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mars in july [下]
mars in july [下]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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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别管那麽多,听我的话就是了,无论如何夜间也不要出来。"
"知道了。"绿波听他少有的急躁口气,也没再多问。
燕同心终於迈出了院门,听著身後绿波插上门闩的声音,长长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两日了,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能平安度过。
不过,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愿。
"同心!同心!同心!!"
"唔?"剧烈的摇晃和急促的呼唤终於让少年的瞳对上了眼前的人,凤泠和沈鹏焦急的面庞让他微微一愣,"怎麽了?"
"怎麽了?!同心,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燕同心对著大师兄笑笑,缓缓站起,抖抖方才跪在地上弄脏的衫子,发现那一角上有著鲜豔的血色。
"你......"沈鹏亦是满脸震惊。
"二师兄,你当我傻了麽,我自己做的事情自然是清楚的......都处理好了麽?"抬起手臂感到一阵刺痛,方想起自己也是受了伤的。
"官府的人已经走了,尸体和伤者也都带走了。"沈鹏答著,"你的手......"
"没事儿,一点儿小伤罢了......他死了吧?"同心略略皱眉,按住了伤口,"我下了那麽重的手,应该没问题了。"
"嗯。"沈鹏点点头──这是一场混战,但因早有准备,凤家的主要院落都有专门人员巡视,所以对方未动手就受到了重创──但,当他赶到同心这边时,只看见少年的短剑深深刺入了男人的身体......随後,双方都缓缓倒下了。
"你自己也不知道小心,竟然也能被他用你的剑划伤!"凤泠长长出了一口气,言语间有些不客气,"平日真是倦怠练功了。"
"大师兄,我後来不也得手了?就别再说我啦。"同心笑笑,脸色有些发白,"二师兄,清越堂的弟兄们怎麽样?"
"燕公子,我们兄弟只几个受了皮肉伤,大夫已经给包扎好了。"沈鹏身後的黑衣大汉站前一步。
"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来帮忙的......"
"燕公子不必这麽客气,您是我们堂主的恩人我们如此也是应当。"黑衣大汉抱抱拳,"既然事情已经办完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这就告辞。"
"那也好,替我向你们堂主说声谢谢。"同心也不多留,"路上小心。"
"是。"大汉再次拱拱手,转身离开。
"大师兄,二师兄,我想回房歇歇,这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可好?"
"你的伤......"
"我自己会处理......明日可是中秋,我还等著与你们两个喝酒,自是要好好歇著了。"同心又笑,但面色还是白的让人有些担心,"剩下的事儿,就都要拜托给你们两个了。"

49
明月当空,深色的夜幕点缀著几颗明星,无云。
这本应是个极好的中秋,天气正是合宜,但在凤家却是不同。经过了昨晚的一场劫难,人心仍未抚平,家宅院落也尚未收拾妥当,哪有过节之心?不过让厨下准备了水果糕饼,一起用餐,略表意思罢了。
"姐姐晚餐也没吃几口,还是不舒服麽?"
"同心......"於素萝停住脚步,回头看著少年,泪落了下来。
"姐姐!又哭什麽?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同心搀扶她缓缓向她的院子走去,"别哭了......是怨我吧?"
"我......"
"姐姐不说我也知道的......"同心的面色有几分惨白,带了一丝丝的苦笑,"姐姐是怕了我麽,也是,我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怎配在姐姐面前出现?"
"不,同心......"於素萝也大概知道昨日凌晨发生了什麽事情──那个男人终是死了,虽然已经痛恨多年但毕竟是亲生的爹爹,也免不了伤心,再加之......"他做的那些事儿是死有余辜的,但怎样也不该是你动手啊......再怎样,再怎样......他毕竟是......"
