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面躺着。"袁朗指指床。
吴哲犹豫了一下，在袁朗的目光下，走过去很听话的趴在了床上。
袁朗将万金油倒在手中，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手按住了吴哲的肩膀，"别乱动！"
腰部是吴哲的敏感部位，袁朗的手力拿得很准，吴哲并没有感到不适。
"袁朗~~"吴哲侧首望着袁朗，低声叫着。
"嗯？"袁朗应道。
吴哲笑笑，眼睛很亮很亮，"活着真好！"
袁朗的手一停。
"如果~~"吴哲顿了下，刻意轻松的问道，"我是说如果，今天我没有穿防弹衣，你```会怪```李阳和许三多吗？"
"不会！"袁朗眉头一皱，却很坚定地回道，"他们都没有错！"
吴哲轻轻一笑，"哦。"
"但是~~"袁朗看着吴哲，"我不会原谅你。"
吴哲一愣。
"今天许三多和你为了全队都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虽然这很大义。"袁朗看着吴哲的眼睛黑白分明，"但是，吴哲，如果今天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怪许三多，可我不会原谅你。从战斗力上说，你的作战价值高于许三多，你太冲动和轻率了；从我个人而言，吴哲，你太不负责了，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你--牺牲-的准备。"
吴哲张张嘴，却没有说话，老实的趴在床上。
擦完药后，袁朗将衣服轻轻搭在吴哲的身上，擦着手，神情有点沉重，"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吗？"
吴哲点点头，那一次，他为袁朗本能般的开了枪。
也因此在袁朗面前第二次吐了。
"当时你在尸体旁边吐了。"袁朗没有看吴哲，说着，"我，往前移步，擅自改变了自己的警戒范围。"
吴哲一愣，他知道这是散兵收网时的禁忌，给自己，给战友都可能会带来危险，就像今天的许三多和自己一样。
袁朗转头很认真地看着吴哲，"虽然那样做，不会使其他队友陷入危险--"
"等等~~"吴哲打断袁朗，皱皱眉头，认真回忆道，"当时你在我的侧前方，这样做的话-袁朗！！"
吴哲声音陡然一拔，"你是拿你自己--你是指挥官！！"
那样做，虽然不会使任何队友陷入危险，可作为完成任务中最重要的，身为指挥官的袁朗，却轻易的将自己侧后面空露。
这对于一名指挥官，是种很轻率很不负责任的表现。
作为一名任务指挥官，在战争中，袁朗一直以战斗力来衡量战友的生命。就如在silence对抗中，之所以将许三多留下掩护，是因为在下面的对抗中，许三多的作用在四人里，举足最轻，这是保存战斗力的最好取舍。
而且独自行动的许三多总可以有反差很大的表现，袁朗权衡之下，十分认真的选择了许三多。
所以，在经历那一次后，袁朗开始质疑自己作为一名指挥官的判断和冷静：因为那一次，他将一个技术兵的生命置于了指挥官之上。
"所以对于这件事，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袁朗忽然轻轻一笑，揉揉吴哲的头，"不过，吴哲，如果还有第二次，我还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情愿一辈子自责，内疚，也不能拿你的生命做赌注，我不想后悔！！"
"袁朗~~"吴哲犹豫了一下，"你是一名指挥官--不要为我影响你的判断和取舍。"
"不可能！"袁朗的神情凝重而自然，"吴哲，无论是平常还是在完成任务时，我都无法用战斗力来衡量和取舍你的生死，所以--你-必须活着。"
