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南槿————塔罗
塔罗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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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注定,从我踏进怀城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那是春日的一天,我骑在马上,踏着满地的落花,进了怀城.
怀城不大,堪称小而古朴.
微黑的城墙缀着青苔,青石铺就的路上,我的马碲声碎.
啪,我头顶上传来一声微响,我伸手一接,却是一朵落花正欲掉到我的头上.
花是玉色的白,开得正艳,却落掉满城都是.
"厉大人,这是槿花.这地方到处都是,每年这个时候,怀城槿树,花开花落,也是盛景."身边的人这样说道.
"哟,是吗."我淡淡地应了一句,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将花往路上一扔.
那白色的花在路上滚了一滚,便静悄悄地停住了.
一转眼便被辗过成泥.
我来怀城,不是为了这一片江南美景,只是为了一个案子.
一个发生在怀城,却要劳动我的案子.
一件不算大案,却死了皇帝宠爱过的一个婊子的案子.
一件采花杀人案.
我已看过这件案子的折子,的确是一件凶残,冷血而且暴虐的案子.
从去年过年之后,怀城一连死了五个女子,每一个都是这里出名的美女,全都在家中被先奸后杀,且死状凄惨.
那怀城 令写上来的折子上的字眼,我看过一遍就不曾忘记,"死者体无完肤,身无好肉,面容惊恐,舌头被割,双目圆睁,合之不闭,触目所及,鲜血淋漓.实为人所不忍睹之兽行也."
这一个人神共愤的大案,直到最后死了一个皇帝老儿南巡时宠幸过的花魁,才真正的入了朝庭的眼睛.
就这样,我身为紫衣骑的统领,被派来彻查此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来的人会武功,而且还不错.这小小的怀城居然也是卧虎 龙之地,我暗暗地想道.
"前面骑马的留神啦."伴着一声清喝.
从我眼前的街拐角就冲出来一个灰影,跑得很急,眼看就要撞上我的马.
一个蓝色的身影紧缀在他的身后.
只见他身形一长,就晃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那个灰衣人.
那个灰衣人显然有些功夫底子,立刻就向后一翻,想转向再跑.
蓝衣人手腕一抖,银光一闪,一柄长剑便堪堪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再向外一分,这个灰衣人就跑脱了,再向里一分,只怕现在已是满地的鲜血.
我看着那把剑不偏不倚地架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不禁暗叹一句,好俊的功夫.
"彭飞毛,别以为你在嘴巴外贴了一圈毛,我就认不得你.你才从牢里出来几天哪,手脚又发痒了.而且又是在怀城,你还真是觉得我这是灯下黑是吧."
"南大人,南公子,我哪敢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您也是知道,我上有八十岁,"
"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稚儿,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你还是留到牢里慢慢地老生长谈吧.你们来了正好,把他带下去."
我策住马,看到两个同样穿着蓝衣的气喘嘘嘘地出现在街角,一边跑一边说着,"哎哟,还是你厉害.这怀城能跑过他的只有你了."
这个背对着我的蓝衣人笑了起来,好一把温润清澈的笑声."别提了,我现在还有点儿喘不过来呢."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给同伴面子,听他那清润的说话声,一丝儿杂音都没有,显然是未尽全力.
这怀城的捕快之中,居然还有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我见他刷地一声,看都没看,收剑回鞘,与同伴一起,将那人绑了个结实.
然后再转过身来,朝我微一点头,说道,"没惊吓到三位吧."
他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却让我不禁一震.
好俊的人,映着阳光,倒像是玉雕瓷刻的一般,而且那眉眼更是年轻细致到不可思议.这样文雅俊秀的气质和他刚刚那俐落的身手,完全联想不到一块儿去.
我看看和我一同来的两位紫衣骑,莫不都是死盯着这个人,其中一个定力差的,脸上已是迷醉之色.
"哼."我冷哼一句,身后两个人立刻收回了视线.白着一张脸,惊惶失措地看着我.
知道自己失态了就好.
我正欲开口介绍自己.
这个年轻的捕快却已开口,他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我,不卑不亢地说道,"三位,内城不得骑马,还请下马走路."
"你知道."我身后的紫衣骑正要出声训斥.被我一把拦住.
"这位大人,我们初到贵地,还盼见谅."我可不想一来,就给人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印像,尤其是在这个不同凡品的人面前.
"好说."他朝我微一抱 ,便不再看我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朴素的蓝衣在风中轻轻地摆动,净如蓝天.
"这位大人,等等."我跳下马来,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头,墨色的眸子直直地瞅着我,带着一丝疑惑.
"你的头发上粘了一朵花."我说道,带着隐隐地笑意,那朵玉色的花落在他的发上,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来.
