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走吧,"倾云拉拉我,
"嗯,"收回目光,我没再多花心思在这件事上,我的好奇心本就不多,再加上刚刚知道了那件事,就更是提不起什么劲来了,
"倾云,如果......直接将‘青玄'引入我师父体内,是不是可以吞噬‘不羡仙'呢?"走在回山的路上,我突发奇想地问道,
"当然不行了,蛊是会认主的,更何况是你自小养大的保命蛊呢,会反噬的。"走在前面的倾云理所当然地答道,
不行吗?我失望地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用担心羽竹会什么时候来找我了,
还在胡思乱想着,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即逝,我再试着去捕捉时,就没了影,只能认为是自己一时多心了,
很快地,我就知道,不是我多心了......
回山没多久,冷残月就急急叫了人来要我马上下山,这次段儒心也一起去了。
那人领了我们回到那处宅子,在一处假山前停了下来,冷残月现在正在这下面的密室等着我们。
一进地道,一股药香就充斥其间,越走进去,越浓郁,还隐隐夹着一丝腥气,及至密室,药香扑鼻,那股血腥味也明显了许多。
我们到时,冷残月正聚精会神地为一人施针,那人泡在一个大木桶里,一桶的药香浓郁,一身的鲜血汩汩,
"楚衣,快,快过来。"冷残月叫道,边分神转头对倾云说,"拿针刺破楚衣的指尖,我现在要引蛊了。"
我一惊,"为什么?不是后天吗?"
我现在不能唤回‘青玄'的,我自知小羽的事让我的心境如狂风过境,气血翻涌至今尚未平顺,如果,现在,现在唤回‘青玄'的话,我势必无法控制它,到时,后果......
"他撑不下去了,你要快点,"冷残月边解释边催促道,
"可是,我......"我的目光触及桶中之人满是血污的脸庞时,不由全身一震,不是他!不是那天那个壮汉!
一瞬间,我又捉到了那感觉,这次我看清楚了,是‘反噬',那个替我养蛊的人会死......
冷残月每隔两天离开一次,压根不是去处理魔教之事,而是去为‘青玄'找新的宿主吧,五条人命......
劈手夺过倾云手上的银针,飞快地刺破指尖,
欠你们的,我只能这么还了......
血液刚刚渗出,桶里那稍稍平静下来的男人突然全身一阵抽搐,然后,一团小小的黑影电射而来,
"护住心脉,不要浮躁,"几乎是同时,冷残月出声指点道,
我仅能堪堪护住心脉,‘青玄'在我体内欢快地四处游窜,如鱼得水,我只觉经脉寸寸膨胀,似要龟裂开似的,一阵火热,一阵寒痹,
"暂时控制住了,但因为事先没做准备,我想尽早回山,静心打坐加强控制,"睁开紧闭的双眼,我对冷残月说,
我根本没有费力试图控制‘青玄',只是任由它游动,现在能强撑着若无其事地站着,维持表情自然地说话,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我只求能尽早离开此地便好。
冷残月点点头,赞成我的想法,又交待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和需要留心的地方,留下倾云帮忙善后,就让段儒心送我回去了。楚衣-19
回到山上,我推辞需要一个人安静不受干扰地运功,进了药房,将担心不已的段儒心给支开了,
石门刚刚合上,我就再无法支撑痛得倒地不起,身上的汗水如挤海绵一样纷纷从毛孔中渗出,湿了一身的衣,
奋力咬破舌尖,借这股剧痛,勉力稍稍留住一丝清明,我拖着抖得如筛糠似的身子,打翻数种药材后,才翻下医箱,抽出银针,睁着模糊的眼,我艰难地摸索着穴位,在把自己刺成筛漏前,终于成功地封住了穴道。
心下一宽,银针从再无力维持的手中滑落,我蜷缩在地,彻底地晕了过去,
约摸一柱香时间后,在我觉得有一辈子时间那么长,剧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我缓缓恢复了知觉,睁开眼我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诊脉,虽然对自己的大致情形,我心里有底,但
我更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的身体损伤到底有多严重?
颓然地放下手,我无奈地再次闭上眼,情况比我预期的还要糟糕,撑不了几天了,若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冷残月不及检查就引回蛊,我只怕早就露馅了,连这一晚的缓冲时间都没有,
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再睁开眼,心下已有了决定,
打开石门,我就被吓了一跳,段儒心和楚叔赫然就站在药房前面,紧张地直盯着房门看,
一见我出来,两人急步上前,连声问,"怎么样?"
微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倒是实话,现在我暂时压制住了‘青玄',确是没事了,
楚叔上下打量了我许久,再三确定我无碍后,就先退下了,
"没做好准备就提前引蛊,果然很辛苦,我现在很累,"抢在段儒心有所行动之前,我抢先说道,不想让他有机会把脉,
"休息去吧。"段儒心语带怜惜地说,抱起我就往房间方向跃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耗尽了我的心力,偎在段儒心的怀里,还没到房间,我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在梦里,小羽、羽竹还有那几个不知名的汉子的面孔交错彼伏,凄厉地叫着,追着我,
我不停地跑着,不停地说‘对不起'只是梦里没有路,一片漆黑,我又能往哪跑呢?
