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杜府并无关系。”顾锦瑟油盐不进。
田黎泄气,少年人生就一副仁善的面容,性子却十分刻薄,软的走不通,只好来硬的了,他说道:“顾主事,我在太子面前稍有些脸面,听闻些密事。”
顾锦瑟却惊讶道:“我不想知晓,我只想知晓你究竟有没有偷窃图纸杀害好友。”
“你……”田黎面色阴鸷,再好的隐忍力也破功了,“顾锦桓,你们刑部没有陛下旨意就捉拿朝廷命官,我要去面禀陛下告你们。”
顾锦瑟甜甜地笑了,“你连刑部都走不出去,如何见陛下,你死了这条心,你一日不说,我便关你一日,对外便说你落水死了。”
田黎愣了一瞬,登时厉声呵斥:“天子脚下,你还有没有王法。”
“你偷窃图纸的时候,记得有王法吗?哎呦,你说你有王法,那我也有王法。还有,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刑部大牢内一百多套刑罚,我还没见过,不如,你带我见见世面,如何?”
田黎:“……”
“顾主事,你如今趾高气扬不过是仗着明相之势罢了。”田黎缓和语气,旋即又说道:“你的妻子有磨镜之好。”
顾锦瑟愣了下,想起古代对女同的说话,好似是叫这个词,她摆摆手,“说案子,你总说我妻子做什么。你再说下去,我怕明相会灭了你的口。”
田黎脸色通红,气得半死,甩袖回牢房去了。
顾锦瑟坐在案牍后,田黎人品可见不大好,尖酸刻薄,装出一副大义之色,太子知晓明相喜欢女人?
在隔壁听了全部过程的杜衍先说道:“太子掌握了你不少东西,我好奇田黎口中的秘密是什么。”
明祎不答,负手而立,阴影落于面上,添了几分阴翳。
顾锦瑟走进来了,道:“我觉得此人掌握的秘密不少。”
杜衍气结,“你妻子在你之前肯定还有人。”
顾锦瑟笑出了声,“就她?调戏一句脸红半天,再者人要活得精彩,自然要多想享受些。”
杜衍:“……”
“你不喜欢她,对吗?”杜衍抓住机会,捉住让明祎吃瘪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呢。
顾锦瑟笑了笑,说道:“喜欢啊,她的过去都发生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回到过去,将那些情意抹杀?杜大人,你说旁听审案的,怎么说起我们的□□。还有,你这个未婚夫不大好。”
杜衍冷了脸色,“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杜衍,你再不回家让父母退亲,怕是要来不及了。”明祎好生提醒。
杜衍气结,跺脚后提起裙摆小跑着离开。
“明相,你发现没,我们两个人已经拆散两对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们拆了二十座庙,会不会遭报应?”顾锦瑟无语望着明祎。
明祎却很平静,“比起二十条性命,你会得善终的。”
顾锦瑟忽然就释怀了,拉着她的手就要回家去。明祎没有动,而是按住她的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见见田黎。”
“你见他做什么?”顾锦瑟问道。
“你在车里等我。”明祎拍拍她的肩膀,“听话,我会很快去找你的。”
顾锦瑟稀里糊涂被明祎推出牢房,看着那抹影子,心中敲着鼓:田黎口中的那件事不是二皇子妃与明相吗?
回到马车上,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猩红的灯火。
吞吞跳下马车,“主事,东宫的人来了,怎么办?”
“我先去拖延一阵。”顾锦瑟也下了马车,趁着人没来,小跑着进刑部,吩咐门口的人:“快、快、快,锁门,加大锁。”
“没有大锁啊。”门人慌了神。
“有锁就行了,还有,拿梯子过来。”顾锦瑟整理自己的衣袍服,门外火把照红了半边天,她拽着吞吞问:“我问你,太子行事是不欠缺分寸?”
“我不知道,明相说过,明相说先太后也这么说过。”吞吞皱眉,反正不是自己说的,妄议储君是大罪。
眼下是亥时,搁在现代就是九十点了,该下班的都回去睡觉去了,留下的自然都是看门护卫的。
不等外面的人叫喊,刑部尚书披着衣裳冲了出来,“谁、谁、谁来,怎么把门还关上了。”
顾锦瑟得了明祎搞出大动静的吩咐,自然是要关门,两军对峙先吵一架,吸引巡防营的人过来,若真要打起来,自己这边绝对吃亏。
外面有人敲门了,顾锦瑟爬上事先搭好的梯子,垫脚看着外面的东宫侍卫,轻斥一声:“是谁呀。”
“东宫侍卫来寻田黎田大人。”
顾锦瑟喊道:“没有。”
“让我等进去看看。”
“有陛下旨意吗?”