"是吗?"他面色一赧,居然有点害羞的模样,"想必是刚刚追人的时候落下粘上的,倒叫三位见笑了."
他伸手,从自己头发取下了那朵槿花,朝我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多谢了."
那一刻的他,蓝衣明净,面若白云,长身玉立,拈花微笑.
对我而言,一生之痛,便已注定.
"厉大人,您来了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我都没亲自迎您进城,这真是我的罪过.这往后见了鱼大人,我都没办法交待呢?"
我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这怀城的 衙不怎么样,但这杯清明雨前青倒是清香扑鼻,唇齿留甘.
好茶,江南的茶胜过塞外千万倍.
总有一日,我的铁骑定要踏上这片丰硕富饶的土地.将这好山好水,好景好茶全都握于手中.
我相信这一日,不会太久.
"徐大人,您太客气了.此次,我微服前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我放下茶杯,扫了他一眼,这个怀城的 令,一脸谄媚,若不是他是鱼庆恩的门徒之一,我才懒得在这里和他废话."徐大人,还烦请您带我去义庄一趟."
"厉大人,您可要是去验尸?!"他说着.倒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起汗来,"我去传那仵作来跟您汇报,可好?"
"听徐大人的意思,倒是不想让我去义庄."胆小鬼,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害怕.
"卑职岂敢,只是那尸首实在是,"他面色发青,冷汗倒是一直流个不停,像是再一次发了恶梦.
"既然徐大人身体不适,那就烦劳大人派个人带我们去,如何?"我的耐性已用到了极致,这等无用之人,放在我胡族早就一刀砍了.只是我现在是厉炜,脸上是什么都不能露出来,心里倒希望这种庸才越多越好.
"是,厉大人说的是."他好像总算缓过口气来,"我这就派人去叫负责此案的捕头来."
他这才站直了背,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去叫南槿过来,越快越好."
南槿.
我心一动,眼前的杯茶水面着实一颤,生了一圈圈的涟漪,连茶叶都跟着翻了起来.
南姓是个很少见的姓,以南为名,以槿为字,什么样的人才担的起这般清雅的名字,大概就只有青石街上遇到的那个青年捕快吧.
原来,他叫南槿,真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
"大人,南槿来了."
"叫他进来."
脚步儿一响,一个蓝衫少年就走了进来.
果然是他.
他逆着光站着,面目倒有些模糊了.只是那修长的身板笔直地立着,和周遭的这一堆只知道弯腰哈背的人比起来,真是鹤立鸡群.
"南槿,这是紫衣骑的厉统领,特地为那件案子而来的.从今天起,你就听厉统领的,知道吗?"
"是,大人."他微一躬身,抬眼看着我,双目一闪,带着点惊异的神色,"卑职参见厉统领."
"不必客气,南捕头身手了得,我已经见识过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早日了结此案."
"卑职自当尽力."他恭敬地说道,那点惊异的神情再也寻不到了.
"我要去义庄,你带路吧."
"是."他低应一声,便向外走去.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只此一项,便让我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清华如斯.
南槿,当真是秀挺如树,淡雅如花.
这趟怀城之行,多了这么个人物,倒也不虚此行.
"厉统领,这就是最近一个被害人的尸首."
偌大的义庄里,四角都堆着冰块,空气里都是石灰的味道,灰暗的光线衬得每个人都是一脸恻然.
饶是我这个见惯死亡的人,见到南槿将那死尸上白布一掀,我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我身后的那两个随从,都忍不住捂嘴欲呕.
那白布之下,躺着的哪里还是一具尸体,说是一团烂肉更妥当些.
难怪那个徐大人一脸打死也不愿再来的样子.
这样的尸体,这样的死法,常人看了哪有不做恶梦的.
"死者是红袖招的花魁冬晴,她先是被人卸了下颌,又割了舌头,所以无法出声呼救.然后,再被凶手一刀一刀割下肉来,据仵作所说,她是活活痛死的."南槿平静地声音在旁边响起.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南槿倒不是个常人,看到这样的尸体都能面不改色的人,的确令人佩服的人.
"想必,这个凶手是个极痛恨女人的人."我说道.
"或者,他是想要掩盖什么?"南槿答道.
"掩盖什么?"需要弄成这个样子,整具尸体像是被野兽啃过一样?
我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捕快,才发现他并不是像我想像中那样面无表情,他的眼睛出卖了他.那双墨色的眼眸泛着雾气,充满了愤怒,不忍和悲伤.
他在为这个女人悲伤吗?他居然会为这个女人落泪.
我呼吸一紧,只为他眼中朦朦的雾气.
原来,他还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这个南槿,温和,纤细,强悍,淡然集各种 盾于一身,教人看不透,想不明.
教人更想看透,更要想明.
而这个人就是我.
那时的我觉得有什么种子落在心里,萌出了它的第一片叶子.
后来,我才明白.
那颗种子叫注定,长出的叶子叫错误,开出叫做纠葛的花,结出的果子甘美无比,一尝就醉,万劫不复,叫做孽缘.
我是你的敌人,为什么注定我要遇见你?
我遇见你,为什么注定我要爱上你?
我爱上你,为什么注定我是你的敌人?
我在梦中问你.
你为什么不回答.
南槿.我的南槿.
你真的曾经属于过我吗?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我依然没有答案.
我注定得不到回答.

