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经主任说有多忙就有多忙,刚刚经过他办公室,门上贴着去开会的字条;再说他身体也不是很好,再去麻烦他实在没有道理。
内科素主任人是还好,又是各科主任中跟自己最熟稔的,可惜平时素主任就不欣赏自己太过于仔细的个性,那天还下了个「沐医师,你再靠近我百步以内,我就告你精神骚扰!」的通牒,看来找他也不成。
妇产科非凡主任处事认真、个性也还容易相处,但是非亲非故的要他帮忙似乎不是容易事;再说,因为莫医师的缘故,非凡主任可是在妇产科部外贴了「内科医师请勿进入,违者本科不负责任」的禁令,那自己也就不得其门而入。
小儿科谬龄儿主任......当初王隐作实习医师的时候,曾经吓走小儿科三分之二的小病人,还死不承认,抓着小病人要人家仔细看看他的长相、是不是一点都不可怕;所以,谬龄儿主任已经公开在全院会报中讲过「谁的忙都帮,就是王隐医师及他的朋友的忙不帮!」嗯,看来也不用期待了......
急诊科风主任......精神科兵燹主任......心脏科金子陵主任......病理科银狐主任......(阿月插嘴:*汗*这四科的主任都好不正常哦......*抖~*)
......
沐流尘沉默了下来;急需帮助的时候,才发现可以正常又可信任的人并不多。
他该再去找王隐,讨论这件事吗?
整个医学中心的步调都一如往常,几个主要人物或休假或住院或特别忙碌,并没有影响到整体运作,当然也没有什么人特别去在意蓝羽青无故缺席。
这总不是正常吧。照理来说,前些日子出了那样的绑架案,肉票又是经主任的哥哥,怎么整个医学中心的人员连一点警觉性或敏感度都没有?
如果不是医学中心里的医护人员都变笨了,就是有上级特别暗示一切如常......这是代表上面的人会处理整件事,所以他可以放心吗?
唔,头好痛......
「沐医师,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一只手冷不防覆上他的额头,卧江子的表情看来有些凝重「三十八度九,回去休息吧,我帮你跟素主任请假。」
「卧医师,你还是这样厉害。」掏出口袋的耳温计,一量果然是三十八度九,沐流尘夸张地拱了拱手「不愧是人称活动体温计的万年总医师卧高人,真是令我们后生小辈万般感佩啊!」
「万年总医师卧高人?」笑得很是得意,卧江子频频点头「我喜欢这绰号,比银狐老兄叫的『万年升不上主治卧乌龟』要来得好多了。」
「什么升不上主治,是卧医师自己不想升。」沐流尘想起上回素主任放话一定要升卧江子当主治,结果卧江子竟然就很故意地挑那时间出国去玩,旷职整整一个月,最后当然还是没升成。卧江子之前也受过外科住院医师的训练,等到经主任打算让他升主治医师的时候,他就突然说他要转到内科,总之就是摆明不想作主治医师便是了。
听说,卧江子觉得医师要越远离权力与掌控的地位,才越能够以同理心看待病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升等的原因。
「哪里哪里,我想升想得很,只是都轮不到我而已。」打趣地装个苦瓜脸,卧江子轻轻地拍了拍沐流尘的肩「快回去休息吧,你要是在这里昏倒,我可抬不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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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好点吗?」
虽是痛得脸色惨白,但经过蓝羽青的处理,至少骨头不会长歪;悦兰芳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淡淡地舒口气,算是给蓝羽青的回答。
「看来我很容易成为被忽略的一员。」从这蓝发的小伙子进来之后,自己被晾在一边不说,还得兼作打杂清理,顺便承接一些小伙子的怒气;定风愁有些无奈、又参了少许自嘲,微带讽刺地说道。
「抱歉,因为他伤势重又没有处理,所以我方才有些太过于急躁,若有冒犯还请您原谅。」深深给定风愁行了个礼,蓝羽青指着自己胸口「我叫蓝羽青,请问您是?」
「我是定风愁。」见蓝羽青一脸错愕,定风愁敛起眉、收起笑容,又补上一句「真正的定风愁。」
「所以你根本就是幕后主使啰?」太聪明的人有太快的思考连结,蓝羽青话一出口发现失礼,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定风愁倒是不怎么在意,比起小樱常常没搞清楚状况就把人大卸八块的情形,蓝羽青这根本不算什么。「说是主要的借口我会承认,不过我可没阴阳师那么好兴致,随便抓人来关。」
「是怎样的藉......兰芳大哥,不可以动!」
眼见床垫上的人影微微挣扎,蓝羽青忙按住悦兰芳的前额,才发现他已经冒了整身冷汗「定风愁,你们之前给他的麻醉剂放在哪?」
向晚的微风,从河道的那一头飘过来,吹乱定风愁本就松散的褐发;蓝羽青结束手边的工作,也走至和室外的走廊,开一些门缝让自己能看见悦兰芳的状况,而后在定风愁身边坐了下来「这设计挺有意思,只是当初我看到的资料里却没有标明,结果一进来就被人抓个正着。」
瞟了一脸倒霉样的蓝羽青一眼,定风愁知道他所指的是眼前这河道的事,忍不住莞尔「你就当这是阴阳师的任性,他崇尚日式宫廷风格不说,还特别交代所有的据点都要有这种『护城河』的设计,算是邪能集团里一个公开的秘密。你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因为这河道内还有排置水雷,要是你直接从另一边的河岸潜进来,误触水雷可一点都不好玩。」
「会死吗?」
