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好奇道:“你派了谁去?”
“巡防营的将士扮做匪寇。”
南阳皱眉,深知此行关键,卫照分明是孤注一掷,她立即说道:“撤下来,我令明教弟子去,太危险了。”
只要有一人被抓,卫照就可能丧命,她睨了卫照一眼:“我以为你深思熟虑,未曾想到行事鲁莽,刺杀一事,明教最在行。另外,将扶良的路线给我,我亲自走一趟。”
杀人罢了,她一人足矣,何必兴师动众。
卫照却拒绝:“你不能去……”
“我杀人,从未失手,再者有明教弟子在,我不会露面。倘若弟子们失手,我再出手,万无一失。卫照,我昨夜亲了她。”南阳陡然转了话题,眉梢眼角扬起笑意,清纯中带着几分自信。
少女盈盈一笑,浑身散着朝气,似东方刚出的太阳,光芒笼罩万物。
卫照怔忪,两人面对而站,南阳颈部的肌肤白皙柔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美若白玉无暇,她紧紧凝着,眼都不眨一下,唇角徐徐泛起苦涩的笑:“陛下可曾大怒?”
南阳摇首:“她很平静,你说被吻的人是不是很平静?”
“不会,若是喜欢,必然愉悦,若是不喜欢,便会生气,怎么都不会生气。举例来说,我亲了你,你会不会很平静?”卫照不意外扶桑的反应,南阳还小,哪里能玩得过老谋深算的陛下。
南阳,太嫩了,上天给南阳开了一道武学的门,却降低了她的情商。
她微微倾身,俯在南阳耳畔:“你若想揭穿她,不如圆房。”
南阳睁大眼睛,“你们平日正经的人私下里都是这么、这么……”
她难以启齿,卫照轻笑:“这么放荡?”
“你说的,与我无关。怎么都说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不大好。”南阳不解地对上卫照的眼神,心虚道:“她将我赶走,该怎么办?”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喜欢又害怕,畏畏缩缩不如出宫种地。”卫照嘲笑,“我懦弱罢了,你怎地也懦弱。我且告诉你,陛下与旁人不同,她是天子,矜持、傲骨,是不会同你说太多的话。你亲她,她不生气,就说明不会拒绝。小殿下,你怎么那么笨呢。”
卫照唏嘘,比起扶昭的感情观,南阳差太多,倘若是扶昭,早就……她轻咳一声,面色发红,故作矜持道:“说太多不好,你自己体会。对了,扶良当是去找秦世子妃,行踪晚些时候给你。”
南阳糊涂,轻垂着修长翻卷的睫羽,心里敲着鼓,道:“你同林媚相处多年,是不是被带坏了?”
卫照脸色更红了,活了两辈子还没人这么说她,她故作抵唇掩盖自己的窘迫,回道:“今夜我请你饮酒,可好?”
南阳不答应,没说陛下不让她们二人靠得太近,卫照察觉她的为难猜测出些许问题,道:“那就黄昏,我明日就走了。”
今日天气偏凉,葡萄的香气飘了过来,南阳面色犹豫,卫照神色沉稳,一本正经地不像话。
“葡萄饮酒,你不想吗?”卫照故意哄她。
南阳瞪她一眼:“说了不去,你还诱我。”
卫照轻笑:“我与你光明正大,你为何害怕呢?你若连我都不敢靠近,如何又该如何是好?南阳,你就忍心我遗憾离开吗?”
“罢了罢了,黄昏去找你,你怎地那么多话。”南阳心烦意乱,卫照为她做了良多,她也愧疚得很。
卫照含笑离开了,南阳站在原地唉声叹气,走到葡萄架前摘了一串葡萄,不等清洗就直接放入嘴里,味道清甜,不酸。
她亲自摘了几串带回浮光殿,重日接过去清洗,重回上前说着悄悄话:“襄王世子离宫了,昨夜突然离开,奴婢打听到与少傅有关。少傅在朝得罪的人颇多,可要派人去保护?”
“让杀琴过去,她稳重些,另外让扶骥过来一趟。”南阳心里有数,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重回去传话了,没多久,重日将葡萄端了进来,南阳没有碰,而是等着扶骥过来。
等到午时,扶骥悄悄来了,姐弟二人在殿内坐在,扶骥聪慧,先说道:“父亲昨日匆匆离宫,我令人打听,至今没有得到消息,殿下找我来是为了此事吗?”
