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成了想也不敢想的问题,不能给别人幸福,还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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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第一次去餐厅进餐,我抱着能见到莲的喜悦,但是偌大的桌子只有我一个人。莲缺席。虽然在餐桌上,但是我得眼前也没有什么美味,还是固定的泥浆食品。据说是把很多有营养的东西搅拌在一起。我望着天顶上的二十八星宿无聊地吃完早餐。
回到房间我对这个病房一样的房间做了巡视。
我的这个房间并不如我想象的四壁空空,在一角竖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和一个双杠。另外,还瞄到角落里一副透明的拐杖。
我看过『生于7月4日』这部电影,记得有一个汤姆克鲁斯用拐杖走路的场景,虽然在健全人看来是不具任何意义的,不过是蹭着地面,腿连地板都没有离开。
不过,现在我不仅想试,而且还是跃跃欲试。
我把脚搬下轮椅,放在长毛地毯上,停顿一下,想象着应有的柔软。然后摇摇头一个苦笑,这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症吧。
双手一撑双杠,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天就黑了,星星就出来了,视觉和听觉失灵,虚脱无力,军训时中暑也有一次类似的经历。摔倒了,妈的,结局只有一个么。我不耐烦了,把拐杖向远处丢开去。如果烦恼也能这样丢弃就好了--
狼狈不堪,呼吸频乱,双手摸索,先摸到了一条腿,一条细软的腿,缩回手礼貌地避开,才发现那是...错觉...对,错觉。没有知觉的腿和没有视觉的眼睛,错以为触到旁人的腿,却是长在「自己」身上。从和服下摆伸出的腿,暴露在外面。我第一次仔细抚摸这条腿,软绵绵,不似一般男性肢体硬邦邦的触觉,肌肉细胞已经被脂肪细胞取代。一股绝望的情绪由此而生,我体会着天草的那份心情。
视力渐渐的恢复了,我看到镜子里那个一无是处的残废,与莲相认了也只有添麻烦的份吧。残废就成了麻烦的代名词!想到这里就恼怒起来,看着镜子里不属于自己的脸,身体和命运,哭得很难看,仰起脸亦止不住。
如何能结束这个事件呢?把镜砸碎,即把这个扭曲的事件砸碎!拐杖已被抛远。「只得向镜子挥打无意义的空拳,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个残废。
「咔咔--」镜子裂开了,玻璃像刀一样的飞散开来。
用手护住头,手指像被烫伤一样疼痛起来。
这时一个影子抱我飞起。
「让您受伤了。」
脸上有点刺痛,低头看到雾舍背后不断掉落的血点,我呆得说不出话。
「雾舍?你没事吧。」好久我才说出这一句话。
「没事。」雾舍微蹙眉,镇静地安置我回床躺下。
「赶紧找医生看看。」她脸色本来就吓人,现在更像一张白纸。
「出了什么事?」松本也赶来了,大约是动静大了。看到我激动的样子,又看到血淋淋的雾舍。低头走到床前,毫无征兆地把一管试剂射入我的手臂。
「你不能太激动。我带雾舍去处理玻璃碴。」说完转身带她离开,完全的行动派。
玻璃很快就有人收拾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被撂在床上无人问津,仅仅得到一个疮口贴,没人告诉我玻璃是怎么碎的。
接下来照例是黑目的按摩时间,他沉默,我不语。以前按摩小姐还会问舒服么。现在对着这个没知觉的身体,也没人问了。在国内的时候,和哥们去玩,也去过按摩房什么的。可我这个人对外人碰触身体有点反感,后来就很少马沙鸡。
屈伸屈伸,也懒得看别人活动这付腿脚,索性闭上眼,很快睡魔的锤子敲向我的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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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帐外有些窸窣之声。平时在我身边走动的不外乎,医生松本、按摩师黑目、看护雾舍、还有管家角川。
「我渴了。」