「你命大的话不会。」年轻人总是有那么点不怕死,说不定蓝羽青知道有水雷之后,还会想去试试逃不逃得出去;定风愁有些忧心地想着,决定把话题岔开,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事?」
「我在等你说啊。」要走也得带走悦兰芳,如果没有人帮忙,水道这条恐怕行不通;蓝羽青稍作盘算,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我该从十四年前、邪能集团的年轻新任邪主说起啰?」
邪能集团上一任的邪主早逝,阴阳师......当然他那时还不叫阴阳师,单名一个「霜」字,就叫岚霜。他继位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还不到能够统筹这个世界性黑道组织的年纪。
集团内的董事们对于这位年轻的新邪主很是不放心,不但派眼线跟前跟后,甚至有意暂时找人代理邪主职务直到岚霜而立之年。
个性好胜又不服输的岚霜自然不愿意交出邪主职位,兢兢业业地守着工作岗位,一丝也不敢松懈。不料仅过半年,岚霜的亲弟弟兼得力助手岚月,竟无预警地在董事会上提出要脱离集团的要求。
虽然历经不少争执与反对,岚月最终还是离开邪能集团,这个突发事件也严重地动摇了岚霜的地位。董事们认为,岚霜连自己弟弟的问题都无法解决,根本没有资格担任整个邪能集团的首脑。
就在董事们决定要投票换下岚霜的时刻,突然传来资深董事之一的策谋略,在台湾被捕的消息。
面对不利的情况,岚霜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表现能力的机会,若是能够逼迫有关当局释放策谋略,他的邪主职位也就必定能够坐稳;但是董事们故意封锁情报部门方面的人力,使得岚霜迟迟无法获得正确而有统整性的情报,也无法作出有力的指示,在集团内的地位益发岌岌可危。于是,他决定求助于人。
当时,在企业界与黑道界都享有盛名的欲苍穹,正好在法国境内游历;因时间紧迫,岚霜没有多作考虑,便只身前去欲苍穹下榻的饭店拜访。
『哦,邪能集团的邪主,这么年轻啊?』
虽是有几分调侃的意味,欲苍穹却没有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眉宇间还有些许温和亲切,这可让岚霜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说出来意。
『要我帮忙,总要让我知道有什么好处?』
这样听来是已经答允了一半,喜出望外的岚霜,当下便开出一张支票,金额随欲苍穹填;孰料后者却摇了摇头『钱我多得是,太多我也花不完。』
而后,欲苍穹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法国的风光、香榭的浪漫、塞纳的迷醉......就是绝口不提帮忙的事。这可急坏了原本满怀希望的岚霜,最后实在按耐不住焦躁的情绪--
『要请你帮忙到底需要什么,条件随你开!』
『哦?』颇具兴味地盯着岚霜,欲苍穹努力思索数秒,然后双手一摊『像我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你们邪能集团提供什么给我。真的有缺什么的话......嗯,大概就是游历巴黎这样浪漫的地方,身边却没有美人相伴吧!』
『美人?』
自懂事以来就不断接受集团领导养成的专门训练,之后又为邪主之位忙得不可开交,岚霜从来没机会接触所谓情爱或情欲的领域,对于欲苍穹提出的要求并不是很能够理解;不过想想小说上总写「江山美人」,可能赏好景就得有美人相伴便是,当下就点了点头『好啊,邪能集团也找得到美人,你要几百个,尽管开口?』
『不用几百个,我没那么好体力......』
会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想帮忙;却见岚霜还认真地等着「那到底是几个」的答案,欲苍穹突然意识到,这邪能集团的新邪主,竟是这样童善可欺......心念一转,一抹带着些恶意的笑在嘴角漾开--
『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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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勃勒医学中心是快倒了吗,只用一只病猫迎接重要访客?」
眼见偌大的会客室只有自己与经天子、还有一旁的穿云豹,披魂纱想起出任务前阴阳师所言『你最好能够激出东陵,若是只有经天子,那么这次的谈判恐怕不会成功』,忍不住讽刺地说道。
「快倒也无须外人担忧。」丝毫不为所动,经天子镇静地喝着茶「那么,请问你的来意呢?」
「这......我不确定你是否有决定的资格,还是请东陵院长出来一谈比较恰当。」
「哈!」突然大改先前的平静,经天子站起身,当场就将会客室的桌子掀了个四脚朝天--
「你有没有搞错、你们邪能集团的负责人有没有脑袋?难道没有去调查清楚,阿勃勒医学中心的幕后到底是谁在撑?东陵算什么,我不说话、整个医学中心谁敢吭声?你到底要来谈什么,到底说不说?!」
「唔这......」当场楞住--啊资料上不是都写经天子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吗怎么会这么可怕--披魂纱停顿了好些秒,才努力维持所剩不多的镇定「我们邪主说,想要接回悦兰芳,就立刻关闭阿勃勒医学中心,包括医院与医学院部分......」
「我干嘛要接回悦兰芳?!」狠狠地扫倒一排椅子,经天子的怒气看来愈加旺盛「你们邪能集团是白痴在作决策吗?既然阿勃勒医学中心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关闭医学中心,来换回一个以后会跟我抢我老爸老妈庞大遗产、右手又断了画不出能看的画、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悦兰芳?要是你、你会换吗?」
