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如嫣向她二人抱拳垂首致歉。自然该致歉,毕竟她确实是故意看戏。如此为之的原因有二,一是晓得心悦离朝三年的雨兮心中不痛快,让她现下发泄出来总比之后作妖闯大祸好;二是她确也有试探这位江姑娘的心思,想知她对离朝的情有多深。
至于为何试探,乃是她在卫凌关时瞧出这位江姑娘已属意他人,这短短几月,其便移情别恋于离朝,让她多少有点不安心。说到底是疑心病作怪,她尚且无法完全相信这位江姑娘。
这些心中语,如嫣自不会像离朝一样反映于面上。在盯着雨兮不甘不愿认错道歉,又言几句安抚三人的话后,她便带着她们进屋,又给离朝二人安排了清静的客房,还命小厮为她们烧些沐浴的水,以及安排厨子给她二人做些吃食。
不过吃食被挽君衣婉拒,而离朝见君姑娘不吃,便也拒绝了如嫣姐姐的好意。自然未忘记篮筐,就是有食物被雨兮压扁沾上了泥土,很可惜……不,去除脏了的地方应该还能吃。
思量间,有妆兰苑的姐姐叫走了如嫣和雨兮,于是她们就先跟随小厮前往客房。
待至客房,小厮告辞离开,离朝将篮筐放于桌上,旋即看向君姑娘。
君姑娘似是还生着气,端是于榻上阖目打坐,不发一语。
她抓了抓头发,有点无措,晓得君姑娘许是为方才雨兮姑娘的话而不悦,可自己真的未说过那些话,雨兮也承认那是诳语,君姑娘亦相信自己,为何她还是不高兴呢……
“君姑娘,我……”
“为何不躲?”君姑娘睁开双目,眼神有些许冷淡,冷淡之中好似裹挟着道不明的情绪。
躲?离朝思量两息才明白君姑娘所指,老实回答:“方才我若是躲了,雨兮姑娘必然会摔倒。”
方才雨兮乃是以一种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的方式扑来,离朝觉着自己可以单手给其一支撑,让其不倒,是以才不躲。当然,她不会抱对方。
“……”挽君衣垂眸,胸口更为发闷,静默两息,她冷声道,“今日我不愿与你同房,请你另寻住处……”
语落,又接一句:“若不愿走,我走。”
霎时,离朝眉心紧锁,心揪在一起,她赶紧上前两步,想制止心上人离去亦是想解释,虽然不知该解释什么。
“出去。”
这二字寒气更重。离朝却步,进退两难。她凝望着面色不愉的君姑娘,心慌,想开口,可嗓子紧,挤不出半句话来……
“出去。”又一声,不容置疑。
她微微低头,鼻子发酸,往后退了两步,止住,双拳缓缓攥紧。
紧张的氛围包裹着静默悄然铺展开来。
一息,两息,三息……
随着吐纳加快,离朝的指甲嵌入肉中,双拳微微发颤。
突然,她松开拳,抬起头,迈开腿,一步一步踩得实成,靠近君姑娘。
察觉到此,挽君衣抬眸看向眼前人,瞧见她发红的眼圈,心下即是一颤,隐隐作痛,心疼。很想安慰她,却不知为何无法开口、无法动作,唯有怒在盘旋,无理取闹地盘旋。
而离朝终于说出话,掷地有声。
“我不要!你是我的妻,我不要与你分房,我不要你生气,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冷淡。君姑娘……”离朝哽咽,眼前弥漫水雾,有些看不清君姑娘的面庞。她不要,于是伸手去擦,将手心中的血擦得满脸都是,泪水还越擦越多,当真委屈。
挽君衣到底是心软,也知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叹息一声,站起抓住眼前人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而后温柔帮这小哭包拭去泪水。
轻轻抱着她,离朝抽了抽鼻子,嚅嚅地说:“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不生气,你也莫再哭。”挽君衣柔和了目光,温声哄着,实是拿这人无有办法。
“那你笑一笑可好?”离朝眨眨眼,凝望着心上人清澈的眸子,不经意地撒起娇来。
然,她的君姑娘尚且笑不出来,亦不愿强颜欢笑,是以并未应下,而是反问:“你可知我为何会生气?”
“唔……因为方才雨兮姑娘的那些话?”
“我已知其为诳语,为何还要因此而气?”君姑娘垂眸,又一反问。
说得也是,那是为何?离朝皱眉,仔细回想一番,猛然福至心灵。
君姑娘问我为何不躲,莫非是以为我会抱住雨兮姑娘?
