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是顺便的!"不耐烦的语气。"要是想要就给你吧,反正我也没为你准备生日礼物。"
脖子后面袭来一片冰凉的水珠,他在甩头发,我僵硬地坐着,好像没在理会。
"你......是特意为我买的吗?"我竟然忍不住说出口了,是厌烦了这种透不过气的不明朗态度?
"你?!"果然激怒了傲慢的某人。"少自以为是!我......"
他说着就倾身过去夺那只塑料盒子。不知哪来的想法,我竟然死死捏紧不放手,嘴角露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诡异笑容--那些平时怎么都摆脱不了的严肃沉闷都去哪里了?
"放手!"
其实谁放手都可以结束这场意外的闹剧,我却不希望是他,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愿。
"恩......见鬼!"
用力一扯,我最终赢得了拔河赛胜利,可怜的年轻人失去平衡栽倒在我肩上。
右边脸庞贴着一片温热柔软的物体,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腰侧,肩膀感受到一阵阵呼吸引起的肌肉收放......
闭上双眼,深深吸进一口气--
"噢?!"
好像撞翻他了?管不了那些!我的头低到极限,一路冲进了卫生间。
该死,里面的味道也跟他身上的一样!
见鬼!我都不记得上次做这种事情是什么时候了?看天空电视台的成人节目?但反应也没这么快的......天呐!我在干什么?!
赶紧停住手里荒唐的举动,惊恐地看一眼下面兴奋的器官--狰狞得让我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身体!慌乱地打开淋浴--冷水?!正好!
冰凉的水冲在身上,刺激得骨头都痛,还隔着衣服--我准是疯了。
这样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我提心吊胆地把手伸到裆部......没事了。
开玩笑!长久的寂寞终于耐烦不住跟我开起了玩笑!抹起脸上的水,莫名地苦笑--老天是在警告我的自命清高吗?
我其实从没想过去压抑,时常也在默默寻觅着某个能让我心潮澎湃的面孔,只不过......这次的偏差太大了。
意识到没必要特意惩罚自己,我还是打开热水脱掉湿衣服郑重地洗了个澡,最后换上睡觉的行头从里面出来。
William已经关了主光源躺在床上了。
小心地瞄上一眼那个蜷在被子下,随呼吸规律起伏的身体......
如释重负。除了安慰,没有多余的感觉,先前的困惑消散不少。准是被今天的复杂状况搞得筋疲力尽而产生的错觉--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外甥产生情欲?!
何况这小子根本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对象是跟自己一样个性温和亲切的女孩--对了,我又不是同性恋,一个脾气暴躁,专门跟我过不去的臭小子是我避之不及的煞星;虽然他长得有那么一点好看......好吧,不是一点。
--为什么你还要费力讨好与他共处?
当然是因为Alice。如果不是因为孤苦的姐姐,我才不会搭理他半分!
不对,我不是那种面对麻烦袖手旁观的人,虽然讨厌,应该也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不管对方是谁!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是你的外甥,你也会心甘情愿为他提供食宿?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而且每天不厌其烦地为他制作早晚餐、小心翼翼地相处生怕他有不快、稍微获得他的好感就跟中彩票一样雀跃?
那跟我的兴奋有什么关系?!
......见鬼。
这样看来我完全是一名处心积虑的追求者。
该死的沙发,明天一定要买折叠床!见鬼,连翻身都困难!欲求不满,一定是欲求不满!
--真是这么简单吗?!
天呐,一定要逼我喊出来吗?!
......
好了,我终于可以平静了,也许是刚才的翻来覆去把残余的体力也消耗了,只有留下最基本的一丝维持大脑最后的胡思乱想。
放松地叹口气,半睁着眼睛懒洋洋地转动眼珠打量所能看到的一切:不知是不是疏忽,窗帘没有像往常那样拉上,朦胧的月光正对着照射进来,屋里的一切被渲染成不甚分明的黑白色调。
说服自己尽量惬意地闭上眼睛:这种氛围下应该很快能入睡吧,明天还有工作,还要跟Diana当面道歉......看吧,构成生活的因素很复杂,今天的意外能很快被遗忘的。
脚步声。
从我的紧张之源所在地发生: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可以明显地听出是在尽量的小心谨慎。耳朵不用竖起来也能听到--他朝这边来了!
我一下子学会了表演,全身连根汗毛都不让它动,还努力模仿自己最自然的呼吸频率和力度。
脸的上方有什么挡着?从气味和温度判断,应该是他的手--正摊开手指,掌心向下在距离我的皮肤一寸左右的位置上来回移动。
忍不住咬紧牙关--也许做梦会有这样的表现。
不多久,让我差点冒出冷汗的奇怪举动暂停了,然后是更惊人的--
不用睁眼也能凭感觉知道那是他的嘴唇,我们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从他那里出来的气息差不多全进入我的鼻腔--烟草里的焦油混合牙膏的薄荷味。
我几乎要尖叫了!
