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避免其他人再来敬酒。
南阳惯来听话,未作计较就起身离开。
扶桑令顾椋跟上。殿内热闹,三位营指挥使的座位与左右二使相近,五人毫无拘束般说起了话,甚至提议比试。
扶桑让人准备,并不拘着他们。
她回神之际,卫照的座位上早就空了。
卫照何时走的?
卫照是跟着尾随南阳一道离开的,走出暖阁,迎面一阵冷风,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眼见着南阳的身影融入黑暗中。
她顿足,辨别方向,是去小阁的方向。
等了须臾,顾椋回来,她才缓缓动步,悠悠地走向小阁。
公主寝殿严禁外臣踏入,尤其是男儿,好在南阳并未进殿,只是在一廊下坐下,端着热茶细饮。
重日重回也在身侧照顾,卫照平静地走近,南阳并未醉得厉害,不过些许头晕,见她靠近猜测是有话要说,自然地屏退重日重回。
卫照在一侧坐下,灯火黯淡,细细凝视少女微醺的模样,“可知我为何而来?”
“少傅心思深,我如何知晓呢。”南阳捧着茶,舌尖略过茶水,很快又收回,茶水有些烫,还不能喝。
卫照凝着她的侧颜,优美的脸颊轮廓,水润的红唇,顷刻间,让人忘了天地间其他事物,眼中只映着她的容颜。
卫照不觉倾身,靠近了南阳。
因为茶水烫,南阳就将茶盏放下,右手托腮,目光斜斜地落在卫照的面容上,眼前阴影徐徐扩大,她不耐地伸手抵着卫照,“少傅。”
语气绵软,气息中带着阵阵桃花香,卫照酿的酒,熟悉酒味,可这股气息还染上的少女的甜味。
卫照握住她的手腕,一瞬间,她想亲一亲她。
脑海里掠过扶昭的话:“懦夫罢了,卫少傅失去过第一次,还想失去第二次吗?”
第69章
这些话如同惊雷闪过,又让人举步不前,卫照抿唇停顿,南阳浑浑噩噩,歪着脑袋看着她:“少傅,你喜欢的是上辈子的南阳吗?”
酒醉的话让卫照直起身子,南阳继续说道:“我并无前世的记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并非你眼中喜欢的那位姑娘。我、至死不会伤害她。”
倘若真心喜欢,如何舍得伤害。
她微微一笑,明媚无暇,出水芙蕖,叫人难忘。
卫照被这句话说得发懵,南阳却推开她,坚持道:“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位,卫照,睁开眼睛,你可曾感觉到差别?那位可曾习武?可曾一柄飞刀叫人害怕,可曾上战场杀敌?"
卫照若带着前世记忆而来,喜欢的不过是前世的南阳罢了。
而她是重明,明教重尊,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卫照惊得踉跄两步,脸色发白,而南阳神色悠然,凝着她震惊的神色,“少傅,你不过将我当作她的替身罢了,我不喜欢做人的替身,我只是我。你且记住一点,我若喜欢一人,必将死心塌地。”
言罢,她悠悠起身,掠过卫照,朝暖阁而去。
卫照站在原地,神色恍惚,身形微颤,远处的扶桑负手而立,凝着威仪,“方才,卫照亲了她?”
她们站得远,只能看到卫照俯身,两人身子似乎相碰,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顾椋不知如何回话,沉默须臾,见到公主靠近后,直接说道:“您问问殿下即可。”
南阳走近,步履沉稳,并无酒醉之色,“阿娘在等我吗?”
扶桑神色不太自然,反而认真打量面前的少女,脸颊干净,唇角嫣红,并无亲吻的痕迹。
“等你。”
南阳笑了,“我们回去罢。”
“卫照呢?”扶桑看向远处,卫照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她不解,南阳告诉她:“卫照做了一个梦,梦到心爱的姑娘,将那姑娘当作是我,我告诉她,我并非是那个姑娘。”
“关系有些乱。”扶桑微吟,琢磨了少顷,说道:“她将你当作了替身?”
南阳赞同地点点头,“就是替身,她现在要哭了,我们不必理会,自己想明白就好。”
她喜滋滋地牵着扶桑的手就要往里面走,扶桑回首看了一眼,卫照依旧站在原地,身形瘦弱,好像真的被压垮了一般。
到底是什么的梦会让她如此心碎?
