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同人]斩愁(上)————璇儿
璇儿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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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毁坏总比建设来得容易,而且,何止容易千倍,万倍。戚少商自嘲地想。当初为了娶红泪,像烫手山芋

似地急火火地把这连云寨给抛出去,结果好,抛给了一条豺狼,噢不,是比豺狼还狠还毒的家伙。现在

,自己还巴巴地来重建……毁灭只是在一夜之间,重建却生生地花了两年。
也罢,现在又有了连云寨,自己又是大当家。老八依旧是老八,没办法,谁叫他武功平平又头脑简单,

自己想升他的职又怕他担当不起。八大寨主总算找齐了,一切血腥仿佛都已散去,除了那一面孤独屹立

在乌鸦岭上的矮墙。红泪依旧在碎云渊毁诺城做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云中仙子,只是取消了那一道无聊

的禁令。贫瘠而荒凉的无边黄土啊,鲜红如夕阳的血迹已不复存在,若有,恐怕也早已深深地浸入了干

裂的土地,表面却了无痕迹,一如自己的心。
戚少商站在连云寨的高墙上俯视下方。他的容貌并无多大改变,也许,对于成熟的男人而言,时间刻在

他脸上的也仅仅是几许沧桑感而已。血海深仇,报仇雪恨。那些不过都是空话。踩着一路的血泊和尸体

走过去,牺牲的人不计其数,自己苦撑着活下来的目的却已变得如轻烟般缥缈不可捉摸!报仇?自己报

了什么仇?自己不过是一个政治阴谋下的牺牲品,一个踩着朋友的尸体得以幸存的……大侠!自己有过

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血洗连云寨,杀害他所有朋友的人。一次,两次,和最后一

次。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缓缓拔出手中的逆水寒,手掌般宽的剑刃在夕阳下闪着冰冽的光。染了无数人鲜血的逆水寒,依然纯净

如一泓秋水。戚少商伸手轻叩剑身,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只有你,不曾变。”

如果名字不曾为时间流逝而改变的话。如果残留的记忆没有欺骗自己的话。那么。这旗亭酒肆便是自己

午夜梦回的地方。那个开端,一切一切的开端。戚少商固执地认为,在这酒亭的相识,便是宿命的因缘

。我又来了,这个你我最初相识之处。再来回忆一次,想念一次。
依然是一片黄沙,酒幌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旗亭酒肆”。也许,下次来到的时候,这一切都已化成

了灰,没入黄沙之中,连一丝丝痕迹也看不见。如果,心上的痕迹也能如此抹灭,便好。
“拿酒来。”
掌柜的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把酒菜端了上来。戚少商看了他一眼,道:“这店家又换老板了?”
掌柜的一面倒酒,一边笑道:“原来的老板回老家去了,我就接下来了。”
戚少商哦了一声,不再在意。自高鸡血死后,这酒肆换了好几个老板,不过生意一直不好。本来便是兵

马荒乱,民不聊生之际,颠沛流离是平常之事。
戚少商提起酒壶,往口中直倒下去。辛辣的酒液冲进喉咙,喝得太急,太快,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月光洒在脸孔他身上。冷得让他打了个寒噤。戚少商抬头望了望月亮,又是一个寒噤。真奇怪,本来应

该是金黄柔和的满月,此刻为什么却是青白的颜色,青白得近似惨白,像死人的脸,死人的骨头。
那天夜里,也有月光。那天的月柔美如同夜里的轻风,如同清晨花瓣的颤动,如同早春里少女萌动的柔

嫩的心。
从来没有哪一次,自己舞剑舞得如此酣畅淋漓!
曾经,那个人沐浴于月光清风之中,为自己抚琴。那个人说,从来没有人赏识自己的才能,只有自己。

所以,为自己弹奏一曲,聊慰知音。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我早已知道,在这

旗亭酒肆的相识,本来也是你设的局,是你要来接近我,取我性命的局。我却傻傻地踏了进去。而如今

……我还痴痴地念着当年的一幕,一遍遍在心中回想,回想你当时的笑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戚少商不自觉地转头向窗边望去。仿若雷击般,戚少商定定地怔在那里,如同石化。窗边的桌旁,一个

淡淡的青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月光之下。淡青色的衣袍,微卷的发,却看不清容颜。隐隐约约,看得见

那眼珠中闪耀的幽幽的光。在月光下,如冰,如水,亦如月。
月已隐入云层,雷声划破了暗夜的静,也划破了他的心。与此同时,闪电划过天际,映得天地间如同白

昼。“砰”地一声,戚少商手中的酒碗落到了地上,跌得粉碎。
一张苍白如玉琢成的脸庞,出现在闪电的寒光之中。轻仰着头,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张开。眸子是合上

的,浓密的睫毛给苍白得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了一抹阴影。
雨还在下。闪电再次照亮天际时,戚少商依然呆立在地。刚才的影子已消失在黑暗中,仿佛真的只是一

