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
一阵剧烈的颠簸,巨大的惯性狠狠把楼江南和范凌昔向前推去,范凌昔一个急转身用身体护住了翻滚下来的丈夫,头重重地撞在了前排的座背上:"出什么事了──正月!"
"啊!啊────"楼江南在强烈的震动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闷吼。"哗──"一股温热的液体在锐痛中从他的下体涌里出来。楼江南一阵晕盲,在一团漆黑中瘫在范凌昔怀中。
"江南──!正月!江南、江南的羊水破了!"范凌昔强抬起闷痛的头,抱着像泥一样瘫软的楼江南惊恐地对着安正月嘶喊着,可安正月对身后的一片嘈杂置若罔闻,他拼命地拧着车钥匙,脚下的油门几乎被他踩扁,因为,车──抛锚了。
"轰隆──"一个炸雷在汽车顶上轰然暴开,雨随着滚滚的雷声越来越放肆地从暗沉的天空中倾泻下来,就像一根根水做的棍子,毫不留情地鞭砸着深陷泥沼的汽车,仿佛不把他们砸进地皮里,决不罢休。
"恩──啊──"又是一阵密集的疼痛,楼江南颓然地靠在范凌昔的怀中,苍白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汗随着他扭曲的脸旋转着流到嘴角,脖子......
"江南──放松!调整呼吸!呼──吸──呼──吸──"范凌昔紧紧抱着疼痛不堪的楼江南,蜷缩在狭小的车箱内,搜肠刮肚地回忆着电视里助产的镜头,全力帮助临盆在即的丈夫应付着一波波要命的阵痛。同时也最大限度地用绵长深缓的呼吸让自己沸腾的心脏平静下来。
"恩──又开始了!恩──又开始了!──啊──"
"南──马上就过去了!放松!呼──吸──"
"呼──恩──混蛋!啊───"阵痛让楼江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尽管他已经做好"决战"的准备,也发下重誓──就算是死,也要把安21带到世间。可这该死的感觉简直让楼江南始料不及,他死死地抓着手中的安全带,痉挛着向后挺伸着脖子,用低吼和咒骂抵抗着肚子里翻搅般的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跑着,楼江南的极限已经到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凌迟般的折磨,彻底放弃了忍耐,失控地翻滚着,衣服几乎被扯破,连绵不绝的呻吟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咆哮:"好疼啊──月──混蛋──好疼──啊──"
"江南──别乱动!别乱动!"
"正月──好了没有!!"范凌昔用尽全力按压着翻滚挣扎的楼江南,眼睁睁地看着混着血的羊水汩汩地从丈夫的身体涌泻出来。在一片猩红中,她暴躁地对着在大雨中努力抢修的安正月大喊着,青色的血管时隐时现地凸暴在逐渐变粗的脖子上。
"该死的!给我启动!!"安正月拼命垂砸着无动于衷的汽车,在瓢泼的大雨中燥怒地咆哮着,这也许就叫考验吧,可真的让他心力交瘁。
"恩──啊──月──啊──"车厢里又传出一声撕扯般的痛呼,安正月直直伫立在大雨中,在粗重的呼吸中,昂挑起长长的眼睛,咄咄地看着深陷泥沼的汽车。
"轰隆──"
"既然没有退路!就搏一搏!孩子!等着!爸爸来了!"在轰然的雷鸣中,安正月横着胳膊狠狠抹掉脸上的雨水,矫健坚定地踏进汽车。
第三十五章
"月──恩──啊──"
"正月!汽车修好了是吗!可以走了是吗!"
面对焦急的好友和辗转挣扎的爱人,安正月紧抿着薄唇,脸就像铁一样坚硬和寒冷:"凌昔!把江南扶起来!"
"正月──"
"快!!"范凌昔在安正月的厉喝声中,竭力地把筋疲力尽的楼江南扶起来,惶惶看着面色冷浚的安正月紧紧地抓着前排的车座靠背,撕咬着牙齿,用狠力把靠背压断,砸平。随着"喀嚓"一声,一张简单的"床"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正月──你这是要干什么!"范凌昔紧抱着气喘吁吁的楼江南,大声叫嚷着,安正月的意图,她已经非常清楚了,可现在的处境,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楼江南能顺利地在这大雨磅礴的荒郊野外生下孩子;"这太危险了!正月──!江南在流血!他会死的!"
"别胡说!听着!车修不好!我必须这样做!江南不会死!我的孩子更不会!有我在!就不会──!!"安正月咆哮着,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眈眈刺看着慌乱成一团的范凌昔,把随身的一把工具刀重重丢给了她:"把江南给我!后车厢里有半瓶白酒和两件干净的真丝衬衣!把它们拿出来!给刀消毒!快去──快!!"
