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脸一红,我将香月手中的衣物拿了过来。余光瞟向一旁的皇甫阎,穿着衣服,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
我在宫中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从半个月前皇甫阎开始睡在我身旁。虽然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我从
未想过皇甫阎其实对我的记忆已经全部复在。如今的我对于他来说就是有个熟悉记忆的带他出冥府的
人。这样睡在我身边应该是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
然后目光又转向一旁满脸笑容的香月,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早知道不要去问严世藩出宫的事情,问过几次后他竟然找个女人来我这里。我出宫也不是为了女人。
"我先出去了。"
"阎......"
话音还未落,就看见皇甫阎快步走了出去。眼前的光亮突然被遮住,目光的焦距收回,才看见站在我
面前的香月。
"那个灵叫阎吗?不像女人的名字。"
香月的脸上有些隐隐的笑容。与其说是派来伺候我的小妾,如果说是作为眼线来监视我的。
"不是女人。"
我转过头,脸上带着微微的欠意。看到香月有点点吃惊,但是马上又平复下来。
"原来不是女人,本来还想以后有姐妹一起聊天。"
"你看不见他的,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我的话语有些冷淡,原本就没有打算热切的对待眼前的女人,所以自然就冷了下来。
睡意已经全消了,望着架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水,还有香月手上拿着的洗脸巾。
寻着我的视线,香月也惊觉自己的失礼,连忙将布递给我。
"对不起,贱妾失礼了。"
"没什么,只是我一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还是回严大人那吧。"
"严大人将贱妾送给了公子您,从今往后贱妾都是公子的人了,如果公子不要贱妾,就随便找个小厮
嫁了贱妾,或是找间青楼将贱妾卖了去。"
香月用最快的语速说的,洗完了脸的我一时愣了一下,看到香月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连忙道歉。
"那你就先住下吧。"
"多谢公子!贱妾叫人预备了些早餐,公子是要先修炼还是先用餐?"
"修炼?"
"习文者早晨起来会诵诗读经,练武者早晨起来会武剑弄刀。公子是阴阳师,起来时总会练习一下阵
法之类的吧!"
"我十岁后就没有练习过了。"
走到桌旁。房间的门没有关,可以看见外面,并没有月和皇甫阎的身影。
他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心底一阵不安。
香月站在我的身旁,盛了碗汤放到我的面前。
"喝点汤暖暖胃。看公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有些血气不足。"
"有劳姑娘了。"
端起碗,汤有着微微的热度。但已经没那么热了,恐怕已经做好有一段时间了吧。
"如果觉得太凉了我叫厨子热下。"
"不用,这个温度刚刚好。你吃了没?"
"等公子吃完。"
"坐下来一起吃吧。"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相撞的声音。
前厅依旧没有见到皇甫阎与月的身影,一大早的两个人跑去什么地方了?
看到我一直在屋子里闲逛着,香月也跟在后面。
"公子要去京城里转转吗?虽然不能出京城,不过在城内转转也可以的。在皇宫住了这么久还没出去
过吧?"
"那......好吧!"
再次环顾了一下室内,依旧没有两人的身影,我只得勉强答应了香月的邀请。
走出皇宫的大门,不走多远就到了市集。
京城的市集果然与众不同。虽没有江南的那股灵气,但是却如此的繁华热闹。
街上到处可以看到达官贵人携伴游走着。或是华丽的轿子经过,风吹过轿子可以看见一些打扮入时的
女子坐在其中。
江南的女子多情,个个如柔水般。
而这京城的女子则高贵,入时华丽的装扮才与这皇城相配。自fdfd由33自ee在
天子的脚下,果然不同。
看到香月徘徊在每个摊边的情景,又让我想起了曾经皇甫阎的妻子秋莲。两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一
个带着江南女子的柔情,一个带着京城女子的时髦。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为何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
的相似。
前方的香月手上拿着扇摊上的一把折扇,转过头,冲着我微笑。
同样是女子,为何秋莲的笑容是如此多愁善感,而香月的笑容却是如此直率。
果然,女子的心并不是那么容易懂的。
"喜欢吗?喜欢就买下。"
我看到香月手中拿的并不是女人的宫扇,而是男人的折扇,一把素面的折扇。
"公子都不用扇子,看到这素面扇就想给公子买一把。公子的字画一定很好吧,贱妾也想看看。"
"我并不会作画写字,这素面的扇子也只能这样拿着了。如果你要买就买下吧。"
"既然公子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香月将手中的扇子放下,我看到扇摊老板脸上失望的神情。
继续走着,香月也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买。
好几次我看见香月拿着一些小玩意久久不愿放下,本想掏钱买下。但是她总在我拿钱之前放下,然后
对着我露出坦然的笑容。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是买还是不买好。
逛了很久,站在桥上,远远望去竟看到了严世藩的轿子。
同时他也看到了站在桥上的我,下轿,互相问候着。然后他的目光放到了我一旁的香月身上,眼中闪
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姬霙公子对于这小小礼物还合意吧?"