想到即解释:“君姑娘,我并未打算抱她,只是想伸手抵住她肩膀,不让她摔倒而已。我知晓容貌对女子很重要,她那样摔下去兴许会伤到面容,所以才想帮一把。”
仿佛还嫌不清楚,离朝将自己的妻抱紧些,郑重又言:“我只会抱我的妻,绝不会抱旁人,我发誓!”
言出,无有回应,唯有唇瓣与唇瓣相贴,气息与气息交融。离朝不自觉地轻轻按压君姑娘的头发,实是想与她更亲密些,再亲密些,有点不再满足于唇与唇紧贴,可是又不知怎样才能更为亲密……
想法渐渐融于情愫,变得朦胧不清,她们沉浸在彼此的气息中,缠绵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离。
微微急促喘|息,挽君衣瞧着眼前人眸中的温柔与深情,不由得愧疚又害羞,便伏在她肩头,朱唇轻启,音酥|软。
“离朝,我不愿见你与旁人亲近,不愿你在意旁人,是以才会生气不悦,对不起。”
闻言,离朝抚着自己妻子的雪发,可是高兴坏了,傻笑道:“我亦是!以后我定会注意,只在意你、亲近你,你也只在意我、亲近我,可好?”
“好。”挽君衣嫣然浅笑,微微偏头轻吻她的脸颊。
瞬间,心融化成水。离朝于自己的妻耳边撒娇道:“还想亲你,好不好?”
“莫要得寸进尺。”说是如此说,挽君衣却不禁抿了抿唇,倒并非不想。
“下不为例也不行吗?”
耳畔的声音愈发黏软,让人难以拒绝。
“挣扎”两息,挽君衣终还是轻声一语——“下不为例”。
……
夜半,屋顶。
如嫣一边安慰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雨兮,一边感叹:“未想你这丫头如此痴情……”
“哼,我才不痴情,我不再喜欢她了!”哭成泪人的雨兮咬牙切齿。
“好好好,不喜欢,等以后如嫣姐姐给你找更好的。”如嫣无奈摇头。
“更好的,当真有比那傻子更好的吗……”
“你可有说了什么?”她这喃喃自语太过声小,如嫣并未听清。
闻言,雨兮抹去眼泪,目光灼灼,道:“我要帮她们更进一步!”
嗯,嗯???如嫣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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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
雨兮:你这负心人,可还记得那年那月那日balabala
离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君姑娘:打翻醋坛子,生气。
如嫣:吃瓜看戏。
君姑娘看穿雨兮说谎是因为“心悦”这两个字,以前离朝根本不明白这二字的意思。
第203章 安星(三)
翌日一早,如嫣便带着离朝二人逛起安星,还跟着一个不知来作何的雨兮。
安星较三年前变化是有,却也无。
无在安星百姓一如既往的热情好客,邻里街坊就跟自家人一样亲,很像竹叶镇。然竹叶镇人少是非也少,安星是有近十万百姓的大城,这样的城池还能如此安和亲切,在这乱世实属难得。
有在安星多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器具,如洒水犁车、自力纺织机等。据如嫣说,这些器具来自大漠西爵玛,由蚂蚁商团运送而来,有利于农业、手工业发展。另外,拜一位数年前来到北炎的贤士所赐,安星的商业逐渐繁荣,亦是创立北炎商队,与西爵玛和西南雨骆族,以及各商团来往密切。
由此,海外的一些奇特物什也流传进安星,比如眼镜、纽扣、望远镜等,据说海外还有一种顶厉害的暗器,可惜这东西属于军机,难以买进。
除此之外,安星的律法由那位贤士改编,如今已十分健全,虽然因着安星治安甚佳,鲜少会用上。
离朝二人对这些新奇玩意颇有兴趣,有些在游记中见过,有些就是闻所未闻。她们跟随如嫣逛了许久,增长了不少见识不说,还又得好些安星百姓的馈赠,这次不仅是吃食,还有纽扣、针线、日晷盘等小玩意。
午间,她们来到一家酒楼进食,自这二楼的窗子向下望去,安星繁华街市映入眼帘,那份生活的喜悦与满足亦扑面而来,让挽君衣觉着热闹些也不错。
吃过饭后,如嫣带着她们去了女子喜爱的花容街。本来如嫣是打算送她们二人几件衣裳首饰,但被二人婉拒,倒也未作勉强。这时有一只信鸽找上她,她看了纸条,眉头微蹙,支会了她们一声就先回妆兰苑,脚步匆匆。
