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坐在屏风后冷静好一会儿,直到这心鼓敲得和缓一些,离朝才走出屏风。
出来瞧见君姑娘在闭目打坐,她莞尔一笑,刚欲出声唤她就猛然想起一件事——君姑娘和自己一样穿着绣有鸳鸯的心衣,包裹着白皙的……
轰!脑海仿佛炸开了锅,离朝像是被煮过一般全身通红、散发热气,并且有点眩晕耳鸣,脚步亦虚浮。
此外,她又没出息了……
觉察气息异常,挽君衣睁开双眸,只见一个捂着鼻子摇摇晃晃的人向自己这边靠近,鲜血自指缝缓缓淌下。
“……”
真是拿这人无有办法,她唇角微扬,煞是无奈。
起身,拿出这傻瓜与自己交换来用的方帕,上前几步将她扶稳,再拿下她的手,给这总是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人擦拭面上的血渍。
这人倒好,不但又傻笑起来,还用未沾血渍的手恁是轻车熟路地揽着自己的腰,真是……可爱又霸道,挽君衣便是不自觉笑意渐浓。
“你啊,莫要总是胡思乱想。”将眼前人面上的血渍擦去,她又拿起她满是血渍的手仔细轻拭,当然待会儿还需得清洗一番才好。
“唔,我也不想瞎想,可你在我身边,我忍不得要想些……额,让人害羞的……”离朝微微偏移目光,实是瞧着自己的妻就止不住热气升腾。
让人害羞的?挽君衣有点疑惑,直言问:“你方才想着何事,这般害羞?”
这怎可能回答得了……离朝抿唇不语,唯绯红更甚。
瞧她的模样,再联系方才之事,聪慧如挽君衣,自是猜到些许。于是顷刻间,她的面色红欲滴血,刚刚平稳的心湖亦再度为某人搅乱。
如此二人皆是沉默不语,直到将仪容打理好,自后门走出妆兰苑,来到热闹的街,又为晚间清风拂去燥热,她们才敢看向彼此,且道一句“走吧”,牵起彼此的手。
然后……
她们就被站在街口的大娘拦住去路。
“二位姑娘可是爱侣?”
这般直白,一时让人难以回应。
好在大娘是老江湖,见两位姑娘面染羞红,瞬间了然,遂直接从篮筐中取出一同心锁递与她们,道:“二位且将红绳系好,凭此物在这街上买任何物什皆可以半价得之。若是二位开锁后出现鸳鸯结,则可任选这街上一样物什带走。老妇在此祝二位姑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离朝二人当即道谢并接过同心锁,旋即为彼此系上鸳鸯绳。
莫名的,系上这红绳便有种更为亲近的感觉,她们相视一笑,与大娘告别后踏入这灯火熠熠、喜意洋洋的街。
……
另一边,本欲叫上几个姐妹过节的如嫣突然打消此念,因为自外传来情报——洛月爵玛联合军一改平日谨慎进攻的战法,对乾进行数轮猛攻,王栩军有舍弃五杰关的倾向,这一仗乾怕是要败。另外乾使与古吉外使频有接触,云中也有起战倾向。
“唉。”叹息一声,如嫣不禁忆起几月前的事。
几月前,在乾的皇帝刚将丞相下狱后不久,自己带着卫凌关时说好的礼物出使洛月,将博允筝的棋谱交与宁苏大人。
解读完那本棋谱,宁苏大人神色凝重地说:“看来解决乾国之路还很漫长,咳咳……倒也不必担心,有他在为兄长谋局,即使我不在也已无碍。”
此话之意自己知晓,然依旧选择明知故问,实是因着不敢置信。
宁苏大人笑笑,平静道:“洛曦瑾已是对我有所怀疑,这次乾国内战之后的总攻,咳咳,她想一举拿下长阙与云中,不再依靠我与王栩暗中掌控长阙。想必此战她不会全权交与我来掌控,恐怕牺牲颇大。咳咳,且此战之后,我约莫就会被派去东爵玛当驻军使臣。”
前去东爵玛未必不是好事,宁苏大人已是将所有年华奉献于这天下,该是去享享清福,只是未想宁苏大人的寿命……
“咳咳,之后就拜托你等了,不光是这朝堂的事,还有江湖。如若我未想错,江曌已是将这盘棋交与另一人,就如我将棋盒交与咳咳,博允筝一般。”
莫非是离朝?当时自己只能想到这孩子,可宁苏大人却摇了摇头。
“赤青大人太过单纯,她能做棋子,却做不得棋手。咳咳,这棋手必然非是良善之辈,同时也不会对这天下抱有恶意,咳咳,必是享受于‘下棋’的人。”
这该如何去寻找?
