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情————昭筠
昭筠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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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时杀掉那个老人,现在又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我觉得......"仪王映在窗上的影子举起一只手止住了那少年的话语。
"你不明白,也是自然。"可以听出,仪王不愿意多说。
但前面那个温和的声音却接了下去,也不见被阻止。"杀掉那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本来他就要死的,因为他握着,慕清的秘密......"话未完,我浑身已猛然一颤,什,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和我有关系?
那声音没有停顿,继续说着:"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不必死。其实,这一切也只能怪慕......"
"好了。"仪王很突兀地打断了那个声音,有一丝愠怒。但即使没说完,在场的任谁也知道是我了,我好似被冻在了数九寒天,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脑中一片混乱,无法消化刚刚听到的一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麟的师傅和我,不过见过几次而已,如何可能有秘密握在他手中?但容不得我继续猜测,身后的异动令我反射性地转过视线,一身夜行衣离我不远处,正是惊讶得无以复加的麟......

第七章 流水
讶然的惊疑,
如那日道旁茶寮失魂落魄的痛楚,
欲言又止生怕是真相的犹豫怀疑......
反反复复,幽然掠过,
兜兜转转,最后转成不得不相信的痛苦灼然......

那些变换不定的情绪一下一下深深浅浅刺进心中,我想开口,又发现根本无从开口;我想伸出手拉住眼神越来越绝望空洞的麟,手臂却似被什么缚住了,难以动弹。
麟悲戚却又带一丝自嘲的笑看我,"原来,还是会这样......原来......"麟的身子慢慢隐进后面的黑暗中,我顿时惊恐,想要伸手留住他,却发现无力感充斥全身,"...罢,罢!就当是我错识了人。这都是我的不是......师傅,我对不起您啊!......"麟状似疯狂的掩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雪晴那日,所虑都不曾有错......"我哑然看着他带些声嘶力竭的绝望痛苦......果然,麟那日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深埋了的许多情绪。可事实,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啊!麟你听我说!我费力地要冲破禁锢我的力量,却发现眼前顿时黑暗一片......
"啊--"我挣扎着惊呼坐起身来,大口的喘气。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清冷的房间,因为没有燃烛火而幽暗一片,陌生的摆设,陌生的气息。此刻我正坐在床上,哪里还有麟的身影?未关好的窗子忽地吹来一阵风,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发觉,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
又是梦,又是梦......我闭上眼,心里阵阵抽痛。这一个多月了,那一日麟绝望决然的眼神,我仍是不休不止地梦到。每一次,都一样的痛彻心扉;每一次,都相同的嗟叹黯然。我扯过身旁一件外袍披上,就着未关好的窗子向外看去,银白月光宁静洒了一地,四周极其安静,只偶尔听到虫鸣叫的声音,安详而又静谧,我却心绪难平。月光下似浮现出麟的身影:那忽然向我冲过来的样子,那带着绝望决断的眼神,那痛苦而又悲愤的言语......我惊讶却有些迟钝地伸出手的时候,那身子已猛然向后倒去了,我惊慌地睁大眼,看到的仅是身后接住他的唐昭离意味深长的笑容......麟昏迷之前些微沙哑的声音似乎断断续续的飘荡在空中:......我们从此,再不相欠。......我不会找你报仇,也不会原谅你......麟从今往后,再不识,苏慕清............四周寒意渐重,从四肢百骸,缓慢而又轻易地浸入身体,一寸一寸,一点一滴。手脚早已冰凉,连胸口,也慢慢的变冷了。曾经为我带来温暖的人,都消失了......
