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段————tea369
tea369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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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旁观者清,他,看得比我清楚。z
不过我想知道的,并不是父亲为什么传位给我,而是他,为什么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才是关键。y
"你,究竟想要什么?"我牢牢盯着他,声音里是我从没有过的严肃。
"哦?"他有意作出不解的语气,唇角愈发上扬,竟让人感到一丝说不清的妩媚。
"自从平定大皇兄叛乱之后,你便坐拥半数兵权,论排行,你比我年长,论文韬武略,你亦在我之上。以前你与大皇兄明争暗斗,都是为了一个皇位,我不相信,你如今会这么简单就把它拱手让人。"我索性拉开天窗说亮话,无论如何,既然皇位已经落到了我身上,我就有责任把它保住,所以眼前这个人,不得不防,"你,要什么条件?"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他悠然一笑,"你跟皇兄不同。皇兄容不下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一旦他即位,必定要对我赶尽杀绝。但倘若换作是你,便还会念及兄弟情谊,留我一席之地。我知道你顾忌我手中的兵权。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答应保证我的地位和权力,我自然不会给你找乱子。"
"保证?你要什么样的保证?"b
"首先,封我为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皇兄不慌不忙地摆弄起了自己长长的手指,"其次,吏部尚书萧然,也是我舅舅,当朝元老。我要你娶他的女儿作正宫皇后,生下太子。只要你做到,我手中的兵权便任由你差遣,不单如此,我们萧家的力量也会顺理成章地归你所用,如何?"
我沉默了下来。g
娶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生下儿子,跟面对再一次夕国内乱,死伤无数比起来,实在要好太多了。
但为什么,心底会隐隐地抽动?
我突然想起,还在腾国的时候,一次在御花园看到腾王,
我看着他,他却没有看见我,因为他的眼睛,正注视着另外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头上梳着两个发髻,身着上好的绸衣,脖子上还挂着精致的长命锁。
圆圆的脸蛋,满带稚气的五官,隐隐跟腾王有几分相似。
男孩跑着,笑着,扑到了腾王的怀里,声声叫着"父皇,父皇",稚幼的声音甜得像能把人化开。
腾王温柔地抱住那个孩子,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爱神情。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不是不知道腾王有儿子,只是以前既然没有亲眼看见,便不愿去掀开那一层薄纸。如今它却要生生剜开,摊开在我面前,逼我面对。
一个带着浅笑的女子缓步加入他们,是那日牡丹宴见到的,风清云淡的美丽女子。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严贵妃,是宫里身份最高的妃子,是唯一为腾王生下了子嗣的女人。
三个人站在一起,和谐得就像幅画。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忽然猛的醒过神来,扭头往回跑。
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那里,什么都不愿再看见。
一边是疯狂的妒意重重压迫着我,那个曾经让我倍感亲切的女人,突然在我的心中变的丑恶无比。
一边是一个声音沉沉地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是王,是天,是这个国家的支柱,他命中注定会有很多女人,为他的国家留下继位的子嗣,是他的责任。
我停下脚步,突然悲哀地意识到,我大概永远都无法赢过一个女人。

但那时侯的自己,怎么知道同样的选择也会摆在我的面前。
登上那个最高的宝座,并不只意味着龙袍加身,江山坐拥。
你必定要为它付出代价。
江山,社稷,臣民,子嗣,是一道一道锁链,
将你拷在这个华美的宝座上,
将你囚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
直到老死。