"姐姐,说那麽多做什麽?反正事已铸成,所有的罪过也我一个人来背就是了。"同心拍拍她的手,"这许多年我也没有这个爹,他也不想要我的,现下却又来要害我最亲近的人,我又岂能不恨他呢?任他是谁我也不放过的。"
"同心。"於素萝轻轻唤了声,也不知该说什麽。
"好了姐姐,不说这个了,晚上你还是没吃多少东西,胃口仍不好麽?"
"那月饼甜腻腻的,吃不下去。"
"那是当然的,我吩咐厨下做了多做了金糕,倒可以多吃些开胃──你这事儿,明儿就和伯父伯母说了吧,这祸事过了老人家不免有些灰心,看著心境平复了早些告诉他们,也好让家里添添喜气。"
"嗯。"
"那好,我也该走了,姐姐也要睡了。"
"你......也早些休息。"
"怕是不成了。"同心笑著起身,"我约了师兄两个一同上山赏月喝酒──借用大师兄一个晚上,姐姐总不会生气吧?"
"这又有什麽......"於素萝不著痕迹的叹息融入在话语中,"穿暖些,别著凉。"
"好。"同心点点头,转身离去前又顿住了脚步,"姐姐,要保重啊。"

"大师兄,二师兄,这边。"同心在前面慢慢走著,侧过头,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在这里住了许久,我想你们定是还没去过那里的,只有我这满山乱跑的野猴子知道。"
"不过赏个月,非要走那麽慢麽?"凤泠跟在後面,踏过凹凸不平的山路,"何时才能到?"
"快了快了,山路自是慢慢走才有味道──大师兄,二师兄拿著东西都未说什麽了,你也不要那麽多抱怨啦。"同心用力向上蹿上一块大石,抬头看著前方,"到了那里,你们决不会再说我的。"
绕过山峰的怪石嶙峋,就在悬崖之上竟是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平坦之地,宛如凭空冒出一般。
"怎样?我就说这里最好了吧!"同心扶住散落的一块大石坐下,稍有些喘,"连桌椅都是现成的,为什麽以往没有人发现呢?"
沈鹏把手里的提篮放在正中平坦的大石上,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好,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好了。"
"喝酒吧!"仍是同心笑嘻嘻的声音。
月光如水,酒醇如蜜,三个人好像都没什麽话说,只一杯接一杯喝著,间或停下来互相看看,却又是静默无语。
"呃,呵呵......我们何时变成这个样儿了啊......"同心喝得很快很急,脸却是愈发的白了起来,笑嘻嘻的神情带了几分模糊,"大师兄,二师兄,我们有多久不在一块儿喝酒了?"
"一年多了。"沈鹏默默喝干杯中酒,慢慢答道。
"一年多了啊......哈哈......"同心显出几分醉态来,"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你们记得不,都是我偷偷跑到师父的酒窖里偷酒出来,拉著大师兄二师兄一同喝的。"
"那时候为了这个师父罚了你多少次?我们怎麽会忘?"喝了些酒,凤泠也好似放松了些,长长叹一口气,"可罚你看书你不嫌烦,让你整理园子定是让我们两个帮忙,就是让你练字也照样是鬼画符......师娘也最是舍不得你,最後师父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随你去了。"
"是啊,要不是我去了师父的酒窖,怎会知道原来不擅饮的师父藏了那许多好酒?"同心笑笑,放下手里的酒杯,"记得那时候就算只有小小的一罐酒,我们三个也会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干净,还一同将酒罐藏起来免得被师父发现......"
"你们总是让我藏著酒瓶,明明知道我是最不会藏东西的。"
"哈哈哈,二师兄,就是知道你不善藏东西才叫你拿著的,师父就是算计半天也想不到最老实的二师兄你也会瞒著他!"同心哈哈大笑起来,紧著灌了好几杯酒下肚。
"可说来说去,师父始终最疼爱的还是你......"
"大师兄,有谁不疼他呢......"沈鹏慢慢接上话来,平日沈默的他话也多了起来,"山上就我们五个,师父师娘爱护不说,就是你也是疼他得紧,就算同心犯了什麽错儿惹了什麽祸,你还不是拉不下脸来不理他?更何况我这个软心肠的......"
