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你来接我回去了吗?我知道你会接我回去的。"
想推开,可是又无法推开。皇甫阎看到的是母亲疯狂的眼睛,只能回应着,回应着母亲那情人般的吻
,代替父亲......
身体,火一般的疼痛。一道道醒目的抓痕布满了皇甫阎的肩膀,脸上面无表情,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母
亲。
窗外依旧是落雨,空气中粘黏着江南特有的潮气。
他说过会代替父亲,永远的代替......
这辈子都不会让母亲在伤心,不会的,可是......
真的不会吗?
望着母亲近乎绝望的眼神,听着母亲高潮时一声声呼唤父亲时的样子。心,总会抽痛。
那日,是皇甫阎与父亲的重逢。已经多年不见的父亲,此时皇甫阎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只记得那日母亲特别的高兴,打扮漂亮的在庭院中依偎在父亲的怀中,就如平时依偎在自己怀中一样
。
站在角落,皇甫阎注视着那个所谓的父亲。那一言一行,那双充满野心,狠毒的眼睛。原来这样的人
就是自己的父亲呀,原来......自己的体内流淌着这样的血液......
夜晚,父亲与母亲在卧室中,皇甫阎站在卧室外,面无表情的望着卧室的门。
父亲回来了,母亲便不在需要自己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不过是父亲的替代品。
卧室的门,毫无预警的打开了。里面的男人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门外的皇甫阎,突然愣住,但马上又
露出冷漠的笑容。
视线透过眼前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皇甫阎看向卧室里。母亲,一身鲜血的躺在地上,如此的触目惊
心,如此的美丽。
母亲一直都是美丽的,美丽的不可方物,连死,都死的如此美丽。
皇甫阎也露出笑容,一种似解脱似痛苦的笑容。
母亲死了,然后自己呢?终于脱离了做父亲替代品的人生,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那该如何开始呢?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自己的人生又是如何?
"你是我儿子,所以我带你回主宅。"
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皇甫阎,一脸的高深莫测。他并不想杀皇甫阎,一直以来就没有想过杀他。毕竟
,他也是自己的儿子。皇甫阎今后的人生,不过是自己用来培养继承人的道具。
皇甫家的主宅很华丽,却有着一份冷漠的气息。
皇甫阎望着大厅中那个高贵的女人,那个傲气的男人。
自己的大娘与哥哥。今天他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自己不过是个妾生的贱种。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
优秀的教育。
有的,只是自己与父亲一样冷漠的心。
第一次见面时,皇甫阎就看到了这个所谓哥哥看自己时那异样的目光。那似迷恋,似痛恨的目光。
在主宅,皇甫阎作为激励哥哥的物品,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所有人都惊讶于他的优秀。
那一年,父亲终于病倒了。病到无法握笔,遗嘱,只能口述然后要管家记下来。
这个管家一直以来都是忠心的。
确实,他只是对自己的野心忠心。
遗嘱上继承人的名字变成了皇甫阎。然后,皇甫阎用一碗上好的汤药解决了父亲的性命。
比那男人对待自己的母亲要慈祥的多,至少没有让他体内的血流到体外。
祭奠仪式中大娘用悲恨但是又恐惧的目光看着皇甫阎,而那个所谓的哥哥,依旧是迷恋。
"你的娘,是我要求他杀死的。"
"噢!那还真是有劳大娘了。"
只有两个个人的餐桌上,大娘突然说出一句。然后就看到皇甫阎微笑着为她盛了一碗汤。
"想用汤毒死我吗?"
"怎么会,这么多年大娘对我不薄,我可是将您当作我亲娘侍奉的。"
狭长的眼一直注视着大娘的举动,嘴角,挑起危险的笑容。
"你兄长呢?你将他怎么了?"
几日来,哥哥都没有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今天,这个女人终于问出来了。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恐怕
是最后忍不住终于问出来的吧。
"大娘想见大哥怎么不早说呢?"
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自己的卧房,映入所有人眼中的,是一个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的男人。
"大哥的滋味,可是很不错呢!比那秦淮河上的姑娘,比我娘亲的滋味还要好!"
皇甫阎邪魅的笑着,手指在那具赤裸的身体上滑动着。
"你是鬼,你不是人,根本不是!"
"噢!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皇甫阎吻着自己的兄长,带着血腥味道的吻。
三日后,整个江南都知道皇甫家的大公子投井自杀。
十日后,皇甫夫人传闻被厉鬼缠身,死于非命。
十五日后,皇甫阎为了驱邪重新整顿整个皇甫家。那段仇恨的历史,被掩埋住,掩埋在那个灰色的天
空之下,掩埋在那牡丹灿烂盛开的季节。
"姬霙,醒醒,姬霙!"