"多谢严大人了。"
既然刚开始香月就没有回去的打算,我也不打算拒绝了。
"既然合意就好,以后姬霙公子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家父吩咐我要好好待公子。"
"还待我谢过严大人,有两位大人的赏识,在下三生有幸。"
虚假的言辞我一早就学会了。无论是在如何的社会,人们总会喜欢听些奉承的话,只是看说的人怎么
说了。
奉承并不是单单说出来就够了,不讲究方法恐怕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严大人还有急事,在下不多打扰了。"
稍稍让开,给严世藩的轿子让了路。
毕竟对于任何人,我不想过多的接触。人际关系,只要恰倒好处就可以了。
严世藩满意的笑笑,上了轿子离开了。
桥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清灵。
回到我的居所,天色已经晚了。天边的云被夕阳映出层层的红色,如血一般。
独自回到了房间,看见了坐在窗边藤椅上的皇甫阎,还有坐在桌边的月。
"早上没有找到你们,本来想和你们一起去逛逛市集的。"
走进房间,退去了身上的外衣。走了一天,积了不少的尘。
"我去叫人准备晚餐,主人想吃什么?"
转头看着月,他的眼里有些不解,有些悲哀。
"清淡点简单点就好。"
"那我先出去了,准备好了我过来叫你。"
关上了房门,房间里竟如此的安静。换上了一件衣服,走到皇甫阎的身边。
他并没有看我,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外的牡丹,似乎......有点点的怒意。
怒意是吗?好久没看见过皇甫阎带着微怒的眼睛了。
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凸凹,想不到他竟然别过头去。
"怎么了?"
"你今天一天,都和那个女人一起?"
转过头,皇甫阎的眼中有些怨恨的神色。
我愣住了,手停下半空中,突然笑容袭上我的脸。这就是在吃醋吗?原来我也可以看到皇甫阎吃醋。
实在是没有想到。
"很好笑吗?"
"没......没有......"
掩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声发出来。我只是和一个自称是我妾室的人出去游玩想不到他竟然会吃醋
,说起来我真是太大方了点呢。当初与他那一屋子的妻妾居住的时候竟然还如此平和。
眼前的一点点微光突然被黑暗替代,我整个人落入了冰冷的怀抱中。
笑容从我脸上褪了去。
"阎......"
"看到你和别人一起,我真的好不开心。"
"是吗?会不开心吗?"
"你不信?我真的好恼,恼自己是灵,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陪着你。也不能向所有窥视你的人宣布你是
我的,我皇甫阎一个人的。"
手轻轻搂住皇甫阎的背,有着灵的寒冷的感觉。
"我真的......真的好想像普通人那样陪着你......"
脖间,有一阵如雪般冰冷的触感,湿润的滴入我的衣领。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无助痛苦的皇甫阎,这才
是真实的他吗?
死去,同时也脱去了人世间所有的伪装面具。现在我面对的应该就是最真实的皇甫阎了。原来他的内
心也会是如孩子般无助。
从小没有了母亲,父爱这个词也几乎不存在他的人生中。为了地位,为了生存逼死了自己的大娘和哥
哥。在这个微薄的世界寻求着一点自己生存的空间。这样的皇甫阎,内心一定是无比黑暗的无助的吧
......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内心的黑暗就由我来化解吧......
我要做他世界中的光亮,如他将我从黑暗中引领出来一样......
门内,变得极为的安静。
月光,苍白的照耀着这个大地的一切。树枝间有着细微蝉鸣,春天过去了,就快要到夏天了吧。连月
光下原本闪闪发光的牡丹如今也只是散发着微弱的芳香,等待着最后凋零前的那一点璀璨了。
靠在门外,月的脸上聚集了万千的情绪。
陪了姬霙如此多年,对于他的感情也是极为的了解了。独占的欲望已经完全没有了,姬霙根本不可能
完全属于一个人的。自己,也就是凭借着守护灵的身份终身陪伴他身边,参与他生命中的每一个喜怒
哀乐就足够了。
闭上眼,今晚的月光,也是同样的详和。
从那天引渡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可做了。每次就是被一些官员请去占下卦观观星象罢了
。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人。
我无所事事的做在院落中晒着太阳。
虽然到了夏天,但是阳光却并不那么刺眼。
院子里原本牡丹的味道已经没有了,换上淡淡的青草绿树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我身上曼佗罗的味
道。
渐渐的,法术越来越娴熟。也可以更好的控制身上灵气的溢出了,连那原本浓烈的曼佗罗味道,也可
以控制的恰倒好处。不知道这样对我究竟是好,还是坏。
越来越多的灵气保护,我身体技能的衰老速度越来越慢。原本想快点过完这一生早早结束的,没想到
竟无意识的延长了自己的生命。
我又不能像父亲那样,将自己的一切传给子嗣,彻底走出阴阳师的世界里。
"贱妾听说公子会抚琴!"
