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然而，我终究没有实践这个誓言。无论当初如何信誓旦旦，还是如今怎样心有不甘，但该埋葬的总是要埋葬，该割舍的终归不能留住。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过落花的悲哀与无奈，落花愿随流水去，流水却追浮云尽。也不是流水无情，只能怪命运捉弄，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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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三个月的训练结束了，据Francis说，我算是这一行的天才，八目也附和，我知道他们是夸赞我，只是过于夸张了，我深知自己的能力，但也还是微笑称谢。

"我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我问八目。

"不急，‘落樱'现在还在设计中。"八目笑着说，"不如你先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需要时我会联络你。"

"也好，我也可以到处走走，来日本半年了，还没去过富士山呢！"

"还有好多地方也没去过吧？不如我做你的导游吧！反正我也刚好没有工作。" Francis热心地说，"别看我不是日本人，但我敢打保票，公司里绝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适合做导游了！"

"是啊，Francis确实合适，他是天下第一大玩家，跟着他游日本，包你玩的尽兴！"八目也大力推荐。

"恩，好啊。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会付导游费哦！"我开起了玩笑。有个人做伴也不错。有Francis在身边，相信旅途不会无聊了。

出发前习惯性地给家人和朋友们寄了一些明信片，告诉他们我很好，不必牵挂，依旧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想自我放逐，但也不希望关心我的人担心，这算是个好办法了。
最后一张，写给励亭：

励亭，

我现在一切都很不错。结识了一些新朋友，明天我就要出去旅行了。但愿有个愉快的旅程。
祝 愉快！
友 洛华
2002年 夏末

并不是有意的如此生疏，提笔却不知写些什么才好。不想写自己的境况，总觉得无味，猜想他也不会真正关心，毕竟我只是他的朋友，我之于他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热恋中的他怎会从心底关心沈柔之外的人呢？不想陈述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这样的禁忌之恋，相信这一辈子，他也不会知道了。也不会问他现在过的如何，相信有了柔的陪伴，他会很幸福的。更何况不知地址的他根本无法回应。

我只要告诉他们，我很好就够了。这样就不会为等不到回信而烦恼了，也不会为许多情绪所牵累了，我怕听到家人的呼唤，那让我无法拒绝；我更怕知道亭和柔幸福的种种，那会让我的心再次破碎。

我知道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但面对爱情，谁又不矛盾呢？有些人渴望得到爱情，却害怕爱情中的坎坷；有些人想要被爱，却怕被爱束缚；有些人想要爱别人，却不敢说出自己的爱；有些人明明已经放弃爱情，却不能忘怀，挣扎其中，无法解脱。

爱情中最让人辛酸的一种，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最无奈的一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爱你的人你却不爱。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爱我，但我深深体会过无法表达，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那种无力感，也许这一生也不会摆脱了。

八

富士山，以日本第一高峰及匀称、恬静的外形着称于世。几十万年来的剧烈火山运动，为美丽的富士山塑造了柔和的轮廓。现在是夏末，Francis无不遗憾地说我们刚好错过最美的风景。暖春四月，当富士山脚下樱花盛开的时候，那种美绝对会让人沉醉其中。

我却不以为然，所谓"最"，只是在自己心中的一个位置而已，我所看到的，在我心中已是最美，也就不必为尚无缘能见的虚幻而遗憾了。

白雪皑皑的圆锥形山顶终年积雪，阳光下就如一顶闪闪发光的雪冠，上面小、下面大，又像一把张开倒置的玉扇，"白扇倒悬东海天"这白与蓝的色调又被称为"青空一朵玉芙蓉"显现出冷艳的美。

"日本人十分喜爱富士山，说‘她安安静静俯视着她的土地与人民。' " Francis滔滔不绝的为我讲述关于富士山的种种，他果然是个称职的导游，但多少有些聒噪，不过我仍感激于他的热心。"富士山四周有剑峰、白山岳、久须志岳、大日岳、伊豆岳、成就岳、驹岳和三岳等‘富士八峰'。而其山的北麓又有山中湖、河口湖、西湖、精进湖和本栖湖，并称富士五湖。 恩，我最喜欢的就是河口湖的风景，今晚我们就住在湖畔的一家很不错的家庭式旅馆中，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风景呢！你觉得如何？"

"好啊，既然你是导游，当然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微笑的说，"而且，我绝对相信你的品位。"

