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华尔滋(男男生子)————甜蜜的猫
甜蜜的猫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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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
"月,我妈妈去世了。"楼江南轻抚着肚子,静静站着,怅然地看着远方,失去光华的眼睛空洞,清冷。
"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安正月一个冷颤,愕然地看着麻漠的楼江南,心渐渐突跳起来。
"昨天晚上,突发的心脏病......我姐姐给凌昔......"楼江南落落地看着沸腾的汤锅,一声声含混地喃喃低语着,在弥撒的热气中,视线徐徐模糊在一片白雾中。
"妈妈"在楼江南的脑海中遥远、陌生和模糊,她抽象得就像个符号,仅仅是楼江南童年记忆中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妈──把我接回去吧!呜呜──"
"不许哭!没出息的东西!知道费了多少气力才把你送到上海的吗!!"
"谁让你跑回来的!滚出去!没出息的的东西!!再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我不在那儿!──我就回家!──"
"啪──"
"......"
"南──南──",安正月轻晃着神情恍惚的楼江南,一声紧似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长长的眼睛里满满浸染着焦急和担忧。
"说话啊──!!江南!"
"月,我累了,去睡一会儿。别打扰我!"
"南──"
楼江南冷冷地甩开安正月,一脸僵寒,步履蹒跚地向卧室走去。随着沈闷的关门声,他又一次把自己禁闭在了凄凉和悲伤的回忆中。安正月默默站在卧室外,轻轻抚摩着冰凉的门板,悠长的眼睛渐渐垂了下去。
楼江南斜依着窗框,失神地凝视着窗外的一片绚烂,心随着锺表的滴答声机械地跳动着。他离开那个家20多年了,从最初的依恋到后来的憎恨,直到现在的漠视。多年寂寞艰辛的漂流让楼江南变得现实和冷酷,他用桀骜和强势封闭性地保护着自己,用"男人中的男人"的光芒掩盖着内心的脆弱和孤单,不再对所谓的"老家"抱任何幻想,也放弃了最后的留恋。
"故乡"只是一张张汇款单,混带着楼江南的炫耀、鄙视、憎恨,因为血缘关系残存的责任,还有......似有若无的牵挂......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的疼!那么的痛!空得仿佛被摘掉一样,连流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楼江南垂着头,怅然地看着自己突兀的巨腹,爱怜地抚摩着苦苦折磨他9个半月,曾经让他厌恶和恐惧,现在却用生命呵护和捍卫的孩子,一丝混着哀伤的绵软悠悠地从他心底划过:"当初妈妈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辛苦吧 ,我的存在让她感到过幸福吗?"
"南──"
"谁让你进来的!"突然闯进来的安正月把暗自伤怀的楼江南吓了一跳,他恼怒地狠搓了一把脸,把即将盈眶的眼泪直逼了下去:"就不知道敲敲门吗!安!正!月!"
"我刚和凌昔通的电话,南──你大姐来上海了。"
"......"眼睛发红的楼江南直直地看着安正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
华丽宽敞的别墅里,一切陈设还像两年前新婚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唯一多出来的就是清冷和空旷。楼江南默默环视着曾经承载他两年婚姻的"家",失落和牵念如影随形。
"江南,要喝点东西吗?你大姐马上就到了......"精心修饰过的范凌昔典雅庄重,她极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温和地笑着,努力躲避着丈夫凸显的肚子,但有些东西逃是逃不开的......
"不,不用了,谢谢。"楼江南极不自然地笑着,局促地拉了拉绷得紧紧的衣服,一双肿胀的手本能地遮掩着扎眼的肚子和他在妻子面前的尴尬。
"江南,最近,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好。"
"正月呢?"
"也还好。"
"......"
"......"一阵沈闷的沈默让楼江南和范凌昔感到了窒息。同样的房间,曾经的新婚燕尔,柔情蜜意被现在的相视无语和行同陌路所取代,时间──仅仅两年。
"凌昔──谢谢──你帮我。"楼江南率先打破了僵局,用真诚坦然地表露着谢意和歉意。他深深凝视着妻子,第一次用心和这个像水珠一样的小女人交流着......
"楼江南!毁了你的家和凌昔的人是你!是你的自卑和敏感!凌昔是你的妻子,生活的伴侣,可你真正把她当过你的女人看吗?你把她当成个奢侈的艺术品,牢牢地封存在你那个所谓的城堡里。她是你的太太,可你却剥夺了她和你同甘共苦的权利。因为你的自卑,费尽心思扮演着‘男人中的男人',用完美伪装和封闭自己,你的疲倦悲伤和压力她一点也不知道,是你自身的心理弱点一点点地把她从你的生活推出去的!"
正月说的对,是我葬送了我的婚姻......
楼江南无力地笑着,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孤单的女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范凌昔身上甜美可人的味道被宁静和成熟取代,美得动人心魄,可美丽却掩饰不住凄凉和沧桑。他给她的爱情封闭苍白,并用残忍的背叛逼迫着他的公主在泪水中成长,现在──偿还已经成了奢望。
"不客气。谢谢你和正月实现了我爸爸一生最大的愿望。还有......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夫妻......" 范凌昔淡淡地笑着,黯然地看着她行动不便的丈夫,轻轻拿起了一个软靠垫,小心地垫在了他的腰后面。看着丈夫发亮的手和已经穿不上鞋的脚......她呆住了。
"凌昔,在正月面前,我不用再做男人中的男人......"