香月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手上抱着一把上好的琴。
她的目光看着我怀中的月,然后看了看我身旁空着的位置。
"打扰到公子了吗?"
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了月的身份,并且习惯了每当我在的地方,身旁总会有个空位。
"不,没有!"
微微一笑,月从身上窜了下来,幻化成人的模样。
"怎么看还是月狐狸的样子比较可爱,也比较好欺负。"
香月掩嘴笑着,原本伸向我怀中的手也缩了回去。
每次见到狐狸模样的月,香月总会拉着月的耳朵,以至于每次月一看见她出现,就马上变回人的样子
。
"不知道贱妾有没有福气听到公子的琴声。"
香月将琴摆好,回过头来,又是那种直率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实在没有办法让人拒绝。
"既然姑娘已经提出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走到琴边,手指轻轻抚摸着琴身。我已经好久没有弹琴了,不知道如今技术有没有退步。
不过抚琴是阴阳师天生就会的,这种溶解在血液中的技艺应该不会忘记吧。
指间落下,清灵的声音由手指间发出。
周围的树叶轻轻的摆动,聚集了周围的精灵。
空气中曼佗罗的味道变的浓烈起来,我的四周,依旧像往常一样舞着众多的精灵。
"好厉害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法术。"
香月拍手声在我的琴声落下后马上响起,脸上是惊讶的表情。
"只不过是阴阳师的一种法术罢了,用音乐来招灵的法术。"
"原来阴阳师也可以有如此美丽玄幻的招灵之术呢。原以为都是那种黑黑暗暗的。"
透过香月,我看见一旁皇甫阎眼中流露的许多的情绪。熟悉的,不熟悉的。曾经的他,如今的他。全
部聚集在一起。
"阴阳师也是很多达官贵人养着来娱众的,如今的我不正就是如此?"
用布盖上琴,站了一起。
天空有点点阴暗,没有风。好像就快要下雨了,这是我来北方后夏季的第一场雨。
"进去吧,恐怕等会就要下雨了。"
进了房子,天空变得更加阴暗了。连屋子里也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点上了灯,没有一丝风的空间让
人觉得有些闷热。
北方的雨不及南方那样凉爽,即使是要下,也不像南方那样说下就下。
干燥的天空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水滋润了。
"姑娘曾经是严大人的伺妾?"
坐在房子里实在有些无聊,突然开始对香月的过往感到好奇。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福气,只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女子罢了。"
恍惚中仿佛可以看到香月的一点点悲伤。
像她这样的气质,出身一定不一般。恐怕是某个楼阁的红牌吧!被严大人买回来送给了我,顺便为严
家做眼线。
"如果姑娘有倾慕之人不妨直说,我身边并不是长期居留之处。"
"公子是嫌弃贱妾?"
"不,当然不是......"自fdfd由33自ee在
看到我急忙否认的话,香月望了望我身旁空着的位置。她知道我身旁的那个位置习惯是皇甫阎的,而
月,或者是坐在我的另一边,又或者是变成狐狸模样躺在我的怀中。无论怎样算下来,都不可能有她
的位置。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种种纠葛她渐渐也了解了些。住在这里,也如朋友一般自然
了。
"若我说我倾慕的就是公子您呢?"
"这......"
"哈哈!公子好表情,不过我都可以感觉得到公子身边那个守护灵身上的怒气呢!"
香月掩嘴笑着。我转过头,在皇甫阎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独占欲。这个是他当初看我的眼神,如今依旧
没有改变,只不过更加赤裸裸的显露出来。
"香月姑娘之不过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
皇甫阎的表情连一旁的月都忍不住笑出来。
天空越来越暗,唰的一声,大雨从天空落了下来。
"这场雨后,那原本就凋零的牡丹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吧。"
香月望着院子,眼中再一次流露出我刚刚看到的悲哀。
"明年还会再开的。只要有人去种,就永远都会开。"
下着雨,房间里才感觉得到微微的凉气。刚刚的那股闷热全部隐了去。
"阎......"
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味,转过头,落入冰凉的怀中,消散了夏日夜晚的一切燥气。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点?"
皇甫阎将我搂入怀中,轻按着我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