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死活都要在红歌那边赖下来,绝不再让姓凌的死小鬼破坏我的好心情!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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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我再次翻入红歌所在的院落时,红歌并没有待在她所应在的楼阁──就连众王爷也不见人影。我甚至再度勉强自己下去那个又黑又湿的烂地方,可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人去楼空……我茫然地想著。最後,我灵光一闪……
该不会是进宫去了吧?!
我在室内来回踱步许久,最後还是往皇宫的方向,直奔而去。
我实在不放心,不去确认一下不行。何况子夜他刚刚最後是怎麽说的……是他九叔派人跟踪我的……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九王爷当时为什麽那麽巧地跟在我们後面下来。不过,他为什麽要派人跟踪我?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宫,全力奔驰著……今晚可真忙呢!
* * *
为了省事,我并没有绕到大门,而是直接从最近的墙边一翻而过。
太好了!我觉得我很具梁上君子的潜质,如此翻进翻出数来次都神不知鬼不觉……或许还是有少数人知道,比如像子夜……
算了!别想了!!
正恼著,突然有一队禁卫军经过,我反射性地躲到树丛里。
看著那群人严肃地经过,我在树丛之後躲躲严严实实,心里直嘀咕。
真是!七日夜祭这种时候,怎麽还有人这麽尽责啊?更何况今天是……第四天晚上了,照理说来,应该是闹得最疯的时候啊!
奇了!前几日的时候,这些卫兵有巡得这麽勤吗?
晚间稍早时,跟子夜的争执又浮上心头。该不会……子夜以为我跑了,要他父皇下令捉拿我吧?
哈、哈、哈!我暗暗乾笑数声,不会吧?!
虽然我老爸已经对我惹事的功夫了若指掌,但是我还是无法大胆预测,假如他看到他的儿子的通缉单贴满大街小巷,他会作何感想?我想可能会一时起癫,用我们家的祖先牌位起乩把我咒到死──这不是没有可能。老爸虽然是入赘的,但脾气可一点都不温和懦弱,只能称为温和懦弱的相反。
唉!报应不会来得这麽快吧!我不过把七王爷的肖像贴上通缉榜单一天而已,不会这样就要被通缉到死吧!
因为是翻墙进来的,掩不住内心有愧,我一路避开了好几队禁卫兵,直朝四王爷的寝殿奔去。四王爷……感觉上,他就是知道所有的事,而且有办法解决所有的事的!而且假如要开认亲大会的话,他少不了要参一脚。如此看来,找上他是最合适的。
我兴奋地直冲四王爷的居所,可是却扑了个空。
寝殿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人……没有半个人……除了那来回巡视的禁卫军之外。我躲在一边,看著又一队的士兵通过。现在,我已经不是纯粹出於反射动作躲闪这些卫兵了。我无法克制地从这些卫兵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好的气息,让我不想跟他们打照面。
而且,不只是四王爷的寝宫,任何一殿都是如此,无一例外。灯火通明,却毫无人迹。最後,万不得已,我连子夜的寝殿都跑过一趟,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当然,那些士兵还是除外。
奇怪!太奇怪了!!
我的内心就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黑暗中颤动般,那是很坏很坏的预感。
* * *
我偷偷地绕到前殿。
听子夜说过,城外会有很多献艺的人进宫,前殿满是一望无际的帐篷。或许子夜他们会在这里,看那些杂耍艺人表演,而我的一切疑心,都会被证实,那不过是空穴来风,不过是幻觉,不过是我发疯的前兆……大概吧!我不太能确定,因为当我远远地望著那些表演的艺人时,我没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欢乐气息,相反的,那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杀气。因为我是武人,所以对这种气氛丝毫不会错认。
怎麽可能?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我努力地回想我奔出宫时,是否有发觉任何异状……答案都是否定的。一切都是这麽热闹、这麽平常……艺人们不断进宫,宫女和太监们也藉著这次机会出宫见家人……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搞到宫内几乎没剩半个奴婢啊!子夜说过的,会有人负责调度一切,避免让宫内成为空城。
对了!找找兰儿竹儿菊儿,他们总不会出宫吧!他们又不用去宫外见亲人!
事实上,他们很有可能就躲在帐篷里,打算偷偷摸摸地烧掉人家的帐篷呢!不管怎样都好,我现在需要一个可以解答我的疑惑,又不是很危险的人。
我实在无法不去想,或许是九王爷窜位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他那一晚急著在没人的地方向我索讨子夜,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杀掉皇储,自己的机会就大了……会吗?是这样吗?
