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说起过。"Duane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多么可笑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怎么看你们。"Silvia拍拍Duane的肩膀对他说道。"如果Bernie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告诉我好了，我会代替他母亲跟他好好谈谈的。"
真奇怪，为什么觉得Bernie有父母这事儿很不自然，好像他是独自来到这世间一样--Duane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觉得既荒谬又顺理成章......真够愚蠢！
"我，我从来没听他谈起过他的父母......"
"呼--"Silvia喘了口气，既是为了缓解劳动的压力同时又酝酿着接下来的话--
"他母亲，Judith，已经去世了，在他上高中前，是癌症......他的父亲，这个混蛋......他在Bernie四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Silvia擦擦两鬓的汗水，埋头，继续割草皮。
他真是一个人活着的，很久以来......Duane想起第一次见到Bernie时他的眼神--孤独舔舐伤口的野兽。
离家出走，一去不回......比Enid还绝！
"他上周过生日了，七号，星期五！这小子，不许我去给他送蛋糕......呵呵......我想他已经安排好了吧，跟你。"还好Silvia没有看到Duane现在变得通红的脸，她只是专注她手上的动作--粘胶水。
混蛋！
他才不是什么孤单的可怜虫--他早就计划好了！
"你们能在一起，我觉得是老天做的最公平的事了--请容许我多嘴，我是说，你们都不算是幸福的孩子，你们的童年......"
哦，看来Enid跟Silvia说了点什么。
"Enid曾跟我提到过，你们的父亲--"
好了，她的同情又泛滥了。
Duane一点也不想得到这些同情，即使是来自Silvia的，最好她别再告诉Bernie了--已经后悔得知了Bernie的过去，他不希望Bernie也会有这种心情。
"一个酒鬼，他对你们的母亲做的那些......"
什么？！Silvia说的到底是谁？
"你们一定受了不少苦，你们的母亲那样对你们......"
"你，说的是......那些是Enid说的吗？！"Duane停下手里的活，盯着Silvia的脸，硬生生地问。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回忆起那些事......是的，是Enid对我讲的，我说过，我能理解她的那些行为......"
Duane站起来，抛下工具刀和胶水，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摩挲着。
"Bitch！"（婊子）
"你说什么？我想确定，那是你说的？......"刚才那个词显然让Silvia吃惊不小--不管它针对的是谁。
"对不起，我，我不是指你，抱歉，我太气愤了。"Duane机械地揉着头发，又骤然停下所有的动作，转身面对Silvia--她还蹲在那儿的。"她真是这样跟你讲的？！我们的父亲，每天喝得烂醉还打他妻子，而他妻子又拿他们的孩子出气？！"
"当然，我是说，她的确是这么跟我讲的，她那时候那么镇静，我可以肯定她只是在掩饰痛苦......"Silvia慢慢直起身，却仍然不免腰背撕裂般的剧痛。
"骗子！她是在胡说八道！"Duane完全不顾Silvia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酒鬼，他死于车祸--事故原因是与他相撞的那辆车的驾驶者喝醉了！不是他！我那时已经上七年级了，根本不可能搞错的！"
"我们的母亲从没打过我们，不错！她的确精神失常了，在我们父亲出事后......看在老天的份上，他们......"
--他们最爱的女儿竟然对别人这样描述自己的父母！
就像被你一手养大的狗咬掉了手指......
Silvia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工具刀和胶水像是被人塞进手里摆上的一样。
没等活干完，Silvia就放他回去了，错失了美味的晚餐，Duane也懒得自己动手做饭了--Bernie说的对，他的确需要别人提醒才能好好生活。
根本就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他陷在沙发上，毫无知觉地抚摸着Ray或者Eddie--他已经分不清这触觉是谁的了。
Duane觉得自己已经气愤得连感觉都没有了，他最在意的不是Enid撒了谎，最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是得到父母宠爱最多的人！
Enid对他的粗暴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她的可怕之处--她的内心，他从来没进入到的领域，第一次展露在他眼前，就是这么阴冷肮脏的角落。
父母们一手打造的怪物。
感谢老天让他们早日归天，没有留在人间体会这种反噬的凶残--也许，他们在天堂也看到了......
Duane实在不愿想下去，但这事已经沉在他的头脑里了--比得知Bernie的往事还让他后悔！
也许就是那时候，Enid的心灵扭曲了--Duane回想起他姐姐过去的种种事迹：她的确是在父亲死后才开始吸烟的，继而又嗑上了药；而且也从那时开始对Duane整天骂骂咧咧的；她从来没医院看过母亲，直到她勉强恢复回家，然后不到一个月就在浴缸里淹死了自己......
该死！
Duane一拳砸到沙发上！Ray和Eddie惊慌地离开了那里，奔到房间的另一端观望。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让他承受这种龌龊的事件所带来沉闷心情，独自。
Bernie......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买个手机......
