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别难————白菜
白菜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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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走进一位白衣的公子,撑着一把六十四骨的纸伞,行至门前,慢慢的收伞,随意放于一旁。
泠泠青丝从他肩头披散而下,没有任何的发簪固定住,就这么随意的散着,却没有丝毫的颓废之感。
进得屋来,被屋内红彤彤的喜烛一照,越发显得肤色如雪一般,不,甚至是胜雪之白,竟在白中,多添了一段晶莹剔透。
这飘逸出尘的公子,本该是人见人爱的,诡异到极点的是,他雪白的前襟,却如洒满了鲜艳的红色,竟,如人血一般的,将他的如烟似雨,俊美无匹之中加入一分妖艳的美。
如出水的芙蓉,本该是美得出淤泥而不染,偏偏有人将之扯入红尘之中,污了,脏了,却更是美到极至,最艳最丽时,莫过于开到荼蘼,胜到凋谢之时。

一步步的,他走进赵衍,眼中,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这样的情景,太过诡异,以至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季泠寒接近主席了,身后才传出切切私语之声,见过他,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再少数,对于这个婚礼上出现的异数,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

季泠寒走进神色复杂的赵衍,勾勾唇角,浅浅一笑,一揖到底,"今日是王府的大好之期,在下怎么能不来恭喜一下呢。"
含笑举起桌上的酒杯,"这第一杯,祝王爷与夫人百年好合。"
衍,这一杯,敬我们的相识。
一饮而尽。
赵衍深深的凝视他,良久,也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季泠寒笑得越发妩媚,素手轻拨发丝,顿时,四周传出一阵倒抽气之声,风情无限。
无视身旁那些惊艳的目光,季泠寒倒满第二杯,"第二杯,祝王爷和夫人早生贵子。"
衍,第二杯,敬我们的相爱。
两再次对饮一杯。
倒满第三杯,"第三杯,祝王爷早日子孙满堂。"
衍,第三杯,敬什么好呢?敬春日的云,夏日的荷,秋日的枫,还是冬日的雪?
是敬我们之间相处的七百多个日子,还是敬曾经有过的深情不渝?亦或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心碎?
算了,还是敬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杯吧,自此以后,天涯海角两相忘,我季泠寒和你赵衍再无瓜葛。
衍,即使我再爱你,我季泠寒学不来那些四缠烂打,不顾尊严那一套,也容不得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因为我已经输了全部,我......愿赌......服输,所以最后的尊严,请留下给我吧......

举杯,如口,一饮而尽。
抬手擦了擦唇边溢出的酒水,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自己倾心所爱的人。白衣的人儿潇洒的转身离去,隐入风雪之中。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震撼于这份不将天地放入眼中的洒脱,目不转睛的望着白色的衣袂消失在风雪之中,然后从心底,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这之中,只有一个人保持的绝对的冷静。
所以元帝李晋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猛然间涌出的心疼让赵衍无意识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会?
明明,不是厌倦了吗?
明明,不是不再爱他了吗?
那心痛的,到底是谁?
是谁?


第十章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被人刺伤了!"突如其来凄厉的叫喊声划破了这酒宴上的平静。
"怎么会事,看到刺客了吗?"最冷静的元帝率先问出声来。
"回皇上,是,是......"来人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如雕塑般的赵衍,"据王妃的侍女说,是,是......泠寒公子。他点了那侍女的穴道,然后刺
伤了王妃......而且,他还带了帮手......"
赵衍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他,他身上染血的白衣,竟然,竟然,是他......

"衍,千万不要不爱我,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不爱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爱的人,一定会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回响在脑海中,还有那个,他深夜私会的男人......你要阻止这一切,有的是办法......
难道,他早就策划好了一切?
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狂怒烧掉了一切的理智。
"来人啊,去给我把季泠寒捉回来,不惜,不惜一切代价!"赵衍猛地转身跪倒在元帝面前,"皇上,请准许臣下调动保卫京城的禁卫军。"
元帝挑了挑眉,看着脚下跪着的这个已经快被怒火焚尽的臣子,点下头去,"准奏!"

