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珍贵的毒香?……”
顾惜朝醒来之时,是被囚车一路上的颠簸弄醒的。浑身重穴被制,瘫软无力,手足也被锁上了精钢的镣
铐。顾惜朝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茫茫然地瞪大眼睛,瞳仁中映出的是天边的云,像火一样红。
我还记得当年,我放了一把火,烧掉那个人间地狱时,火的颜色就是这种血红色。。火光冲天,我眼前
,一切都是血色的红。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我在火光里狂笑,我终于毁了这个毁灭我的地方。我
在最后一具尸体上补上一剑的时候,我面对苍天发誓——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真心的一个誓言——从这
一刻开始,我要忘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我要从头来过,以我的才能来成就我的骄傲。包括我娘,我也
要忘了她。仇恨只会是成功的枷锁,我要忘记一切,彻底忘却。就当那片记忆是个空白,根本不曾存在
过。
我以为什么都被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不剩了,我真的曾经这样以为。可是,我却不知道,发生了的事
,却是再怎么都存在的,无论如何也抹煞不了的。黄金鳞竟然揭穿了我的身世,唤醒了我心底最惨痛的
记忆,我杀了他。我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当年金殿之上那莫名其妙的失败,不甘心空有一身才华却输得
一败涂地!于是,我夜探王府,却没料到那又是另一场宿命的开端。总归,把所有有关系的人都拉到了
一起。这便是宿命?我真的不愿相信,但,偏生又让我受了罪。
凤血凝,水龙吟……如果我不曾见到那支凤血凝,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只是或许……我
想我那争名逐利的心,若是不满足我终归是不会甘心的。然而,至少,如果不见到,我可以把对身世的
疑惑与仇恨忘却,抛至脑后,毕竟那是上一代的事,毕竟父母已死……可是,也许这就是命,偏把一切
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还能够视而不见?
这是毁了我全家,我父母,和我一生的仇人。赵佚之父已死,便罢了,这个女人,我就算是一时冲动,
杀也都杀了,还能怎么样?就算后果堪忧,或许连命都要搭上,我也认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日顾惜朝悠悠醒转,眼前渐渐清晰。黄幔垂地,富丽堂皇,想来应是赵佚的寝
宫。心中一凉,知道此番无幸,咬牙暗想,最多不过一死罢了。这些时日来,萧听雨大约是得了赵佚旨
意,不敢对他如何,那毒香却没了一天少伺候的,顾惜朝至今还是全身发软,提不上劲力。
赵佚并没有像他想像那般愤怒得发狂。他的眼中是顾惜朝从来没见过的阴冷,他的脸色很苍白,也是自
己从未见过的苍白。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支在弦上的箭。也像一柄已出了鞘的剑。
“告诉我,为什么。”赵佚的声音竟然还是镇定如平日。“你难道不知,这是千刀万剐,诛连九族的大
罪?!”
顾惜朝居然笑了。那一笑笑得满是讽刺,和怨毒。“九族?好,皇上,我就等你来诛。”
赵佚大怒,一拂袖喝道:“给朕打!往死里打!”
一旁的太监宫女虽见惯杖刑,但一般打个几十杖也足以要人的命了,顾惜朝内功精深,虽然中毒已久,
元气有损,但有真气护住心脉,也只是个皮肉受苦罢了。只是这无休止地打将下来,当真是皮开肉绽,
血肉横飞,宫女们看了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赵佚坐在那里,脸色铁青。母亲猝死,叫他如何不怒?虽然从小在宫中长大,不敢说跟母亲如何感情深
厚,但毕竟血浓于水,若非确实对眼前这人有份情意在,莫说此刻,早在京城便已毙他于掌下。一念之
差,竟送了母亲的性命,当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打了百余下,顾惜朝再厉害也支撑不住,神智已然昏迷。一旁的李忠跟随赵佚日久,知道他对这宁王感
情不同,硬着头皮劝道:“皇上,他中毒已深,真气涣散,再打下去,恐怕真要送命了。”
赵佚何尝不知,只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喝道:“你说,到底为什么杀我母亲?”
顾惜朝勉力抬起头来,低声道:“你真要知道?”
赵佚喝道:“说!”
顾惜朝唇角拉出一个冰冷的笑,低低道:“皇上,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四年前,翰林学士顾辰轩,因莫
须有的罪名而被满门抄斩?”
赵佚一怔,确有此事,而且也是自己的父亲所经手的。瞪着顾惜朝,道:“你是……?”
顾惜朝道:“他就是我父亲。当日我族内男子皆被处斩,女的被卖身为奴,或充当官妓。”
赵佚摇头道:“那种官妓,决不可能在青楼生孩子。”
顾惜朝冷笑道:“确实,是不可能,不过,拜你母亲所赐,成了可能。”
赵佚愣了愣道:“我母亲?”
顾惜朝道:“不错,你母亲恋着我爹,我爹却娶了我娘。你父亲便是为此找借口灭了我家满门。你母亲
却仍不放过我……”说到此处,满腹怨气无法抑制,狂叫道,“若非是你父亲,我家怎会满门抄斩?什
么涉及株连,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你母亲更是丧心病狂,生生地把我自娘身边带走,害我过了十年生
不如死的日子,害我受尽白眼岐视,尝尽世间凄凉,害我落到如今这等下场!”狂笑道,“你要株我九
族?你诛啊!二十四年前已经诛过一次了,我不在乎你再来一次!莫说九族,十二族都可以!腰斩,凌
迟,随便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