腾王,对不起。
我没能遵守我的承诺,
我,再也回不来了。

胤历三十四年,帝薨,谥号夕胤帝。同年,三皇子齐段即位,改国号庆元。

进酒

按照与二皇兄,也是如今的羽亲王的约定,登基当天,我便召集一众老臣,商量起了封后的事情。论身份论背景,吏部尚书的女儿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人选。但不少人还是提出了异议,原因无它,只因吏部尚书家中两女,最大的也才年方十三,远未是出嫁的年纪。羽亲王自然不会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便敲定皇后人选,但看他的样子却似全不在乎,只恨不得马上将萧家女儿带上后位才好。结果两方僵持不下,最后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仍定萧家大女儿萧莹为皇后人选,但大礼要推迟到三年后举行。
消息一出,萧家举家欢喜不已。不出几日,萧然便假进献美酒之名带萧莹入宫面圣。
当其时我正在御花园中赏花,也就不作推托,让人将他们传入,自己先行到一个凉亭中等了他们来。
不一会,萧然就远远地走了过来,身后领着一个娇小的鹅黄身影,还有两个小厮状的人跟随其后,怀里各抱了一个小酒坛子。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然弯腰一鞠,后面的少女和小厮也各自跟着行了礼来。
待让他们平了身,我笑问萧然:"萧卿家方才说要给朕献上好酒。朕倒是好奇得很,究竟是什么好酒让萧卿如此心仪呢?"
"回皇上,臣带来的乃是桑落酒。相传河中桑落坊有井,每至桑落时,取其寒暄所得,以井水酿酒甚佳。故前人有诗曰:‘蒲城桑落酒'是也。此酒清香悦人、入口绵甜、回味悠长,在河东一带久负盛名,却因数量稀少,千金难求。前几日,微臣好友自河东来,以桑落酒相赠,臣不敢独享,故献呈皇上,请皇上赏尝。"
"好。萧卿一番美意,朕自然不能辜负。今日就让朕也来尝一尝这远道而来的桑落美酒。"
我刚说完,只见萧然向那一身鹅黄的少女打了个眼色。
少女捧过身后一个小厮手中酒坛,走上前来,向我福了福身。
萧然忙向我介绍道:"此乃小女萧莹,初次面圣,恐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皇上多多包涵。"末了,他语气一转,改为催促:"莹儿,还不快些为皇上进酒?"
"是。"少女诺诺道,低头匆匆步到桌前,掀起酒坛的盖子来。
我轻轻打量起眼前的少女。精致的瓜子脸上透着浓浓的稚气,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低垂,怯怯地盯着自己翻动的手,生怕不小心错了哪里。一身鹅黄色纱裙之下,是娇小纤细,依然孩子一般的身子。
坛盖打开,少女仔细将酒倒进我面前的酒杯之中,手却禁不住地有些抖。
这才一个半大的女孩子,理应还处在最无邪无虑的日子里。直到有一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人们突然告知她,她将要成为一位皇后,成为一个陌生的尊贵男人的妻子,住进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那是怎样一种惶恐和未知。
少女的眼神和动作不自觉地泄露了她的心情。她不适合这个皇宫,但她的下半生却注定要在皇城围墙之内迷茫徘徊。
天意冥冥,一切皆不由人。
清清的酒香扑面而来,我对正在放下酒坛的少女微微一笑,她楞了一下,脸上瞬间荡起了一片桃红。
举杯呷了一口,冷冽的酒中果然隐隐渗出桑果的味道来,丝丝酸甜掺杂,别有一番风味。我索性一杯尽饮,不但为了这美酒,也为了同病相怜的两人将在宫墙下度过的岁月。
"好酒,萧卿家果然好推荐。"
我摆下酒杯,赞口不绝。
萧然已将我方才对萧莹的一笑看进眼底,心里自然也是一片大喜。凉亭里外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为萧然父女设了座,畅快相谈一番,转眼间一坛桑落酒已见了底。
天色渐暗,萧然见事已遂心,也不作迟留,便起身辞去。
我但笑允了他去。
没想到萧然刚走出两步,一直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一个小厮突然猛地回身,冲到凉亭前,似是要向我扑来。
萧然父女大惊失色,幸好几个内禁卫反应得快,三两下便上前将那小厮制住,摁在地上。
"大胆贼人,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内禁卫大声喝道。
"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小人有事禀告皇上,不得以才出此下策。"那人的头被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但声音却出人意料的清秀。
一旁的萧然听了声音,身体一僵,忙走近察看,好一会才找回声音。
"云。。。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爹爹。"话音刚落,萧莹已应声跪下,续续道:"是我不好。是我答应让三哥跟着我们进宫来的。三哥说他从未见过皇上,所以我就。。。"
"混帐!"萧然捂着心口,双眼像是要气出火来,"你们。。。你们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一双眼瞥向其中的萧然,开口道。
"萧卿家,你不打算为朕解释一下吗?"
萧然连忙跪倒。
"为臣教子不严。"他指向一旁被押的小厮,"这是臣的三子萧云,从小便顽劣不已,不听教诲,是臣疏于教导。今日闯出祸来,冒犯了龙颜,臣有罪,求皇上开恩。"
"不是的,皇上。"萧云大声辩解,挣扎不已,想要摆脱摁着他的侍卫,"小人有要紧的事情,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陛下,是景王,是景王的事情。。。"
"混帐东西!你冲了天颜不知悔过,竟敢再提起那大逆不道的人来!还不快给我闭嘴!"萧然赶紧打断他的话,怒斥间却露出些许慌张。
"皇上,臣教子无方,臣有罪,臣这就将这孽子带回严加管教,改日再来向皇上请罪。"
我玩味地瞄了慌张失色的萧然,莞然勾起嘴角,阻止了想要拉起萧云的他。
"慢着,胗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皇上,不可啊,皇上。"
萧然还想再加阻止,只是我心意已决,不愿再跟他磨蹭下去。于是即刻命人送走萧然父女,单把萧云一人留了下来。