“秦氏贪污,陛下震怒,令秦氏一族百年内不许入仕,对你也多许多助力。我让你来是询问襄王身子如何。”南阳开门见山,她知晓面前的少年心思深,绝对不亚于扶良。
扶骥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祖父身子健朗,常召妾室过夜。”
南阳眨了眨眼,没好继续问下去,摸摸自己的脸颊,觉得勋贵们太会享受日子了,襄王都已五十多岁了,还那么有力气呢。
扶骥继续说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尽力去做的。秦氏一族的事情,谢殿下告知了。”
说完,他起身就走了,南阳看向重回:“孤有说什么意思吗?”
重回低声说道:“不是让小世孙下.毒吗?”
“胡说,孤这么善良,如何会狠心做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南阳唇角勾了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然起身,抱起葡萄就往外走,吩咐重回:“孤去找陛下,你准备一份贺礼,黄昏时孤去见卫照。”
到了明光殿,秦寰守在外间,殿内人影重重,声音吵杂,可想而知,扶桑又被朝臣围住了。
她将葡萄递给秦寰,自己先回去。
秦寰见葡萄上珠水莹润,知晓葡萄已洗过的,自己悄悄送至陛下的案上,低声说道:“殿下来过,送了些葡萄。”
扶桑颔首,摘了一颗放入嘴里,味道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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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黄昏,南阳抱着一只小匣子去见卫照。卫照是暂住,并没有殿宇,而是住在外苑,周围是品级低的朝臣。
一进去,就见到许多赤着上身的男人,南阳顿时止步,抱着匣子就跑了出来,再回头去看,卫照就站在门口,朝她挥手。
没办法,她只好又走了回去,拉着卫照就要出来:“去浮光殿。”
两人一阵小跑,回到浮光殿,重日沏茶,南阳气息不匀,道:“你怎地就住在那里?”
“歇息两夜罢了。”卫照面色发红,接连喘息。殿内雅致,清亮照人,卫照抬眸看向南阳,“你住的可好?”
她知晓浮光殿是行宫最好的殿宇,本该是帝王的寝殿,可扶桑却让给了南阳,胸襟与关爱都不似作假。
卫照沉吟,南阳吩咐宫人沏茶,道:“我这里有云雾清茶,茶香浓郁,你可试试?”
她的声音很好听,柔软甜腻,十六岁恰是花龄,光是说话,就叫人心口发痒。卫照看着她,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自然,不浑浊、也不似深渊,眼尾挑着一抹媚。
卫照沉默,南阳如数家珍道:“襄王送我几坛酒,有些古怪,喝了会让人发热,也不会有大事,你可要试试?”
“襄王的酒,你也敢喝?”卫照打趣道,襄王姬妾无数,行宫这回就带了五六人。
重日进来奉茶,将云雾清茶置于卫照的手畔,卫照端起来置于鼻尖闻了闻,“这茶、太香,却不腻。”
她迟疑了会,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唇齿留香,“这茶喝了多半不易入睡,殿下少饮些。”
南阳颔首:“我很少饮,你可喜欢,带些回去?”
“旁人给的,我不要了,殿下送的,臣自然要带回去的。”卫照轻笑,眼眸明亮,脉脉神情。
南阳端起茶也抿了口,浑然不将卫照的情意放在心间,“你是客,自然要好好款待,你若不饮我的酒,就喝桃花酒,不过酒味醇厚,容易出事。”
“那就试试你的酒。”卫照并不拘束,南阳性子好,不拘小节,也不用讲太多的规矩,在她面前,也不用多加提防。
两人说话间,重日将酒壶送来,卫照上前,揭开酒盖闻了闻。
第96章
卫照会酿酒,识酒味可以辨别酒中掺了哪些东西,多种果味掺和在一起,还有些微妙的药材。果味将药材的气味掩盖了,卫照心里渐渐有数,微微一笑道:“酒是好酒,不会醉人,襄王的酒竟也会如此澄澈。”
“你的意思是此酒并无问题?”南阳还是不大相信,拉着卫照悄悄开口:“我同你说,我饮过几回,约莫四五回,有两回浑身发热,说是酒醉,可我不过饮了三两杯。浑身发热后,口干舌燥,可事后身子并无异。”
卫照笑意不减,听到南阳的话后反而笑得更深了些,道:“或许你对此酒的食材过敏了。”
南阳惊讶:“还有这种说法?”她不大相信,自己也会些医术,从未听闻过时而过敏时而不过敏的事情。她松开卫照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瞒着你作甚,不信你再试试。”卫照抿唇,苦苦忍着笑,背过身子,唇角弯了又弯,又道:“你若不信,叫太医来看看就知晓了,你若觉得古怪便不再喝了。好酒那么多,何必要饮它。”
“说的也是。”南阳信了,卫照却回身同她说话:“这酒既然取来了,若是不饮也是浪费,仅此一回,你下回莫要再碰了。”
卫照性子坦然,秉持清正,她这么一说,南阳岂会不信,半信半疑地让人去置办晚膳,自己同卫照一道坐下。
夕阳挂在西边上,红红火火,窗边透着几分光,映得殿内窗明几净。
卫照斟酒,给南阳满上,故作正经地说起了京城的事情,多是政事,何处贪污、何处缺粮、何处人员调动。她的口才好,编成了一个个小故事,很动听,南阳听得很仔细。
夕阳落下了,暮色徐徐四合,周遭陷入昏暗中,卫照起身点亮烛火,一簇簇灯火映照,温馨极了。
卫照复又坐下,说起买粮一事,“之前我便想着购粮,四下筹集银钱,等到银子够了,各地粮行的掌柜却说他们的存粮不多,不卖我了。后来才知,有人先我一步将粮食买了。”
“那是陛下。”南阳愤恨,对着卫照也不隐瞒,一股脑地将陛下的罪行都说了出来,痛心疾首地指责陛下坑她。
“陛下?”卫照奇怪,她是重生之人,知晓未来发展的事情,提前做谋划,扶桑难不成也提前知晓?
