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傅下(二)————东方零非
东方零非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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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捂著耳朵,但是仍可以从四王爷的唇形判断出他在说些什麽。转了转眼睛,我想起上次会面的『练琴』。原来那曲子并不仅仅难听而已,它是致命的──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对自己的先知先觉夸耀一番。

  袁将军趴在地上,艰困地拨动著手指,满脸青筋暴突,脖子子上都红得肿胀,不过这次看来并不是因为他很火大,而是痛苦……极度的痛苦。他的双眼死死地瞪著四王爷──袁将军大概从没想过,看来最没战力的四王爷,居然能搞得他近乎全军覆没的地步……
  等等!
  全军覆没……
  ……没错,因为是曲子,所以只要没耳聋的人,听了就会受到影响……
  ……当然,也包括我方的人马……
  我一转头,就看到子夜倒卧在地上,蜷成小小的的一团。我捂著耳朵,跪在他旁边。他的眉头皱著,但眼睛却紧闭著,小脸白得透明,更教人心惊的是,我看不出他的胸口有无起伏,而我的两手得捂著耳朵,也没法空出任何一手去探他的脉搏。我试著大声叫喊他的名字,或推撞他的身体,但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不只是子夜,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赶忙站起来,冲到四王爷,见他没什麽反应,我还特地先跺了跺脚。既然这曲子是致命的,没道理四王爷就是金钢不坏之身,他一定不知何时在耳内塞了什麽能隔音的东西。我在他面前大声道。
  「喂!我已经知道这曲子很具破坏力,但是你非得这麽做?一定要无差别攻击?再这样下去,袁将军他们还没归西,我们就先挂了!」

  我并非空口说白话,相反的,因为距离四王爷比较近,我方的伤亡反而比袁老头他们还严重。他们之所以没有争先恐後地自杀去,是因为他们全在第一时间就昏厥过去了。可是昏厥显然不代表安全,我看到有些人边昏边吐血。
  喔哦!这可不好!非常不好[自由自在]!!
  四王爷盯著我,第一次,他的表情没了平静,而是微黯──这给了我很不祥的感觉。
  「是的,这招是同归於尽的打法,要是不到最後,我真不想这麽做。但我们已无法可想了。」四王爷说著,脸上带著觉悟的认真。

  我靠!那我呢?啊?我呢?我再次感到自己受到极度的轻视。
  「你不要擅自决定,什麽叫最後?不论何时都不是最後,人还活著就不要随意下结论!最起码我还活著就不要随意下结论!马上停手!停手!!」说到最後,我几乎是在大吼大叫了。

  「云月,我知道你武功很不错,非常不错。跟其他人不同,我是『真的』知道……」四王爷意味深长地看著我,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但那还不够好,没用的。」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没试过怎麽会知道──」
  「云月,你趁现在快走吧。」四王爷不再搭理我,眼睛专注地盯著琴弦,手上的速度摧得更快了。

  这真的是一个错误的举动,因为这种态度,对我而言就是挑衅。

  虽然我的脾气已经比以往好上太多了,但是,在这麽关键的时刻,我还是无法忍受别人忽略我的意见,一意孤行,更不用说对方直把我当空气了。
  於是我瞬间把四王爷的古琴跺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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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琴跺烂的瞬间,琴弦瞬间崩断了好几根,四王爷怔愣愣着,被几丝飞扬起来的琴弦划过脸颊,就见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先是被划出了一道红痕,紧接着,一粒粒血珊瑚般的血珠,逐渐在伤痕处凝结。
  「……啊!」
  四王爷微张嘴,半晌才反应过来。就见他一脸惋惜地盯着古琴,落寞地道:
  「这琴很贵的……」

  我第一时间就把子夜扶了起来。大概是之前没受过什么伤,他是附近这群人里恢复最快的。就见他在我怀里悠悠转醒,眨了眨眼。
  「云月……」他困顿地看着我,看似有什么事让他欲言又止。
  「嗯?怎样?」我搂搂他。
  「……好难听……」
  「……喔!」我了。
  「……真的好难听…」子夜喃喃地说,一边痛苦地摀住耳朵──看来他正在弥补自己刚刚来不及做的事。
  「嘘!别让你四皇叔听到,很伤人自尊心的。」

  四王爷面无表情地拼着古琴,没两三下他就叹了一口气,随手把古琴的『一段』用力掷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可怜那士兵之前被古琴的琴音弄昏了过去,才刚醒,随即又被古琴砸得昏了过去,我看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听琴了。

  然后,原先还趴着的袁将军一行人,先是愣愣地瞧着我们一会,又看了看只剩半截的古琴,接着,才不过转眼间的时间,一个接一个都精力饱满地跳起来,期间诸如「哇哈哈!」此类得意的笑声不绝于耳。
  反观我们这方,原先受了重伤者十有七八,能站得起来的,大多数都是拚了命硬撑着,刚刚又被那首曲子弄得奈河桥边走了一趟,现下他们连面子都顾不得了,干脆就用躺的,反正也站不起来。就见平时这些尊贵的皇族们,一个个趴着躺着赖在地上铺地毯,好不壮观。