平反

侍卫们将萧云放开来,他纤长的身体仍然俯在地上,静静等着我的发问。
刚刚站在别人身后时我没看真细,如今单独一看,灰色的粗布小厮服下,竟有掩不住的一番韵味。
踱上前去,托起他的头,入目一对凤眼含春,冰肌吹弹可破,双唇娇艳若滴,动静皆是风情。那美貌,竟连女子都要自叹不如。
按下心头的惊艳,沉声问:"你不是说有关于景王的事情要禀告朕吗?"
"是。"他回望我,声音有些不稳,像是要掩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那朕先问你,你与景王,究竟是何关系?"
"小人。。。曾与景王有过私交。。。"
他目光游移开来,似乎有不便开口之出。
"你不说实话的话,那朕恐怕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我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甩开手来便作势要走。
萧云顿时慌了心神,忙拉住我的衣袖,道出实话来。
"我。。。曾经是景王的。。。娈宠。"z
"哦?"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飞快地闪过一年多前我离开夕国前,见到的那副翻云覆雨的场面。这个,看来就是当时的"云儿"了。但是堂堂尚书家的公子竟会雌俯人下,而且对方敌对的景王,倒真匪夷所思。
看出我的疑虑,萧云忙又接着说了下去。y
"我虽是尚书之子,却是婢女所生,身份低微,头上又有两个正室所出的哥哥,从小在家中便受尽冷眼,外面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当时二皇子羽王与景王争斗已久。羽王在尚书府见到我,惊于我的容貌,便想方设法将我送进景王府内,明为娈宠,暗作内应,并应允我一旦事成,可让我与两位兄长平起平坐。我受气多年,自然不愿放过翻身的大好机会,于是答应下来。初始我的确不作他想,为羽王办了不少事情。但到后来,景王对我宠爱愈加,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我也就渐渐越发偏向景王起来。
当其时,景王在朝中势力还并非羽王能比,人人都认定景王为未来太子人选,就连景王自己,都不曾怀疑过。但事情在一年前,突然扭转了过来。"
他顿了一下,一双凤目幽幽望着我。z
"皇上可还记得与景王的一段情?时至今日,皇上大概会说景王负您,利用您。
只是在我看来,当时的我们,都错了。z
景王以为自己不爱您,所以他利用了你,为自己的地位巩固基石,而我,也一心以为景王会爱上我这样一个男娈。但我们都错了。
自从你走的那天,景王追出城门开始,一切都变了。
景王一改过去的豪气云天,也不再碰府里的姬妾娈宠,终日里借酒消愁。我几次想过安慰他,但他口中念叨的却只得段儿两字。
对于朝堂上的变故,他已不像以前那么敏锐,二皇子趁机暗中作了很多手脚,他都没有多加理会。直到一天,御林军突然闯进景王府来,说有人密告景王有逆反之举,四下搜查,居然不知怎么搜出龙袍玉玺来。先帝也不加查问,径直下旨废除景王皇子之位,贬为平民。
景王冤屈不忿,几次求见却都遭先帝拒绝。一时冲动之下景王率属下兵众闯进宫中,不料却正中他人下怀,坐实了叛乱的罪名。羽王正好借平乱之名,师出有由,不但杀净景王部众,还将景王投入天牢,不几日便斩了首。
景王死前我曾买通天牢侍卫,见了他最后一面。
我还记得当他失去了一切,失去地位,权力,甚至性命的时候,却只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哪怕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的明明是我,他却只记得另外一个人。
我走时,他只紧紧地嘱咐我,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能亲自将你从腾国接回来。
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想跟你在一起,永远跟你在一起。"
萧云说到最后,竟已哽咽起来。
人生若有重来,何来爱恨嗔痴?看着萧云一脸泪痕,我心中也不禁沉重起来。另一番思虑,也在心头冉冉升起。
方才萧云所说不像有假,但却又疑点重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皇兄当年势力高出二皇兄许多,虽然一度郁郁消沉,也不应至于在我离开几月内便输得如此彻底。
扳倒大皇兄的过程中,必不只是二皇兄一人之力,一定还有人,插入了其间。
是谁?
一个答案突然浮上心底,我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来。
招来一个侍卫先将萧云带了下去,又传下令去,招羽亲王速速入宫觐见。