看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她们猜测且好奇,也仅仅止步于好奇。毕竟这是北炎内事,她们不好过问,亦觉着现下回去约莫会添麻烦,是以打算再逛一逛。
此刻二人已全然忘却雨兮的存在,而雨兮不但一言不发,甚至自始至终都与她们离得老远,好似跟踪,不像同行。
逛到一布庄,挽君衣止步,思量两息,迈步进入布庄,离朝自也跟随。
布庄老板娘很热情,给她们细心介绍这些布料的品种价钱,顺便还狠狠夸了二人一番,什么“貌比天仙”、“眉清目秀”等等,将离朝夸得害羞,面色红彤彤。相比之下面薄的挽君衣就很淡然,倒不是她听惯了,而是在专心挑选布料。
“君姑娘,你要买布料吗?”离朝瞧着认真的君姑娘,有几许好奇。
“嗯。”兴许太过专注,她便仅是轻应一声。
离朝眨眨眼,未再多言,免得打扰她。
同样布庄老板娘也看出这位气质出尘的姑娘现下应是听不见他人的话,于是就抓离朝来闲聊。
“小姑娘,你们打哪儿来啊?”老板娘语气随意。
“我们自乾来。”离朝的目光黏在自己的妻身上,毫无戒心地答道。
“乾啊,那儿的百姓苦啊,年前好些乾的难民来投奔我们北炎。我们王心善,将他们尽数收留,可是住所不够,材料也不足,我们王就下令拆王宫。”
“拆王宫?”离朝惊诧,偏移目光到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颇有几分自豪,说:“是啊,王宫的材料可是好,用这些砖瓦,我们北炎工匠就又盖出几座漂亮的城,供这些难民居住,现下他们也是我们北炎的子民。”
“那王住在何处?”
“自是与我等一样住在城内。我们王实在太过纯善,这王宫的材料全拿去为难民盖城,全然将自己的住所忘了。我们本是想拆自家的院子给王盖屋,可王偏是这时候拿王令说事,不让我们拆,最后搭了个简陋的木屋居住。”老板娘的目中满是敬佩与无奈。
听着这些,离朝颇觉不可思议,难免生出几分想见见这位北炎王的心思。
“对了小姑娘,你可有心上人?”这就纯属明知故问,老板娘当然看得出这两个小姑娘的关系,只是为了避免她们尴尬,是以才如此问。
“嗯。”离朝点头,面颊微红,目光又飘到君姑娘的身上。
见状,老板娘笑笑,道:“过两天我们北炎的云情节就要到了。”
“云情节是?”
“传说青帝与云裳仙子在四月三十于寒炎九霄云宫定情,定情之际,有鸳鸯盘旋寒炎上空,洒下花瓣,瞧见那奇景的有情人皆是终成眷属。后来我们北炎先祖便将这一日定为有情人的节日,本是称为‘云青节’,逐渐演变成‘云情节’。”
稍顿,老板娘续言:“据说若有情人在这一日到云青庙去祈情,穿着绣有鸳鸯的衣裳,或者带着绣有鸳鸯的手帕香囊什么的,再交杯饮云裳酒,这有情人就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真的吗?”离朝双目发亮,忙再度求证。
“自是真的,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北街的王丫头和她相公,西街的李公子和她娘子,都是去了那云青庙祈情之后就成亲了,之前他们可是苦命鸳鸯。还有不少恩恩爱爱的老夫妻都去过那云青庙。”
闻言,离朝直接信了,心下激动不已,急切转眸望向君姑娘,唇角的笑意全然压不住。恰好君姑娘也挑选完布料走来,不知她有无听见老板娘方才的话?
唔,似乎未听到?君姑娘好生淡定,嗯……好像太过淡定了些?
正狐疑着,君姑娘将选好的两匹红布交与老板娘,老板娘丈量一番尺寸后定价五两银。
这价钱一出,离朝傻眼,心觉很贵,虽然知道北炎百姓犯不着坑她们,但还是觉着贵。她瞧向君姑娘,君姑娘果然微微蹙眉。
她们身上确实无有这般多银子,挽君衣本以为会与乾内布庄的布匹价格差不多,谁知……
“可是银钱不够?”老板娘倒并未因她们无有银钱而变脸。
“嗯,敢问不足的部分可否用其他物什抵换?”她实是不想放弃这两匹布,亦知离朝身上也无有多少银钱。
见两个讨喜的小姑娘犯难,老板娘笑道:“行的,姑娘就用他物来换布就好,不必给银子。”
倒也不管是何物。
“多谢。”挽君衣浅浅一笑,拿出一瓷瓶,打算以药物来换。
“这是?”
“医治风寒的药,若染上风寒,一日服一粒,最多三日即可痊愈。”此乃她之前在望青山染风寒时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