个幻影。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刚才那个影子却又是如此清晰,清晰地和两年前那个弹琴的影子叠印在

一起!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白得像死人的月亮又从铁灰色的云层中出了那死白的脸。
一个瘦削的身影伏倒在桌上。散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他的脸。
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短短数十步的路他却感觉是走过了千山万水。

原来心的距离,才是真正的遥远无垠。原来心的羁绊,才会让人恐惧、犹疑、期待、喜悦。原来仇恨真

的不会天长地久,只有相濡以沫的情感才会持久。沉淀在心底的,是情感,浮在表面上的,才是仇恨。

就像一锅煮开的汤上的浮沫,用个勺子轻轻一挑,就没了。
戚少商伸出手,又收回。再伸出手,又犹疑着怔在半空中。
终于轻轻拂开遮住他面庞的卷曲的头发,那如玉雕般的俊美容颜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苍白清瘦的脸庞

上,写满无尽的空虚和茫然。你醉了吗?你醉的时候,总是像孩子般,就像现在。而只要你一醒过来,

你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你,怕被你一劈两半!
“晚晴,我对不起你,晚晴……”他还在喃喃,绝望的,痛楚的,无助的呓语。
戚少商叹了口气。看来,他不仅是醉了,还中在梦中,一直未醒的梦。“晚晴”,也只是个根深蒂固的

思念而已,即使这个思念和忏悔的对象早已化成了一堆黄土。
顾惜朝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明显地怔了一下,眼睛深处有什么光闪了一下。然后眼中什么都没有了,仅

仅是在看着自己,如此而已。
只听雷声隆隆,雨声如泼。
“顾惜朝,真的是你?”戚少商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一时间他真的有想掐一下自己,看看是否在梦中的

冲动。
顾惜朝看着他,那真的只是在看,没有表情的单纯的看。看了很久,久得让戚少商都无法忍耐,他终于

慢慢地开了口:
“你是谁?”
戚少商怔住,这句话比天边的闷雷更让他震动。
“你……你不记得我了?”
顾惜朝依然空空洞洞地看着他,重复道:“你是谁?”
“我是……我是……你的……”戚少商嗫嚅了半日,终于挤出了一句:“我是……戚少商。”
“戚少商是谁?”顾惜朝移开视线,按着桌面站了起来。他明显的酒醉未醒,站也站不稳了。戚少商伸

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走开,我不认识你!”
戚少商一时间不知是痛是怒还是恨,“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记得这旗亭酒肆了?”
顾惜朝恍如未闻,自顾自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戚少商赶上几步,伸手抓向他肩头。顾惜朝听到风声,

回头还了一掌。戚少商猝不及防,倒退了一步,心下惊疑不止:“他连我都不记得了,他的功夫倒还没

搁下?似乎比两年前还有精进?”一个念头又飞快掠过,“莫非这次重逢,又是他设的一个局?他还要

骗我的什么?毁了我连云寨一次还不够?”他一阵怒气袭上心头,回身拾起逆水寒,抢到他身前,拔剑

出鞘,喝道:“你可还识得这把逆水寒剑?”
顾惜朝眼中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神情,继而又什么也看不见了。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透明得让人感觉得

可以一眼望穿。他转过身,又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去。
戚少商一跃起至他身后,出指如风,点了他的穴道。及至顾惜朝的身子慢慢倒在他臂弯中,他才惊觉自

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他此袭虽快,但以顾惜朝的身手,若非酒醉,是决不可能轻易得手的。那么,自

己点倒他,又该如何处置这个疯疯癫癫的他?一剑杀了,以血前仇?那是不可能的,否则自己两年前早

动手了,现在又如何能对一个还在梦中痴痴迷迷的人下得了手?
戚少商茫然地注视着怀中人的面庞。太苍白了,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眉心微蹙,连嘴唇也白得无色。

已不复有当初相识时的洒脱俊逸,也不再有追杀自己时的张扬狂傲,甚至,最后败在自己手中时的绝望

无助,也没有了。手中抱着的这个人,却给他轻飘飘的不真实的感觉。若非指尖触到他的发丝,他的肌

肤,确是实实在在的,戚少商真要以为,这只是一个幻境,只是自己的心魔罢了。
戚少商抬起头,茫然四顾,天地尽皆被密密雨帘遮盖,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想必顾惜朝的

世界,如今也是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罢,只不过,是他自己选择的。
2
戚少商像作贼一样溜进自己的房间。本来想找人来帮忙,但老八穆鸠平可是对这顾惜朝恨之切骨,一遇

上了才真会闹惨剧。问题是,现在怎么办?戚少商没办法说服自己帮他换湿透了的衣服,于是把他放在

自己床上,又多堆了几床被子,便心安理得地在地上睡着了。
大概是晚上太疲倦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已日上三竿。戚少商一时弄不清楚昨夜之事是真是幻,急忙跳到