掌灯时分,羽亲王便已来到晖龙殿。
"萧,云。"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一双眼睛依然波浪不惊,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哦?看来今天的事情,萧尚书已经告诉你了。"我语气冰冷,没由来的厌恶他那淡定的神情,"难道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比如说。。。景王叛乱那件事里,究竟是谁在背后推了你一把。。。?"
他凄然一笑。
"其实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整个夕国,有谁比景王更权势滔天,有谁能在我背后一手操纵,有谁能颠倒黑白,纵意生死?"
"不会的。。。不会的。"我试图否定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他。。。明明是要放过大皇兄的,他都答应了让我代大皇兄出质。。。怎么会转头就。。。"
"三弟,你不要傻了。父皇怎么想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羽亲王的声音像兜头冷水,把我从努力维持的幻想中浇醒,"你走的第二天晚上,父皇便找上我,作好了全盘计划。从削弱皇兄势力,到御林军搜出来的龙袍玉玺,再到布兵埋伏,一步一步,都是父亲的主意,我也不过是照办而已。"
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我直觉不愿再听下去,但羽亲王的嘴仍在张合不停。
"父皇已经丧失了神智。他得不到你,更不愿别的男人得到你。大皇兄千算尽万算尽,想利用你博取父皇欢心,却没想到父皇对你怀的竟是这番心思。当你二人私情被发现的时候,便注定不管大皇兄出质与否,父皇都不会让他活下来。父皇从不曾手软,哪怕对付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除掉大皇兄,你竟又与腾王搅作一块。但腾国山高路远,国力强盛,父皇始终无可奈何,加上身体每况日下,很快便重病不起。他仍不甘心,于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他暗中拟诏传位于你,他要用国家,用皇权,用责任将你剥离腾王身边,将你锁在这里。他已经疯了,他早已忘记自己是一个父亲,是一个王,他只是一个被嫉妒吞噬的男人。他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也不允许其他男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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