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长大呢……
扶桑可不给她机会,让人拿了湿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着脸。
“卫照古板,若是晚了,可是要挨打的。”
话音落地,南阳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就爬了起来,速度极快。
扶桑笑了,谈笑道:“江湖重明让常人闻风丧胆,朝堂卫照让稚子闻名惊惧,也是不错。”
“你还笑话我,若不是你选他做少傅,我如何会这么凄惨。”南阳跳到踏板上,感觉脚下冰冷又忙朝着扶桑伸手:“抱、抱……”
“瞧你急的,有个怕的也是好事。”扶桑笑着将人抱起来,示意乳娘将衣裳取来,摸摸那双冰冷的小脚丫:“卫照日后会成为你阿爹,你需多尊敬些。”
南阳忍了忍,没说话,阿爹?
笑话。
本座只有娘,没有爹!
扶桑养了南阳四年,摸透她的秉性,对待她需多些耐心,软声劝说,若要来硬的,她只会与你对着干。
穿好衣裳后,南阳双脚落地,同扶桑摆摆手:“阿娘,晚上回来我想吃肉。”
“先用过早膳。”扶桑拉住焦急的人,顺手将她抱起放在食案后,“吃些米粥,这个时候卫照应该在路上,你急甚。入学后收敛性子,莫要与她们争,大度些,这样才会有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南阳嫌弃,重尊独来独往,不需朋友。再者徒弟都靠不住,朋友更是不成。
用过早膳后,扶桑亲自将南阳送去入学的殿宇。
南阳入宫之际,宫里就修缮殿宇作为上课所用,女帝取名尚学阁。
阁内伴读都已到了,围在一起说话,女帝来后,众人都跪了下来。
扶桑捏捏南阳的小脸,“听话,莫要胡闹,少傅身子不好,别气他。”
“晓得,我又不是林媚,不会让她下不来床。”南阳眯眼笑了。
扶桑走了,被气走的。
殿内位置都已摆好,南阳的座位在最前面,而张御史的女儿就在她的左边,两人靠得很近。
南阳自认不与孩子计较,看都不都一眼,翻开案上的书,是三字经。
扶桑教过一遍,倒背如流,她懒散地打了哈欠,给卫照留一只耳朵就行了。
熬了许久,终于熬到下课,然后,小姑娘们一股脑地都围了过来。
“殿下,臣女是御史台张刽之女张蔓。”
“殿下,臣女是户部侍郎秦远之女秦芙。”
“殿下,臣女是……”
南阳目瞪口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回 被这么多姑娘人围着,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卫照来了。
八个姑娘齐齐后退,如避蛇蝎般躲开了。
卫照牵着南阳往外走,“陛下年岁小,还是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为好。”
“少傅,她们还小,我想同她们玩。”南阳摸不清卫照的心思,只能用小孩子的心思来搪塞。
冬日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光线照亮了卫照面上的阴霾。卫照低眸看着稚子,小心解释道:“她们靠近你,都是有利可图,你要相信,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南阳的心忽而剧烈跳动,前世的记忆翻江倒海地涌现出来,更若惊涛骇浪般腾起,她深吸一口气,淡笑着问卫照:“少傅与我说这些话,也是有利可图吗?”
“为人师,解其惑,是本分。”卫照低声咳嗽,脸色白得透明,“殿下该回去了,接下来是骑射,你应该会喜欢的。”
南阳确实喜欢骑射,可是上课后才发现教导骑射的先生功夫弱得还不如她。面对这么一位弱先生,她只能拼命掩藏自己的实力。
熬过第一天后,她拼命地往回跑。
刚出尚学阁,就瞧见了扶桑的影子,她诧异,扶桑也止步,朝她招招手:“过来。”
南阳小跑过去,扶桑立即牵着她的手,夕阳的光落在她半张侧脸上,白皙美丽,宛若三月里初绽的桃花,细腻粉嫩。
一大一小回到紫宸殿,南阳说起卫照,将白日里的事情说完以后还不忘吐槽骑射师父:“太差。”
扶桑思考了会儿,“过几日换一位。”
“换了?”南阳未曾想到扶桑会轻易将人换了,骑射师父虽说差了些,可教些小孩子足以。
她没有说话,扶桑给她夹了些青菜,“同她们相处如何?”
