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舞--玄武之暗————秋叶影
秋叶影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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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火的飞蛾,成双,在火里纠缠,成灰。

 

6

 

 

 


夜抱着日魂剑,象只发愣的小刺猬,将身子蜷成一个球,窝在床上。床帐边长长的流苏被风摇晃着,蹭过他的鼻尖,"嗤",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不觉有些恼了,赌气地伸手扯下流苏。
  好无聊,凌不在身边,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虽然凌对他说,只是出去处理一下军务,马上就会回来陪他,可是他,还是不高兴。有什么东西会比他更重要呢?气愤愤地这么想着,以至于外面传来的侍女们短促而轻微的惊叫都没有听见。
  屏风晃了一下,一道高大的阴影笼在夜的上方。
  是凌回来了吧?夜欢喜之余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抱住那个男人的腰,气势汹汹地囔道:"才回来?讨厌!"很自然地在男人的手背上咬了下去。
  咦?口感似乎有些不对......
  不用抬头,夜也察觉到了头顶上方正在凝聚的惊人的怒气,象雷雨前的乌云,黑压压,阴沉沉。
  夜慢慢地松开了口,僵硬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先是那长长的金色的头发,然后,是一双充满怒火的碧蓝眼眸。
  "啊......"夜很凄惨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自己对自己说,"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在那道寒冷如冰的目光的注视下,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干脆一声不吭地抱着头缩到床角里去。
  "你玩够了没有?"司华舒臂,毫不费力地将夜揪了出来,森森然看着他,"回去。"
  "不要不要不要......"夜使劲地摇头,摇到头昏眼花。
  司华皱了一下眉头,冷冷地道:"你哥哥为了你已经担心得两天没睡了,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你若是再摇头,我就把你敲晕了扛回去。"
  夜不敢再摇头,硬着头皮和司华对瞪:"我不回去,你和晨说一声,我找到凌了,他没有死,我要和他在一起。"
  "凌?"司华冷哼,"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夜反驳,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他是一个人,一个我喜欢的人。"
  "好,你自己去和晨解释吧。"司华挽袖子,准备抓人。
  "不要!"夜大声地抗议。
  司华正打算把夜直接敲晕之际,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什么人?放开他!"
  疾风破空袭来,司华错身,挥袖回击。两股强大的气流在空气中相撞,"轰"地一声,震得邻近的那扇屏风颓然倒地。
  两个高傲的男人对峙着,目光如剑,虚空交锋。
  夜却趁司华分心之际,飞快地跳下床,躲到凌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司华眨了眨眼睛:"你快回去吧,反正我是不走的,你不要管我了。"
  凌听得这亲热的语气立时暴怒,变了脸色正待发作,冷不防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轻盈地吻上他的嘴唇,他便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司华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气还是该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种热情的场面是不太适宜他这个外人观看的,何况,外面已经传来了卫兵的纷乱的脚步声,他只好苦笑了一下,纵身遁去。
  "大人,凌大人!"卫兵慌张的声音隔着屏风,"有刺客!"
  凌被提醒了,将夜拉开了一点,冷冰冰地对外喝道:"人都跑了才发现,一群蠢材!退下!"
  卫兵们大气都不敢喘,吓得没命地撤下了。
  凌回过头,脸色铁青地看着夜:"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夜还颇有些伤脑筋,吞吞吐吐地道:"关系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凌的脸孔抽搐了一下,用力地抓住了夜的手:"他是不是来带你走的?"
  "是又怎样?"看着凌的脸色,夜的心头逐渐有了几分气恼,甩手,冷冷地瞥了凌一眼,"我是朱雀国人,他们要来救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平白无故的,你朝我发什么火?"
  凌猛然将夜按到床上,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霸道而强势地道:"我不许你走!"
  "我偏偏要走,你能怎样?"夜不甘示弱,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能怎样......"凌的脸上露出了似乎困惑的表情,很认真地想了想,起身下床,到壁橱里摸索着什么。
  夜皱着鼻子,揉着有些发疼的手腕,咕咕哝哝地小声抱怨着,理所当然地等着凌过来安慰他。