"夜凉露重,请保重。"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但却纯澈平静。
我怔然收回思绪,床榻旁半跪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我惶然无措,难道,我已经迟钝到别人靠自己如此近也无法感觉到么?身体早已形成的警觉反应似乎在情绪的影响下荡然无存。长长叹口气,看来,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要失去了。想到这里忽然又不禁冷笑开来,说什么自保?现下的状况,连自由都是奢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何自保的必要?我微微眯起眼,审视眼前这个仆人打扮的少年。呵,说是下人,应该是轩王爷派来"特意"照顾我的吧?!任何的举动都会照顾到,然后再逐一向王爷呈报。这如同监视牢笼一般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我向前探身,逼近他,冷酷的问道:"我与轩王向来并无瓜葛,还想请问王爷到底意欲何为?"那抬起头迎向我的眼里没有一丝慌张无措,平静得近乎毫无生气,声音却是柔和:"王爷所思所虑,我等岂能知晓。夜深了,还请......"我闻言皱眉,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必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想也是,口风不严的人,又怎会派过来?他站起身,静静看了我一瞬,安静地退了出去。
夜凉如水,但明日朝阳一出,仍旧温暖怡人;但若是心冷了,又当如何?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既然有人让我这样过如此无事可做又不必负任何责任的生活,我又如何能拂此美意?除了那少年在我身旁照顾一切,并没有多余的人在四周出现,比起王府其他地方可说是冷清,但我却乐见如此。我不想见任何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就让我自己好好的安静呆着,什么也不去管。那少年十分的安静乖巧,眼睛是纯净的。有时候我很疑惑,他真的是轩王特意派来监视我的吗?不过转而释然一笑,这管我何事?是与不是,知道又如何?什么也不能改变。再说,人不能只看表面,深藏不露之人四处都有,我有何能耐一一识出?所以我便索性什么也懒得去管,管他轩王对我什么感想;管他周围的人对我什么态度;也不去管这世事到底如何;也......不去想,麟,如何了......
这一日,我忽然来了兴致,在院子里的桂树下摆上古琴,让萸儿燃上香炉,抚起琴来。已是近初春的时日,天气在慢慢的回暖。虽然心情一直没有变好,但今日看这阳光初绽,心情也稍霁了些。心思飘向辽远之地,那里有安静古井,静谧深幽,墨绿的水莹着的是温暖的无垠快乐,简单纯粹。然后,是那一段如早已隔世的美好时日,那时,有人陪着我看流云飞花,看苍翠天地,看人们节日欢愉,无限温暖,无限满足......琴声忽而激昂,我心绪难平,现在这算什么?我现在又算什么?就算是从小被指定了人生,就算是被当做杀人工具而存在的过往,我到底是离开了。现在呢?邹霜走的时候只说要做自己,而又何曾想过这般受制于人的我?我不禁有些羡慕起麟来,觉得我欺骗了他,便干脆地与我决断,不留一丝情份。我该说他绝情,又或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眼神飘过身旁的萸儿,琴声忽的黯涩起来。萸儿就像是随时都在提醒我的一个横亘在心里的印记,提醒我现在是身处何地,提醒我现在是怎样的境地,提醒我的看似清闲而实际上所有的一举一动也不曾逃过别人的眼。我暗暗叹气,闭上眼,只想胸中的郁气顺着指尖从琴弦上散去......
一曲终了,我微微推开琴,往后倚在树干上看这在阳光下明媚起来的一切。明亮却不刺眼的阳光,温暖着一切在寒冬中早已冷硬的所有;空气中微微荡漾着氤氲的气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但那样温暖亲切的感觉却清晰起来,仿佛看到本不该在此时开花的桂树飘起花絮来,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落满了眼底,落在了心里,飞扬不止的嫩黄色迷蒙了眼睛......
有幽幽的琴声远远传来,意气飞扬中却有幽咽叹息,似流水潺潺,又似隐忍不发的痛惜。听者心伤,不为那幽咽不得的叹息,只为那终不肯动摇的苦心。琴声似渐渐隐去,耳边恍惚有人低语,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记得那样温柔疼惜的语气,仿佛对着世上最为珍贵的宝物,细细呵护......
忽然觉得冷,睁开眼一看,天色已经开始转暗,我竟是睡着了。院子里的风带着寒冬朔气,丝丝仍旧刺骨。我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火红的狐皮披风,若烈火燃烧般灼热了我的眼。我微微皱眉,萸儿怎的拿了这样的披风来,我向来不喜欢这般张扬的色彩。我坐起身来,正要转身唤萸儿,却忽然响起一个低沉声音,我顿时呆住。
"醒了?"暮色中似已分不清声音从何处传来,只知道在近旁,极近极近。低沉却又温柔的声音,如同破水的纹路轻轻荡漾在空气中。我恍惚起来,这是......