或许九王爷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策划了,只是因为七王爷和八王爷突然回宫,所以让他认为计画要加速进行,於是他就挑上大家防心最弱的七日夜祭起事。没错!越想越有可能!除了像王爷那麽高的身份的人,还有谁指使得动禁卫军?!假如宫内发生大事,卫兵们不可能这麽有条不紊──太有条不紊了,所以一定有指使者,而且这个人地位很高……
趁著没人注意的时候,我迅速地环顾四周,很好,没人,至少没人注意到这里,然後,我悄悄地、以最快的速度,溜进附近的一座帐篷。艺人的帐篷总不会有危险了吧!而且我认得这个帐篷,他们在第一天就献过一次艺,马马乎乎,但看来挺认真的。
才踏进一步,我就被绊倒了。身下软软的,感觉起来像是个女的……我一跃而起,一边细声道歉,一边伸手把火石和摺子找出来。
搞什麽?这麽暗!难不成这些人是不点蜡烛的吗?可是我才刚点燃摺子,一看清眼前的景象,差点当场惊叫出声。我赶紧熄掉火摺子,一边确认帐篷外的人没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火光,还得勉强忍住酸楚的感觉,它从我的胃直往喉头冒。有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会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似曾相似的面貌和头上簪的那朵七生莲,在在让我无法错认,她就是我奔出宫时,撞倒的那个小女孩。
此时,她的身躯娇小依旧,透白的七生莲也依旧簪在她乌黑的发上,绽放著冰清玉洁的高洁风采,但是,她的生息却脱离了她的身躯。她小巧的唇微微开著,却再也不能吐出宛如玉珠相击般的清脆童声,只馀唇边乾涸的红色液体;她的眼睁著,弯曲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投出一道道的阴影,但她的灵魂却永远地上了。
这是一个死人,这个死人在数个时辰之前,还是活生生的。她曾关切地问我:「先生…您没事吧?」
而这个棚子里,并不只有她一个死人。
我退到最远的空地,喘著气,感觉心跳得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我的喉头迸出。
那时,这个小女孩看来是如此…接近我,可是,才短短的时间里,什麽都像泡沫一般破碎了。她的身躯还躺在我旁边的地板上,要是我愿意抱抱她,或许还能感受到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微温。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枉然,她就是不在那里了。
原来如此,世界上还是有比相见不相识更遥远的的距离,那就是隔开生与死的三途之河。
我轻轻地伸出手,阖上她的眼。我怕死人,我还是会怕,但是,比起害怕得不能动弹,我有更需要去做的事。
我再度流下眼泪,我分不清是为这个小女孩而悲伤愤怒的眼泪,或是因惊惧而起的,或许都有。
别生气、别怕、也别慌!我练了这麽久的武艺,就是希望能在遇到重大关头时,握有更多的优势,而不是当个无用的废物,只懂得缩在一旁尖叫、哭泣著。我自嘲的一笑,现在,我的机会来了不是吗?
抿紧了唇、用力擦了擦眼睛。我在心里用力地从一数到十,深呼吸,然後,我知道我该做什麽了。
我得找到子夜!找到他、保护他。
我忍不住呜咽了声。
子夜,拜托!…千万……别死…别死……
我无法想像,那场争执会是我们的最後一次交谈、那张失落又满怀哀伤的表情,会是他的最後一面。只要一想到,子夜双眼微睁,毫无生息地倒在地上的画面,我就……不要是那样!不会是那样!
拜托!四方神佛若是有灵,拜托,请让我看到平安无事的他。
我发誓以後不会再吃牛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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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到考试卷时,我不知道该仰天长啸还是仰天长笑……这是什麽成绩……我悄悄地盖住分数,一边瞪著周围的同学。我知道你们急需看我的成绩好建立自信心,但是滚到一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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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依旧四处巡逻着,我提高警戒,再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更加小心。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运使足下轻功,以避免被人发现踪迹。
经过几次的观察,我想我知道,为何我刚刚第一眼看到这些禁卫军,直觉就告诉我不对劲。那是因为这些禁卫军突然突飞猛进的武功身法──正规的禁卫军可没这么厉害的身形,至少我以前数次从他们的头上方跳过去,他们也不知不觉。但这些人可不了得,就连眼角的一颗石头动了,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光是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和正牌禁卫军的差异。就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哪一种超凡入圣的灵芝王或是千年人大量出土,数量多得足以让好几千人瞬间增加数十年功力。
所以禁卫军被调包了──不论这个人的目的为何,他一定很有钱又很有闲。我在心底哼了声,悄悄朝养心殿蹑足而去。
然后,我终于从一个窗子前,看到平安无事的子夜。不只是平安无事的子夜,还有平安无事的全部皇族──我所知道的──红歌和九王爷也在其中。
真是太好了,我刚刚是怎么说的,嗯?再也不吃牛肉?
子夜知道也许会得意到起舞──连我妈循循善诱十数年都达不到这个效果。顺带一提,我妈吃斋念佛,每天起码要颂一遍的金钢经,我唯一会念的波罗密多心经就是她教的。
去!原来是我自己吓自己!一群皇族都聚在养心殿,开认亲大会,这很正常嘛!我正想一跃而出,突然止住脚步。
不对!我是笨蛋吗?假如真的没事,那那些死了的艺人又要怎么说?难不成是死好玩的?!是七日夜祭的另一种表演──不、可、能!!