许久不见回话,我也就当自己的错觉。坐起身来,自己找水。却看到小黑卧我的脚边。我把它诱到我身旁高兴地抱起,它舒服地打着呼噜「只有你还认得我?」
玩了一会儿发现它饿了,「咦--莲不要你了?」
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我去把它还给莲。
固定好排尿器,拉好衣服的下摆,把腿挪到床沿。看到腿上那朵赤莲,手又抚了上去。莲,我就来了。
轮椅离我大约1米远,即使坐在上面也需要扶着扶手的身体无论如何独自上不去。出生牛犊不怕虎,摔得多了,我反而怕了。现在也基本清楚自己的身体能力就按了铃叫人。
来的人是松本。早知道还不如自己爬了去。
「我要去莲那里。」说着望向轮椅。
松本瘦了很多,眼眶凹陷,一脸死气。
他把轮椅摆到我面前。「你不想试试么?」
从他灰色的眼珠中读不出一点信息。我不想让他碰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出洋相。看莲如此移动到轮椅也有不少次了。细想莲从没因残疾麻烦到人,要是用我帮忙,也无非出于耍赖和我自己主动犯贱。向莲学习,他变成我的偶像了。
看我不出声,松本纵纵肩,手臂穿过我的腋下,提转45°轻而易举地把我放到轮椅上。双脚扶上蹬架。
我自己整平衣服,扣上防滑带。
「你是......」
我记得松本和白说话是用敬语的,现在他是不是已经察觉了?
「每次从生死关回来,你都不太一样。这次你又是谁?」他逼近我。
「林青。」
「......」表情在他脸上冻结,很快又大笑道「真合适啊!真合适啊!......」高兴地跑了出去。
活该,我想他是这个意思。
疯了。
轻敲门,无人应答。既然无人理睬,索性把不速之客做到底。
小心拉开纸门。从里间虚掩的门缝看到地上铺的被窝。啊,这家伙还在睡?
「莲。」我放下猫咪,轻轻地叫他。
毫无动静,又想再叫,这个大好时机怎能放过。
莲的睡脸,近在眼前。想钻到那个被子里,抱他的身体,吻他的嘴唇。我被脑海的画面引诱着向他移去,并从心里生出温暖。
Maria,你是我的救赎。
莲的香气,越来越近了。我双手艰难地撑着身体倒行,不奈何视线没有落点,落在两只不受控制的脚上,它们像海狮退化的脚一样左右摊开。
到莲的身边,大约是十几分钟后。心脏砰砰乱跳,手也紧张得发软部听使唤。
枕头?假人!我掀开被子,只有枕头和莲的义肢。
莲不在!他逃了?
我的第一反应。
可轮椅和义肢都在,他会去那里?
「来人!」
他是躲我?还是去找他?
嗓子眼泛起一阵血腥,一口血吐出来。
22 密室探险
不知道是怎么从莲那里回来的。
然后就是连日的昏迷。
在意识稍恢复的时候。
「莲...还没找到么?」我抓紧这片刻清醒的时候,询问莲的下落。
「是的。」松本面无表情地回答。
已经几日了?莲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想到莲可能凶多吉少......
「咳咳咳咳......」一串长咳。
莲的失踪对我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原本也不怎么样的身体,这下彻底垮掉了。但在没有得知莲平安无事的消息,我还是全力撑着一口气。如果莲遇到不测,我也可放心地共赴黄泉。灵魂是林青这下莲一定不会认错了。我笑了。
松本用手帕抹去我嘴角的血迹,递过过密制的药汁。香浓扑鼻,说心里话,我还是很怕面对莲的坏消息。睡吧睡吧,至少在梦里我还是原来的林青,可以和莲手牵手地飞跑在花开遍地的桃园美景。
正要伸嘴去够杯中那支吸管时。在松本的背后我看到了那双青绿的眼睛,嘴上挂着古怪的笑,带着危险的气息无声的靠近松本。
是那家伙回来了,D版林青。
虚弱的我,还不及出声警告,松本已经被他击昏倒地,温热的药汁撒到我胸前。
「嗨,我来看你。」他抬手向我打招呼 「才几天不见你就把这个身体弄得死去活来。已经适应了?」
他的样子几乎让人认不出了。剪得短短的头发保持原色,一种连本人都陌生的浅金色,没有眼镜,一双绿眼炯炯有神。一身藏青色的三件套也被他穿得有模有样。唯一不变的就是让人厌恶的自以为是神情。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我,然后大咧咧地坐在我的床上。
我恨恨地看着他,恨他抢了我的身体和剥夺了我的自由。
「如果你不是来交换的,请滚开!」我嘶声说。
「等你能让这个身体走两步了才换回来。不管怎么说,是你间接把这个身体的主人弄残废的,这点小责你还是要付的。」
让我饱尝他遭的罪么?