回到殿内,众人依旧和乐,唯独晋王枯坐原地。她见到扶桑归来,红着脸端起一盏酒朝她走去。
晋王饮的也是桃花酒,南阳挡不住了,好在扶桑只饮了一杯。
晋王大胆望向帝王,唇角微抿,竟觉几分欢喜,回到座位上,心依旧在砰砰地乱跳。
殿内五人分不出胜负,各有遗憾,片刻后,帝王离开,南阳自由了,拉着几人要比试剑法。
不想她一出声,五人就成了哑巴,丝毫没有方才的热情,南阳气得瞪眼,“很难吗?”
恰好此时卫照归来,眼前少女明媚若娇阳,热情似烈火,而前世的南阳,低沉、阴郁……
卫照扶着门框而立,明明早就知晓差距,可她还是接受不了。
真相早就在眼前,是自己一直在畏惧罢了。
她转身走了,殿内的南阳望向她的背影,唇角勾了一抹笑。
众人不肯比试,只好散宴,重日重回见众人送出紫宸殿,南阳照旧先沐浴,然后去找扶桑。
扶桑睡下了,可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南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顾椋告诉她:“陛下微醺,您莫要惊扰。”
南阳点点头,“我就看一眼,你在外间等我。”
顾椋退下了,殿内仅有她二人。
灯火映照着南阳的身影,步步朝着床榻靠近,最后,影子在榻前停下。
龙床很大,她想上榻休息,可一想到扶桑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双手紧张地背在了身后。
她深吸一口气,俯身望着紧闭双眼的帝王,不知怎地,心突然跳了起来,跳得很快,就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望了一眼,舍不得离开,最后,目光落在扶桑的唇瓣上。
四下无人,扶桑酒醉入睡,应该没有意识才是。南阳深吸了一口气,倾靠着身子,唇角相贴,她屏住呼吸,一股疏冷香萦绕在二人中间。
贴了会儿,扶桑未醒,皎白的脸颊若神女酣睡,南阳心动,舍不得离开。
踌躇许久后,她直起身子,狠心离开。
悄悄进来、悄悄离开,内心雀跃又刺激,跨过门槛的时候,南阳双腿都发软了,扶着门槛站立,脸颊通红。
幸好廊下灯火黯淡,无人发现她的秘密,不然传到扶桑耳中,少不得又是一桩麻烦事。
公主走远了,顾椋回殿去熄灭灯火,进殿陡然一惊,陛下靠坐在榻上,揉着眉眼,她忙走近:“殿下将您吵醒了?”
“无妨,朕有些头疼,睡不着罢了。”扶桑面露痛苦,纤细的手指绕着鬓角轻揉,似乎头疼极了。
顾椋忙问:“可要请太医?”
“不必了,你下去,灯不必灭了。”扶桑吩咐道。
顾椋领命退下。
帝王寝殿灯火通明,小阁内的南阳躺在床上笑意难掩,重日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不禁好奇:“您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很多的高兴事。”南阳趴在床上,双手抱着枕头,开心得似乎成了孩子。
重日好奇,“比如呢?”
南阳想了想,立即坐了起来,“比如我、偷偷亲了喜欢的人。”
重日瞪大了眼睛,“您还需要偷亲吗?”殿下这么厉害,直接按在墙上亲都不是问题呀。
“我、我是正人君子,不能逼迫人的。”南阳支支吾吾。
重日却问:“如何偷亲的呢?”
南阳随口说道:“睡着了再亲呀。”
重日摇首:“睡着被亲是会发现的,您应该多喂些酒,酒醉了再亲,万无一失,醉鬼一般都记不得酒醉后的事情。”
“重日,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南阳惊艳,原来自己身边卧虎藏龙呢。
重日却说道:“慕容堂主经常这么做,并不算离奇的事情。”
有什么样不正经的堂主,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南阳汗颜,自己重活一世,竟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一夜好眠。
两日后,帝王赏赐,旁人按例晋升,唯独南阳赏赐了不少珍品,黄金数万两,送入了小阁。
南阳看着金灿灿的黄金,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她拿起一块金砖,金砖底部都刻了南阳二字,她惊了,“这么一来,我还怎么用?”
扶桑这么就那么坏呢?
就没见过这么坏的女人。
南阳气得眼睛通红,扶桑悠然坐在一侧,“省得你乱花。”
杜绝孩子花钱,这是最好的办法。
南阳哭了,狠狠地瞪着她:“你怎么那么坏?”
扶桑笑了,就连满殿伺候的宫人都跟着发笑,敢说陛下坏的人,唯独南阳公主一人。
“我要扶瑶的份例,她有什么,我也要有。”南阳气鼓鼓地。
扶桑依旧笑话她:“你和别人家的孩子比什么,亲疏有别,朕自然不能亏待。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养女人啊。”南阳说得理直气壮。
扶桑抬手就拍了她一脑袋,“养谁?”