对于此问,宁苏大人只道:“不必寻找,我等需在江湖谋划的是他事……”
“帮江湖人助乾思泓成为乾国皇帝吗……”如嫣轻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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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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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云情节(下)
繁星捧月,红火跃然,夜莺扬曲,鸳鸯携游,街头巷尾,情意绵延。
于离朝二人目中便是此番景象,且不知是这一排排红彤彤的灯笼驱散夜晚的寒凉,还是有情人的情意打动冷风不作侵扰,左右在这街上,她们皆是莫名觉着热。
这热许是还来源于彼此。
很奇怪,明明已是亲亲抱抱不知多少次,牵手更不必说,时不时彼此的手就会相缠在一起,现下本该早已习惯,不再紧张才是,然而她们却莫名羞涩,仿佛第一次牵手一般。
不敢瞧彼此,相牵的手发着热,又有几分僵硬,甚至生出薄汗。为何会如此?即使是一向敏锐通透的挽君衣也不知此般缘由,且心湖识海翻腾不止,让她难以平静……
“君姑娘,我们去那里吧。”
这时,离朝的声音在耳畔乍响,藏着些许紧张。挽君衣循声看去,只见一对爱侣在一小摊前握笔提诗,那应就是云情节的习俗“提同心诗”,周围这样子的诗摊有不少。
“嗯。”
做些其他事,许是可以消除这奇怪的燥热。她们心有灵犀地如此想着,遂寻了个人少的诗摊走去。
恰好二人到时,前一对爱侣刚刚离开,是以不必多等,老板直接给了她们纸笔,笑言:“无有题目,也不限字数,二位姑娘随意就好。唯有一点,不可看彼此所写的诗。若是二位的诗句接对得上,那么这同心结就是二位的了,可以凭此物到宝玉堂取玉,祝二位姑娘百年好合。”
微微颔首回应,她们提起毛笔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红纸,自是很守规矩不会偷看。
只是写什么好呢?离朝皱眉,脑海中已满是君姑娘,盛不下其他。说来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她压根没去注意,端是因着自己的妻心动不已。
嗯——看来只能写君姑娘了。如此想着,她落笔。
而她身旁的挽君衣亦是想不起其他,不知是否为云情节的缘故,她的脑海亦为离朝所霸占,是以只能这般写。
不一会儿,二人几近同时写好,将红纸交与老板。
老板一看,兀自念道:“江湖路漫漫,唯彼此痴心相伴。哈哈哈,二位真是心有灵犀,一字不差,虽不成整诗,但这同心结就赠与二位了。”
未想彼此所作的诗居然完全一样……
面色通红的二人接过同心结,道谢后匆匆离去。
快行片刻,沁凉的风终于将热气拂散,二人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彼此相牵的手也不再僵硬。这时,她们才看向对方,望得对方目中情意绵绵,不由得会心一笑。
“君姑娘,咱们去吃糖吧?”她的声音不再蕴藏紧张,所包含的尽皆是温柔与深情。
“嗯。”挽君衣弯眉浅笑。
同心糖的摊子亦有不少,很快她们就找着一个空闲的摊位。
“哎呦,欢迎二位姑娘,敢问二位姑娘可知晓吃同心糖的规矩?”年轻摊主很是热情。
离朝摇摇头,说:“秘籍上未写,请问是何规矩?”
闻言,年轻摊主神秘一笑,微微前倾身子,一边比划一边小声道:“需得一人以牙齿将这同心糖咬住,另一人则是将这被咬住的同心糖吃掉,不能用手。”
“不能用手?”那用什么?离朝一脸疑惑。
“嘿,客官身旁这位姑娘已是晓得。”
其音落,离朝偏头看向君姑娘,见君姑娘微低着头、耳朵发红,更觉奇怪,遂凑近些轻语询问。
可她的君姑娘端是瞧她,抿唇不语。
倒也不必回答,眼神已是将话语传递。离朝了然,刚消退的红云又飘上面来,她瞅瞅自己的君姑娘,又瞅瞅故作望天的摊主,最后目光落于同心糖上。
若是平时,她早已亲上去,可现下太过大庭广众,连她都不由得害羞,更别说君姑娘,果然还是不要……
思绪断,因为君姑娘拿起一颗同心糖轻咬在口中,凝望自己……不禁吞咽口水,离朝瞧着那嫣红润泽的唇、洁白整齐的齿,以及那看上去就很甜的同心糖,实是想即刻贴上去,与她一起吃糖,只是……
飘向自己这边的目光不算多但也不少,离朝想亲君姑娘,也想吃糖,可是不想自己妻子娇羞动人的一面叫别人瞧见!于是不守规矩,她直接伸手捏住同心糖,迅速取出,放入自己口中,接着面色沉沉地向摊主道歉并留下银两,随后牵着君姑娘的手快步离去。
对此,挽君衣摇头失笑,顺从地由她拉着走。
直到面前出现“宝玉堂”三个大字,离朝才停下脚步,且仿佛方才什么也未发生一般,对君姑娘说:“咱们去刻玉可好?”