我费劲地扭头不理他。可是那两道锐利的绿色视线,让我无法忽视。
「我回了趟家,看了咱爸咱妈。莲的事也说了,他们同意了。」他慢慢地叙述。
咱爸咱妈?说得真好听。等等...我有点傻了,这些事他都替我做了么?
「有烟吗?」莲失踪的事他知道吗?
他递给我一支七星。真不男人抽这么淡的烟。但是我还是接了,总比没有强。
他探过身子殷勤地为我点烟,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绿茶香。在我沉迷这个熟悉的味道时,一个闪亮的东西在我眼前晃过,他就是用这个给我点烟的。
靠--什么时候‘我'用上了那么高级的打火机,杜彭镶钻的。假的,一定是假的,红桥秀水的假货。
「真家伙。」他把打火机塞到我的手里让我看个仔细。
「哈哈......最近运气好得不得了。中了6个500万,买了一个游戏公司的股票又几乎翻了一倍,抛出的时机也恰到好处。现在再买那个公司的股票,还不如卖冥币。」
「我一向运气不好,也没有经济头脑。」老老实实地过老百姓的日子,才是我的生活模式。
「啪」在我手上打火机发出了仿佛金币掉在地上般清脆悦耳的声响。
好久没有吸烟了,我像个老烟枪一样贪婪地把尼古丁深吸入到肺里。美妙的滋味没有传来,反倒像被呛了水。「咳咳咳咳咳......」无论如何呛进去的也出不来。
我的咳嗽声和他的笑声混在一起。
「你他妈的,这是什么烟?」我把烟拽给他。动作过大还牵动了手臂上的输液针,痛得差点叫妈。
他捡起掉到地上的烟,吸了一口,喷在我脸上。
闻到尼古丁的香味我一点也不兴奋。
「呵呵......知道了吧。因为‘我'不会抽烟。」他指着我说。
「把烟给我。」干脆拔去了碍事的针头。我就不信嘞。
他又交到我手上。
「最后的一口。」我对自己说。小心地吸了一口,让烟雾停留在口腔,然后把闪着红色的烟头捻灭在大腿上「正好要戒烟呢,这下省事了。」拿我没办法吧,要知道你的身家性命也在我手上。
「你应该把烟捻在脑门上,把你脑子坏掉的事公布于众。」他恼怒起来。
我不理他,低头看躺在地上的松本。
「你干吗打昏他?」
「嫌他碍事呗。」他在用‘我'的口气说话。上次见面的时候,难怪他一直看我,那时就在观察细节为日后打算了吧。我真是个傻瓜彻头彻尾的中了他的奸计。难怪莲对他时时提防,下回一定听莲的意见。
「莲失踪了。」我说。
「嗯,知道。」他把手支在下巴上,我的习惯动作又一次被他拷贝。
「对不起。」我低下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责骂,才想到他毕竟不是林青。那他对莲的关心又到何种程度呢?白曾说过他保有赤丸的感情......我有点糊涂抬头看他。
「外面找不到,就在内部找。」他语气肯定,似乎有着把握。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真是身在其中看不透事物的本质,对于我们这些外来者这个家族未必善待。
「我回来也有一日了。最先调查的是青馆的密室,黑馆和红馆也调查过了。密室只差这里......」随着他的视线,我看向镜子的方向。
「我也去。」掀开被子光溜溜地暴露在他面前。
脸腾一下就红到冒烟,又尴尬地捞起废腿抱在怀中遮掩私部,又不放心地盖上被子。
他诧异地看着我说了句「你真逗。我也不是没看过。」
「带我去,什么也不做我会死的。背也好,扛也好,麻烦了。」我央求,虽然我依然虚弱。
我拿起整齐叠在枕边的和服,伸手就往袖子里钻。
「别穿那个。」他转身打开随身旅行包,偷瞄一眼,里面衣物居全。
「一直想穿Dior Homme的衣服,这下便宜你了。」说着掀开被子,盯着那双脚看。