※※※※z※※y※※z※※r※※※※
CHAPTER 14
不在......
该死的Charles硬要让他去拍那个恶心的音乐录像，说是配合首张单曲"Conquer My World"的发行--虽然只有几个镜头的亮相，但Bernie觉得自己都被那些工作人员折腾得肢解了！
难以置信，就那些事还把他拖在New York整整一个星期，他不仅要每天面对一群陌生的人，虽然Larry他们也在一起，但陌生的环境仍然让他紧绷起神经。混蛋Charles整天跟着他转，害他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酒店的一个服务生跟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了。
"你他妈的想让我上你吗？！"
Bernie已经不只一次这样发难甚至威胁Charles了，刚开始他还畏畏缩缩地有所收敛，可到后来......
"是吗？！如果你不介意让Duane知道的话......"
Charles开始用这样的话回应Bernie--Red教他的，Larry后来告诉的Bernie。
晚上睡觉是他最难过的时候--Duane的感觉好像在空气中凝聚起来，摩擦他的全身；闭上眼，试着想象他的味道......
他真想打个电话回去......该死--
听到他的声音他会直冲机场去的！
好在他们不用等到录像拍完，不到一周，乐队成员的所有镜头都拍完了：Red 和Owen继续留在New York巡游， Larry赶着回家，Bernie......谁也不敢多留他......
到达Chester已经是半夜了，Bernie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离家还有1英里左右，然后下车走回去--他肯定已经睡着了，这次，Bernie不愿意吵醒他。
以后，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频繁的，Bernie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勇敢决定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依赖Duane了。
也许他也是这样--想到这里，Bernie得意地翘起嘴角。
屋里没有任何光亮，他果然已经睡了。Bernie深吸一口气，初冬的深夜是毋庸置疑地寒冷，那口空气直接刺激着他的肺部，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起来。
干枯的草茎隔着裤子扎着他腿的感觉，让他舒服地想躺下了事，两只动物躺在屋子的平台上，互相依偎着酣睡，很快，其中一个警觉地醒来--
"行了！别叫出声了！Ray!好了！好了！继续跟你的小宝贝儿睡觉吧......"
汪，汪--
"该死！你们就不能安静吗？！Eddie，别叫了！"Bernie一边唤着一边跑向Eddie，企图捉住他，直接让他闭嘴！
还好Ray立刻跑到Eddie那边使他安静了下来。
"干得好！Ray！你得管好你老婆。"
门没有锁，Bernie直接拧开把手进去了，把行李搁到地板上，转身进到厨房--他感觉渴得能喝下五大湖！
哐--！
见鬼！地上怎么会有酒瓶？！本来想一脚踹开了之，但他还是弯下腰，去拾它--也许明天Duane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弯下去后又发现了一些东西--
更多的酒瓶，还有......一个人--
"Duane！"
见鬼！他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可不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
"Duane！醒醒！Duane！"
Bernie抱起他的肩膀，把他搁到自己怀里--见鬼！他喝酒了！这么说那些酒瓶都是他的成果了？！该死！简直有一打！还好都是啤酒。
"Duane！宝贝儿！你干什么了？！"
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做，即使拿自己做理由--Bernie不认为Duane会因为他而这样消沉。
他为什么还不醒？！
啪--
Bernie轻拍了一下Duane的脸颊，片刻，又稍微用力拍了第二下--
"唔......"
太好了！他出声了......
"Duane！醒醒......是我！Bernie！"
Duane的眼睛睁开了一丝，又闭上了，似乎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
"......Bernie......"
"是我！你干什么了？你喝醉了？！"
Duane似乎笑了笑--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从声音判断--他抓住Bernie的上臂，越来越紧，然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这次......"
"谁......谁走了？"Bernie把Duane的头搁到自己肩膀上，抚摩他的后背，想让他平静一些，虽然他自己已经被这情况搞得心慌意乱了。
Duane完全抱紧了Bernie的上身，在他的肩膀上抽噎着：
"......Enid，Enid走了......
※※※※z※※y※※b※※g※※※※
CHAPTER 15
旋转
收拾了地上的啤酒瓶，共有七只，其中有一瓶里面还有些啤酒，看来Duane是喝到中途就醉了。这个笨蛋，还不如喝Vodka，醉得快，就不容易吐了--想起昨晚Duane在他怀里哭着哭着就吐了他一身，Bernie萌生出一种难以宽恕的情绪。
没想到他也这么脆弱。
虽然Bernie明白自己的性格敏感而不成熟，他并不羞于在Duane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Duane有时需要他的这种孩子气，可是，现在，Bernie产生出一种家长般的责任感--他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一个迷失的孩子。
感到一阵成就感，Bernie笑着擦完了地板。
"你把啤酒都干掉了，我只好打电话叫人送来。"Bernie上楼发现Duane已经醒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Bernie，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天！他喝醉了还真是误事！--Bernie估计，对喝醉后的Duane做任何事他都不会记得......