头顶穿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见面前皇甫阎至诚的笑容。与当年的他完全不同。
"你醒了!"
"恩!醒了!"
我们两人微笑着,窗外依旧飘着雪。随着风,雪花落入窗子,一阵阵寒冷的感觉。
"你一直陪着我?"
"恩,陪你做了个好梦呢。"
皇甫阎握住我的手是如此的冰冷,比往常的他更要冰冷。
唇,轻轻覆盖住我的眼睛,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如今的皇甫阎已经化解了这一世所有的羁绊,然后该如何?转世,然后两人在相遇吗?
经历了如此之多后,我开始怀疑我们两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所谓的缘分。转世之后我们是否还会相
见。
我不敢让皇甫阎再次离开,我怕会离开后就永远在无法相见。
"你转世后还会一直记得我吧?"
"恩......可能会忘记吧......"
"是吗......"
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看着皇甫阎手忙脚乱的替我擦去,然后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我要忘记这一世,然后下一世再爱上你,只爱你一个人,好好的疼爱你。"
四周一片冰冷,我如被雪包围一样。将我对皇甫阎的爱全部冻住,然后等下次见面让他将我冰冻的心
溶化。
夜,依然很静,静的无声无息。
白色的雪在这宁静中慢慢的飘落,从天堂飘落到地狱......
转生
湿热的感觉......
这是......
是水吗?不,这黏黏的感觉,是血......
我......受伤了吗?
月?月在哪?月......
慌乱中,我努力睁开迷离的眼睛。眼前,是一片凄惨的黑暗。口鼻之中尽是腥甜的血的味道,很痛苦
。
我......快要死了吗?
"咳、月......"
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虚弱的不像我的声音。远处,我看到那抹月牙的色彩,上面,已经被鲜红的
血水覆盖。微微的颤动着,我还没死,月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月......"
再次叫出声,眼前的那抹月色的东西动了动但却马上垂了下来。
周围,一片的死尸,我听得见灵的气息,感觉得到战火中还未褪去的哀号。
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只想躺下不要在起来。
闭上眼就不愿意睁开。
眼前,出现那带着宠溺微笑的熟悉面容。
阎......
现在的你,已经转世了吧?
我要等你,我说过会一直在这战场等你。
只是你......何时才会来?
我等的......好心痛......
"姬霙大人!姬霙大人?"
光线进入我的眼睛,有点点的刺痛,我听见身边有声音,想完全睁开眼,但是全身又没有力气。
一股甘泉送进我的喉咙,让我咳嗽了几声,但精神却恢复过来。
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府上。
随同驻扎边关的军队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二十二年了,对于我丝毫没有变化的外表,所有的士兵更是
相信我是天人转世。
只要我一天没有放弃阴阳师这个职业,一天都不会老下去。
"姬霙大人好些了吗?"
身边的人递过来一碗水,喂我喝下。手抬起想接过碗,却感觉到右肩一阵椎心的疼痛。
"啊!姬霙大人不要动,医生说您的右肩被箭刺穿了,动下怕又会扯动伤口。"
记忆这才慢慢回到脑海中。
只记得我当时是带着我的部下去观星台的路上,后来遇到了敌方的埋伏。记得月帮我挡下了几箭后,
还是有一箭刺穿了我的肩膀,瞬间我就疼痛的晕了过去。
"人,有多少人活着?"
"也只剩五六个人了,大人您的部下损失惨重呀。"
屋子里的几个人哀叹的摇了摇头。
前几年皇上下旨之后,灵媒就正式参与守疆的工作了。我的手下,整整二十三人竟然只剩下五六人。
确实是损失惨重。
"京里知道了吗?"
"知道了,皇上又派了些灵媒来,估计还有几天就到了。"
"这么快?"
"不快了,大人您整整昏迷了九天了。"
"难怪我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展开一抹笑容,同时也化开了我房间中所有人的担心,表示我已经完全没事了。
"月呢?"
"月大人去叫厨子弄些吃的,应该快回来了。"
听到月没事,我也松了口气,当时看到他全身血淋淋的模样我可是吓到了半死。
正想着,食物的味道就传进了房间。
看见我没事,月紧绷的脸马上柔和下来,盛了碗汤走到床边。
"还好没事,要知道看见你昏迷这么久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有心能够跳出来吗?"