床前,看到顾惜朝还好好地躺着,才算松了口气。再一看那张烧得绯红的脸,戚少商才松的一口气又提

了起来,狠狠给了自己一拳。好了,湿透了的衣服穿了一夜,发烧了,麻烦更多了。
戚少商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门,穆鸠平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大当家,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来啊?”
戚少商欲言又止:“老八,你……”
穆鸠平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大当家,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怎么一晚上不见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
戚少商咬咬牙,问:“老八,你听不听你大当家的话?”
穆鸠平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八有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了?”
戚少商心中暗道,你没听我话的时候可多了。嘴上却道:“好。那,第一,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第二

,不得我的允许,不要进我的房间。第三……”他想了想,若要老八答应不对顾惜朝寻仇,肯定是说了

等于白说,又咽了回去。“总之,你先去给我请大夫!请来了在门外叫我!”
穆鸠平哦了一声,提着枪走了两步,忽然又走回来,凑在戚少商耳边道:“大当家,你……可不要做对

不起息城主的事哦!她可一直在等着你啊!”
戚少商一阵头昏目眩。这傻大个儿,要他出点子时啥都想不出来,不要他动脑筋时他反倒转得够快,偏

偏得出的结论又是如此荒唐!他无力地挥挥手:“赶快去……”

大夫诊了脉,说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留下了一张方子。戚少商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去抓药。
关好门,他坐下来凝视那张熟睡的俊美容颜。高热下,顾惜朝还在呓语。晚晴,我对不起你。晚晴,我

想你。晚晴,晚晴,晚晴。戚少商真想把他这唯一残存的信念击成碎片。
药煎好了,戚少商扶起顾惜朝,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把药碗送到他唇边。顾惜朝慢慢张开了眼睛。
“怎么又是你?”
戚少商暗自叹了口气。这个睁着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看自己的人,已不是当初为自己弹琴舞剑,与自己

惺惺相惜的年轻剑客,也不是一心一意要自己的命的杀手。这只是个迷失了的孩子,满脸的迷茫脆弱得

已让他不忍再伤害,甚至想怜惜,想保护。
“不是我,还是谁。”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视着他。黑,如同暗夜般的黑。黑得让戚少商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旗亭酒肆喝醉了,又淋了雨,着凉了,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这些以后再说,先把这碗药喝了,

好吗?”
黑而深的眸子仍然直直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如果你是清醒的,你就该明白。醒醒吧,顾惜朝。晚晴已经死了。你

不愿接受现实,所以你才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你该醒了,你不能一直活在梦中。”
“我不需要醒。”
“……你愿不愿意接受现实,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至少现在,你安心在我这里调养吧,等你病好了再说

。”
顾惜朝看了他半晌,眼神很清澈,清澈到有点空空洞洞的感觉。那确实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但戚

少商却觉得,那眸子深处,有点什么东西让他不自在。顾惜朝忽然把戚少商一掀,戚少商猝不及防,手

中的药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戚少商心中有气,伸手拦他,顾惜朝身法极快,已掠出房门。戚少商跺了跺脚,正要追出,忽然听到房

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却是穆鸠平。
戚少商心知不妙,老八穆鸠平可是对顾惜朝恨之入骨,一提到就是一副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样子,这时却

不无巧不巧地撞上了?赶紧冲了出去,只见穆鸠平目瞪口呆,指着顾惜朝叫道:“顾……惜……朝?你

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你……昨夜在大当家房中的就是你?”
戚少商尴尬得到了极点,低喝道:“老八!闭嘴!”
穆鸠平哪里听得进耳,瞪圆了眼睛直叫:“大当家,我还以为你是金屋藏娇,做了对不起息城主的事情

……结果,你藏人是没错,怎么藏的是个大男人?而且……还是这这这……这个顾惜朝?”
戚少商就差没找个地洞钻下去,恨不得割掉穆鸠平的舌头。他一瞟身旁的顾惜朝,顾惜朝脸上还是没有

表情,还是那空空茫茫的淡然,似乎对穆鸠平的话充耳不闻。
穆鸠平一抖长枪,厉声喝道:“顾惜朝,两年前我要杀你,两年后我还是一样要杀你!你作恶多端,大

当家可怜你,不杀你,我管不得你是疯了还是没疯!连云寨的血债不找你还,找谁还?!”
顾惜朝站在当地,一脸淡淡然的表情,没有动,只是右手在袖中暗自运劲。戚少商叫了声:“老八!”

本想出剑去格,念头电光火石地一转,他一侧身挡在顾惜朝身前,穆鸠平大惊,收势不及,长枪刺穿了

戚少商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
穆鸠平吓呆了,手一松,叫了声:“大当家!”戚少商也不睬他,一伸手把长枪自肩头拔了出来,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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