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寰焦急地走来,“陛下不大好,也不愿请太医,您去看看?”
“最近可有什么事?”南阳整理好衣裳,“陛下的身子一直很好,再者……”她欲言又止,自己这里并无感应,想必是心结了。
会有什么心结呢?
能让扶桑变色的唯有梦境里的事情罢了,血腥味让她不安了。
南阳不禁好奇,扶桑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难不成被扶昭亲手杀的?
走进寝殿,灯火都已经熄了,南阳放轻脚步,悄悄走到榻前,掀开锦帐,扶桑背身躺着,看不见神色。
南阳愣了下,脱鞋上榻,直接躺在她的身边。
她翻过身子,手绕过扶桑的腰间,轻轻将人拉入怀间,扶桑轻颤,皱眉间,湿热的吻普天盖地笼罩她。
同时,衣襟散开。
南阳并未说话,只是一味纠缠她,压制她的双手,将她的泪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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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时,锦帐摇曳,一阵风飘了进来,身上黏腻的人打了轻颤,南阳起身去关窗户,又快速回到床榻上。
扶桑睡着了,双眸紧闭,眉眼频蹙,似乎遇到不好的梦境,南阳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轻轻唤醒她。
扶桑轻轻睁开眼睛,眸色朦胧,而南阳压制她的手腕,置于头顶,问她:“你梦到谁了?”
“没有。”扶桑声音低沉,带着暗哑,看着南阳的眼中多了些释然,“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南阳把玩着她的手腕,发丝缠绕在指尖,目光玩味,少了几分乖顺,多了几分乖戾。
经过短暂的呼吸后,扶桑眸色清明了些,玩笑道:“你这样像极了传闻中的魔教教主,不像是从前乖巧的公主。”
“你是说我本性暴露了?”南阳不悦,低眸咬上她的唇角。扶桑吃痛,低低喘.息。
南阳想了想,告诉她:“我本就如此,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将你掳回明教。”
扶桑笑了,依旧坚持上回的说法:“太老了。”
“你也太老了。你比我年长十五岁,意味着我比你少活十五年,你我如今同生死,我都没有嫌你。”南阳嘀嘀咕咕,“陛下,我想做贵妃。”
“贵妃?”扶桑忽而笑了,身子低颤,笑得几乎把持不住,南阳羞涩:“你别笑了,我还生气呢。”
“嗯,你生气……”扶桑说不出话来了。
榻前光色朦胧,灯光点点,南阳骨节分明的手忽而扼住她的咽喉,恐吓道:“不许笑。”
“不许闹。”扶桑低斥一声,昨夜的不愉快都忘了,蜷曲着身子依偎在南阳的怀中,极力隐忍道:“随你,你高兴就好。”
南阳忽而没了乐趣,徐徐松开她,道:“我觉得不好玩了,你一人玩吧。”
“真是个孩子性子。”扶桑不笑了,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可还生气?”
“生气。”南阳收回自己的手,想起自己莫名消失的十五年岁月心口就郁闷得慌,“先帝死得早,你记得活得长久些。”
言罢,扶桑却没有接话了,睡意消散,望着屋顶,心中纠结。
两人都沉默,肩膀靠着肩膀,扶桑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握,“睡吧。”
闹腾了大半夜,都该困了,南阳心性开朗,也不会抑郁不安,相反,她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扶桑久久未曾入睡,凭着点滴的灯火仔细打量少女。她很年轻,十六岁的年华。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与南阳共处了。
她二人的十六岁,很相似。
被下十指紧握,扶桑徐徐靠近她,唇角抿了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吻上南阳的眉眼。
南阳登时就醒了,她很警觉,这是多年的习惯。她并没有睁开眼睛,继续假装睡着。
扶桑的吻温柔细腻,如春雨润无声,很快,她就停了下来,依靠在南阳耳畔,手搭在南阳的肩膀上细细摩挲。