未及转头,身影已来到眼前。那一件极为罕有的金色狐皮披风柔和的反射着仅剩的夕阳余晖,晕出一层迷蒙的幻金色。来人的脸似在五彩的光晕中,看不真切,只觉得那熟捻的语气仿佛相识了许久一般。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只听到低低的笑声模糊传来,"这院里午后阳光是不错,不过晚了风倒是冷的。你要小心照顾着自己。"说完那笼罩住我的金色便退了开去,来人转身离去了。我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光晕当中,看着那离去的身影竟有种想挽留的冲动。
萸儿的声音轻澈响起,"请回屋吧。"我似忽然从梦中醒来应了声。站起身来,把那火红的披风交到萸儿手上,"以后还是换别的吧,我不喜欢这件。"萸儿似乎愣了一愣,既而说道:"这本不是屋里的,下午轩王来看公子睡着了,命人从什物库取来的。"我皱皱眉,什物库?就是那专门放珍贵物件,专门收藏不轻易得到物件的库房么?呵,我冷冷笑开,用得着么?我一个不得自由的囚犯,用得上这样的照顾么?不过令我自己感到不解的是,前一刻他在眼前出现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任何厌恶的情绪,反倒是现下看着这件披风,我无端地觉得气愤。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维持着这种仿佛与世隔绝也无人干涉的奇异境地。府里其他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但我却可以从偶尔看到的下人眼中,识出那种既好奇非常又战战兢兢不敢探究的心情。也隐约从他们的话语中辨出一个可笑的事实:王爷的妃妾们竟嫉妒起我来了,甚至还有恨我的。我实在很想仰天长笑几声,这是什么世道?这些是什么人啊?从我被囚禁在这里到现在,总共也没见过轩王几面,嫉妒我,有何必要?有这样的心神还不如专心去伺候她们的王爷,如此本末倒置,倒是要叫我叹气了。萸儿看我的样子,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只是我从他眼中看出他知道什么,而我却并不知情,便追问起来。萸儿轻轻笑开,"公子你真想知道么?"我反射性的皱眉,什么意思?难道内情不浅?这轩王,到底作何打算?我心中闪过很多种设想,最后平静开口,"说吧。"
萸儿敛起微笑,脸色平静得仿佛回到了那种毫无生机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轩王早就注意公子你了,从你进入璇玑的时候开始。但是始终没法从仪王身边把你带走,明明知道仪王看中的只是你作为一个顶尖杀手的服从和能力,明明知道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仪王会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但是当时公子对仪王万般忠诚,轩王不管做什么,公子你都不为所动的留在仪王身边,所以王爷虽然痛心,却无能为力。"我心里黯下来,料不到还会提起这样的旧事。同时也叹息,原来,仪王的用心除了我,谁都明明白白。暂且不去想那开始慢慢钝痛的胸口,我竭力静下心来听萸儿接下来的话,"后来公子中了曼佗罗,仪王见无药可救,一掌把公子打落悬崖,轩王当时就和仪王动起手来。若不是京城里忽然有变故,两位王爷恐怕会撕破了脸面。"我心里一惊,为何?为我么?总觉得仿佛没有必要,轩王,从来没和他有过交集,为了我而和仪王动手?我真有这么重要?我不禁暗暗摇头,无情最是帝王家,说得深情如斯,真到了那时,有几个是不如仪王一般的?