但那声音像被阻挡似的哽在喉咙里,我的意识却在迟疑中完全凝聚在两人柔软潮湿的接触部位--难以抵制的美妙。
他的嘴唇甚至比看上去的还要柔软,稍微有点凉;伸出舌尖一点点湿润我相对干燥的唇瓣。我在头脑里想象着这个情景,他的表情......下身发热。
更加无法抵抗了,鼻腔里吸入的都是对方刚呼出的气体,来自另一个人体内的味道,像迷药一样混淆了我的神志;任凭他把手指伸进我的头发轻轻缠绕--他的指尖也是冰凉的,真迷人。
不行!我在想什么?!他把舌头伸进来了!我再也不敢懈怠!使劲握拳用指甲抠痛掌心,努力把卡在喉咙里的声响发出来--
只是微弱的呻吟,一个梦呓而已,成功地打断了他的攻掠,我仿佛还听到他情不自禁的惊呼。
进一步背过身,僵硬的身体得到舒缓--完美的演技。
我以为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尾声:
"生日快乐,Tommy。"
是擦着我的耳朵说的,灼热的呼气吹得耳心酥痒--从没有人念这个名字能让我心跳如此激烈。
我无精打采地跟Diana颇具深意的眼神对视,不知我脸上那对浓重的黑眼圈能否为她现在的心情增添趣味。
"怎么,昨天的庆祝太疯狂了?"果然是毫无保留的嘲讽。
"收拾了......很久。"
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是很符合我昨天辛苦了大半夜的说法,其实锅子和盘子还都泡在水池里呢。用了一夜去回避一件事,结果只是越想越深刻。
"你外甥不帮你么?"她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听上去像故意地。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盖在脸上:"当然......帮过。"
"看不出来,那种任性的小鬼倒能听你差遣。"--她知不知道这样是在对我穷追猛打?
低头苦笑,不作声。
"你别多心,我昨天真的不是因为他才不辞而别的,临时有点别的事。"
她这样解释倒跟是我的回避一样效果。
"呼!真是好笑,现在的小鬼真够拽的。"不服气的口吻。
--他不是拽,是在吃你的醋。
"好了,我去安排一下今天的任务。"我大声说着站起来:让人尴尬的情绪又在扩散了,需要马上用繁忙的工作来压制它!
"等等!"Diana叫我。
站在原地,扭着头看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我昨天走地太匆忙,这个,生日礼物!"
她把那个深紫色纸包裹的物件递给我,然后别过脸--这稀罕的反应让我甚至错觉地以为她在害羞。
一块表,棕色的皮制腕带,很朴素......‘Aigner'?我不认得牌子,但那精致的做工表明其价格不会便宜:"天呐,你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个装饰品罢了。"
"我还没收过售价超过一百镑的礼物。"我摇着头,不禁喃喃起来,以前这位女士就算记得我的生日,送的礼物也不过是些便宜的小什物。"谢谢你Diana,它很......恩?!"
感谢的话还说完,金发女郎又做出让我措手不及的举动:伸手攀住肩膀把我猛拉到她面前,与她的侧脸相贴--
"生日快乐,Tommy。"她凑着我的耳朵小声说。
像被烫了一下,我捂着刚收录祝福右耳,睁大眼睛盯着因此惊讶到的Diana。
"怎么了?"她不太明朗地笑着,又惊又喜。
"不......抱歉!我......我出去做事。"我慌张地后退几步,顶着满脸的滚烫拿上礼物逃一样走出办公室。
......生日快乐,Tommy。
那句话竟然成了咒语!
一想到回家将要面对的那张脸我就坐立不安,当然,希望用加班来拖延这种幼稚的想法还是不可取的。我按时离开了公司。
但是后来在市场买东西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地闲逛了很久--根本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做的事情上,有好几次回神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不相干的货架前(女性用品或宠物食品)!而且最后还是犯了错买了几样自己都不喜欢吃的东西(我基本不挑食),反而把重要的主食忘了。
这些现在都不费不上去着急。当我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时,那扇平日看着熟悉亲切的大门仿佛通往另一个陌生的空间,散发出异常的庄重氛围。
审判。
我该跟他说些什么?......
唇上感到一袭不存在的酥痒,使劲抿紧、抿痛它!像扼杀般的用力!
门那边的味道没有什么异样,温度也是极寒或滚烫的,没有火焰和尖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像受到惊扰的动物般从沙发那端探起,转过脸盯着我。
--比地狱更让人心悸。
他看来很高兴,至少也是激动的,看到我的出现--我忐忑地判断,那双墨绿的大眼睛今天看来清澈地令人发凉。
"今天我们吃什么?"与平时一样的淡然语气。
我们?这个称谓让我的心像被咬了一口似的紧缩一下。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我应该很愉快地接受这种对我完全认可的表示。
昨晚的事......
"吃什么?!"