  我扫视全场,众观情况,评估情势……最后,有点迟疑地回头看了四王爷一眼。
  四王爷补捉到我的视线,他挑了挑眉毛。

  我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四王爷歪了歪头,冷眼以报。

  「呃……现在要怎样?」我的眼睛往上飘。毕竟是我把人家的古琴踩坏的,实在很难理直气壮。
  其实刚刚我把古琴踢开就好了啊,反正我现在已经想出十种以上比直接踹烂古琴更棒的处理方法──怎么刚刚就没想到??
  八成是平常随手破坏成习惯……
  唉!养成好习惯真的很重要。

  四王爷盯着我。
  「你问我?我的琴都烂了,怎么知道要怎样?」看着眼前磨刀霍霍的豺狼虎豹一干人等,不怀好意地缓步接近。四王爷平静地回答。

  希望他表里如一,内心也是这么平静,不然,待会我就惨了。想到这里,我笑了几声。
  「唉!抱歉,只是一时冲动──你没生气吧?哈哈……」才笑了几声就笑不下去了,我换了个态度,诚惶诚恐地问:「你有吗?」

  「……」
  四王爷平视前方,保持沉默。

  我突然觉得不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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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自盯着四王爷,眼角却瞥到十八什么胃的其中之一还不待袁将军令下,就朝我们扑过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拾起四王爷剩下的半段古琴,狠狠地朝对方脸上砸下去。
  对方一击不倒,流着鼻血,嘿嘿地笑了几声。「我可是十八铁卫之首,这种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
  没多给他大放厥词的机会,我一击未竟全功,立刻来了记反手拍,对方自信满满地伸手要挡,却料不到我在最后一瞬间换了个方向,在来不及应变之下,他的头上狠狠吃了我一记、两记、三记……直到他巨大的身躯终于缓缓坐倒。
  「呼~~」我扔下古琴,一边擦着汗。「果然姓袁的老头教出来的人都一样笨。」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公愤。

  「哪里一样笨,起码我比他聪明!」
  「才怪!我比你聪明多了,你没看我头比较大吗?」(注:头比较大不一定比较聪明)
  「你头大脑子小!」
  「你脑子装稻草!」
  「哈哈!我比你们都聪明!」
  「你们这群蠢材,通通给我闭嘴!!」袁将军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袁将军的手下马上对我投以不满的瞪视。瞪屁啊!叫你们蠢材的是他又不是我!干嘛不瞪他,专瞪我?!
  袁将军继续极其不满地训斥中。说是极其不满还太轻微,事实上,袁将军又蹦又跳,气得整张脸肿得像颗大桃子。看来刚刚一时不察着了四王爷的道,极度损伤了他敏感的自尊心,就算握回了优势,也无法让袁将军心情好一点。
  「他跟你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吗?那他假如说你们跳舞都跳得一样难看,难不成你们要当众跳给他看?!他假如说你们的屁股都长痔疮,难不成你们要脱裤子让他检查?!他说什么就什么吗?那他说他是你们的娘,你们就当他是娘吗?」
  「……呃…」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是个男的,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娘。」我实话实说。
  「对啊!」周遭有不少人应和着。
  「闭嘴!这是个比喻!比、喻!听不懂吗?听不懂的给我站出来!!」袁将军再次用杀人的视线扫射全场一遍,最后停在我身上。
  「反正丧家之犬也只能耍耍嘴皮威风。」袁将军笑得时候,嘴角像抽筋了般一抖一抖的,显见其笑容之不诚心。「好了,光是一个晚上就被打断了这么多次,也算你们凌家祖上有灵吧!不过放心好了,接下来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我──」

  袁将军还没说完,远处的喧闹声却越来越大。刚刚一时不察,直觉应该是庆典的吵闹声,可是此时我再凝神细听,总觉得那声响中没了节庆的热闹气氛,忍不住心中犯疑。难道是事又有变?!
  袁将军也注意到了,他露出一脸难以忍受的模样。这也难怪,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连续几次下来,任谁也会抓狂的。不得以,袁将军示意他儿子出去看。然后又转过头来继续讲──我觉得他的话这么多实在是一大败笔,要是他能抓紧时间,老早就干掉凌家一家老小了──当然是在没把我计算入内的情况下。

  袁骁出去时走路有风,步伐沉稳得像座山,但回来时却难掩惊慌之色,跑得像刮旋风。
  「怎么了?」袁老头皱起眉头。
  「……大军…」袁骁喘着气,指着门外:「……湛流云的……已经入城了!」
  「骁儿,冷静点,说清楚。」

  袁骁多想了半分多钟,终于组织出人话来。
  「湛流云的大军入城了!」

  袁将军的反应迟了两三秒。接着,他大吼: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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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将军表情凝重地问:
  「这是真的吗?」
  元宵坚定而快速地点了两下头。