“好,都听你的。”挽君衣忍不住掩唇笑道。
见状,离朝眨眨眼,环视一番左右,见无人在看自己这边,便微微侧身凑近君姑娘,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瞧着她略显惊诧的模样,离朝弯眉一笑。旋即不待君姑娘回神,她拉着她走入宝玉堂。
而回过神来的挽君衣凝望离朝的侧脸,浅笑轻语:“真是愈发胆大。”
“嘿嘿~”离朝傻笑回应。
将同心结交与小诗后,二人即去选玉。离朝所选为一块青白玉,玉型圆润,玉质细腻;而挽君衣所选则是翡翠红玉,玉色深邃,玉型如栗。
见得彼此所选之玉,二人心下了然,默契地换玉刻字。因着有同心锁,离朝刻字时,挽君衣就将系有红绳的手搭于她手腕,她这才将玉刻得完好。
她们皆是刻得自己名字,只是挽君衣刻得是自己的本名“清玥”。
将玉石互换回去,离朝描摹着玉石上娟秀的清玥二字,傻笑。傻归傻,她还是记得君姑娘不愿提及名字之原因,便轻声问:“可觉着不适?”
知晓她所指,挽君衣微微摇头,望着她的眸子,回道:“过去之事总要释怀,我已是有你,早已不怕。”
此言入耳,离朝欢喜地将她拥入怀中。虽无言,情至臻。
刻玉,将编好的同心结系于玉上小孔,同心玉即成。她们将同心玉为彼此系于腰间,接着前去湖边放鸳鸯同心灯,祈愿此情绵绵无绝期。放灯之后,她们又在集市逛了逛,买了几样新奇物什,还共同为雨兮姑娘选了礼物。
最后,前往云青庙。
这云青庙可谓人山人海,她们不喜于这人堆挤着,遂跃上屋顶相倚而坐,也不多言,仅是安静地望着星空皎月,陪伴着彼此,沐浴着深情。
直到烟花绽放,人海退去,鼎沸人声息止,夜色浓重,她们才自屋顶下来,做今日这云青庙最后的客人。
可惜云裳酒已无有剩余。倒也无碍,她们相信只要心诚即可灵验,仪式也只不过是使人心诚的过程罢了。
并立于青帝与云裳仙子的石像前,阖目,双手合十,她们默然起誓。
离朝:一愿君姑娘能够不再悲伤痛苦,了却烦恼,日日欢喜;二愿我们能够生生世世在一起;三愿这乱世能够尽早终结。
挽君衣:一愿离朝平安健康,莫再为了我不顾自身安危;二愿这一生能与她相伴,安然顺遂;三愿……若我不得转世,愿她莫执着于我,莫痛苦;四愿这天下早早太平,百姓安泰。
祈情成。离朝睁开双眼,看向君姑娘,恰好君姑娘也在看着自己,她温柔一笑,说:“君姑娘,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何物?”挽君衣纤眉微挑,配合着她,故作惊讶。
离朝垂眸,微笑未答,将手伸进衣襟,拿出那精致秀雅的丁香发饰,面上覆着些许羞涩。
“我觉得你会喜欢丁香,便买了此物……”停顿一息,她抬眸凝望君姑娘,郑重道,“我想你能更为依靠我,我不想你如诗中的丁香那样总是忧愁,我想将丁香花蕴藏的另一深意——欢喜相赠,我想与你永结同心,守护你,爱你。君姑娘,我想说——我想娶你为妻!”
语出,挽君衣扑进她怀中,目中水光流转,心动不已。她温声细语:“傻瓜,我早已是你的妻。”
单手紧抱着怀中人,离朝目中盛满温柔,傻笑着回应:“我知晓,可我想郑重求一次亲,还想求得来世亲,生生世世的亲,我想你生生世世做我的妻,可好?”
“好,我是你的妻,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即使不再有来世……
阖目,泪珠垂落,挽君衣嫣然浅笑,亦将她抱紧。彼此紧贴,仿若一体。
“咔。”同心锁解,鸳鸯结露,红绳紧系——
不断。
……
第二日,雨兮收到了某两个可恶的家伙赠与的云情节之礼——姻缘布符,还附赠一张福纸:愿雨兮姑娘早日寻得一生挚爱。
她本就因昨夜被如嫣姐拉去处理公务而不爽,现下又被火上浇油,更是气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