佚淡淡地道:“很简单。我把你的心从你胸中挖出来,血淋淋地握在手中,永不放手!那样,我算不

算是得到了你的心?”
顾惜朝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噤。终于,他苦笑道:“赵佚,你终究还是胜我一筹。我真不希望会有这一

天。”
赵佚望着惜朝半山,江水也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绛红。淡然道:“我也不希望,不过,我有预感,结局

恐怕好不到哪儿去。”抽出袖中玉箫,道,“可为我吹一曲?”
顾惜朝一愣,继而笑道:“已然染了人血,再非纯净的箫声,王爷当真想听?”接箫就唇吹秦,呜咽箫

声中竟隐有肃杀之意。
赵佚静静聆听,容颜也逐渐沉入暮色之中。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亦渐渐被黑暗吞噬。
22
也许官场本是黑暗的地方,而皇室的阴暗,更是不能为外人道之的。顾惜朝想,自己恐怕当真不知道,

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宋徽宗、宋钦宗被金掳走为质,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亲王包括公主、嫔妃大都被掠往金国,除了康王赵

佚手拥重兵,再无他人可即位。这一作法正大光明,没有人能提出异议,反而是众望所归。于是,赵佚

登基之事,已成定局。
赵佚坐在房内,面前是一壶酒。他已闷闷地喝了半日了,忽然有人敲门,便叫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林岩。林岩道:“王爷,明日便是登基之日,王爷还有什么忧心的?”又笑道。“王爷如此烦

心,怕是因为宁远侯吧?”
赵佚手一颤动。杯中的酒泼了出来,他也不自知。
林岩暗暗摇头,道:“王爷,你不可在意他。你若在意,你必后悔。”
赵佚猛地站起:“为什么?连母亲都如此暗示我,到底为什么?”
林岩深深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王爷,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还不下

手?你明知道这顾惜朝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名利,你若是再不下手,他迟早会坏了你的大事!”
赵佚缓缓坐下,道:“我明白,可是,我不忍下手。而且,我并没有发现他有背叛我之处。我是喜欢这

个人,对你,我不必否认。”
“王爷是宁愿相信他没有背叛你之处,你根本不愿去查证!”林岩字字锐利,“难道一定要等到不可挽

回的那一天,王爷才会后悔?王爷,我一直派人跟踪他,他曾偷入你书房,你难道不知?王爷,我一直

派人跟踪他,那封重要的书信很可能就是他毁的,您难道不知?”
赵佚不再言语,又喝了一杯酒。诚如林岩所言,那封不知所踪的信函,断无送丢之理。已向各关口驿站

求证过,确认是入了城的,那么,必然是有人在城内拦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然而,若果真是他所为

,他又有何目的?
林岩垂首道:“王爷,请立即定夺。他心思叵测,头脑又极缜密,必有所图。大事为先,顾惜朝,留不

得。”
赵佚注视着他,目光锋锐如刀:“所图?他所图的到底是什么?我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出!”
林岩叹道:“理由,王爷还是不要知晓的好。这是颜妃娘娘的意思,王爷,娘娘不会害您的。”
赵佚运劲一捏,手中的酒壶被捏扁了。他沉默半日,道:“让他好好上路,记住,不准任何人辱他。”
林岩道:“是。”又道,“老奴还有一事求王爷。”
赵佚道:“你说。”
林岩道:“老奴侍候了颜妃娘娘一辈子,如今,也侍候不了她了。如今王爷即将登基,还望让老奴告老

还乡。”
赵佚目光一闪,道:“哦?你想告老?我还想登基之后再对你加以封赏,这时候你却要告老还乡?”
林岩磕头道:“还望王爷成全。”
赵佚笑道:“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也不留你了。若有一日我母亲回来,只要你愿意,你照旧可回来。”
林岩磕了三个头,脸上依然毫无表情,慢慢退了出去。

顾惜朝摩挲着那支箫。那温润光滑的感觉摸起来很舒服。绿,绿得有些妖异。
“夜深露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一,二,三,四,五,六.顾惜朝面上依然挂着笑意,心中却暗叫不妙。看这六个人的身法,都是一等

一的高手。以自己武功,要以一敌六,时间长了,终究不支。
心中恼怒,望着来人笑道:“何必蒙面?咱们又不是不认识。林大管家,连你也出手了?看来我的命,

还不算是不值钱。”
最后走进来的确是林岩。他取下面罩,缓缓道:“宁远侯,王爷不想杀你,但他必须杀你。为什么原因

,他并不清楚,而我知,你也知。如果你想好好上路,那就放下剑。”
顾惜朝道:“我知?我知什么?如果我要死,你也告诉我为什么,不要让我糊里糊涂地上黄泉!”
林岩摇头:“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在府中翻寻那些卷宗时,你便已知道了。”
顾惜朝笑道:“那也不能成为你要杀我的理由,还望总管大人赐教。”
林岩凝视着他,沉默良久,道:“你进了王府,便是最大的错误!”一挥手,六人齐齐攻上。
顾惜朝一手剑抵六人,若非怕他湛卢锋锐,不敢硬接硬碰,早已不支。六人联手,威力惊人,顾惜朝额