这个美丽的糖果公主终于明白了,原来骑士也会受伤,也有骑不动马拿不住枪的时候,这场爱情战役,她──输给了自己。范凌昔颤抖着抚摩着楼江南点点簇动的肚子,满带着后悔和无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南──若我们早点成熟,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恩......"楼江南轻轻地把范凌昔拥入怀中,怜惜地抚摩着妻子的头发,在柔软和芳香中用同样的遗憾和愧疚默默地和他的公主呼应着......
华尔街大战已经过去3个月了,那场惨烈和鲜血淋漓的战役让在爱与恨中旋转徘徊的两个人从痛苦中到自己的位置,也学会用理智和从容去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可成熟的代价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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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在连绵的大雨中结束了,整整3天楼江南自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出奇的平静和淡然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正常。可只有安正月和范凌昔知道,不哭并不代表他不悲伤。
"轰隆──"雷沉闷深缓地划过大雨淋漓的天空。空无一人的墓地里,一身黑衣的楼江南默默站在母亲孤零零的新坟前,手里紧紧攥着多年来妈妈精心整理装订成册的汇款单,美丽的眼睛空空地盯着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的墓碑,一言不发。
"小南──这么多年了,妈一天也没有忘记你,她每天都在想你,可她从来都不允许我们去上海找你,她说你出人头地的不容易,不能毁了你的体面。你每次汇钱回来的汇款单,妈都留着,按日期排好订起来,每天都看呀看的不知道多少遍。只要家里来了客人,妈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汇款单拿出来给人家看,还不住地叨唠‘是我的大儿子,在上海大公司里,呵呵',好象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似的。小南 ,别怪妈当年狠心把你送去上海,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你像她和爸一样一辈子在这个穷地方下地种田......"
姐姐的话久久地在楼江南的耳边萦绕回旋着,不仅让他心痛,还让他心酸。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连父母都不喜欢的孩子,在被抛弃的阴霾中,孤单哀伤地艰难成长的他选择了憎恨和无视,可没有想到他憎恨了20年的"家"和爸爸妈妈原来一直在用一种叫做"深沉"的方式无时无刻地关爱和呵护着他──可他的任性和敏感却......等他明白了,却连再叫一声"妈妈"机会都没有了。
楼江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冰冷的墓碑凄凉地叫了一声"妈──"眼泪终于在闷闷的雷声中夺眶而出。
"南──"整个葬礼中以"媳妇"的身份一直陪在楼江南左右的范凌昔撑着雨伞,轻拍着丈夫的后背,落落地看着沉睡在地下的婆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婆媳关系和她团聚了,因为,她──走了,她──也要走了......
范凌昔微微抬头看了看抽泣的楼江南,轻轻把雨伞放到了他的手中,慢慢地蹲下去,抓起一把混着雨水味道的泥,一面仔细地填拍着坟土,一面轻声地低喃着:"妈──您别担心,我们都很好......都很好......告诉您一件大喜事,您有孙子了......"精致的脸和单薄的身体渐渐被雨水打湿了。突然一把雨伞在她的头上撑了起来──是楼江南,像从前一样为她撑着伞,自己却把大半个身体抛在雨里,俊美的脸上坚定,温柔,就像一位骑士。
范凌昔和楼江南在小小的雨伞下凝凝对视着,带着淡淡地笑拉起手,静静伫立在"母亲"面前。良久,范凌昔回头望了望远远守侯在一边的安正月,掠过大雨跑了过去,亲切温和地凝视着局促躲闪的"情敌"。看着这个温和但坚定的男人,这个永远只是默默站在角落的挚友,范凌昔甜甜地笑着,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在无语的温柔中把他引领到了楼江南的身边。
"妈──他叫安正月,这么多年一直是正月在陪伴江南。没有他,就没有江南的今天。有他照顾江南和孩子,您──就放心吧。"范凌昔真挚地祝福着教会她成长的两个男人,郑重地把他们二人的手牵搭在一起,在楼江南和安正月感激和愧疚的眼神中,带着她甜美的笑容转身向外走去。
"凌昔──"楼江南一把拉住妻子,紧紧挽住她的胳臂,带着淡淡的哀伤和浓浓的亲情凝凝地望着他的公主:"跟妈道个别,我们一起走。"
"恩──"
在一片蕴染着清新的气息中,楼江南轻轻伏下身体,深深吻着妈妈的墓碑,带着温柔和释然的淡笑,紧紧地拉起安正月和范凌昔,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三十三章
连绵不断的大雨让土路变成了沼泽,汽车在一片泥泞中艰难地颠簸前行着,强劲的风裹带着雨不断敲打着车身,"嗒嗒"的声音此起彼伏。安正月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水洼,可"专注"掩盖不住他心底的慌张,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倒映在车顶镜中,已经昏睡的楼江南,心被莫名其妙的烦躁和焦虑一阵阵侵扰着,无法安静。
"恩──"昏昏沉沉的楼江南无力地瘫靠在后车座上,雨不时从车窗缝里钻进来,点点散打在他的脸上,刺骨的寒让他在一阵冷颤中清醒过来。他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月,我们走到哪儿了?恩──"持续的疲倦和连日的奔波 让怀孕9个半月的楼江南连说话都觉得累,他抚摩着从中午就开始隐隐闷痛的肚子,颓然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水雾,脑子里除了回家什么也不再去想。
"南──走了一半了,再坚持一会儿,晚上8点大概能到家了。"安正月透过头顶上的镜子,看着呼吸沉重,面色灰白的楼江南,心随着王子一起一伏的肚子一阵阵地抽搐着,不知不觉中强踩起了油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车外越来越密集的雷声好象隐隐地要告诉他着什么,让他渐渐地走起了神......