  片刻之后凌又走了回来,环住夜的身体,将夜抱了个结结实实,在夜的耳畔柔声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不!"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也由不得你。"凌的声音倏然变得强硬,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喀"地一声,手腕被一种凉冰冰、硬邦邦的东西束缚住了。夜低头一看,一副铁铸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镣铐的另一头,长长的链子牵在凌的手中。
  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气得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的态度又软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夜的后背,试图安抚他;"你将就一下,我知道这个不太好看,我马上吩咐下去,用黄金打造一副细一点的,明天再给你换上。"
  夜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恨恨地咬了咬嘴唇,突然发了狂似地拼命扭动着手腕,徒劳地挣扎,粗糙的镣铐很快蹭破了细嫩的肌肤,勒得青紫。
  "夜!"凌忙不急迭地握住夜的手腕,按捺住夜的冲动,心疼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夜嘶哑地叫喊,眼中蒙蒙的水雾如轻丝幽幽袅袅,但神情却倔强而高傲,带着如烈焰般狂热的气息,"马上放开我!放开!"
  "我不放。"凌抱着夜,就象在沉溺的海中攀住浮木般,不愿放手。他的手拢入夜的发间,近乎粗暴地纠缠着,他炙热的呼吸拂在夜的耳边,沉沉缓缓,竟有几分迷乱:"我实在是怕了你了,你这么任性,我猜不透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哪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时,你就不在我身边了,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受不了。你不要跟别人走,否则我会发疯的,不要走,夜,我想、我想......我是真的爱你的......真的......"
  心里绞得难受,有什么东西翻腾着要涌出来了,一种似痛苦又似甜蜜的感觉象虫子啃咬着身体,让身体发颤。夜的手慢慢地抬起来,想要抚摸凌的脸颊,就在接触前的一刹那,却停住了,僵硬着不动。
  凌的声音中隐约有失落的味道,低低地问:"你不爱我吗?你讨厌我吗?不会吧,夜,你对我说,不会吧。"
  夜象是逃避一般缩回了手,镣铐被牵引着,发出了急促而零乱的叮当声。他扭过头,冷冷地道:"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现在口口声声地说你爱我,也许明天你就会忘了我了,甚至将来有一天你会想要杀了我。"他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西翮凌,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
  凌恍惚有些失措,心跳得很急,快要冲破胸膛般悸动。他握住夜的手,重重地按到自己的胸口,心跳的感觉被压抑住了,却更加地鲜明,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血液的沸腾:"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相信,可是我不放手。我要给你我的一切,我也想也你的一切,我要用锁链把你锁起来,用牢笼把你关起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你藏起来,当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
  一滴透明的泪水从夜的眼角滑落,是水晶的碎片,清澈无瑕。眼波流转间,他傲然地笑了,那修长的眉间,那明媚的眸间,尽是狂野而魅惑的风情,艳阳如火,火如艳阳,把水晶的碎片燃烧干涸,留下一点点泪的痕迹,遗忘在唇边。甜美而冷酷的声音象剧毒的白色曼佗罗,柔柔摇曳:"西翮凌,你记住,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出于我的意愿,而不是你的要求。我不会对你说我爱你,如果你真的想赌一把,你可以把我束缚在你的身边,看看到最后......是让我爱上你,还我让我毁了你。要不要赌?"
  "我赌。"凌琥珀色的眼眸在如火的笑容中燃烧了起来,"我一定会赢。"
  "我也希望你会赢。"夜挑了挑眉头,"因为你根本就输不起。"
  淡淡地,有风的痕迹,掠过耳边,淡淡地,有阳光的影子,落入眼帘。当一切都静止的时候,还能听到什么?还能看到什么?还能......想到什么?
  没有缘由的战争注定没有结局。在无情的战场上,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固执地厮杀,受伤的人会是谁?赢的人又会是谁?
  凌慢慢地吻上夜。交错的唇舌、流连的气息,轻轻的,象羽毛一样柔软的侵略,一点一点地舔着、啜着,这是一个长得连时间都忘记流动的吻。
  很轻、很轻......
  很长、很长......
  忽然,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推开了夜,嘴唇被夜咬破了,淌着一丝血。他懊恼地皱起了眉头,瞪着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平时你要耍小性子,我倒可以容忍,但是你不要总在我吻你的时候咬我,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夜解恨似地一笑,洁白的牙齿上有一点绯红,他将手伸到凌的面前,简明地道;"解开。"