「呃......」又是一阵错愕,披魂纱不断在心底念着「气势气势气势啊~~」,但面对经天子发作的可怕,实在让人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这、我们邪主说如果你不合作的话......」
「失礼了,我有亲眼看见悦兰芳乖乖跟你合作的下场。」
虽然话说到一半就被经天子截断,披魂纱还是硬着头皮,决定把话说完「......他就要把悦兰芳丢到海里去喂鱼......」
「干我屁事。」
「啊......」不可思议地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经天子,披魂纱完全陷入惊愕的状态--天啊他回去一定要把那些写着经天子温和有礼斯文有修养好沟通的废物资料全部拿去烧掉--
连谈判失败该有的呛声都忘了该怎么讲,披魂纱垂头丧气地走到会客室门边「那么,我告辞了。」
「不送。」
一直等到披魂纱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外,穿云豹才刻意作了个发抖的动作,装着披魂纱的怪声怪气「报告邪主,阿勃勒医学中心的幕后黑手是经天子,他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哦~~我好怕~~」
「啧,你象话点。」发脾气也需要体力,经天子随手拉起一张还没变形的椅子就坐了下来,喘口气「要是东陵,大概三两下就答应这种离谱的要求了,还好他被关在精神病房,这还真是好事。」
「好可怕哦,邪主,我好怕哦......」还在学披魂纱的声音讲话,穿云豹一边学一边抱住经天子「......小天,要是哪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这么凶吗?」
「不会,」故意在话间顿了顿,经天子笑得很是开心--
「我会不动声色地谋杀亲夫。」
坐在客厅的沙发,步怀真盯着茶几上的切结书,思绪在心底转了三回九峰,依旧是没个结果。
邪能集团的人来了又走,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天,是回英国去当个成天忙得没日没夜、冷冰冰的医学研究者;还是留在这里,然后再也看不见--
『邪能集团不会随便杀人,这你放心;只是,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回英国,总是要有个交代嘛......』
可恶!
明明,他当初离开英国的时候,就告诉过了研究团队不必等他!
为什么现在却要他归队,还将研究延迟的责任尽数推在他身上?请一年的假,并不代表他只打算在台湾待一年。
当然,他原本确实不打算久待。
只是现在,心中的归属有了、房子买了、责任扛下了,为什么无理地要求他回去、他就得回去?他为什么必须回去?!
可恶,这为什么不是扯花瓣拔羽毛就能解决的问题?
天平两端的重量,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失去。那么,对羽青而言......对羽青而言,会希望是哪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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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小儿科部,气氛特别火爆。
听说起因是被小儿科列为拒绝往来户的放射科王医师路过,然后很好心地想抱某位脚受伤的小病人回病房休息,结果小病人恰好有先天性气喘,被王医师这么一抱,当场哭叫得完全无法呼吸;送急救之后虽然勉强捞回一条小命,但已经引起家属强烈不满,拟对阿勃勒医学中心提出告诉。
「你造的孽,为什么要我们概括承受?!」因王隐的缘故而被病人家属抢白一顿,谬龄儿气得将整叠的病历资料夹扫落一地,话说得是又冷冽又刺人「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生作什么模样,还敢出来吓人。」
「主任......」一方面是懊恼,一方面也委屈,王隐怎会知道自己不过是热心了点就引发这样大的风波「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直接就拿着笨重的资料夹,往王隐的额头重重敲下,谬龄儿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资料夹铁圈划伤了王隐的皮肤「就算你真的没照过镜子或是没一点美感认知好了,我也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接近小朋友!为什么你就是这么愚蠢,总是说不听呢?」
觉得额上的汗水渗得有些怪异,王隐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鲜血,忍不住有些气恼「主任你怎么动手伤人......」
「我动手伤人怎么样,你刚才差点就害死人怎么不说!」又往王隐胸口狠狠推了一把,谬龄儿真的是气坏了,指着王隐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要是因为你的关系而让医学中心的名誉扫地,你要怎么负责?!你这就叫不细心不小心没用心!怎么有资格当医生?我待会就请院长把你开除,免得害死无辜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