"Oh, my god! 你这么夸奖，我压力会很大哦。" Francis挠了挠他那金色的头发，做了个鬼脸，"我得仔细观察你的脸色喽！"

"那你真的要注意喽，我的表情向来不甚丰富呢！"我也开玩笑。

说笑中，我们已经来的了一家旅馆门口，天色不早了。Francis和旅店的老板娘寒暄了一会儿，看得出他们是旧识，语气中透着熟捻。

晚餐是传统的日式料理，我一向对食物要求不高，到日本不短时间了，似乎真没有见识过被公认为最精致的传统料理。 "日本人的细致谨慎倒是在他们的饮食文化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我晚餐后的评价。

晚上，累了一天的我们各自回房睡下，一夜无梦。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早晨。天气显然不错，阳光从浅色的布质窗帘中透过，隐约传来的鸟鸣，让我的心情非常好。起身打开窗帘向外望去，眼睛不禁一亮，湖水碧澄，在阳光下泛动着轻轻的漪澜，而远处的富士山在晨光的映衬下庄严肃穆，清晰的身影倒映在如镜的湖水里。波光粼粼的河口湖与白雪盖头的富士山交相辉映，优雅和谐地构成一幅绝妙的天然丹青。让我不禁看呆了。

"怎么样？很美吧！" Francis优雅地靠在门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被窗外的景色迷住了呢！"

"是啊，真的很美，要是一辈子都能生活在这样的景致中，也就无憾了。"我痴痴地说，"如果有一天可以归隐于此，然后慢慢老去，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好了，别在这发感慨了。准备一下，我们还要去许多好地方呢！"

我们驱车来到富士山的南麓，这里是一片辽阔的高原地带，绿草如茵，牛羊成群。纵情奔跑、放声歌唱、大笑大叫、嬉戏玩耍，我尽情地发泄许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许多不快。疯过之后，我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Francis也慢慢地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知道刚刚有些失态了，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但也不想追究。

"别这样深情地看着我"我打趣到，"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企图哦！"

Francis尴尬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活泼外放的一面，别介意。"

我的玩笑似乎有些过头，看他的神情如此不自在。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不必认真。 对了，还有什么节目？我的胃口可是已经被吊起来喽！不精彩可不行！"我有意转换了话题。

"当然有了！不然怎么敢做你的导游。" Francis也迅速恢复了原本的轻松。

接着我们又去了著名的白系瀑布和音止瀑布。白系瀑布落差２６米，从岩壁上分成十余条细流，似无数白练自空而降，形成一个宽１３０多米的雨帘，颇为壮观。音止瀑布则似一根巨柱从高处冲击而下，声如雷鸣，震天动地。

晚上，我们投宿在一家有温泉的旅馆，Francis说好好泡个温泉，舒解一下疲累，休息一晚，明日再赶去富士山脚下。准备爬山看日出、观云海。我曾去过黄山观云海，也曾到过泰山看日出，对于富士山的日出云海倒也不甚期待。

果然不出预料，站在山顶的我没有像Francis想象的那样激动，他很奇怪，"洛华，这可是富士山最为人称道的美景了，你不觉得壮观吗？"

我微笑，"你没去过中国吧？如果你看过黄山的云海和泰山的日出，也就不奇怪我会如此了。"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Francis湛蓝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煞是好看。

"好啊，到时候我来做你的导游，算是作为对你的回报了。"我想他不会明白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道理，也只能有机会让他自己体会了。

晚上，我拿出日记本，象是对待一个老朋友式的倾诉着许多感触：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究竟如何才能忘了你呢，励亭？

......

九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日本所有的游览胜地。北海道最新鲜的甜玉米、鲑鱼和螃蟹，还有最出名的温泉，京都古老的寺院、民宅和郁郁葱葱宛若世外桃渊的西山竹林 ......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时间过的很快，当八目联络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了。电话中他说"落樱"已经设计完成，我的工作也该开始了。我们很快回到东京，一头扎进了紧张繁忙的工作里。

"落樱"的灵感来自于日本的樱花，当人们经过寒冷单调的冬季后，樱花的盛开无疑会带来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樱花开了，春天也就来了。可如此美丽的事物，花期却很短，随开随落，让人们不禁惋惜。然而美丽的樱花，即使是在生命最后的阶段，也是美丽的。她不会枯萎，只是飘落。春风吹过，雪一般地飘零。柔美的身姿在风中舞蹈，同时也把自己最美的身影留在了人们的心目中。 "落樱"所要表现的就是飘落的樱花那种略带忧郁的美感，传达一种"凋零中对生命的渴求"的信息。