"江南──若太累,就靠在我身上。"范凌昔不安地看着苦苦支撑的楼江南,吃力地把他揽在自己的怀中:"──没有什么事吧?"丈夫冰凉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让范凌昔有些慌张,她咬着嘴唇,瞪着大眼睛看看又陷入昏睡的楼江南,心渐渐簇跳起来......
"恩──"
"江南──"楼江南突然发出一声沉吟,一股钝痛油然从沉重巨大的肚子里脉冲性地向身体四周蔓延着,让他在本能的痉挛中攥紧范凌昔的手。
"江南──"
"正,正月!江南他好象,好象不舒服。"范凌昔惊慌地看着扭拧着眉毛,额头上已是一层细汗的楼江南,一股弥漫着血色的感觉慢慢侵爬上了她的心头。
"南!──怎么了!?" 安正月猛地刹住车,带着极其不祥的预感,回头看着撕唇咬齿,低低呻吟的楼江南,长长的眼睛在他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中渐渐挑了起来。
"恩──很疼!恩──"楼江南强按着沉钝不已的肚子,吃力地在妻子怀中辗转了一下,抿着干涸的嘴唇抑制着逐渐升级的疼痛。
"不!不会是!是要......"范凌昔的头"嗡"地一下大了起来,她紧紧抱着颤抖的楼江南,死死盯着他起伏越来越剧烈的肚子,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不是吧!?这么快!"楼江南心里一惊,强撑起自己闷痛连连,沉重不已的身体,焦躁地看着车外一片弥笼在大雨中的空旷荒野,颓恼地倒回了范凌昔的怀中。
"恩── 呃──"
"南──!"
"快给林医生打电话!"安正月焦躁地看着痛苦呻吟的楼江南:"该死的!怕什么来什么!"在暗暗的咒骂中,一股急火腾然在他身体里燃烧起来。
"呼──呼──恩──啊──"
楼江南用头重重地顶着车座的靠背,随着越来越密集和剧烈的阵痛,外套徐徐地被他青筋突暴的手撕拧成一团,汗就像窗外的雨一样淋淋洒洒,连绵不绝。
"江南!江南!"
"凌昔──和林医生联系上没有!"
"接不通!没信号!没信号!!"
"什么────!!"
"恩──恩──啊──"
"南!──"
"江!江南~~~~~~"
"都别慌!恩──我能坚持!能坚持!恩──"看着越来越失控的局面,楼江南拼命忍耐着疼痛,努力舒展着扭曲的脸,竭力保持着平静,安抚着被吓慌的妻子和有些抓狂的爱人。
"21,21可是我楼江南的儿子!恩────谁有事──他也不会有事!!"楼江南昂抬着汗涔涔的脸,团挑着眉毛凛然地看着车外一片的雾雨连天:"月!开车!"
安正月拧着长眉,深凝着眼前慌乱不堪的范凌昔和意志坚定的楼江南:"凌昔──扶稳江南!"他猛吸一口气,狠踩着油门,汽车卷带着高高甩溅的泥浆,擦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在磅礴的大雨中呼啸着向前方飞去。
"镇定!镇定!安正月!!"方向盘几乎被安正月捏断,他不断用意念安抚着自己几乎跳暴的心脏,他真的好害怕,苦苦挣扎的爱人,急于出世的孩子,吉凶未卜的前方......车却被他开得越来越快,几乎失控。

"坚持!坚持!楼江南!"楼江南用全部的意志抵抗着间歇越来越短的阵痛,用身体感受和承载着肚中孩子的生命信息,他一定要走到最后,必须走到最后!就算是死──也要把21带到这个世间。
"挺住!挺住!范凌昔!"范凌昔的手被楼江南握得已经发麻,她牢牢环抱着痛苦挣扎的丈夫,竭力支撑着怀中的这个"男人中的男人",这一次,她───要做他的骑士!哪怕是最后一次。
雨──越下越大,土路渐渐被雨水冲浇得有些坍塌,急弛的汽车几次险些陷进松散虚滑的泥洼。糟糕的路况,不堪重负的楼江南,即将临世的孩子让安正月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地几乎要断掉,他不时看着车顶镜中辗转呻吟的王子,血一股股地往上涌,汗徐徐地把他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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