南阳少不得又是嫌弃,还说了一句:“她们都没我聪明,少傅教的我都会,让他明日换一换。”
扶桑沉默了,薄如蝉翼般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得不道:“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该知晓锋芒毕露,会让人妒忌,更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说完后,她又有些后悔了。
她很矛盾,这辈子的南阳比起上辈子更要聪慧伶俐,远超同龄的孩子。然而她与襄王府之间彻底断了联系,这也就是说将来,她不会成为襄王的内应。
固然如此,自己还是很矛盾,该如何教养,该如何对待,还是成了最大的难题。
扶桑的眼神暗了暗,南阳在冥思苦想,两人各怀 心思,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最后,南阳耐不住先说话:“阿娘是不是担心将来我会帮助襄王而背叛您?”
扶桑浑身一颤。
南阳若无其事地喝着杯子的清水,“阿娘想的、人之常情,可南阳并非是寻常的孩子。”
“我不想做皇帝,阿娘,不如将来我不入朝堂,四处去玩,可好?”
扶桑冷笑:“这就是你偷懒的理由?”
“这是我想活命的理由。”南阳徐徐抬首,眼中澄澈化为冰山。
四目相对,扶桑感觉几分不同,可这一刻,南阳的心是向着她的。
她弯眸笑了笑,“南阳,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嗯。”南阳没有再解释,而是凝着杯子里的清水,神色近乎麻木。
扶桑的艰难、襄王的计谋,她很清楚。但她什么都做不了,混沌度日。
因为,她太小了。小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能依附着扶桑活命。
这时朝臣来求见,扶桑恰好得了机会,匆匆离开紫宸殿。
她一走,南阳爬上床躺着,翻过身,背对着外间,手心里生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扶桑多疑,却也是人之本性。她是敌营的崽子,自然不可轻信。
躺了不知多久,乳娘催她起来吃晚膳。南阳没什么精神,迷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亲切的乳娘忍不住询问:“乳娘可晓得世子妃为何要掐死我……”
“您、您说什么……”乳娘陡然慌了,低头不敢迎上小殿下的视线。
她慌了,南阳也得到自己的答案,索性不再追问,有的时候答案就在眼前,解开了也不会开心。
扶桑没有回来,南阳一人用晚膳。等到梳洗后,自己一人爬上龙床睡觉。
白日里折腾的太久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一侧的被子陷了下去,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没等眼睛睁开就睡了过去。
早起天没亮,乳娘却没有过来,先起榻的扶桑没见到乳娘就令人去催促,自己掀开南阳的被子,“小懒猪,该起了。”
被子里团子扭扭屁股,翻身躲开,“好累。”
“不就一天罢了,你累什么,起来罢。”扶桑捉住被子里小手,一鼓作气地直接拉了起来,揪揪她的小耳朵,“卫照来了。”
同一个招数不好用了,南阳眼睛睁都不睁,反而朝着扶桑的怀里倒去。
扶桑无奈,吩咐人去取湿帕子,自己将南阳抱了起来。天气冷,稚子困顿,起不来也是常事。
“你起不来,可是那些伴读起来得更早,你说她们笨,自己先不如人了。”
南阳睁开眼睛了,看向扶桑:“笨鸟才会先飞。”
“聪明的鸟也要会飞啊,你这样连飞都不飞,只会原地打转,会被笑话的。”扶桑耐心劝着,眸色潋滟着春光,温柔若水。
南阳歪倒在她的腿上,艰难地应了一声,朝外看了一眼,不见乳娘的影子,“你看,乳娘都赖床了。”
“你先起来。”扶桑扶着她起来,吩咐一侧的宫女:“赵姑姑还没来吗?”