范凌昔看看命悬一线的丈夫,再看看不容忤逆的安正月,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把楼江南扶给他的金牌侍卫,狠咬着嘴唇抄起刀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车去。
"月!──恩──月!──"
"南──别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安正月牢牢把扶着满身大汗,颤抖不已的楼江南,固执地把瘫软无力的楼江南小心地放在"车床"上,迅速拨下他已经被血和羊水浸透的裤子,缓缓打开他的双腿,抚摩着他坚硬如如石头的肚子,用坚定如铁的眼神鼓励着他慌张和疼痛的王子:"南──我们的21马上就要回家了,努把力──"
"恩!"
"轰隆──"在滚滚的雷声中,楼江南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安全带,撕咬着嘴唇,昂然地望着一脸凝凛的安正月,深吸一口气,绷紧了身体,就像一把蓄势待发的战舰,为他的孩子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用力──!"
"恩──啊──啊──"在安正月大声的督呵中,楼江南嘶吼着弹起身体,竭力推动着肚子里的孩子。
"啊!啊──!"一阵剧烈的撕痛,让不堪承受的楼江南筛斗般的向后倒了下去。
"江南──"拿着衣服和刀子冲进来的范凌昔,及时捞抱住气力衰尽的楼江南,有力地把他支撑起来;"南──我在你身边!加油──!"楼江南颤抖着惨白的嘴唇,在妻子有力的撑扶中,又一次咬紧了牙关......
"啊────"
"好样的!再来一次!用力────!"
"啊────啊────"
"用力推──!"
"江南──坚持!坚持!"
楼江南号吼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躁动挣扎的孩子。肚子中劈开撕裂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血混着羊水肆意涌泻着,把安正月彻底染成了红色。
"呼──呼──恩──"
"南──南──别放弃!21就要出来了!坚持!"
"江南──!江南──!"
全身湿透的楼江南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他仿佛被榨干了一样,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在耳边混响不觉的呼唤声中,一点点地垂滑下去。放弃──渐渐占据了他的大脑。
"我不生了!我要累死了!安正月────我不生了!让我走──啊──啊──"楼江南妥协了,剧烈的产痛不仅让他放弃了努力,也丧失了理智。他撕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哭喊着,干涸钝红的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高度的紧张及眼前一幕幕的残忍和血腥让范凌昔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在楼江南撕心裂肺的哭号中徐徐瘫伏在了靠背上。
"凌昔──"
"南──不要乱动!不要乱动!"安正月竭力按压着哭喊的楼江南,范凌昔的晕场把他逼到了边缘。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严峻。
"月──帮帮我!──帮帮我!──月──呜呜──呜呜──"楼江南绝望地痛哭着,大张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长伸的胳膊,充血的眼睛怜怜地瞪着安正月,向他的守护神寻求着解脱,硕大的肚子随他倾力的抽泣剧烈地起伏簇动着。
"南───!"安正月一把握住楼江南张伸过来的手,看着昔日凛武轩昂的王子现在却是这样的凄残和狼狈,撕心裂肺的疼从他的心脏蔓延直全身。竭力抑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楼江南!你没有退路了!要活下去!只有靠你自己!"片刻,安正月断然地甩开了楼江南的手,冷酷地寒瞪着失去士气的楼江南,近乎残忍地逼迫督促着筋疲力尽的王子,他必须这样,因为眼泪──毫无意义!只有努力──才能换来希望!
"月──不要──不要──"
"南──打起精神来!"
"不──呜呜──我做不到!做不到──!呜呜──我没力了──呜呜──"号啕大哭的楼江南发泄般地扭甩着头,颓败挣扎地又一次抓住了安正月的手,无法摆脱的疼痛让他想到了死。
"你可以的──必须──!"安正月紧抓着楼江南的胳膊咆哮着,高挑着猩红的眼睛咄咄地瞪着他的王子,在飘洒的眼泪中用呵斥鼓励着已经坠到边缘的爱人。
"南──再来一次!21 就要出来了!马上就不疼了!再来一次!!"
"月!──"毫无退身之处的楼江南在安正月苛厉沙哑的呼喝声中逐渐安静下来,他凄然地看了看自己几乎涨暴的肚子,"没有退路"让他选择了豁命一搏!在安正月坚定和满寄期望的眼神中,他紧紧地攥起爱人的手,徐徐地咬紧了牙齿,泛着红色的眼睛直直地与他的月光侍卫对视着,在粗重的呼吸中一点点积攒着力量......
