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箫和几位军官吃完饭,正在聊天。她素来不喜欢说话,便静静听尹银焕他们大侃特侃。
距离世州军队登陆拉瑙已过去了一个半月,背井离乡的滋味放大了战争的苦楚。
于是,有对象的开始都秀恩爱,借话语平衡思念。
“我老婆可漂亮了,温柔贤惠,女红也特好。”尹银焕上尉掏出内口袋的怀表,打开,露出里面泛黄的单人照片。
卢箫和旁边几个军官凑上去看看,纷纷点头。上面的女人是印度长相,皮肤颜色很深,但大眼睛高鼻子如娃娃般精致。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尹银焕叹了口气,“可惜回不去。”
众人依次表示叹惋,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他。
冯严中尉问:“你觉得是个小子还是女儿?”
尹银焕重重叹了口气。
“我希望是女儿,要是小子的话,还要像我一样上战场。”
冯严笑道:“女儿也可以上啊,像卢上尉一样。”他掏出一卷烟,递给身边的两位男军官,又向卢箫的方向晃了晃。
卢箫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接烟。和绝大部分军官不同,她习惯于烟酒不碰。
尹银焕接过卷烟,用火柴点燃。他看了看卢箫,犹豫一瞬,垂下眼。
“哎,我要是有女儿,肯定舍不得她入伍。”
不知怎的,看到他的目光,卢箫下意识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却仍有凸起的疤,大概还要一年才能完全消去痕迹。
话题到这里,冯严看向一直沉默的长官。
“对了,卢上尉是为什么入伍的呢?”
三双目光齐刷刷看向扎着马尾辫的女上尉。食堂乱哄哄的,但他们的目光很安静。
她局促不安地对着他们的目光:“我吗?我……”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十分不合时宜。
“什么原因呢?怎么不跟我聊聊?”温柔却调皮的声音,声线软软的。
卢箫转头,果然是那女人。灰色的薄T恤加军裤,头发随意挽起,比她的眼神还要慵懒。
男军官们惊了,面面相觑后尴尬问好。
“白少校好。”
虽然天天都能看到这位白少校,但主动靠近他们还是第一次。距离缩短后,他们被那女人的容貌震撼得谁也说不出话,只能暗戳戳观察。
白冉也没有说话,坐到擦净的餐桌边沿,盯着卢箫的脸微笑。
卢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冷漠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白冉眉毛一挑,红艳的嘴唇微微一撅,娇嗔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么?晚上。”
明明她的身高近一米八,却和这种接近小鸟依人的撒娇毫无违和感。而正因为毫无违和感,才让整件事情看起来更加滑稽。
空气突然安静。
其余三位男军官一脸震惊,并满眼惊恐地看向身边年轻的女上尉。没想到卢上尉看起来严肃又一本正经的,却也和这白皮女人暗暗搞上了。
卢箫耳根发烫,故作镇静点点头:“哦,该换药了。”
不过话出口后,她才发觉这句话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白冉顿了顿,哈哈大笑。她毫不避讳地扶着卢箫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男军官们的表情更复杂了,复杂到哥德巴赫猜想都甘拜下风。
白冉笑够了,才慢悠悠道:“是,不乖乖换药的话,神农氏的鬼魂会回来找你的。”
卢箫立刻把她推离食堂。
在场的人都凌乱了。
换药,还是不是换药,这是一个好问题;谁也拿不准两人究竟要干什么。
卢箫本以为,所有的尴尬已经结束。然而跟那女人回宿舍的路上,还碰到了李贤翁上校。
没有最巧,只有更巧。
李贤翁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目送平常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并肩向宿舍走去,欲言又止。很显然,他也早就知道白冉的“光荣事迹”。
卢箫默契地无言经过他。
“嗨。”可白冉却主动冲他打了个招呼,声音又大又调皮,还带点炫耀的意味。
卢箫嘴角抽搐。