两人靠得很近,南阳装作不知,心口痒得厉害,伸手将人捞入怀中,寻到她的耳朵,“陛下最大的诱惑,就是你这副身子。”
扶桑惊诧,又羞又恼,“无耻。”
南阳无所畏惧,眼前的女子好像不是帝王,只是寻常女子罢了,她笑着亲她的唇角、耳朵,最后抱着她一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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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热得快,春衫都有些厚了,都换上更为轻薄的衣裳。
卫照忙得脚不沾地,查刺客查了多日,最后捉到一丝线索,同陛下请旨离开京城了。
长平来宫里找南阳借银子,顺势与南阳提了一嘴卫相忙得清平县主都头疼,恨不得给他房里塞人进去。说来说去转到银子上,长平想做些投资,想来想去,就找南阳搭伙。
她藏了些小心思,总觉得与南阳亲近对她不坏,如何对公主府有裨益。
然而南阳听到借银子的事情后嘴巴撇了撇,长平怕她不肯立即说道:“我最近看中几间铺子,手头没有什么余钱。”
“做生意啊,你做什么生意?”南阳忽而来了兴趣,银子自己不会生银子的,但是做生意就可以。
她有些心动了,长平忙说好话,本就舌灿莲花哄得南阳晕头转向。南阳也不傻,长平不敢蒙骗她,就算自己糊涂,陛下也不会轻饶了她。
仗着陛下的气势后,她应下了,让人过几日去送银子。
长平松了口气,两人细细说了些细节,说定以后她忽然提起了自己在宫里当差的儿子。南阳皱眉,好心告诉她:“功夫差了些。”
“听闻郡主功夫好,不如有空您教教他,就当收个弟子。”长平拍马溜须。
南阳疑惑,长平今日怎么了,是出门吃错药了还是外间有什么方向是她不知道,突然这么巴结,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摇摇首,拒绝道:“我不收弟子,不过有空可以指点下,长公主,时辰不早,陛下该回来了。”
长平最害怕的是扶桑,听到陛下要回来,吓得起身就走。一物克一物,南阳笑得在坐榻上差点滚了下去。
扶桑未曾进门就听到笑声,询问重日重回:“你们主子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说道:“长平长公主来过。”
扶桑皱眉,这两人凑在一起多半又说了面首的事情,长平屡教不改,南阳是见热闹就上。
都不是省油的灯。
扶桑进门后,笑声就止住了,她靠近,就见到南阳在一侧翻动柜子,她好奇:“你翻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一桩很好的生意。”南阳埋头苦找,纤细的腰肢跟着晃动,扶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脊背,“什么生意呢?”
“让温软开间书店买书。”
“你自己一人看就好了,何苦带坏旁人。”扶桑叹气。
南阳没有找到自己留下的话本子,脑海里极力回忆着,想了又想后觉得应该被人拿走了,掀了掀眼皮看向扶桑:“你来做甚?”
“给你圣旨。”扶桑淡然地将自己带来的旨意递给她。
南阳诧异,接过看了看,贵妃二字着实亮眼,她觉得这就是烫手的山芋,下意识不肯接,道:“你是不是又坑我?”
第151章
“你要的,朕都给了,如何就是坑你?”扶桑不理解。
南阳看着她,目光带着几许茫然,或许来得太容易了,又让人开不安,对她的性子太了解了,对她没有利益的事情决计不会去做。
她望着圣旨,心中忐忑,扶桑却说道:“贵妃的名分也足以让天下大乱,那些朝臣不会善罢甘休。”
立贵妃的事情轰动,那就用另外一件事压过去。
扶桑有了决断,南阳反而沉默犹豫,扶桑站起身,长生纤细,扫了她一眼,淡然地走了。
“朕还有事情去做,不过做了贵妃就不能出宫了,另外巡防营的事情也要放一放,不能大摇大摆地上街去玩。”
南阳蓦地回过神来,“你这囚禁我、不能出宫、我岂不是要闷死。”
扶桑却笑了,“这是你想要的。”
言罢,领着秦寰逃之夭夭,南阳一人坐下来郁闷,重日重回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您不开心吗?”
“你说,我要不要拒绝?”南阳开始犹豫了,事情与她料想的不一样,做了贵妃就等于为一个人放弃所有人,怎么做都有些不值当。尤其是扶桑这个精于算计的女人,更不值当。
重日重回对视一眼,重日先说道:“您是认真的还是玩耍?”