※※※z※※y※※z※※z※※※
腊月里,雪下得正大,一片一片的蜿蜒而下,点点滴滴,俱是离人泪。然,苍天最是无情,天不老,情难绝,苍天无泪,多情的,多愁的,多怨的,都是凡人。
季泠寒缓缓的沿着王府外的墙根走着,许是雪路难行,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踉跄,却没有回首流连。甚至,不曾多望一眼。
寒风刺骨,却及不上心中的冷,那么湮没红尘,埋葬青黛的不顾一切的寒冷。
捉住胸口的衣服,又是一阵猛咳,浅浅的笑着抬头,擦干净唇边溢出的血迹,真是不该啊,妄动真气,伤得好重呢,连动作和意识都比平时迟缓上好多,如果遇上敌人的话,可能真的要束手就擒了吧。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疑惑的回眸,转眼间,禁军已将他重重包围起来。
季泠寒冷冷的扫过整齐的禁军,漠然止步。
赵衍在他面前勒住马缰,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唯有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眸子能看出他的狂怒。
一把带血的剑抛在季泠寒面前,正是赵衍赠于他的上古名剑墨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我的王妃?"
怨毒的声音在季泠寒头顶响起。
剑落入雪中,印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季泠寒垂眸,看了一眼,"不是我做的。"
赵衍咬牙切齿的问道,"不是你做的?你到现在还想骗我?王妃房中的侍女已经指认过你了,而且本王清清楚楚记得你说过,不放过本王爱上的任何人,你现在还要狡辩?还有那个你深夜私会的男人,和你一起动手的人,是谁?"
季泠寒抬头,眉宇间倨傲非常,如鹰翔九天,展翅万里之姿,他一个字一个清晰的答道,"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便不是我做的,季泠寒是个杀手,但手下绝无生还者,也绝无一字谎言!虽然我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她死!!至于那个人,我没必要告诉你他是谁!"
赵衍本就愤怒难平,乍听得季泠寒貌似为自己辩解的话,再也忍无可忍,从马上腾空而起,拔剑便向季泠寒刺去。
季泠寒脸色不变,轻轻向后一掠,躲过赵衍的攻击,而赵衍已经被仇恨熏红了眼,一个劲对着季泠寒猛攻而去。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无视我的信任。
如果是我负了你,你可以找我报仇,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就在刚刚,看着你绝望的表情,我会......心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如被细细的丝线勒住心脏般,柔柔的疼到骨子里。
本想将你寻回,一直一直在一起,但你却如何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包庇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一招招越来越凛冽的攻势逼得季泠寒不得不转守为攻,双掌翻飞,穿梭在赵衍的剑光之间。
他一身雪衣,翩然若仙,武功又是走的轻灵一类,现在施展出来,分外的漂亮。
季泠寒知道,今早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动了内息,不能和赵衍硬拖,只好取巧,乘着赵衍因为狂怒而心神混乱,神情恍惚的时候,他使个假招,引得赵衍强攻,接着手腕一翻,硬生生以肉掌接下了来剑。剑锋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剑尖滴了下来,血红,雪白,相迎着别样刺目。
"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干的。"季泠寒急急的解释道。无论如何,他最不想误会自己的,就是赵衍。
"那这墨阳剑如何解释?据我所知,你一直爱若珍宝,不可能会落到旁人手中而你不自知吧,难道天下第一杀手是虚有其名吗?"
"我不知道。"
季泠寒苦笑,这几日自己心神已乱,确实不知道墨阳剑何时失踪的。
"不知道?"赵衍冷笑一声,"那我再来问你,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你该不是要告诉我那是你自己的吧。"
季泠寒低头,"这个啊......"这个确实是自己的啊,那繁华落尽,心若死灰的一夜。
"说不出来了吧?"赵衍恨声道,陡然从季泠寒手中抽出剑来,血,洒了一地。
"衍,我们在一起好歹也有两年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对手中的伤口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季泠寒只是一脸凄然的望着赵衍。
赵衍的心被猛得一撞,目光一软,随即看到季泠寒胸前的鲜血,又冷了下来。
"我不信!"
冷冰冰的三个字一出,季泠寒呆立当场,不能言语。
原来,我以为你对我仅仅是不爱而已,没想到,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给我。
我输得,好惨!

"还等什么,给我拿下!"随着赵衍的一声令下,禁军动了起来,所有的刀剑,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季泠寒。

季泠寒绝望的阖上双眼,早在听闻他结婚的那一刻,本以为心就已经死了,但为何,死掉的心,还会痛,直痛到无法呼吸的地步。
一瞬间,仿佛剜心挖骨般的疼痛。
晶莹的泪珠从紧闭着的双眸滑下,泪尽,心死......

周围的禁军,渐渐围了上来。
季泠寒倏地睁开眼,看着反射着雪光明煌煌的刀剑,忽然扬天一阵长笑。
笑完,他抽出腰间的软剑,灌气于上,软剑顿时发出一阵清越的虎啸龙吟之声,弹弹剑身,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就凭你们,也想捉我季泠寒?作梦!"
他高高的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仿佛肆意嘲笑着众人一般,那么的从容,那么的傲气,那,是一种凡夫俗子无法染指的艳丽!
话音未落,他的人和剑就化做一段白光,白光过,便是数十人倒下。
余人大骇,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实力。
连赵衍,都变了脸色。他一直都知道季泠寒很强,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强到这样的程度。白衣染血,季泠寒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锁命修罗,残酷的令人不寒而栗,却又绝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然,毕竟禁军的人数太过众多,一个接一个的飞扑而上。季泠寒的剑,渐渐慢了。
本来,他可以在万军之中毫不畏惧,但前一日晚上伤了真元,被围困得久了,妄动真气,最后从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不支的跪倒在地。
那一刻,哪怕见他吐血跪地,却也无人敢第一个上前。