这，也是袁朗将吴哲从技术兵往指挥方向培养的原因之一。
吴哲愣愣的看着袁朗，不怎么理智，也不怎么冷静的袁朗。
"好了。"半天没有说话的袁朗又恢复了往日的痞痞，"吴才子你就在这里春梦了无痕吧，我去办公室琢磨着怎么给你和三多邀功~~~"
说完，揉揉吴哲的脑袋，把被子给吴哲打开，"说不定，你也快有一间单身宿舍了。"
吴哲发愣中，袁朗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劝导
第二天，一清早，吴哲回自己宿舍洗漱，薛刚笑得是格外的灿烂。
吃早饭时，薛刚捣捣齐桓，"菜刀，锄头一晚上都在队长宿舍--"
齐桓了然而又欣慰的点点头，"要不是昨天那一遭，队长估计还--"
但一看一边的许三多和李阳蔫不叽叽的埋头吃饭，齐桓打住了。
上午的训练量比往日明显小了很多。
中午吃午饭的时侯，袁朗依旧坐在吴哲的左手边，很熟稔的为吴哲夹着菜。
齐桓和薛刚很暧昧的对视一笑。
"哎，没菜了，没菜了~~"两人小声地嘀咕着。
袁朗好气的笑着往两人的碗中各抛过去一块肉，"一个个口味养叼了啊~~"
"许三多。"吴哲忽然冲埋头吃饭的许三多笑道，"你不用吃得那么认真，那么快，你看菜刀都在抱怨菜被你吃光了。"
许三多茫然的抬头看看桌面，嗫嚅道，"菜-菜还有很多啊？！"
齐桓夹起一个鸡腿丢进许三多的碗里，"不是说你，别听锄头瞎掰，谁碗里的菜也没他碗里的多。李阳，你说是吧？"
李阳勉强一笑，点点头，又低了下去，继续吃饭。
气氛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吴哲看了看许三多和李阳，皱着眉头，袁朗用筷子轻轻敲敲他的碗沿，低沉道，"他们会走出来的。"
傍晚，吴哲站在篮球场里，笑着和坐在一边的袁朗打趣。
"咦？成才？！"吴哲有点惊喜地看着成才走进篮球场，正要跑过去打招呼。
袁朗起身拉住了吴哲，吴哲扭头疑惑的看了眼袁朗，袁朗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吴哲看前面。
成才搭着许三多的肩膀，许三多垂头丧气，两人正一并往外面走去。
"是你，找成才的？！"吴哲了然的笑道。
袁朗松开手，又坐了下去，"剩下的李阳交给你了。"
吴哲笑笑，看了看球场对面的齐桓和李阳，"菜刀好像正在开导呢。"
"这件事李阳比许三多更难释怀。"袁朗也看着对面，"他可能会觉得那一枪他反应过慢，失误在他身上，再加之原先--戴松-和他一个宿舍-在这个问题上，他心里阴影会更大，齐桓一个人可能不够。"
吴哲点点头，侧首‘愤愤'的看着袁朗，"每次都挑简单的处理，你个烂人。"
袁朗笑着手臂往对面一展。
吴哲耸耸肩，跑了过去。
"吴哲~~"李阳看到吴哲，笑了笑。
没有喊‘锄头'，吴哲意识到任务的艰巨。
"怎么，不去玩球？"吴哲笑着指指齐桓，"不过，这家伙就会耍赖，不要和他打。"
"我--"齐桓一瞪吴哲，语塞。
李阳笑笑，"菜刀，锄头说的是实话，你打球，走位，打手，还死不承认。"
吴哲点头，补充说明道，"所以，在球场上，只要你和菜刀站在一起，是不会有人叫你一起打球的。"
说完，拉着李阳步步远离齐桓，果然没有走出五步，就听二中队有人喊道，"喂，三中队那两人加上，我们赛一场！"
齐桓的脸黑了。
吴哲得意地冲李阳微微一扬头，"瞧瞧！！"
李阳笑了，可转而敛住，"锄头，你背上的伤--"
吴哲疑惑的望着李阳，即而恍然大悟的一笑，搂住李阳的肩膀，重重一拍，"你要相信我们A大队装备的质量，那防弹衣--足够拿金奖了--"
"真得没事？"老A的人在被A和A人中练就了一身怀疑的本事，李阳考究的侧首看着吴哲，"可今天-训练--"