"落樱"的发布会将在巴黎举行，时间定在初春的四月。 沟通、排练、宣传以及现场设置占去了我们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虽然许多工作，我并不需要直接参加，但八目还是要求作为"主秀"的我旁听大部分的会议，了解情况，以便于更好地诠释"落樱"的主题。

当真正一起工作的时候，八目才体现出他身为日本人的特点，严谨、细致、一丝不苟到苛刻的地步，与平时那个爱开玩笑的八目简直判若两人。刚开始看那张板着的面孔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但繁忙的工作使我很快进入了状态，不觉时间流逝，春天已在眼前。

工作也终于告一段落，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四月十日的正式发布会了。忙碌了将近4个月的我们也可以暂时放个短假，稍稍调整一下自己，以迎接更大的挑战。

晚上，为了庆祝准备工作的完结，与八目和Francis去喝酒，也许因为一段时间来工作的压力与繁忙骤然变轻，我们喝得都有些多了，隐约听到Francis说些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话，只是听得不真切，也记不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八目在公司临时休息的房间的床上，至于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到的，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八目睡在沙发上，Francis则没形象地躺在地毯上。他们的睡像还真是有趣，八目整个人趴在皮质的沙发上，一只手臂垂在沙发边侧，一条腿却搭在沙发靠背上，这样的高难度睡姿，也只有八目这个怪人才做的出来吧！我在心里偷笑。而熟睡中的Francis简直像一头大型的犬科动物，微张着嘴，一头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开着，一直以来在我心中形象消失待尽，取而代之的是可爱的孩子气。

我轻轻地起身，不想吵醒他们。宿醉果然不舒服，头很痛，像有个大槌在凿。我很少喝醉，不是因为酒量大，而是经常与我拼酒的励亭的酒量小得实在可怜，每次只要几杯下肚，就醉得不醒人世，要照顾他的我自然不敢喝太多。那么多年了，酒量也没什么长进，也不知励亭的有没有进步。想到从前的种种，我不禁微笑。 唉，怎么又想到他了。还是管不住自己。

太阳穴跳得生疼，我用右手使劲压了压。左手扶着墙壁，慢慢走进洗手间。当我洗漱完毕出来时，八目睡眼惺忪地坐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你什么时候醒的？"八目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刚，我也才醒不久。"我轻声回答，"今天没什么事吧？我想先回去了。"

"好吧，改天再联络。"

我走出公司的时候，正是清晨，太阳还没出来，空气中还含着夜的味道。我深呼吸几下，让清新凉爽的空气灌满胸臆，走上归途......

十

四月 法国·巴黎

一切冲刺阶段的准备工作都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忙，没有时间思考。

四月十日傍晚，夕阳染红了巴黎的天空，我们的"秀"开始了。

我要展示两套服装，第一次走上正式的T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台下不停地闪烁的光有些耀眼，连成白茫茫的一片，我知道那是人们在拍照。我穿着"落樱"的淡粉系列，走向前方、转身、停顿、回来，仿佛转瞬之间，人已身在后台。两个助手慌乱的帮我换装，几个月前开始蓄的长发被散了下来。为了能营造出长发飘逸的效果，以适于第二套服装的诠释，造型师刚刚并没有给我使用定型胶，只是简单的梳了个高髻，现在他正在为我做最后的打理。我的第二套服装，是整个发布会的最后一套，也是最重要的一套,它体现了"落樱"的灵魂。完全的白色，简单却足见功力的剪裁，蕴涵着民族风的款式，宽大的袖口和下摆、紧束的腰带、微开的领口，脚上则穿着传统木屐，当一切准备就绪，我也该登场了。

台下还是白得耀眼，但我已有些习惯。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和着悠扬婉转的音乐，我走向了T台的最前方，此时，樱花的花瓣由舞台上方飘散而下，在柔和淡雅的灯光中，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观众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舞台效果，一时间竟忘记了按动快门，我依然继续着我的表演，转身、亮相、返回，结束了，我的第一场表演。

当在后台看到八目和Francis以及同伴们兴奋的眼神，听到他们的欢呼声时，我知道，我们成功了。八目携着我再次走向前台，我已听不清四周传来的声音，也看不清台下的面孔了，我只知道一切繁华最终必将归于平静，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