赵衍略带轻蔑的扬起一个笑容,走过去蹲在季泠寒面前。
季泠寒的眸子,冷若冰霜。
"天下第一的实力,不过如此。"一字一顿的,赵衍说道,在季泠寒略略变色的容颜中获得一种几乎自虐般的快感,看,他背叛了自己,他也不过是这个下场而已。
剑扬起,白光过。
季泠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低头,垂眸,手中的软剑落入雪中,寂静无声。
一滴,两滴,三滴,血落入雪中的声音仿佛被无限制的放大,撞击着脆弱的耳膜。
季泠寒不敢置信的望着滴血的手脚,他竟然,挑断自己的手脚筋?
他竟然......
再也无法忍耐,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季泠寒向后倒去,缓缓的闭上了那双绝色双眸。

那一役,季泠寒伤禁军两百四十三人,杀一百八十二人,从此,再无人破此记录。
※※※z※※y※※z※※z※※※
第十一章

"王爷。"灰衣的侍从恭谨的跪下行礼。
"他......怎么样?"
"已经按王爷的吩咐,将他带到扬州的妓院,可是,可是......"
听到侍从的迟疑,赵衍蓦地焦躁起来,"可是什么,说!"
"可是,他死了!"
‘砰'的一声,赵衍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你再说一次!"阴森森的声音,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
"他......他死了,"侍从咬着牙禀报着,面若死灰,这下,肯定死定了。
"为什么,他会死?我好象记得没有吩咐过你们要弄死他吧,没有给看过大夫吗?"
好象王爷的语气还不是那么严厉嘛,还有一点点温和,暗自擦了擦额头的涔涔冷汗,侍从答道,"因为他被王爷‘惩戒'后,一直高烧不退,小的记得王爷曾说过不要他死,所以,所以给他请了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大夫说,说......"
"说什么?"赵衍的语气更为温柔。
"说,哀,莫大于心死!"侍从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哀,莫大于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
泠寒你的心,死了吗?
"尸体呢?"z
"本来其他人都说裹一裹,扔到乱葬岗,但,但属下实在不忍心,就自己拿了几两银子两他草草葬了。请王爷恕罪!"
"不用了,你做得很好。做管家那里领一百两银子吧。"赵衍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谢王爷赏。"那侍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一时的好心,本以为会受到很严重的处罚,毕竟王爷这么惩治那个人,没想到竟然能从这个脾气阴狠手段阴毒的王爷手中拿到赏钱,简直是天上下红雨嘛。
侍从乐颠颠的去了。

赵衍冷静的唤来下人收拾摔碎的茶杯。
看着下人麻利的动作,赵衍有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死了,他死了啊。
死了--

"王爷,您怎么啦?"
看着下人惊恐的表情,赵衍茫然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胸前,怎么,全是红的?

"快来人啊--王爷昏过去了--"
凄厉的叫喊声划破王府宁静的夜空。

御医被急急的传唤了过来,但已经醒过来的赵衍表现得很平静,挥挥手让御医回去了,连看诊也免了,不就是昏过去了吗?有什么大不了。
之后的三天,衍王府上上下下都提着一颗心,生怕有个好歹无法向皇上交代,但赵衍仿佛忘记这间事了般照常上朝,吃饭,睡觉,没有一点异样。
一个月,两个月,衍王府的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天,赵衍照常下朝回府,刚跨进门,就吩咐管家道,"有好几天没看见泠寒了,今天去落月斋,饭就不用了,本王在外面用过了。"走了两步,赵衍蓦然回头,众人以为他想起季泠寒已经不在的事实,正想松口气,没想到赵衍皱起眉头道,"泠寒用过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就摆过去。"
说罢,又自言自语道,"这个时间了,他肯定已经用过了,我没有让他今天等我一起用饭的。"
"还了,你们不用跟了,本王自己过去就是了,泠寒不喜欢人太多。"挥挥手,也不管一众目瞪口呆的仆人,自顾自的向着落月斋走去。

"管家大人,您看这,这如何是好啊?"已经吓呆的贴身小厮拉着管家的衣角,哀叹着。
"不要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在其他大户人家做了好多年,处理过无数状况的老管家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奋力摔开小厮的手,抚着额头,"我看,还是去把太医请来好了,或者,禀告皇上,再或者......我也不知道啊......"
老管家欲哭无泪......y
"对了,落月斋到底打扫过没有?"
一把捉过一个小厮,老管家的脸色十分阴狠。
"打......打扫了的,小的们不敢偷懒啊。您老人家忘记了,前两天您特意吩咐我们打扫的。"小厮吓得直发抖。
"那就好,那就好。"还好自己有点预感,刚想松一口气,想到赵衍刚才的举动,老管家又差点一口气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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