“呃,你好。”李贤翁笑得很勉强,汗立刻就从他黝黑的额角滑到了胡须。
白冉伸了个懒腰,冲他笑道:“卢上尉说要教我换药,我去跟她学习学习。”
语气还挺认真,一时间竟真假难辨。
李贤翁愣了一下,看向卢箫,惊讶道:“没想到卢上尉还懂医学。”他还当真了。
卢箫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略懂一二。”
“厉害,真厉害。”李贤翁竖起大拇指。
旁边的白冉还拍起手来了,学着李上校的样子,悠悠重复道:“厉害,真厉害。”
卢箫暗暗翻了个白眼。
因为她们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过长,远处几个世州女军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开始窃窃私语。
虽然现在是晚上,但白冉笑得过于阳光灿烂,招摇得如红灯区门口的小姐。
卢箫冲李贤翁抱歉地笑了一下,赶紧拽着白冉的胳膊逃离现场。
**
两人走进靠树林的单人宿舍。风吹入窗子,她们都没有出汗。
白冉的宿舍和其它军官的临时宿舍别无二致,整洁空旷,像没人在住一般。
正中央摆着一张较宽敞的单人折叠床,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褥子;靠窗是一张小木桌和木椅,桌角摆了几本厚厚的外文书,以及一个掉漆掉得很斑驳的茶缸。
卢箫的注意力全在那几本外文书上。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她很喜欢看书。
不过在扫视一眼后,她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旁边的女人身上。
白冉很主动地坐了到床上,双腿一交叉,拍拍身边的位置。沙巴军区宿舍的床很硬,却莫名被她坐出了天鹅绒垫的感觉。
卢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冉挑了挑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俯身向年轻上尉的腰际压过去,用气声低语:“我洗过澡了,放心。”
卢箫冷冷道:“没用的,我说了不会做,就不会和你做。”
“那你要干什么?”白冉眯起眼睛。
卢箫坐到桌子旁的小板凳上,静静看着对面这条焦躁难耐的蛇,如马戏团看猴。
“让你乖乖睡觉。”
白冉愣住了。
随即她哈哈大笑,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
卢箫脸上的寒冰未曾化开,声音也笼上一层霜。
“我是认真的。”
听到这话,白冉霎时僵住。
她收起笑容,声音越来越低沉:“把衣服脱掉。”
“拒绝。”
“脱。”白冉继续命令。
“要脱你自己脱,命令别人算什么。”挑衅一样,卢箫反而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上了。
白冉冷笑一声,从床上站起,向卢箫的位置逐步逼近。她的身高与那露着凶光的绿眼自带压制力。
“卢上尉之前一直都被压在下面吧?那个人一定很热衷于折磨你。”
卢箫咬住下唇,不悦地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冷汗倏然渗出她的额角,这是本能的肌肉记忆,因为那句话让她想到了那个恶魔。
“因为我对于要别人没什么兴趣,不过看到你,我倒很想让你跪下哭。”白冉扬起下巴,红唇微启,瞳孔越来越接近一条黑线。
话音刚落,她便冲向前,抬起手扣住面前人的肩膀,同时向下压。她原身可是一条巨大蚺蛇,力气大到吓人。
然而。
卢箫身子一侧,手腕一扭,两人的位置立刻调换。
在白冉的错愕下,卢箫像扣押犯人一样,将她胸贴床板死死压在床上,短袖下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
“你低估世州军人的作战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床上打架
第11章
被压在下面的白冉,长长的头发遮住脸颊。鼻尖和下巴一同贴在床板上变形,此生从未这么狼狈过。
尝试挣脱,却丝毫动弹不得。
她闭眼,再睁开眼,清澈绿色中的扭曲与狂热愈发浓重。
“这个姿势,你力气再大都挣不开。”卢箫的手腕轻巧地按在她的蝴蝶骨上,侮辱性极强。
白冉停止挣扎,声音重新归于平静。
“当年进修役考核中,你格斗的成绩如何?”