外面突然没声音了,顾锦瑟爬下来,问刑部尚书:“可能去报信,寻人来救?”
“惯来只有旁人报信求刑部去扫乱的。”刑部尚书阴阳怪气道。
顾锦瑟撇撇嘴:“你让我破案的,现在怪我,得了,我自己去找人。”
“你莫要得罪太子殿下,将田黎送出去即可。我们若有证据抓人也在情理中,若无证据,东宫告我们,我们可惨了。”刑部尚书畏缩,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太子殿下,那可是陛下的心肝宝贝。
“我有证据啊,你先去顶着。刚刚在田黎的话中我找到了破绽,你不能将人放了。”顾锦瑟随口一扯。
刑部尚书不信任她,刚想开口,门外的突然高喊:“顾锦桓,我们詹事大人与你说。”
刑部尚书将顾锦瑟直接往外推,顾锦瑟不耐,自己登上梯子,“莫急莫急,我找到证据了,你先回东宫。”
“顾锦桓。”东宫詹事坐于马车上,厉声呵斥。
顾锦瑟趴在墙头上,朝东宫二把手挥挥手:“晚上好呀。”
作者有话说:
顾锦瑟:哎呦,我还真不想知道奸情,毕竟昨晚都锁了!
早上好呀!
第92章 下套
东宫内的属臣类似于小朝廷, 甚至连侍卫都配备得很完美,皇帝对太子恩宠,给了三千侍卫的名额, 今晚来了五百人。
东宫詹事脸色黑得像锅底,走到墙下,扬起脖子看着顾主事:“顾锦桓,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锦瑟客客气气地摆摆手:“不瞒詹事大人,我素来不喝酒。”
“顾锦桓,你未得旨意擅自拿人,将我东宫置于何地?”东宫詹事怒指墙头上的人。
顾锦瑟客客气气回道:“东宫就在宫内, 需要我安置什么,再说, 我拿人也是有了证据, 你再闹下去, 引来巡防营的人,到时候对薄公堂, 我不怕丢人的,你这个东宫詹事还能长久吗?我劝大人不如回去,待天亮后, 再行处断。”
“顾锦桓, 你小小一主事,未得旨意, 犯下大罪……”
“别这么说,是我们刑部尚书下令, 我哪里来的人去抓呢。不过啊, 您莫急, 过了今夜, 水落石出,田黎就彻底出不来了。”顾锦瑟打断对方传统说教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好歹换些有新意的。
两人似稚子般吵架,东宫不敢擅闯刑部,若是一味攻击,明日朝会上必会被人弹劾。
顾锦瑟仗着这点才敢肆意挑衅,只要对方敢动手,太子东宫位置不稳。
东宫詹事气得跳脚,墙头上的人笑眯眯道:“时辰不早了,詹事大人回去安歇吧。田黎犯下大罪,太子包庇,你在这里挣扎也是无益,不如去回禀太子殿下,早日定夺,何必吊着一棵树呢,田黎虽说有些才学,可杀人在前,不可轻饶。”
“所以你在此处并无用处,天寒地冻,若是冻坏了,明日如何去安抚,听下官一句,回家睡觉去。”
顾锦瑟油盐不进,似一块硬骨头,怎么啃都没有用,东宫诸人气得跳脚,侍卫长一合计,擒贼先擒王,先将顾锦桓擒住,再让对方放人。
顾锦瑟尚且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依旧挥着小手劝说对方离开,忽而,一根绳子腾空而降,径直落在她的脖子上。
顾锦瑟:“……”玩阴的。
下面的人勒住缰绳,直接拽下墙头,刑部尚书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拽了下去,立即让人开门冲出去:“你们东宫欺人太甚。”
顾锦瑟摔得半死,躺在地方半晌没起得来,周身都疼,对方持刀逼迫她起来,她正犹豫,对方被一只脚踹开,惨叫一声。
吞吞冲过来,却被侍卫阻挡,大喝一声:“东宫行事竟这般无赖,也不用客气。”
东宫詹事从人堆里走了出来,颐气指使道:“是你们先耍无赖,扣住东宫人不肯放。”
刑部尚书理屈,地上的人爬了许久才爬上来,恼恨道:“谁刚刚拽我下来的,吞吞,打他。”
两边立即打了起来,刀剑碰撞,刑部里的守夜侍卫闻声冲了出来,战火一触即发。
吞吞几番打到顾锦瑟身边都被挡了回去,气得不行,不免加快拳脚。
战局愈发热闹,东宫詹事忽而慌了,忙道:“住手、都住手。”
东宫侍卫停下来,退后几步,刑部尚书喘着粗气,指着对方开始怒骂。
骂了一通,远处来了一队侍卫,是巡防营的人,对方见到东宫侍卫后先愣了下,再看刑部尚书气得脸色发黑以及坐在地上的顾主事,腿脚比脑子更快,上前将顾主事扶了起来,谁料顾主事哎呦一声避开他的触碰,低喊一声:“腰疼呢,起不来了。”
吞吞立即上前搀扶,男女授受不亲啊,幸好有她在。
顾锦瑟终于得到自由,依靠着吞吞叹气,“他们套我怎么那么准呢。”
吞吞怒道:“都是些好手,自然一套一个准。”
顾锦瑟:“……”将自己当作牲口来套了。
可恨极了。她瞪了一眼对方,说道:“我必上报陛下……”
“不必,此刻就去见陛下。”门内走出一人,红色大氅在灯火下异常耀眼,金丝勾勒出的花纹熠熠生辉,她迈出一步,看着东宫詹事,却问巡防营的统领,“擅闯刑部是何罪名?”