"谁知道那烂人昨晚在办公室琢磨一晚上又想出什么鬼点子。"吴哲语重心长的拍着李阳的肩膀，"千万不要被假象蒙住了眼睛，不能放松警惕；不过你警惕一向很高，昨天那一枪你反应的真快，若不是那一枪失了准头，没打中许三多，不然全队就都危险了。"
李阳一愣，木木地看着吴哲。
吴哲偷偷指指对面的袁朗，"那烂人，昨晚把我抓到他房间，说什么我不该擅自改变警戒范围，行动草率，不够警惕。李阳啊，你就是他拿来抨击我的正面教材呀~~"
吴哲一脸不平，语气愤愤而又委屈。
李阳低头沉思，判断着真假。
"喂，你们俩快点，还玩不？！"二中队的人急了，"娘不啦叽，磨磨蹭蹭的。"
"大爷的！"李阳恨恨道，"今天，打你们个满地找牙！"
吴哲紧紧搭在李阳肩膀上的手，笑道，"嗯！"
坐在一边的袁朗起身，冲场内叫道，"不许耍赖啊，我当裁判，四对四，半个小时，开始！！"
另一边的齐桓眉头一皱：队长，怎么会任由锄头这么逞强啊！
二中队和三中队在篮球场上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啊。
每年的大队篮球比赛，冠军的争夺都在两队间展开，所以这次民间‘友谊赛'情理之中的十分激烈。
吴哲运球，扣球，动作流畅娴熟，李阳再一看，站在一边的袁朗，得意的痞笑，不时很有深意的打击着二中队，对吴哲并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平时的比赛没什么两样。
渐渐的，李阳也放开了，抢篮板是一个接一个，打得二中队是越来越暴，袁朗的报分声高扬而带着明显的笑意，"我们已经87啦，呀，又是一个三分，漂亮！！"
"这老二天天训练，怎么队员投篮的准确率反倒下降这么多呢？！"袁朗笑意盎然，扯着嗓子吼，"快来一个，才73分，不行就别赛了，回去再练练吧~~"
齐桓站在一边，也渐渐开始猜疑：难不成，那AK47的穿射后劲没那么大，这锄头真得没事？
二中队副队长火了，抢下球，带球往三中队防守区快攻，连过三人，可篮下扣球时，被李阳又抢了篮板，李阳得到球，传给了吴哲，吴哲像是通过精确计算一般，带球迅速过人。
站在三分线边，手腕漂亮得轻轻一抖，球以一道弧线冲篮框飞去。
二中队副队长冲到吴哲身后，球正好入框。
"漂亮~~"袁朗叫道，"93啦，服不服，回去练练再来吧~~"
齐桓也被充分调动了起来，在一边添油加醋。
"大爷的。"副队接过队友传过的球，想绕过吴哲，可吴哲一脸笑意，死死的缠着他。
"后面！"吴哲忽然一叫，那副队一失神，球已经被吴哲从他手中抢了过去，两人僵持不下，近似贴身的激烈争夺。袁朗眉头一皱，看看手表，还有三分钟。
齐桓注意到袁朗的焦虑，一愣，低声道，"吴哲-真得没事？"
袁朗垂下手臂，有点烦躁的低声回道，"该死的，我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锄头！"李阳早已趁人不注意，绕到了吴哲身边。
副队还在思索‘锄头'是谁的时侯，吴哲得意的侧身将球传给了李阳，李阳过人带球至板下，跃起一扣。
又一个二分。
袁朗抬手一看表，迫不及待的叫道，"时间到，时间到！！"
95比76，漂亮！
李阳和吴哲对掌一击。
袁朗走上场，笑着拍拍李阳的肩膀，冲四人道，"晚上，加餐！！"
四人脸色微变，一人紧张核实道，"队长，你说的‘加餐'是哪个意思啊？！"
接受
集团军下了嘉奖令。
袁朗和许三多都被记了大功，三中队也被授予集体二等功。
吴哲知道后，可高兴了。天天笑眯眯的嚷着提高生活质量，巧克力要改吃贵一点的，在办公室里，连打游戏都哼着歌。
许三多和成才被推荐去参加初级军官学校学习，吴哲拍着许三多，笑着打趣，"三多，你回来可要涨工资和津贴啦，去时，就别老挂念着-我还欠着钱呢。该花就花，别死扣啊~~"