"恩，就在你躺在地板上做梦的时候，该干的我都干了，对你。"Bernie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重重地坐到床的另一端，差点把Duane弹起来。
"哼......你觉得高兴就好了......"Duane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低下眼皮看了Bernie一眼。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Bernie告诉自己：问题似乎有点严重，他居然会这样反应！"......关于，你的姐姐。"
"呼--"Duane的视线回到正上方，叹了口气。"连你都知道了......"
"对，昨晚某个醉醺醺的人不小心告诉我的。"
"哦......我都说了些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走了。"Bernie的语气中去掉了刚才的调侃。"......所以你喝了那么多酒，为了庆祝？"
Duane没有出声，Bernie越来越感到事件的严肃性，他把手搁到Duane的腿上，隔着被子。"她为什么走？"
寂静，良久。
"因为我--世界上最蠢的傻瓜，毁了她所有的安慰......"
Bernie把身体探向前去，对着Duane的脸：他好像在睡梦中也哭过，脸颊上留着模糊的潮湿痕迹，睫毛上的水珠清晰可见，灰蓝色的眼珠像被擦洗过般纯净，但里面的神采却完全透露不出丝毫--针刺般的心痛。
"我一直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女人，不管对我还是别的她不感兴趣的人；酗酒，嗑药，开跑了我借的车，也许还借了别的什么人的钱不还......简直就是自私的实体化身......"
Duane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平淡地讲述着。Bernie仍然坐在床的另一头，在他给Duane倒来一杯水后。
对Duane现在讲到的事情，Bernie毫无质疑，他的确见识过Enid的这类行为，虽然他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女人的情绪--好像在努力用一种夸张的存在方式，充实她飘渺稀薄的内心。
"她还向Silvia编造了那些关于我们父母的谎话......"
在听到Duane讲起他的过去的时候，Bernie几乎控制不住要上前把他抱紧，但是从Duane的语气里，他得听出，那些事已经不再困扰他了--他的确比较坚强。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见鬼！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直在嫉妒她，真可悲......现在才愿意承认！那种心态，那些想法使我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她的心情。"
"我连Krist都比不上，对她......"
新的液体沿前面形成的路径聚集到Duane的下颌，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Krist，是他来告诉你Enid走了......"Bernie用指尖轻轻地拂开Duane脸上的泪水。
"Enid只跟他一个人说过，作为她的心理医生，老天--她真的需要一个医生了，她已经快把自己真的变成她扮演的样子了......Krist生气是当然的，他已经喜欢上Enid了，他，没动手打我已经不错了......哼......"
"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了......就算Enid真的不会记恨我--老天！她从来都没有恨过我，她知道我讨厌父母对她的偏爱，她不希望我因此怨恨他们，所以，她做了那些事--她在努力让我只恨她！"
Duane使劲地闭上双眼，更大的泪珠滚落到Bernie的手上。
"你犯了个错，不是吗？算了吧，谁都会犯的，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忘了吧......"Bernie把Duane的头搁到自己肩上，轻轻抚摩他的后脑，吻着他的头发，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有没有用--
Duane哭得像深秋的阵雨，无声而凄冷......
Norman医生的办公室现在有一位客人，不是来找他看病。
"你想让我怎么办？！好吧！我承认，那时候我话说得有点重了--但是你能保证控制住情绪吗？那种时候？！"Krist的嗓门差点连房间外面的人都能听见，还好这里是隔音良好的心理诊所。
"有点重？！你他妈的害他难过得喝光了我半打的啤酒？！"Bernie说着把手里捏着的纸团甩进面前的鱼缸里，溅出了几滴水花。
"呵呵--这小子也知道难过了？！才喝了半打不是吗？他姐过去每天晚上都是这样过的！！"Krist跑到鱼缸前，捞出那团纸，狠狠地砸在Bernie脚边。
"你把那当作报复？伤害他的心情，慰藉你的失落，你的失恋？你他妈的算什么心理医生？！"
"难道不该让他知道实情吗？！老天，我不能让他幸灾乐祸地听说他的巫婆姐姐又消失了！他要对Enid的离去负主要责任！"
Bernie低下目光，似乎在看着脚边的那团纸，思索了一会："那么......我是不是该请你为他现在的状况负主要责任，告诉我，怎么办？Norman医生。"
"给他多喝点水，以后别在家里存那么多酒精饮料了......"
"我他妈的说的是心理状况！--他现在整天都在为那事儿责备自己！甚至连我跟他正常说话都困难！"Bernie一脚踏在那团纸上，水珠溅出了一尺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