众人熄火,面度对冷厉的明相都像吃了哑药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东宫詹事更是皱紧了眉头,明祎淡淡道:“来刑部闹事也就罢了,你们还打了刑部主事,此事,断不会这么简单处置。”
东宫詹事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揖礼解释,明祎摆手,“我不想听你说话,吞吞,扶顾主事上车,刑部尚书,入宫吗?”
走到现在这步,若不先当苦主,就要被巡防营口上聚众斗殴的罪名了,不去也得去了。
刑部尚书苦哈哈地应了,道:“今夜怕是不行,宫门已关,见不到陛下。”
夜扣宫门的罪过可大了。
明祎略微思考,众人心中忐忑,东宫詹事脸色苍白,他又想说话,明祎却看着他,吩咐吞吞:“将他拿下,你究竟哪里来的本事敢在刑部门口殴打刑部主事,是太子给你的能耐还是你觉得一小小主事打了也就打了,太子面前,她也不敢声张,对吗?”
“明相,下官并无此意。”东宫詹事汗水滑下脸颊,天寒地冻的夜晚犹觉得置身火炉中。
明祎冷冷看着他:“不仅他、五百侍卫休想离开,刑部地方大,莫说五百,就连千余人都能关得进,至于巡防营……”
她抬了抬眼眸,巡防营诸人忙开口:“我等并无参与,巡查之际闻见了刀剑声才过来的。”
“好,你们不走吗?”明祎凝着对方,黑夜下,一双眼睛锐利如箭。
巡防营诸人连滚带爬地迅速逃离,黑夜下,被一女子三言两语吓破了胆子,顾锦瑟看向那些英勇无畏的将士们,来这里将近一年,初次见识明祎的威仪,一人之勇,力量过于浅薄,集百人千人呢。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权势的可怕性。
她回首看着明祎,恍惚见得明祎单薄的身子里蕴含一股强大的力量,无关男女、无关身子强健,无形的力量比有形的更可怕。
刑部尚书更是呆若木鸡,刑部将五百侍卫都关了,明日还得了?
翻天了。
明祎无所畏惧,扶着顾锦瑟转回刑部,路过刑部尚书的时候说道:“若连自己下属都护不住,有何脸面掌握刑部,下属对你,如何卖命。”
刑部尚书呆愣如鸡,看着顾主事苍白的面容,明祎嘲讽他:“此案是你给她做的,为何给她,不过是你不想得罪东宫罢了。如今出事,你躲着不出去,这么多年来,你当初为民伸冤的初心哪里去了。”
言罢,她扶着顾锦瑟走了,留着这个大男人站在冷风中自省。
顾锦瑟知晓今夜的事彻底闹大了,她担忧道:“陛下会不会罚你?”
“罚我做甚?”
“罚你针对太子殿下。”
“你可知送那苦主上京的人是谁?”
“不是你吗?”
“不是我,是德妃。此事并非只有我一人掺和,就连贵妃的人都在路途上保住苦主的性命,甚至让人照顾苦主。”
顾锦瑟不傻,这些人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暗自用力,不甘认命罢了。
刑部内有暂时休息之所,两人走近前,吞吞立即去马车上取炭火,还有干净的被褥。
明祎与顾锦瑟说道:“他们活得潇洒,尚且不甘心,我为何要认命呢。”
顾锦瑟伸手抱着她,“明相,我们可以一起的,你身无依靠,无所畏惧,我最牵挂的人也有了最好的安排,我可以与你一起披荆斩棘。”
明祎不言语,鼻尖涌着熟悉的香味,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想说不必一起,可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