  袁将军看上去是慌了手脚。他不断绕着圈子,咬着他精心留长的小指甲。
  「但是……这不可能啊…那个毛头小子怎么得到消息赶回来的?!不……他应该专注于应付北方的狄才对啊!难道狄人不守信?难道……他只是凑巧回来一趟……」袁将军开始使劲地搔着头,我赶紧把子夜拖远一点,好远离白屑的飘落范围。

  袁骁摇摇头,额脚淌下了几滴冷汗。
  「应该不是凑巧,不然守门的兵士应该会在放他们入城前事先通知,而且投于外围负责警戒、巡视的兵力,已经有大部分跟对方打起来了。我记得之前曾下令,若不是必要,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假如不是对方主动攻击,我方应该不会主动出手,何况在京城御下,兵士间私相斗殴是不被允许的,更不用说对战了。湛流云会这么做,一定是相当肯定我们造反了──」
  「什么造反?!是起义!起义!听懂了吗?」
  袁老头不愧是最终大魔王,都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纠正这种小地方。

  「骁儿,依你所见,我们在京城的兵力集结起来,有胜算吗?」
  袁骁低着头,双眼用力瞪视地面良久:
  「……没有,人数相差太多,对方有备而来。」

  「……该死!该死!该死!」一连说了好几个该死,袁老头很快地跌入沉思的状态,他以极微小的声量,喃喃自语。「……没办法,还是得用那招了…」

  「父亲──」袁骁与袁老头的距离近在咫尺,乍闻他所言,马上露出一脸不赞同的表情。「难不成您是想要……」
  袁将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专注地盯着筒子,严肃地道:「没错。」

  原本一直乖乖听话的袁骁,脸上首次现出难以茍同的情绪。
  「父亲,我反对,若真要这样做的话,会迁延到很多不相干的无辜者──」
  「他们哪里无辜了?!他们默许凌家为皇族,任他们统治,安逸地活在他们的势力之下,这就是罪行!」袁老头说出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就好象说出了什么真理一样。由此可以判定,他已经丧心病狂──起码很接近了。
  「…他们只是普通人啊!」袁骁大叫。
  「袁骁!我不是以朋友或是父亲的身份向你征求意见!而是以上司的身份下命令!」
  「……」
  「当初拟定计画,就代表真有那么一刻,就会用上,不然我计划着好玩的吗?」
  「……」
  袁将军将声音放柔,安抚着对方。
  「骁儿,我知道你容易心软,但你要知道,成大事者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

  「但是心狠手辣的人不一定会成大事就是了。」我凉凉地泼了他一头冷水。
  袁将军缓缓地转过头来。
  「管太傅,看来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不敢,我只是点出事实罢了。」我装可爱地张大眼睛:「更何况现在要小心的是你们吧!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北定将军的大军入城来了,你还有什么胜算?还是早早投降,看是要回家种菜还是养猪吧!」我对他摆摆手。
  袁将军嗤笑了几声。
  「我的胜算,就是这个。」袁将军指了指小筒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一脸疑惑地偏偏头,开始努力思考。

  「竹筒饭?」「错!!!」

  袁将军回答得迅速无比,一脸青筋地瞪着我。
  「这里面装了特制的烟花,只要我一打出讯号,安置在城内各处的炸药会马上被点燃,用不了多久,京城的大街小巷将只剩烧焦的废墟──连着姓湛的大军一起陪葬。」
  我一愣,随即笑了笑。
  「你以为我会让你点燃烟火吗?」恶毒的死老头!要是街道都被他炸了!那我接下来还玩什么?我什么都还没玩到咧!

  袁将军大笑。「笑死人了!就凭你这个小毛头,加上你旁边那个小鬼头,能做些什么?还是你要躺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阻止我?!是啊!他们唯一的功用就是拿来绊倒我。石头都比他们有用,起码石头还是硬的。」
  于是,躺平在地上的那些人一下落得比石头不如,各个都露出十分不爽的表情。

  「你没听过吗?!年轻就是本钱!而且,不管怎样总比你这个老芋头好吧!就怕你才接我一拳就骨折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别人帮你接骨!」我快速地伸展了指头。

  「小鬼!你当真以为你的速度能比我快吗?」袁将军一手拿着烟花筒,狞笑地说道。

  「怎样都好,要放烟火去外面放,不要到时候又来个火灾的。」子夜咕哝着站起来,看来前一阵子有人烧掉他的寝殿这件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我没有回头,直接纠正他。
  「子夜,你没看到吗?你家太上皇才刚帮他们开了个天窗,要放烟火,方便得很。」
  「……」我方的人都缓缓地把眼睛转向太上皇的方向,眼神中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不满。
  太上皇很快就发现了,他瞪大了一双老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兼喷血。
  「……干嘛!你们都看我干嘛?我当初怎么想得到那么多……喂!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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