"楚衣,楚衣!"
耳边渐渐清晰的叫唤声,担心、急切的声音,缓缓张开眼,没有焦点的双眼,茫然地望着眼前人,茫然地说着‘对不起',
"楚衣,"段儒心紧皱着眉头,伸出手拭过我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湿冷的感觉,我顿时清醒过来,以手触颊,才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无言地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眸,良久,我主动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偎进他的怀里,
段儒心愣了下,然后了然地回手拥着我,静静地抬手梳理着我泪湿的鬓发。
心里好空,是因为得到的幸福,不及回味,就转眼成空吗?下意识地收紧双手,巨大的力道仿佛要将自己镶入他的体内才甘愿似的,只是还不够,心里还是空空的难受,
"我喜欢师父很久了......第一次见到师父时,我很怕,好冷的感觉,那时我真的以为会死,没死,反而觉得奇怪呢,"侧脸贴着段儒心的胸膛,我淡淡地回忆着往昔,
我偎靠的胸口轻轻地震了震,段儒心笑着开口,声音是少见的温柔,"那是试你的,我知道‘情丝'伤过你。"
因他的温柔暖了的心又为那两个字迅速冷了下去,‘情丝'......你之于我究竟是祸,是福?因你,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因你,我得以遇上师父,
这已不重要了,尖尖的牙咬破了下唇,我苦涩地扯动嘴角,想起这个事实,
"师父......你那时看到的是谁?"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很久,每每话到嘴边,又吞勒回去,怕问了,一切再不复了,拖了那么久,现在还是问了,
段儒心放在我发迹的手停了下,沉默......
仰起头,直直地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刚才烦躁不安的心此时反倒奇迹似的平伏了,
"你"虽转瞬即逝,一向冷漠的俊脸竟染上丝丝红晕,段儒心伏下身,在我的发际轻轻印下一吻,"一直都是你,"
"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话,但我知道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既然是我,那为什么要迎娶羽竹?
既然是我,那为什么要放我走?
既然是我,又为什么一直不要我回来?
以前,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因为我有一世时间,与你相伴,现在,我在乎这些,因为,这......是我此生仅有,
"对不起......"段儒心以额相触,柔声道,"我知道地太晚,那时已然毒发,我不能让你回来,只是,你还是回来了,"
淡然一笑,原来我们彼此错过了很多时间了......
悄悄将手再次收紧,我复低下头去,感慨世事莫测,"我若不回来,就不会有现在了,"说完,旋又想起一事,眼里不由染上分笑意,"你可知若楚叔的信再迟来个三、两天,我便决意给温月一个承诺了?"
段儒心横在腰间的手蓦然一紧,勒得我生疼,
抬头粲然一笑,"虽对不住他,但我心里还是庆幸的,庆幸上苍的偏爱......"
"楚衣......"段儒心感叹似的低低叫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只是收紧双臂将我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
埋在他的臂弯里,敛下眼,悄然掩去眼里的粼粼水光,
平顺了心绪后,我顿时忆起今晚还有一件事要做,眨眨眼逼回水气,抬手轻触断儒心的衣带,正要拉开,一只大手覆了上来,止住我的动作,在同时,段儒心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累了,睡吧。"
为侧着头看他,带着一些羞赧和拒绝的难堪,
"别这样看我,"伴着略微有些无奈的话,手上一松,那只大手随即轻轻遮上我的双眼,
我没有闭上眼,而是将那只手拉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无妨的,"
段儒心妥协似的轻叹口气,缓缓低下头,"不舒服的话就说吧......"话尾消失在相叠的双唇间,
抬起手臂,攀上他的颈项,我生涩地主动加深这个吻,
良久才分开,两人都已气息不稳,我微微喘着气偎在段儒心怀里,有着他在眉眼间,颈项旁轻印下一串湿吻,渐渐在敞开的衣襟里一路往下延伸......