我注意到他痛苦的神情。我们彼此像照镜子一样,眼睛里的对方才是自己,也换角度看到平时他人眼中自己的模样。
把视线投注在床上静躺的下肢。尽管我不原意在我现在的腿上浪费笔墨,但是它们看起来实在惨不忍睹。整条腿干瘦得像枯枝一样,大脚掌唐突地伸出(大概穿42的鞋),蜷缩在上的脚趾,互不来往地留有着过大的间隙并拢不到一起,看着愈发的凄苦。原本微乎其微的小腿肚彻底消失,仅大腿根贴着一些软趴趴的赘肉。细腿大脚滑稽得像美国卡通米奇,真可以到迪斯尼客串了。
等你走两步了才换,刚才他好像是这么说的。那要等到猴年吧,指望这双脚能走,还是重新投胎来得更快。妈的,不想换直说啊!
「自己穿还是我动手?」他寻问。
想自己穿,又怕耽误寻找莲的时间。偌大一个城堡能藏人的地方数都数不清,还是挣分多秒的要紧。思前想后我递过‘由他代劳'的眼神。
果然他得意地笑了。
「尿袋满了。」
这个不用说我也看得到。两脚间的尿袋积满茶色的尿液。
「倒掉呗。」我故作轻松地说,也不客气了,反正也是为他自己的身体服务。
他毫不嫌弃地拧开盛满尿液的袋子排空在盆里,又按压了我的腹部,导出残量。
他的每一下碰触我瘫痪的部分都能感觉到,久违的感觉真怀念。
「用尿布还是尿套呢?还是尿布探险稳妥。」他的自言自语,我听着胆战心惊。
看他径自拔去尿管。托高臀部,一张尿不湿垫了上去,撕去粘带固定好。
尿布还是第一次用,我涨红了脸。广告里看着一个个宝宝裹着尿布满处爬还算可爱,一个成人包着就只能用可笑形容了。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处理。「为了莲,争分夺秒」闭上眼睛,心里默念。
穿裤,先是左脚再是右脚。我小心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有没有非分之举。
「身体绷得这么紧,不放心我么?做事我也分场合的。」他轻刮我的脚心。
「混蛋!」忍住笑,我在大脑里下达踢他的指令,无奈传递官中途罢工。唉~要是会个暗器什么的就好了。
他裂嘴冲我笑「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我么?
给我穿的衣服都很窄身,量身定做的般。只是裤子仍显肥大。
我坐起来,把腿移到床边垂下。
「你行么?」他不放心地看我。
「死不了。」就在刚才我还像个死人。
他拿起羊绒袜套在我的脚上,又握在手里捂了一会儿,他专注地做着,手的温暖传来。
「我们走吧。」我拍他肩膀。
住了大半月的房间还藏有密室,想想就兴奋。
踢灭炉火,他把我抱到壁炉里。
「这是......」我问。
「入口。」他答。
「老套。」
「下面等我。」他笑得狡猾。
莫不是又中了计?我惊慌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垂下双手保持坐姿。
石室缓缓地下沉,心也沉了下去。没有时间,没有光亮,好像从宇宙中隔离出的空间。我抱起腿蜷缩在一角,让炉火的余温温暖着。
不知道潜了多久,石室略为一震,停在一片黑暗中。
我犹豫着是否要踏出,错了,是爬出。
考虑以后决定爬出,身子刚一拖出,石室就升了上去。
彻底隔绝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摸索着向前,尘土软软的,空气中漂浮着陈年腐败的气味,近日绝对没有人到访。莲根本不会在这里。上当了!
我沿着墙壁慢慢地爬着。不时摸摸光滑的墙壁,确认这密室的面貌。累了就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