南阳没骨气的不敢说话,将金子放回箱子里,闷闷不乐,不养女人,可是要养明教弟子啊。
还有裴琅那个混蛋玩意,动不动要银子买军粮,还有……
她蓦地想起一事,“您欠我的银子还没给我。”
扶桑眄视她一眼:“朕何时欠你银子了,你浑身上下都是朕的。”
帝王说得理直气壮,南阳愣住了,“我是你的?”
扶桑嗤笑:“你若不是朕的,又该是谁的?”
南阳笑了,由心而笑,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别糊弄我,就算我是您的,您也要将银子给我,不给银子,我今晚就睡你的龙床。”
威胁的话让扶桑微微变了脸色,耳朵更是在不经意间飞上一抹嫣红,“罢了,朕将银子给你就是了。”
她这么一说,南阳失落了,若是不还就好了。
扶桑吩咐顾椋去取银票,顾椋询问:“您要多少?”
南阳伸出两巴掌,顾椋惊讶,扶桑皱眉:“朕何时欠你这么多?”
南阳高傲地扬起下颚,“不给今晚就去……”
“顾椋,取给她,真让人头疼。”扶桑唇角弯了弯,话说得如此,可没有一丝头痛的模样。
南阳喜滋滋地,可心底深处依旧有些失落,若真不给该有多好。
扶桑借机嘱咐她:“不许将金子融化了,知道吗?”
刻有公主的名字,便于日后赏赐,若是融化了,趋于普通,就没有特殊性了。
南阳不听,这么多金子不用留着给自己陪葬吗?
扶桑的脑袋肯定有问题。
顾椋很快就将银票送来,厚厚地一摞,按照票额大小放在了小匣子里,她递给南阳,小心地嘱咐:“您莫要让人骗了。”
在旁的扶桑笑道:“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别人最多骗她一柄飞刀。”
南阳哼哼两声,将银票匣子递给重日,“锁好,别让人骗了。”
说完,余光不忘扫了一眼扶桑。
扶桑坐姿端正,手中捧着茶,也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反而认真地同她说道:“快要祭祀了,朕想着今年带你一道过去。”
年年都会有祭祀,一则敬畏神明,二来祈祷物阜民丰。
每年公主都不会去,扶桑一人前往,今年不同,南阳已成年,也该参与。
“为何让我去?您不是说我这般任性,去了会让神明头疼的。”南阳不明白她怎么就换了心思。
扶桑眸色黯淡,道:“朕信你罢了。”
第70章
祭祀这日,百官从上东门出,龙辇在前,春日的雪簌簌而落,待走至宗庙,天地成了一色。
龙辇华盖之上亦是落了雪,厚厚地一层,宫人等陛下走下了后,忙去除雪。
光秃秃的树枝上积着白雪,大雪未停,只见白雪层层叠加,冷风一吹,雪又飘入空中,冻得百官在雪地里直跺脚。
帝王进入宗庙内行祭祀大礼,南阳被搁置在一侧,同侍卫一道站在廊下,雪花斜斜飘入,打在衣袂上。
南阳抬首去看,天地苍茫,人间雪景,若来盏热酒,肆意快活。
祭祀章程繁杂,礼官宣读、帝王致词,殿内声音不断,外间雪花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一内侍捧着一香炉匆匆而过,脚步匆忙,不想廊下经雪落下变得湿滑,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仰去。
众人都以为他必会摔倒,可就在刹那间他及时稳住身子,也稳住了手中的香炉,双腿极有力量。
寒风骤起,雪大片大片地落在廊下,内侍刚准备抬脚,不想,一剑刺来,朝着心口而来。
内侍腾空而翻,堪堪避过剑刃,南阳收剑,微微一笑:“宗庙内可是卧虎藏龙。”
她的语气很淡,却使廊下侍卫齐齐拔剑,内侍见状将手中香炉朝着南阳砸去,趁机跃出廊下。
南阳立即去追,侍卫们慢了一息,却也立即跟上。
冰天雪地,满目白色,内侍左躲又跑。宗庙地形复杂,南阳追的辛苦,追入林间就失去了方向。
睁开眼睛就是一片雪白,压根不见人影,南阳握剑走入林子,凝神聚焦。
侍卫们尾随而至,亦是失去了方向。南阳先他们进入密林,林内阴暗不说,寒气极重,地面上雪积至脚踝,她慢慢地走近,就怕是个为她而设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