"南──准备好了吗──"在安正月高涨的鼓励声中,楼江南重重地点了点头,狠狠地抿起了嘴唇,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1──"
"呼──"
"2───"
"恩──"
"3──用力!──"
" 啊────啊────"楼江南咆哮着弹起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地推着肚子里的孩子,在隐隐的骨缝开裂声中,一团混着血迹的乌黑徐徐地映入了安正月的眼帘。
"南──用力!用力!我看见他了 !看见他了!"安正月兴奋地大喊着,苍白的脸瞬间弥染上了一层红色。
"呼──呼──"楼江南大口喘息着,在剧烈的坠痛中拨挥着胳膊为下一次的努力寻找着支撑点。突然,一双柔软温热的手紧紧把他握住──是范凌昔。他公主般的妻子又一次坚强地把他支撑起来。
"南──快──用力!看到头了──"安正月近乎哭泣地大喝着,泪水淋漓的楼江南巍然地看着目光凝重的妻子,竭力抓住她的手,猛吸一口气,猛使着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把孩子向外推去。
"恩──啊────啊──────"在一阵剧烈的撕痛中,楼江南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他痉挛地倒了下去。
"哇──"一声嘹亮的哭声压过闷雷,划破了大雨迷茫的天际,孩子──出生了。
"是男孩儿──!"
"南!我们有儿子了──有儿子了!呜──我的儿子!"
"江南──江南───他好漂亮!好漂亮──"
在一片混着欢呼的哭声中,楼江南模糊地看着被高高举起的那团红通通的小东西,眼泪慢慢沿着他苍白的脸默默地流了下来:"我的儿子──我的──"欣慰地释笑着,渐渐失去了意识,沉坠去下.
尾声
阳光静静绚洒在宽敞的病房中,给这个通体洁白的房间带来一片融融的暖意。范凌昔静静的看着已经昏睡了2天还没有醒过来的楼江南,爱昵的抚摩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小心的擦拭着他眼角悄然溢流的清泪。
"恩--恩--"一阵小小的簇动,让范凌昔心底一阵温软。她甜笑着抱起了摇篮中红红的小肉球,在脉脉的奶香中,怜爱的蹭着在怀中的软软蠕动的孩子
"你好漂亮啊--宝贝。我是你。。。。。。"
"是你的。。。。。。。"一股淡淡的哀伤悄然的爬上了范凌昔的心头,她黯然的看了看深睡的楼江南,无奈的抱紧了怀中已经睁开眼睛的"安21",凄然的笑着:"我真希望我是你妈妈,宝贝。可。。。。。。我爱你--孩子"
"恩 --恩--"出生不到50个小时的21大睁着黑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温柔如公主般的女人,用浅浅的呢喃回应着她的悲伤和幸福。
"啊~~你听懂了~~呵呵~~~叫--妈妈!妈妈--"范凌昔欣喜的和怀中的孩子低语,陶醉在一片短暂但真实的幸福中。
"孩子,和妈妈跳只舞吧--华尔兹。知道吗,我和你爸爸就是在舞会上认识的,那时他好帅哦,跳起华尔兹来简直就象个王子。。。。。。。哒哒--哒哒哒--哒哒--"范凌昔抱着怀中的那个小肉球在一片明丽的阳光中缓缓的摇摆着,舞动着,就象恋爱时那般的纯美和甜蜜。早已经苏醒的楼江南偷偷的看着她的公主,黑钻石般的眼睛写满了怅然。。。。。
"恩--乖乖。。。。。。睡吧。。。。。睡吧。。。。。"21随"妈妈"的轻声呵哄和摇摆渐嘟着小小的嘴巴渐渐的进入到了梦乡,范凌昔依依不舍的把他轻放回摇篮,默然看着依旧在"沉睡"的楼江南,轻轻的伏下身去,淡淡的吻着他宽阔的额头:"再见--江南。"缓缓的从包里拿出一份已经填好的"离婚协议书"。她凝凝的看着纸上几个刺眼的黑字,轻吐了一口气,毅然的把它放在了床头的小桌上,带着最后的依恋掖了掖丈夫的被角,无声无息的走出了房去。在似有若无的关门声中,一行温软的泪徐徐的滑出了楼江南的眼角。
"正月,我走了,好好照顾江南和21吧。"范凌昔温柔的看着一直躲在走廊里的安正月,在他如水的眼神中,真挚的笑着。
"恩--"安正月淡淡的应着,眼睛渐渐的弥上一层云色。
"凌昔。。。。。"
"我很快乐。因为我最在乎的2个朋友很幸福。"范凌昔坚强的笑着。
"别为我担心,正月。我会照顾自己的,还有,也会象你和江南一样为自己的"爱人"努力的"范凌昔轻轻的吻了吻欣慰的安正月,在他温若月光的淡笑中,轻盈的走向了屋外一片绚丽的阳光中。
半年后,楼江南和安正月移居英国,范凌昔正式成为范氏新一任统帅,定居美国,成为挤身"富布斯"的又一位华裔女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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