烛影婆娑,床幔轻扬,屋内喘息声渐重,一室火热......楚衣-20
连连眨了几下干涩的眼,努力撑开重如千钧的眼皮,眼珠呆滞地左右转了一圈,眼睛才逐渐适应室内的昏暗。
现在应该还没天亮吧,还是最漆黑的时候,什么也还望不见--无论色、线、轮廓都望不见。
慢慢地,我不知道在黑暗中等待了多久,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又也许只有一会儿,黑暗渐渐稀薄了起来,房间内开始透亮了,依稀看得见了。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目光贪婪地从枕边人熟睡的面庞上一寸一寸划过,修长浓黑的剑眉舒展着,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单凤眼,虽然现在是闭着的,但我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睁开后的深不见底和冷漠孤傲,以及在看向我时的,满满的柔和暖,我的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目光下移,在往下是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薄唇,一如他的为人,傲岸,孑立,不随和于世俗。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的,捉紧每分每秒的时间,
良久,我遗憾地发现他的浓密睫毛颤了颤,眼睛也在薄薄的眼睑下左右转动了起来,这一切都显示着一个信息,他,要醒了。
不舍的匆匆再看了他几眼,我轻轻地闭上了眼,
段儒心以不惊醒我的轻柔动作在我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门轻轻地被拉开又很快地合上,
我慢慢睁开眼来,发现段儒心已经穿好衣出去了。
我才睁开眼,耳边就传来门外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楚衣呢?"清亮的声音,来的人是冷残月,
"他还在谁。"段儒心淡淡回道,特意压低了声音,
"让我进去,我要确认一件事,"冷残月一贯的优雅中居然罕见地带着急躁,
听到这儿,我忙不迭地起身,匆匆披上衣,一把拉开房门,
见我出来,段儒心横了冷残月一眼,走了过来,伸手揽过我,动作自然地为我整起杂乱的衣物,
我转头对段儒心报以一笑,眼角余光一瞥,冷残月见我衣衫不整的从房里出来,果然变了脸色,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我明白冷残月已经发现了,事实上,我早就明白这事瞒不了他多久的,昨晚起,我就在算着时间他何时会来,能偷来一晚,我已经很满足了,
冷残月铁青着脸迈前一步,什么话也没说,右手一翻,就搭上我的手腕,
见状,段儒心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不对劲了,也一脸凝重地看向我,
"舅舅,对不起,我知道刚引回蛊就为师父驱蛊,有点太冒失了,可是我是怕拖得久了,不好,"赶在冷残月开口质问前,我把早就想好的一套说辞给搬了出来,
冷残月一听,脸色数变,最后更加地难看了,狠狠地盯了我一眼,随后转头让段儒心去煎药,
段儒心一脸愠色地扫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地扶我回床上躺好后,才离开。
待确定人走远后,冷残月‘啪'的一声,丢出一块帕子,冷声道,"这是在密室外的假山里找到的,是你的吧,"
快速地扫了那帕子一眼,我无语地点点头,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否则‘青玄'不会无缘无故地骚动不安。"冷残月低咒一声,气急败坏,
"那女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昨天你为什么不说!你应该很清楚心境甫变后的你根本控制不了‘青玄‘的,"冷残月气得大叫,
"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你帮我瞒着师父,好不好?舅舅,"我一脸乞求地望着冷残月,
"瞒?!为什么?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冷残月一脸的不赞成,眼里隐隐有怒气闪现,"你为了救他,断了最后的生机,,他却浑然不知地坐享你的牺牲,他应该知道你到底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舅舅--"凄楚、央求的眼神,"不要去说,求求你,答应我。"
我不要师父抱着愧疚、自责过一生,而且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有如今的结果也是我该得的。
冷残月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良久,"你开口认我,就是为了要我答应你不是吗?"淡淡的无奈和悲伤从字字句句间无声地弥散开来,
拧着眉,我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连‘对不起'都说不口,从我开始计划起,就已经决定了必然会伤了这个人的,他是真的疼爱我,但我这样做,由置他于何地呢?我从不知道我是如此地残忍,我咬着唇一片惨白,
"......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会照你的希望做的,但是,楚衣,这回是他愿意看到的吗?"沉重地留下这句话,冷残月颓然地起身,
"等一下,帮我带封信好吗?"我叫住他,递过一封信,央求道,
冷残月接过信,又意味浓重地瞥了我一眼,甩甩手,走了。
想着冷残月刚才的话,这会是他愿意看到的吗?我不知道,思绪不由飘远,
"答应我,今后再不瞒我任何事,"
"......"
"答应我,楚衣,"
"......我,答应你,再不瞒你了,"
............
他一定会生气的,我苦笑,才许下承诺没多久,就有故态萌发了,还瞒了比上次更加严重的事,他一定一定会生气的,想象着他生气的样子,我不由的笑开了,不过 ,我很可能看不到了,想到这个,神色又是一黯,楚衣-21
我正垂着眼,段儒心轻轻推开门进来了,右手上端着碗汤药,
看见他进来,我忙收敛好情绪,努力摆出自然的表情来面对他,
段儒心沉着张脸,不发一语地看我喝完药,
偷瞄了眼他难看的脸色,我心里直打鼓,明白他要生气了,果不其然,放好碗后,段儒心坐上床头,硬声道,"说吧,"
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发现段儒心正目光如炬地瞪着我,吓得我又连忙垂下眼,
我小心地斟酌着字眼,"‘不羡仙'拖得久了,对身体不好,我......"
发现段儒心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我缩了缩脖子,手下不自觉地使力扭着被子,
"你还不说吗?我刚才见过冷残月了......"段儒心冷冷地说,声音冷硬,
啊?闻言,我迅速抬起头来,瞪圆了眼,一脸的惊慌,然后,再看清段儒心的表情后,我的心‘咯噔'一声直直地掉了下去,他在套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