笑着看了月一眼,看到他有些尴尬的色彩,这才以左手接过汤慢慢的喝着。
"慢点喝,这么久不吃东西喝急了恐怕会胃痛。"
"我还真想赶快将食物放进肚子。"
将汤一饮而尽,皱了皱眉头,胃果然有点痛。
"会开玩笑了?那就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全部回去吧。"
月向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兵营了。
"那姬霙大人,月大人。小的们就回去禀报将军了,大人还请好好养伤。过几日等到那些灵媒还要有
劳姬霙大人了。"
一转眼,一屋子的人全部都离开了。果然是军人,来去如风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月忙碌的为我布着菜,然后将饭菜端到我的床铺上。
"我已经可以下床了。"
"吃完了在下床,不然你一定下床了就倒地上。"
看了月一眼,竟觉得有些嫉妒。
这就是人和灵的不同。月是灵,只要我不死,他就能很快靠灵气恢复身上的伤。而人则要慢慢的养,
养到穷极无聊的地步。
"那是什么眼神?我还不是担心你,要不然等到那个你整天日思夜念的人出现了,看见你有什么损失
一定第一个拿我开刀。"
看见月手上拿着药水站在我面前的模样,我不禁笑了起来。
"月。"
"什么事?"
"你有没有考虑去投女胎?"
"什么?"
"你现在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月看到我受伤,也只能以眼神瞪着我。我终于感觉到受伤的好处了,要是以前,月一定凑上来用尖尖
的狐狸小嘴咬我的耳朵了。
"说真的,我们在这里二十二年了。连雪和幽牙那族里的小狼仔都长大成人了。皇甫阎究竟什么时候
出现?"
一听到这个,我的眼光稍稍黯淡了下来。
当初皇甫阎去转世,我其实有些期待他会回头留下的。这辈子,我不知道他会转生成何人,是男是女
我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是否还真的会记得我。
"所以我才不同意他去转生,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你要等我就陪你等。不过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在
发生,这次我可以保护你,下次谁知道。"
月拿走我吃的差不多的饭菜,将药递给我。
喝着酸苦涩全部具全的黑色汤药,不禁开始怀念还是西方的药丸比较好。
说起来我在这个时代已经住了差不多五十年了,没想到竟然可以过的如此之快。五十年的岁月也是匆
匆一瞥罢了。
算起来我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想到这个,笑容浮现在我的脸上。
如果当时父亲没有将所有法力给我,恐怕也会是一直这样保持年轻吧。
我这辈子不可能有下一代,那么我要一直这样年轻的活下去?恐怕到时候就真是妖怪了。
妖怪吗?做妖怪好像也还不错的感觉。
算起来月的年龄也很大了,比我多出好几百年。
"这药喝了应该不会傻的吧?"
突然醒过来,看到的是月在我面的脸部特写。吓的稍稍后退,一声呻吟从口中溢出,我牵动了肩上的
伤。
"没事吧?你还是躺着休息吧。"
看着月强行的态度,看待今天想下床走动下的念头只能打消了。
"这个是这次宫里派来的灵媒的名册,等会他们就到了。"
十三日后,宫中派的灵媒们全部到了。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了,伤口也结痂了,扯动时虽说不会疼,可是却痒的我受不了。要不是月每
晚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弄到伤口破裂。
无聊的翻着手上的名册,我坐在大厅中等着我今后的部下。
月站在我身边,底下坐着上次遭遇偷袭后侥幸存活的几个人,不知道这次宫里派来的人怎么样,会不
会也跟这房间中的几个一样可谓是一无是处。
"哎--!!!"
听见我的叹气,月转过头,将我手上的名册拿了过去,将茶递到我的手中。
"如果不舒服就回房休息去,这里我来应付就好了。"
"算了,以后还是要多相处的。不能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不好的印象。"
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任凭月帮我按摩着太阳穴。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稍稍坐正,就看见一群人走进了厅中。
"姬霙大人,人全部到了,整整十二个,一个也不缺。"
"恩,你下去吧。"
我的声音依旧是有些懒懒的,扫视了一下所有的人,我瞬间惊住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是......
难道真的会是他?
心,开始剧烈的跳动,似要马上跳出来般带着微微的疼痛。
我的手紧紧抓住了月的衣角,让他感觉到了我的不寻常。以疑惑的目光看着我,然后顺着我的目光看
向下方。
"主人,怎么了?伤口疼吗?"
月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以为是我的伤口疼痛,手稍稍抚上我右肩的伤口。
"你......叫什么?"
我的手指了人群中的一个人,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狭长的眼角有着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危险气息。
"大人是问在下?"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不屑。
"恩。"
"华影,皇甫华影。"
果真是......皇甫吗......
我记得阎转生的那家姓是皇甫。
真的是他吗?不会错的,纵使外表改变了,但是那眼神,那灵的气味不会改变。
月也终于察觉到我为何异常了,笑了笑,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是安慰我吗?
我转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不过,皇甫华影落入我眼中的眼神是一片陌生。
果然,他没有记起我,还是忘了我吗?
这是他第几次忘了我?这次还会像曾经那样突然之间记起我吗?即使不记起我,会记得对我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