仿佛久违的粗暴让我眼前一闪:"那个......面条。"
"要我帮忙吗?"
"好......不!我自己来,你等着就可以了。"脸都烫得可以煮面了。"很快......"
听到一声叹息。
William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着他昨天买回来的杂志,看上去跟平时毫无二致。我一边整理食材一边偷偷瞄着:难道是错觉?昨晚的事......
不,不能去想!我咬紧牙:已经跟嘴唇上那阵若有若无的触感抗争了整整一天(蹙着眉的模样让那个好管闲事的Linda以为我是肚子痛,还跑来问候了好几次!),毫无结果--那种深刻地让皮肤带上记忆的感觉怎么可能是幻觉?
假如是的话,那是怎么产生的?
--就像你会发生昨天那样的反应......
不!
"噢!该死!"--痛死了!
"怎么了?!"
那个声音几乎与我的惨叫同时响起,还没来得及躲避,他已经站得离我很近了!
危险!我像逃避火烧似地向后跳一步,捂紧被切到的手指,鼓起眼睛地盯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神惊讶得发慌,已经伸出去的手停在中途。
"你......在流血。"
"......"张口吸一下气:是的,我当然知道,而且很痛!但我清楚那不是最严重的--这个男孩眼神里的关切和紧张一览无余,温和得像只小动物。
天呐......
我失神了,被他抓住了机会把那只受伤的左手不轻不重地拉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令我晕厥--
淡色头发的脑袋微微埋低--比我矮半头的他,在我的视线下只看到额前一片凌乱的刘海和若隐若现的褐色长睫毛--挑出那根染着血色的食指,放到自己唇边......
灼热的气息拂在手背上......
"停下!"
触电般收回手指,想都不想竟放进嘴里吮着,突然意识到它刚才还在......我更快地取出往衣服下摆上蹭--第一次有了窘得要哭的冲动。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发痛地咽下一口,我终于说了无法挽回的话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显得很空灵,我听到William微弱但很深的吸气声、室外传来的汽车喇叭、还有不知是不是幻觉的飞机和鸟鸣。
"听我说,William。"每一秒僵持的寂静都是煎熬。"我是个......古板的人,你的这种玩笑......不太适合我。"
这样说合适吗?有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我没有开玩笑!"
果然。无奈地闭起双眼:现在也是进退两难了。
"我没有开玩笑。"慎重地重申一遍,声音提高,他说得肩膀摇动,苍白的脸颊腾起红晕。"你知道昨天的事对不对?你没睡!你知道我在吻......"
"够了!"
从没用这么大声去阻止别人说话,也许羞于自己的失态或对方的言辞,我喘起粗气,觉得脖子发涨。
"不管你对谁有兴趣,你要知道,我是你舅舅--你母亲的亲弟弟!"说出这句话,我才真正体会到事件的严重。
"妈的!我才不信你!"他咒骂着,还是一副嘲讽的笑容:"凭那些你就可以对我这么好?!"
"那是因为你从不相信别人!你这个自私任性的小鬼!"
我的声音近乎嘶哑了,说出了一直被理智压抑的真心话。
"是吗?!"他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得出下颌的用力紧绷。"那怎么还能碰上我就竖了起来!你这个性压抑的处男伪君子!"
"我不是!"
噢,不......见鬼!
我懊悔地闭上眼睛,听到他顺理成章的嘲笑--
"呼!呵呵......"
不敢看,滚烫的脸转到一边。
"是啊,这下倒不用担心了,要不我们怎么做爱--"
啪--
下手了,那个字眼终于击破了我的底限。手掌落在他脸上的一刹那,自己竟然感觉到朦胧的刺痛。
懊悔。
"对不--噢?!"
他妈的......
只有这个念头,在那股烧灼的剧痛从左下颌传来时,那里简直要碎了,口腔里有咸腥的味道--我本能地低下头,闭紧双眼。
"没人可以打了我还平安无事......"
平淡的语气诡异得令人发毛,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刚才的气焰像被掐断燃料萎缩下去,他的眉头松弛,目光涣散开,嘴角下垂--那副样子完全不像刚才朝我下巴狠揍一拳的人。
"抱歉......我想,我确实是任性的。"
这句道歉让我的心像被人捏住似的无法动弹,以至于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被打开。
等我反应出现状追出去,已经看不到William的身影了。
"Hello?"
"Sarah!"
终于听到那边的声音了,我像在激流里抓到了一根岸边的稻草,不能救命也可以安慰些。
"William去你们那里了吗?"没等她回答,我抢着说出事情的关键。
"......"
果然很唐突,我整整思绪:"不......不会这么快......你在家是吗?我是说,William原来住的地方。"
"恩哼!"--让人进一步轻松的声音。
"好!如果他来了,请一定打这个电话通知我!"见鬼,她不久前才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出了什么事吗?"
"......"我想我接近她那天的感受了。"我现在不能解释,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