重回接过话:“若是认真的就该要后位才是,若是玩玩的就不必要名分,接着玩,何时厌弃了,说走就走。宫里规矩太多,您做了后妃就不能回明教了。”
南阳的犹豫也在这里,她与扶桑牵在一起,势必是要留在她的身边的,但做了贵妃后,就失去了自由。
她将还没盖印的圣旨丢在一侧,果断道:“她太坏,我继续做郡主为好,在外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重日重回跟着点头附和,“郡主英明。”
南阳将圣旨一把火烧了,去她娘的贵妃娘娘,见鬼去吧。
烧完以后,她起身去巡防营巡视,出宫的时候让重回去长平公主府送银子,在宫门口恰好遇到顾子谦,长平的幼子,武功平平。
他与韩令武站在一起,两人在说话,见到南阳后都站直了身子。
顾子谦冲着南阳微笑,韩令武不敢抬首,只揖礼问安。
“两位做什么呢?”南阳微笑道。
顾子谦是长平公主的幼子,长得俊秀,皮肤很好,笑说:“母亲替我做主定了门亲事,不日将过六礼了。”
“又是成亲。”南阳嘀咕一句,在京城到了年岁不成亲不嫁人就会成为异类,扶桑当年也顶住了不少压力,她是皇帝,无人敢说什么,但是旁人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她微抬眸,扫了一眼韩令武,闷闷不乐地走了。
等她走了很远,韩令武才敢抬首,与顾子谦说道:“郡主似乎不开心。”
“有吗?”顾子谦没有察觉,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韩令武坚持自己的说话:“她好像听到了你定亲后就变了脸色。”
顾子谦怔住了,“郡主不会心慕我吧?”
韩令武古怪地看他一眼,“醒醒,天还没黑呢。”
“不过郡主身边没有男子,不知谁会得这么好的运气,您说,会是谁?”韩令武喋喋不休,脑海里浮现少女英气的面容,心口荡漾。
“不知道,陛下对她护得紧,前两年有人觊觎过郡主,不出两日就被陛下打发离京了。我同你说,离郡主远一些,陛下可不会饶你的。”顾子谦友好地提醒,不是旁人不敢接近郡主,而是陛下太过厉害了。
两人说了会话,各自离开了。
南阳从巡防营巡视一圈回来后,天色已黑,议政殿的灯火通明,她顺势去看了一眼。
秦寰说道:“里面在说话,说是过继的事情。”
南阳皱眉:“不是先立皇夫呢?”
提及皇夫,秦寰眼皮子跳了跳,再观郡主浑然不在意的姿态,便斟酌开口:“这些时日以来确实吵着立皇夫,陛下不肯松口,今日就提了过继的事情,选了五六位皇室子弟,年岁不大,都是四五岁左右的孩子,最小的才三岁。”
“又要养孩子,不觉得麻烦吗?”南阳听到孩子两个字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扶昭,太吓人了。全心全意地抚养,后来成了逆女,想想都不敢再养孩子了。
秦寰笑了,“陛下定得很快,方才已经在排序了,先在各家府里养着,养大了再送进宫,那位三岁的没有父母,会送进宫。可是这么一说,大人们都不肯,要么都送进宫,要么都不送,厚此薄彼,不好。”
“怎么就没有父母了?”南阳好奇,才三岁就没爹妈,岂不是太可怜了些。
“母亲死于血崩,父亲身子不好,去年走了。她是女子,不能继承王位,就过继了叔伯家的孩子顶了王位,如今,她的地位有些尴尬。所以陛下怜悯,才想着将人接进宫,这不,吵到现在呢。”
南阳听后笑了,“他们是担心陛下对这位心生怜悯,毕竟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旁人没有接触的机会就失了先机。”
起初,她对扶桑也没感情,扶桑对她更是恨之入骨,十五年的岁月的积累,如今,她二人彼此喜欢,这便是时间的功劳。
“是啊,所以闹到现在了,您要进去吗?”秦寰笑问。
夜色朦胧,殿前灯火通明,连成一条直线,南阳长身直立,负手看着殿内,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殿里吵得正欢,个个都是面红耳赤,扶桑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朱笔,气质清冷。
见她来了,扶桑直起身子,放下朱笔吩咐道:“那便依你们,都送进宫来,父母若是不舍,可以不送,至于乐安县主,南阳便走一趟,亲自去接。”
南阳只好接下旨意,连夜出行,群臣这才罢休。
临走前,扶桑握着光滑的手背,沉声吩咐:“注意安全,朕属意她。”
属意她……南阳眼眸凝住,想起秦寰说的那句话:没有父母。
扶桑一句属意她,让人不得不深思,乐安县主的父母究竟是自然亡故,还是背后有人推动?
她看向扶桑,扶桑情绪淡然,确实,乐安县主这样的处境确实扶桑心中所想,没有任何依靠,扶桑给她些怜爱,便是天大的恩宠了。
这一刻,她对扶桑又有了些新的认识了。
她笑了,“陛下深谋远虑,是大魏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