萸儿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说着。"后来轩王花了很大气力,但还是遍寻不着公子的下落,那段时间,王爷,很憔悴。"说到这里,萸儿停了停,低垂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忽然有了公子的下落,有人看到公子和一个少年出现在边远的市镇,王爷十分高兴,但却忽然病倒了。为此我们请了很多名医来看,都不见起效,最后来了位四处行医的老者,花了一个月的时候,王爷的病终于渐渐好转。"萸儿咬了咬下唇,仿佛在忍耐什么,但不久他又接着说下去,"王爷和那位老者十分投契。那位老者偶然知道了王爷的心病,思量半天忽然说有办法,王爷听了之后一直不肯同意,但是那老者却说是生死有命,无需强求,如果能借此解了王爷的心病,倒也算是好事一桩。我们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一天清早去到那位老者的房里却发现他,他......"萸儿用力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才又接着说:"他已经安静的去了。我们惊慌不已,但王爷却镇定地让我们厚葬那位老者,还让我们传出消息说是因为这位医者不听从王爷的吩咐,王爷一怒之下杀了他的。我们很慌张,怎能这样诋毁王爷的声誉?但王爷说一切都有他,只管这样传出去便是,我们都不敢多话。剩下的,"萸儿忽然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那种纯粹的光芒让我直觉地想要逃开,"公子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呆呆地看着萸儿那纯澈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那位老者,那位老者,是......麟的师傅,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性了。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却摆在眼前。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么?一切都是我作的孽,一切,一切......麟不原谅我,是对的,是对的,......若不是因为我,麟的师傅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和麟告别,他可以在山中安静的离去,麟也不会伤心若此。我以为是别人嫁祸,却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注定了是因为我啊。
我呆坐在桌旁不能言语,思绪混乱不已,过往的一切仿佛活了起来,在我脑中跃出又隐去。少年时对仪王的迷恋,和轩王少有的几次交手,他不断的给我的任务制造麻烦,现在看来,都是为了让我早日离开仪王;阌离那时看向我的眼神,我终于明白,那叹息,终是没有出口;和邹霜在一起的时日,他为了护我周全而与那些人混战时仍要我先走的焦急眼神;和麟相处的不长时日,他对我完全的信任,只因为我是他认定的朋友,而我,却让抚养他长大的师傅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了我......是,是,一切都是因我,我以为断了的过去,其实只是隐去了,背后丝丝屡屡却是缠绕得更甚了。我让这许多的人因为我而遭受了这般的变故;我何德何能啊,位高权重的王爷却只单单看上了我?我不知该欢欣还是该悲哀,不知该苦笑又或者是痛哭。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拉回我的思绪,我惊讶转头,看到轩王不知何时已来到房中,萸儿微微侧过的脸上迅速的出现了红色的痕迹,可见力道很大。我讶然,正要开口,轩王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府上的下人都长了地位了,我却还未曾知晓啊,可以轻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嗯?"那微微扬起的尾音让萸儿一阵止不住的颤抖,"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王爷!王爷,您饶了萸儿这一次吧!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看得心里难受不已,便轻轻开口,"是我要听。"轩王并没有看我,只转过身背对着原本跪在他面前的萸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这次气得不轻,萸儿低头跪着,不敢出声。须臾之后,他略显冷冰的声音响起:"还不退下?"萸儿磕了个头,立刻躬身退下。
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忽然觉得空气凝固起来,不知要怎么面对眼前的人。这个从未相识现在却又深切相关的人,这个从未有过交流却其实羁绊万千的人。我轻轻开口:"萸儿刚才说的......"话未完,他忽地转过身来,那直直看过来的眼里,包含的太多感念瞬间刺痛了我。那些过往的痛苦,眼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痛彻心扉;那种失而复得的欢欣,那种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闪失的疼惜;在那双以往我觉得阴霾的眼里一一闪过。我不忍再看,别过头:"是真的吧,萸儿说的。事实原来是这样,我一直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缘故,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是我的错,我作的孽。不能怨别人吧,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我自己......"我话未完,他却已来到了近前切声打断了我,"不是,这和你没关系......慕清,这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了。"他低沉的声音在近前响起,我却紧紧闭上眼,声调渐高起来,"不是?难道不是吗?!这就是作孽,我自己作的孽,要自己来还......"我拔高的声音里有些凄苦却更含着一丝肆意。他握住我的手,稳稳地不容我挣脱,"这都过去了,计较也没有意义了。从今往后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讶然睁眼,看到那明亮如星辰的眼里是满满的坚定,不容一丝一毫的怀疑,仿佛沧海桑田也无法改变的誓言。我心里一动,这,是给我的吗?从今以后,都不改变吗?但立刻脑海中出现了另一双眼,纯净却有丝丝的桀骜。也是这样的坚决,也是这样的动人,他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和你一起......我复又闭上眼摇头,"别拿这样的话来骗我了。我也会痛的,一次又一次的心碎,我也会痛的。"感觉他执起了我的一只手,似触到了衣衫。我睁开眼,看到他把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轻柔地、却是坚定地说道:"今生只你一人,永不相负。"无比认真的神情,仿佛在承诺生命里最重要的誓约。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眸中,深情如斯,仿佛亘古就未曾改变,仿佛等了千万年,只为的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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