头已见汗。心中暗想,林岩竟叫了六名高手来杀自己,其实有三四个人已足够了,如此慎重,为什么势

必要杀自己?看来,自己的猜测是事实了。一个疏神,已露出了破绽。
林岩见机,抽出长剑,这一剑可谓快、准、狠!就算没有六人联手,顾惜朝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要抵挡

他这一剑都需全力回击,此刻腹背受敌,如何还分得开身去招架?一时间万念俱灰,林岩长剑直指向自

己咽喉,不由得长叹一声,湛卢剑已垂下。
人在死之前一刹那应该想些什么?顾惜朝不知道。即使在当年金殿对决,戚少商一剑劈上自己肩头时,

也没有如此感觉贴近死亡。
这一刻,自己想的是什么?
他笑了,自己想的是戚少商。他想,自己是后悔了,应该在那一刻握紧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握不住,就两个一起摔下去吧。毂则异室,死则同穴。我想的,偏偏一样都没有做到。当我发了疯地想

要名要利时,我没有得到,反而失了晚晴。当我想要跟戚少商一起策马江湖,快意恩仇时,我又执著于

我的固执,我的骄傲,还有我的仇恨……于是,我就让机会一次又一次地从手中溜走,就像连云寨上从

我手中滑落的那把黄沙。
我后悔了,我应该握住你的手的。那是我的幸福。不过,幸福于我而言,是那么遥不可及。我的血,我

想,是不洁的。
剑尖已划到咽喉。已可感到那逼人的剑气。
我后悔了,我宁愿,两年前,死在你的剑下。
一道红影一闪,叮地一响,架开了长剑。顾惜朝睁开眼睛,一管鲜红如血的玉箫。是赵佚的兵器。他无

意识地笑了笑。
最后,你还是不忍杀我。当一个人,违背了他自己的原则的时候,大概,就离死期不远了罢。你,赵佚

,也不例外。
“王爷!”林岩长剑已落地,赵佚一挡之力,非同小可,已震得他手臂酸麻。
赵佚手执玉箫,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顾惜朝,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仿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王爷!……”
赵佚低声喝道:“退下!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
林岩动了一下嘴唇。他知赵佚心意已决,既然他亲自出手,就决不容别人再动顾惜朝一下。挥了挥手,

与几名刺客退了出去。
顾惜朝不再有笑容,道:“赵佚,你比我想的还狠。”
赵佚淡淡道:“如果我够狠,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
顾惜朝不语,他知道赵佚说的是事实。“如果你命人杀我便是为了来救我的话,你现在一样可以动手。

”握了剑,便欲追出。
赵佚道:“你想干什么?”
顾惜朝道:“这林岩不杀我是定不甘心的,他武功甚高,对我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赵佚盯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他已告老还乡,这次来杀你本是他离去之前最后一件事。他也想安享

晚年,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顾惜朝唔了一声,道:“既然王爷这么说,我也就信了。”
赵佚审视地打量着他,半日,慢慢背转身去。“我明天登基,我也遵守承诺,封你为宁王。而且你也应

该知道,你非皇室中人,封爵到此,已是少有的破例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我希望你

考虑清楚,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如此而已。你不尽情享乐,一味追忆过往,有何意义?

” 他回眸,眸中竟有浓浓的怜悯沉淀,“逝者,如斯夫。聪明如你,难道当真不懂?”
赵佚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顿住,缓缓道:“惜朝,不要逼我杀你。”
顾惜朝冷笑道:“王爷此举,本来便是嫌我知道得太多,杀人灭口而已。”
赵佚冷然道:“你心中明明知道,你是在强词夺理。你为何,我不知,也不想知。或许等到我知道的那

一天,也就是你死于我手中之日!”
顾惜朝道:“虽然这句话很俗,但我还是要说。赵佚,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赵佚猛然回头,直视着他道:“那好,咱们就来斗斗法。不过,虽然这句话也很俗,但我还是要警告你

。你要知道,那个输的人,必然是全盘皆输,一无所有!”
顾惜朝道:“我本来便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输掉的?不过是这条命罢了。”
赵佚嘿嘿一笑,道:“只怕到了那时,你这条命也不是你的了,是我的。”
一转身摔门而去,门扇在风中左右晃动。
顾惜朝望着他背影消失,慢慢坐了下来,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赵佚,我们就来斗斗法。
严命难违,我也是不得已。你不该,是拥有那管凤血凝的人。
我已失去所有,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顾惜朝拈起一颗白子,慢慢放了下去。
输赢成败,又怎由人算。我尽力,由天定罢。

时年,京城沦陷,徽钦二帝为金所俘,北宋灭,移师南京,建南宋。赵佚称帝,史称高宗。
23
淡淡轻雾,弥漫于碧池之上,仿佛连雾都被映成了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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