“全校第三。”卢箫实话实说。
“很好,我就喜欢强者。”
刚才这句话的语气很不对劲,也不知这女人还想耍什么花招,卢箫皱眉。
白冉微微抬起头。浅金色的发丝挂在她粘腻的红唇边,颤动。
突然,耳边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卢箫一惊,低头,看到身后探出了一条蛇尾。
那条粗壮的蚺蛇尾伴随那日窒息的感觉涌出,令她的肌肉无意识间颤抖一瞬。
而就是这颤抖,给了对方机会。
那条蛇尾猛然一甩,卢箫便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后背差点磕到床角。不是很疼,却会转移注意力。
白冉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蛇尾缠住她的右手,膝盖顶在她的两腿之间。
身上这人加上尾巴共三只手,卢箫动弹不得。
白冉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脖子。捏完之后还不过瘾,手指慢慢滑到她的锁骨。
“你的皮肤真好,热热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
“卑鄙。”卢箫咬牙切齿,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我本来就是蛇人,蛇和人都是我的一部分。”
白冉笑眯眯地将嘴靠近她的脖子,变尖的蛇牙嵌入皮肤。她右眼下褐色的斑纹中,也隐隐显现出了鳞片的轮廓。
“嘶……”卢箫紧锁眉头,一阵吃疼。这女人疯狂的程度简直超乎想象,不会要吃人吧。
白冉像能看穿人心思一般,悄声道:“我从来不吃人,怕什么。那个‘吃’倒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浑话!
卢箫的脸瞬间烫得绯红。
眼看那条蛇的手法越来越下流,她再也忍不住了。
很快,她猛一屈右臂,环住白冉的脖子,同时整个身体的重量作用于敌方双手手腕。
再强劲的手腕也支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白冉一懵,也不知怎么就被迫松了手。
紧接着,卢箫身体猛力向左拧,借旋转之力将上身重量压向敌方双臂。右掌反砍白冉的颈部,让白冉一阵咳嗽。
白冉向后倒到床上。若不是年轻的上尉特意向后留了点力量,那一摔会非常疼。
“给你脸了!有十条尾巴也打不过我!”
卢箫一手捏住白冉的脸颊,一手横住她的肩膀,两个胳膊肘压住关节的要害。一腿压双腿,一腿压腰和蛇尾。
女人仍在不住咳嗽。
蛇尾灰溜溜地缩了回去,属于蛇的尖牙也不复存在,皮肤上朦胧的鳞片轮廓也消失了。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溃败。
卢箫明显能感觉到,身下人的力量被抽空了许多。她使劲捏了捏白冉的脸颊,用军事命令般官方的口吻道:“不许动。”
那皮肤的触感和以前冷伊描述的一样,有些粗糙却有一种奇异的滑腻感。
白冉终于停止了咳嗽,吃力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只见卢箫很主动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潇洒一脱,纤瘦又满是肌肉线条的上身便完全展露了出来。她甚至没有穿内衣。
然后,她用脱下的衬衫当绳子,干脆利落地绑住了白冉的双手,将它们绑到床腿上。
白冉双手被绑,衣衫在打斗中变得不整。浅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侧,贴在不住喘气的红唇上,眼眸中终于透出了难得的疲惫。
小风吹来,凉中带暖。
昏黄的灯光突然很暧昧。
有那么一瞬间,卢箫的心情动摇了。
说来也怪,在看到那个模样的白冉后,一头野兽开始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想让她哭,想让她求饶,卢箫突然理解了这变态的冲动。
这时,白冉开口了:“你觉得你是一条狼还是一条狗?”
卢箫不想理她。
白冉笑着自问自答:“我觉得你是一条狼狗。”
真烦人。
烦死人。
被绑了还那么怡然自得。
窗帘拉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年轻的上尉裸了上身,腹肌和三角肌在灯光下投出阴阳分明的阴影。她的胸颇为小巧,但形状很好,也满是女性特有的魅力。
比想象中的还要合胃口。
拉完窗帘,她走到了白冉面前。
斜躺着的白冉咽了口口水,带点笑意眯起眼睛。她以为卢箫终于拜倒在了自己的魅力之下,愿意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卢箫只是随手拿起衣架上的军服外套,披到身上。她们两人的身高只差五厘米,衣柜几乎可以通用。
线条分明的肌肉隐藏到军服之下,卢箫的身影再次看起来很纤瘦。
白冉的笑意染上了点恼火。
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假正经的人。
“白少校,该睡觉了。”卢箫坐到小桌子旁,抽出一本外文书。“要我念书给你听吗?”
白冉不可置信地挑眉:“你看得懂?”她在学识上也颇为自大。
“DerGeschmackdesTodes.Wasmeinstdu?(死亡的滋味。你什么意思?)”发音异常标准,跟母语者别无二致。
那双绿眼惊异到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