这么想来,认亲大会为什么要挑在养心殿开呢?那应该是朝臣上朝的地方吧?除非是皇帝特别爱摆臭架子──这也不是不可能。我挑挑眉,再次探头,努力地从缝隙看清楚现在的情况。
这次我看清楚了,当真是一个人也不少,从左到右,全都是我见过的皇族──这是在玩皇族排排站吗?我偷笑,阵容这么齐倒也难得。
不过,仔细观察情势过后,我却越看越觉得古怪。
首先,皇帝陛下并没有坐在玉阶上方的龙椅上,反之,他挺挺地站在玉阶前,两眼定定地看着前方──虽然我曾偷偷坐过那个龙椅,老实说,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坐,坐久了大概会得痔疮──但我不认为皇帝陛下会因为这个理由舍坐取站。第二,假如真的是在认亲,那他们的视线应该有所交集才对,但就我所见,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全部都整齐划一地往前看──用一种带着戒备的神情。偶尔,他们会看一下身边人一眼,但从不多作停留。
现在问题来了,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从我这个地方,实在很难看到他们的对面有什么。于是我开始往后移,打算找个能看清楚的角度,不料才移没几步,我就一头撞上了某不明物体。
不可能!!我算过了,这个位置应该是没有柱子也没摆什么东西……幸好我警觉得早,才刚往后避,一股雄烈至极的掌风就朝我扫来。气之所到之处,宛如刀削、又有如千斤压顶──这人是高手!我使了个铁板桥,险险地避过朝我直扑而来的掌风。从仰视的角度,我只看到我满头发丝狂乱地飞舞着,还有那只一击不中的手掌──此时,它正以很快的速度,变掌为指。由掌推至指戳,五指一束,垂直地朝我肚腹要害之处插来,我一扭腰,几个快速的旋身,以难以想象的角度,险到极处地避过了这个杀招,并且亲眼看到坚硬无比的石地板代替我的肚子,瞬间被破开了深深的洞,一时之间,碎石四溅、尘埃飞扬。
好狠的人物,才一上来就招招杀手,存心至我于死地。我摆出架势,然后看着眼前的人有如山岳般坚挺地直起身,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亦发清晰。
我大叫。
「汤圆!呃…元宵?!」
没错!在光影摇曳下,我依然能辨识出来,这张刚毅得有如盘石的脸,还有一身宛如盘根错结的老榕根般的肌肉──绝对是袁骁没错!!问题是,袁将军得意的武壮元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夜袭我?!
……好吧……该不会我真的把他踢废了吧?!这样理由就很充足了。可是他要报仇为什么早不报晚不报,偏要挑今天晚上报?!他可是袁将军的儿子耶!他老子没教过他,皇宫不是闲杂人等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吗?
「元宵,你在…这里做什么?」原本我是想问他『在做什么』的,不过我想是不用问了,他正『试着杀掉我』嘛!还是问他为什么会跑到皇宫来比较实际……「就算是七日夜祭,皇宫也是不开放参观的。你该不会是喝醉酒,跑错地方了吧?」
袁骁没有开口说话,他一直没开口说上半句话。
他只是朝着我送来一掌,一掌朱云掌,掌势垄断我的四面八方所有退路。
问话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着最高警戒,但是面对如此猛烈的掌势,我还是不想冒险硬接。我后退几步,整个背贴上了养心殿的侧边的木门。几乎完全出于直觉的,我双脚用力一蹬,直直往后一撞。感觉到那些木门被我破开,我往后一倒,下一瞬间,我就这样整个人滚进养心殿,一路直直地滑到殿中心。
殿内的人全被这个变故惊呆了,没有人移动半步或是发出丁点的声响,直到我趴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这时才有不少人发出惊呼声。
「云月!」红歌大喊。
「靠!我的头一定会瘀青!」我按住后脑,直起身来,环目四顾,这才发现,养心殿除了子夜他们一家子以外,满满地站了一大群人。只是这些人各个只是静立肃然,难怪刚刚没被我发现。而此刻,他们手中的剑正指着我的咽喉。
我咽了咽口水。
为首的人看清我的脸,冷笑一声:「管太傅?!也好,看来人都到齐了啊!」我感觉身后有人冲出来,拖住我的腰,快速地把我往后拉,一边着急地轻声问道:「云月,你没事吧?……你这笨蛋,干嘛自投罗网!我还以为你走了…」是子夜。
「你人不见啦!一声不响就全家一起搞失踪,连张纸条也不留,我怎么放心就这样走掉……话说回来,现在到底在演哪一出?我错过什么了吗?」我满头雾水。就算我再有想象力,也很难想出构成眼前这副景象的理由。
袁骁慢条斯理地从被我撞开的那几扇木门的空洞跨进厅来,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瞧着我。
「骁儿,外面只有他一人吗?」
袁骁点点头。「是的,父亲。」
我紧紧簇起眉头,瞪着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半晌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字。
「……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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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簇起眉头,瞪着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半晌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