之前修建水渠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了,如今得到南阳的话后更加怀疑,她直起身子,凝望少女:“陛下怎么会去买粮?”
“不知,陛下行事古怪,我素来不问的。”南阳摇首,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心口发热,道:“陛下做的古怪事太多,前几日用金钱牡丹来找人,找来找去,晋王傻子上套了,看到金钱牡丹就挪不动脚,稀奇古怪的。”
“金钱牡丹……”卫照低语,心里豁然明朗,前世的南阳最爱金钱牡丹,而面前的少女不爱花草,对金钱牡丹更是不在意,扶桑是为何要找喜欢金钱牡丹的人,扶昭做了什么?
她坐不住了,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盛满酒的酒盏,咬牙站了起来,道:“臣有事先离开,殿下莫要再饮了。”
卫照压根没有喝酒,而南阳饮了不知几杯,她浑然不知卫照的路数,朝着对方摆手:“走吧走吧,孤心里有数。”
卫照匆匆离开了。暮色四合,她问重日借了一盏宫灯,询问晋王的殿宇,摸索着去找晋王。
晋王住的偏远,卫照走了一身汗,衣裳都湿透了,带了殿门前陡然叹了口气,守门的内侍立即来迎,“不知是哪位大人?”
随行的官员多,加上天色黯淡,内侍认不清卫照。卫照屏住呼吸,手持宫灯照亮面前的内侍,“卫照。”
“原是卫少傅,晋王不再。方才陛下来旨意,宣晋王面见圣驾。”
“不在……”卫照倒吸一口冷气,抓着宫灯就往回跑,跑了几步摔在地上,掌心火烧般地疼,可她没有时间顾及自己而是立即爬了起来,摔在地上的宫灯也来不及拿了,跌跌撞撞地朝着明光殿跑去。
一路上不知摔了几回,跑至明光殿前时她没有进去,而是停下来整理仪容,确认自己无恙后才走去。
照旧是秦寰来迎,她揖礼:“秦掌事,殿下酒醉了,嘴里喊着陛下,我担心出事,因此来请陛下过去一趟。”
秦寰迟疑,卫照又说道:“殿下了饮了果酒。”
秦寰不知何意,但从卫照狼狈的姿态中看出几分苗头,朝着卫照说道:“我立即进去告知陛下。”
听到回话后,卫照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殿外静侯,心急如焚,眼睛盯在了殿门。秦寰进去几息后殿门再度打开,扶桑匆匆而出。
这一刻,卫照笑了。
扶桑急匆匆的身形带着急躁,还有不言而喻的紧张,而在她离去的片刻后,扶昭垂头丧气地从殿内走出来。
卫照在殿前长身玉立,宫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望着扶昭,“晋王,如何?”
扶昭做了什么,她不知,但是陛下若知扶昭才是上辈子的南阳,只怕扶昭必死无疑。
她怀疑南阳多年、甚至用毒控制,倘若这一切都错了,扶桑必会杀扶昭泄恨。
“我、什么都没有说、刚来罢了。”扶昭耷拉着眉眼,失魂落魄,抬首看向卫照,眼中猩红,“你来阻止我吗?”
“扶昭,我希望你活着罢了,你若揭露出来,南阳会安然无恙,而你会死。”卫照唏嘘,面如死灰。
扶昭双手握拳,死死地凝着卫照:“欠她的,我拿命还了。”
卫照嘲讽:“你的命,值钱吗?她若在意,便值钱,若不在意,你的命反而脏了她。真是可笑,我若是你,就用晋王的身子好保护自己,做些补偿,而不是再次尝试靠近她。你在她争夺权柄的时候没有出过一分力,就不要指望她对你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