厉炜之错误
这个案子果然棘手.
大概是我来得太晚的缘故,已经痛失了查案的先机,命案现场早已清理干净,前面五个死者也已下 .
我除了知道凶手是个残忍无比的人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我来的第二日,发生了第六起命案.

死者是离怀城三十里地外的云山中的清玉观中的一位女道士,名叫慧清.

待我和南槿一干人,赶到这座世外桃源般的道观时,我见到了堪称修罗场一般的景像.
整个房间都是血迹,那个名叫慧清的女道士赤身裸体地躺在血泊之中.当然没有人会对她露出什么不敬之相,因为,所有见到她这付样子的人,都忍不住要窒息过去.

包括我在内.
她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出是个人之外,整个身体都剐得血肉模糊,处处见骨.

就算是紫衣骑的东牢里审犯人,手段都狠不过这个.
这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这只有野兽才干得出来.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我看着这一圈面色惨白的人们,厉声说道.
"小的去问问观里的其他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小的再去观外看看那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听到我一声令下,这些人如蒙大 般的拔腿就走,我定睛一看,留在这片修罗场里的除了我,就只有仵作和南槿了.

我只见南槿幽幽地一叹,从怀里掏出条白巾.
他要干什么?我暗想.

他朝那个女死微微一拜,将那条白巾覆于她的面上.
"人都已经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沉沉地说道.
"死了的人就不是人吗?"南槿直起身子,黑瞳瞳的眼珠子看着我,说道."厉统领身居高位,历经无数风浪,不像我只是这小城里的小捕快,总会做些小家子气的事.还盼厉统领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好样的,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和我说话了.这番话绵里藏针,似褒还贬,倒是暗指我冷心冷血,连对死人都不知道怜悯.
我在青石街上就应该看出,这个表面上温顺纤细的人可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仵作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算是化解了我和他这一场 .
这个女道士果然和其他人一样,先被卸了下巴,割舌,捆绑之后,再以刀剐之,最后活活痛死.
验完尸,仵作叫了人进来,要将这具尸体送往义庄.搬运的过程中,那块蒙面的白巾掉了下来.
只见那南槿红着一双眼睛,又要将那白巾蒙上去.突然,他停住手,仔细地看着那具尸体的脸,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从那脸上擦了一点东西下来,放在鼻端闻了闻.

看他那一脸凝重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奇怪."他皱着眉,长而纤秀的眉毛像两只并肩而飞轻巧燕子,落在一片幽黯的湖上,"她脸上怎么会有香粉?"
原本应该清心修练的方外之人在脸上涂脂抹粉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何况是她死亡时间是昨夜的子时.
我知道妇人用的香粉都是用米粉做的,为防结块,都会在其中加入少量的铅粉.铅粉伤肤,没有人会搽着粉入睡.
(这是真的,所谓洗尽铅华,古时女子用的香粉,类似于现在的粉底,都是含铅的,用久了脸色会发黄.)
那更深夜重,这香粉搽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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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很不好.
我其实很少会把自己的文贴在网上,都是直接投出版社.
但是我今天依然发现,我已出版的小说被贴到了网上,也没有谁来和我打个商量.(更可气的是,楔子和内文都被删的惨不忍睹.)的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知识产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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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走向屋内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里有一个新的香粉盒子.盒子的样式很精致,不像是怀城这种小地方出的东西.
我打开盒盖,沾了一点放入鼻下闻了闻,似兰非兰,很高雅的香味.又拿过南槿手中的那块白巾,两者的味道是一样的.
"南捕头,前面几个死者是否脸上也有这种香粉?"
"回厉统领.前面四个死者我也未曾见过.但是第五个死者死时,脸上也是涂脂抹粉的,可她是花魁,不涂倒是不正常了.所以也没深想."

半夜里涂脂抹粉,一盒不常见的香粉,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呢?
"传我的令,派人去调查所有死者生前都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是看她们有没有相好."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个香粉,"调查城里的所有脂粉铺和走街卖东西的小贩.好好查查这盒粉.南捕头,你意下如何?"
"厉统领英明.不过,我觉得还有那些专门在帮姑娘小姐梳头化妆的婆子,也要调查."他答道,声音清朗.

我看着他,点点头.表里如一的人其实是不多见的.
我欣赏他.
我和他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盒粉上,红丝锦缎的盒子上扣着金边,在这阴森森的房子里,就像一团不曾凝固的鲜血.

翌日.
我看着这眼前六个一模一样的香粉盒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查访下来,这六名被杀的女子都有这么一盒香粉,都很新,基乎都没动用过.
南槿正在小心地拆开一盒粉,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什么.
"锦绣堂?"他翻出盒子里层一个小小的朱砂印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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