  "不行。"凌将夜的手拢在掌心,温声道;"等回到宫里,我就帮你解开,可是现在我一定要锁住你。"
  "西翮凌,你混帐!"夜变了脸色怒骂。
  凌从容自若地看着夜:"你莫要生气,你不是不喜欢打仗吗,我马上就结束这场,带你回玄武皇宫,离这里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你,再也不会把你带走。"他微微一笑,"你说好不好?"
  "哼。"夜挑衅地仰起头,"你试试看,有没有本事把我留住。"
  "我保证我有。"凌猛然又重重地将夜压到了身下。
  空气里,恍惚有风的声音,轻轻地叹息,又轻轻地笑了。
  ......
  当日,玄武的主帅凌大人吩咐军中的工匠用纯金打造了一副精致的镣铐。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夏火炎炎,但凌大人一直穿着高领长袖的衣裳,将士们颇为疑惑,又不好议论。有个侍女私下里说,那是凌大人为了遮掩住被一只野猫咬伤的痕迹,可是第二天,人们就找不到这个侍女了,所以,这个荒谬的传言也没有得到证实。不过,将士们马上就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而,与此同时,朱雀军中......
  千里迢迢、兴致勃勃地赶来御驾亲征的朱雀女王陛下却正在大发雷霆之怒,一张原本雪白的脸孔涨得通红,挥着手作张牙舞爪状:"气死我!真真是气死我!小夜他总是这么过份,当年在婚礼上扔下我和别的男人私奔,我没与他计较也就算了,这回我兴兵百万替他出头,他倒好,在阵前连人带剑一起投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哪?怎么可以?"
  随行的修玉与长老早就找了个有利的地势缩了起来,很明智地保持着沉默。
  晨拍了拍绯雪气鼓鼓的腮帮子,淡淡然道:"绯雪,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要有为人王者的风范,这个样子让臣下们看了会笑话的。"
  "笑话?"绯雪很嚣张地瞪大了眼睛四处扫视,"谁敢笑?谁?"
  目光所及之处,朱雀的臣子拼了老命地摇头。
  "绯雪。"晨无奈地轻叹,"你怎么还是这么淘气?真叫人操心。"
  绯雪马上垮下了一小脸,用很幽怨的眼神望着晨:"小夜已经不要我了,晨,不会连你也不理我吧?"这么说着,张开了双臂,就想和晨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人影一闪,司华疾速地挡在晨的前面,板着脸冷冷地看着绯雪;"不许你碰他一下。"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毫不客气地甩到绯雪的鼻子上,"这是玄武递交的国书,你要是闹够了,就快点办正经事。"
  朱雀王陛下和青龙王陛下对瞪了许久,终究不敢发作,只好揉了揉鼻子,一声不吭地拆开信件来阅看。看着看着,秀丽的眉头渐渐地扭成一团,困惑地眨着眼睛,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司华:"玄武方面要议和撤兵,主帅大人意下如何?"
  "你自己决定。"司华很简单地丢给她一个回答。
  绯雪慵懒地笑了笑,悠闲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自然的尊贵与威严:"人也跑了,剑也没了,既然玄武有意罢手,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还是算了吧,万事和为贵,一个字--撤。"
  长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不好大声地斥责,絮絮叨叨地道:"视战事如儿戏,荒唐,真是荒唐哪。"
  绯雪犹自笑眯眯地,当作没有听见。
  司华慢悠悠地道:"在诸国的历史上很少有两位女王同时在位的现象,也很少有这种既草率又惨烈的战争。难怪各族皇室一般都不会传王位于公主,女人哪,要是冲动起来,实在是不可理喻的。"
  长老立时将司华引为知音,可惜没有拍掌叫好的勇气。
  晨清秀的容颜上浮起了浅浅的忧郁,语意迟疑地道:"绯雪,我一直在想,这样做是否妥当?朱雀与玄武一战,将士伤亡无数,出师无名,班师无果,如此收场,总觉得对不住牺牲的将士们,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司华环住了晨的腰,无声地安慰着他。
  绯雪倨傲的神采如烈焰飞扬,眉宇间不羁的霸气与雍容的高贵融合在一起,抬手掠了掠发鬓,长发飘舞:"自神元纪以来,纵观诸国,皇族的权势莫不是由子民的血肉堆砌成的。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今天不论是谁在我这个位置上,战争都是不能避免的。有人活着,就会有人死,谁对谁错,见连老天爷都说不清楚吧。"
  是年夏,朱雀玄武停战收兵,日魂神剑于战中不知所踪,天下遂平。
  漠河的水依旧静静地流淌,血色黄沙上的太阳明天一样会升起,而轮回中的命运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了。
  天神与魔鬼在地平线上遥遥相望,赢的人究竟会是谁?

 

 

 

 

7

 

 

 


夜在半梦半醒之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妩媚如月夜下的兰花,柔软如青天上的云絮,甜美地、袅娜地在空气中飘渺,那是属于女人的味道。夜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正是华灯初上时。烛影摇红,透过镂花白缎的床帐,淡成了一幕朦朦胧胧的轻纱。床顶垂下一绺璎珞流苏,轻轻地晃着,是轻纱中摇曳的一抹深蓝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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