乳娘姓赵,宫里的人都尊称一声赵姑姑。
“去请了。”宫女回道。
扶桑未曾多想,自己欲替南阳穿衣,不想,她自己抓着衣裳穿了,穿得整整齐齐。
用过早膳,依旧不见乳娘的身影,南阳这才感觉不对,拉着扶桑去找。
“朕要去上朝了。”扶桑牵住她的手委婉拒绝。南阳不肯,小短腿拼命地跑,“阿娘,我觉得要出事了。”
乳娘跟着她四五年,晨起从未迟到,今日都已用过早膳还不见人,必然是要出事了。
扶桑被拽着虚晃了两步,索性抱起南阳,“你先去上课,朕会让顾椋去找,听话。”
南阳愣住了,小脸苍白:“阿娘,她会不会死?昨日我问她、世子妃为何要掐死我,今日她就不见了。”
话银落地,去请乳娘的人回来了,脚步匆匆,禀道:“陛下,并未见到赵姑姑,奴婢遍寻小阁都不见人。”
扶桑面色发冷,白腻通透的脸上浮现冷笑,她将南阳放下,早慧的孩子总是让人头疼不已。
南阳落地后,双手攀着她的腰间,指尖微动,轻轻拉扯她腰间的衣裳:“我去上课了,阿娘去上朝。”
“顾椋,吩咐下去,朝会推迟半个时辰,另外吩咐侍卫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南阳心头大起大落,上辈子绝情惯了,这辈子好不容易得个对她好的人,如果没了,她该怎么办?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顾椋领了吩咐离开后才迈开小短腿。
扶桑凝着失落纤瘦的背影,眼中的光忽而黯淡,“去哪里?”
第23章
乳娘赵氏是襄王府的家生子,当初进宫的时候,家底查的很清楚。
扶桑几度想要换下她,可南阳一味粘着,兼之她做事谨慎,也并没有犯错,就一直留在宫里。
侍卫在小阁附近找了许久,最后在井里找到了尸体。小阁本是废弃的殿宇,修缮后就拨过了南阳居住。小阁内配着小厨房,自然也是有水井的。
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都已发白,脸颊浮肿得厉害,捞上来以后,扶桑就让人送回襄王府。
南阳乖巧地没有追着询问,不过去尚学阁的时间晚了,好在卫照没有怪罪。
下课后回到小阁,南阳去了乳娘房间。
乳娘房间不大,衣柜、桌椅,还有床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她来之前,宫女们早就翻找过了。
她贴着墙角找了一圈,一无所获,除了平日里的衣裳外就只有一匣子银子,是宫里给她发的俸禄。
南阳抱着匣子回到自己的寝殿,红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殿下伤心吗?”
“不伤心。”南阳冷漠,但她想报仇,杀了她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
将匣子送去自己的寝殿后,她去找顾椋。扶桑是女帝,不会管这些小事,唯有顾椋会紧紧跟着这件事的进展。
找了一圈,顾椋不在紫宸殿,她只好坐殿前的台阶上等候。
日落黄昏,瑰丽色的光徐徐落在台阶上,更打在了小小的身影上。
等了半晌不见顾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香味,是九日香。香气浓郁,她欲捂住鼻子,就见对方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小殿下,听说你死了娘、不对,是乳娘,好可怜的娃娃。”林媚故作叹气,目光却紧凝着南阳干净白嫩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糯米小团子,我也想生一个,不、过继一个才好。”
南阳鄙弃她:“你如何过继?”
“等我嫁给了卫照,就从卫家过继一个。”林媚羞涩一笑,风情万种。
南阳嗤笑:“卫照是要给我做阿爹的。”
“你阿爹?”林媚脸色微微变了,神色几经变化后突然笑了,“你可晓得有了后爹的孩子都很可怜,后爹不会心疼你、阿娘也会越来越讨厌你……”
“你想让我做什么?”南阳就差掀开林媚肮脏的心思了。
“生米煮成熟饭。”林媚信誓旦旦,卫照与江湖人士不同,儒雅知礼,事后必会负责。
南阳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要睡卫照和煮饭有慌什么关系?
风马牛不相及。
“你还小,你只需帮我即可。事后,我会感谢你的。”林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毕竟只有五岁,说多了不大好,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只怕她的小命都没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问阿娘。”南阳也不畏惧,叉腰瞪眼,活脱脱小霸王。
林媚忙捂住她的嘴巴:“怕你了、怕你了,就是上床打一架,我就成了卫照的妻子,懂吗?”
“就这样?”南阳也是震惊,这么便利吗?那她的那些阿爹们怎么都失败了?
她糊里糊涂,林媚却抱着她朝外走,远处的红昭急了,“放下殿下。”
林媚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肩上的南阳同红昭摇首。红昭这才止步,恐出事还是去禀报扶桑。
扶桑在与心腹说话,闻言后吩咐道:“让人去跟着,不要让林媚出宫。”
在宫里,林媚不敢胡来。
言罢,她又与心腹说道:“你继续。”
“吏部尚书年迈,襄王意让郭让递补。可知晓您不肯,近日就频频拉拢卫照。闻言,襄王欲将自己的庶女嫁给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