许三多憨笑着，可很不明白，"吴哲-为什么没有你呢？"
"我是从军校毕业的。"吴哲拍拍许三多，"不用上初级军官学校，队长就把机会给你和成才了。"
许三多想着，其实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嘉奖令上没有单独提及吴哲。
袁朗收到嘉奖令的时侯，也很不明白。
明明在报告中，自己多处提及吴哲，而且重新设伏和指挥都有吴哲的功劳，对于自己，袁朗只是数笔带过，为什么到最后反而嘉奖的是自己，而没有吴哲呢？
问起吴哲的时侯，他总是轻易的避开话题，笑得格外狡黠。
"袁朗，上次任务完成的很成功。"铁路十分严肃，眼中却有一丝欣赏的笑意，"重重的打击了对方的气焰，表明了我国缉毒的力度和决心，在国际上也得到了好评，集团军亲下嘉奖令，我准备推荐你去军里学习。这样不用多久，你小子就和我平级啦啊~~"
袁朗依旧认真从容，冷静的说道，"上次的任务情报上出现很大纰漏，险些被对方反设伏。我对情报组的工作难以信服！后来，吴哲果断的推测，并建议重新设伏，在第二次设伏过程中，吴哲也起到了副指挥的作用，为什么，嘉奖令中对于这些都没有提及？"
铁路皱皱眉头，转身走到电脑前坐下。
"我请求大队长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袁朗背手跨立，稳重，坚定。
"袁朗。"铁路顿了顿，转头望着袁朗，"在你的报告中，为了突出吴哲，你对你自己在指挥和决策上的作用简简单单，一笔带过，我数过，涉及到你自己的话语，只有二百七十三字，而几乎全部是不轻不重的描述。为什么，这么做？！"
袁朗望着铁路，"实事求是。"
铁路笑着摇摇头，"你很清楚，这次任务，你和吴哲只能有一个人成为嘉奖对象，因为一旦你们同时引起集团军的注意，你们间的关系就有被审查发现的危险。而这一点，还有一个人也很清楚！"
袁朗一愣，"吴-哲-？"
铁路点点头，表情有点沉重，和惋惜。
"他找过我，修改了你的报告。"铁路点开一个文档，对袁朗说道，"你要看看吗？"
袁朗咬着嘴唇，"不用了。"
结果已经说明自己的报告是被吴哲如何修改的了。
铁路点点头，关了文档，平静的说道，"实话说，一开始我不放心吴哲，我觉得你会吃亏。但是--"
袁朗平视前方，但铁路知道他在听。
"但是，也许我错了。"铁路站起来，走到袁朗身边，释怀的拍拍袁朗，"吴哲当初找我时说，你们之间不存在谁更吃亏，谁更不值得的问题，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对维护你们之间的关系最为有利。毕竟，你们俩之间，他比你年轻，机会更多，而且有一点，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袁朗低沉沙哑道，"他还说了什么原因？"
铁路微微含笑道，"他说-是你当初亲自说，要给这一步之遥上加点沉重的东西。"
袁朗笑笑，没有说话。
铁路按按袁朗的肩膀，"我已经被你俩弄糊涂了，也不知道你们这种关系倒底对不对。袁朗，你是我亲手选拔出来的，你是个将才，这一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你更无束，更傲然。不过，在戴松牺牲这件事上，我发现你恢复的比以往快多了，而且反应也缓和多了。你也比以前更善于听取别人意见，肯重新接受成才，我原以为是因为许三多，可我承认你的这些改变，吴哲起了很大的作用。而对于吴哲，我很欣赏他的平和及从容，现在，他也渐渐多了一种凛然，有种指挥官的大气和霸气，这种成长，我想离不开你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