"是啊......是啊......那时候......"同心高高的举起杯子,皎洁的月光下,映著他苍白面孔上两道闪闪的痕迹,"那时候多麽的好啊,我想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在山上的日子了,我们三个和师父师娘......我......我......都是我的错......"
"同心!"凤泠和沈鹏几乎是同时惊叫出口──同心脸上的那是泪痕麽?!从来只是笑著的同心,从来只是不哭的同心,竟然会哭了!
"大师兄,二师兄......都是我的错啊......"同心扶著石头缓缓站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多了几杯脚步有些踉跄,"若不是我......许我们仍是像以前一样的......是我不好......"
"同心,你喝得有些多了......"
"二师兄,你何时见过我醉过呢?何时见过呢......"同心的泪默默流著,唇边却是笑的,"有些事情我一直不说,都是因为我的贪心,才会到了今天的地步。"
"同心!"凤泠的口气相较之下严厉了许多,"你醉了!"
"大师兄,话我是一定要说的。"同心摇晃著脚步慢慢走开,"我贪心呐......师父总说我太聪明早晚会误事的我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大师兄,我喜欢你。"淡淡的话语平静的从少年的口中流出,却让身後的两个男人都呆住了,"自然,我也喜欢二师兄的......小时候我总是乱说胡话,说我们三个总要永远在一起不分离的,这胡话,就是到了今天也还是没有变的。"
山风凛凛,吹得人身上有些凉,但凤泠和沈鹏却宛如僵住一般,只能任凭少年的声音缓缓流泻──
"我从来就任性的要命,师父说我聪明才真是假的,聪明人从不会贪心的。我喜欢你,大师兄......同样的,我也一样喜欢著二师兄......你们两个,让我抛下谁,都是不可能的。我贪心,想要霸占了你们两个,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却从来不想你们是如何的难过......"
仿若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人硬生生揭开让鲜血淋漓的创面暴露在空气中,虽然是三人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实却仍是让人不敢去接受。
"师兄......我这一辈子都很任性。师父总是说了,像我这样的性子,自己肯定是活得好好的,却要让旁人操心死......我也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你们两个不知道为我挨了多少次罚,帮了我多少忙。我总是想著,想著,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些,我都不知道怎麽来感谢──啊,大师兄千万不要生气,我也知道,说谢谢你一定气的。"少年漫漫的笑了,笑容很轻很浅,随著风儿荡开,"所以啊,师兄,你们不知道我从小就下了一个心愿,不管我多任性多胡闹,却有一件事是一定要作的......"
"什麽事?"
"那是我对师父师娘立过誓的──总有一天,总有那麽一天,我定是要死在你们两个後面的。"燕同心的声音飘扬著,崖边风声列列。"我想等著,陪著,陪著你们过完一生,就好像我小时候说的胡话,一直把你们送到最後,等到最後,世上只剩下我一个......想想,一定很孤单吧......"
"同心,你又开始乱想了!"
"乱想?怎麽会?师兄。"声音绵软的,踏入心头,"但是我想这样,看著对方离去的伤痛,伤心,孤独,难过,都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好了,反正......反正师父不是说我是最想得开的?总比我一个人去了,让师兄们留下好的多......"
"同心!"沈鹏有些不忍的叫出口,後面的话语低低的沈了下去,"今日你为何要说这些?"
"何时说都是这些话罢了"同心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想了些什麽,半天才又开口,"二师兄,你见过比翼了麽?"
"嗯?"
"他大了许多呢,虽还是个小娃娃,但现在看来可爱是可爱,顽皮的性子却是不改的。"同心笑笑,"二师兄,我知道你素来最是宠我,仗著你的疼爱,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麽?"沈鹏心底忽的冒出不好的预感,觉著不远的少年仿佛要凭空消失一般,他紧紧攥住了酒杯才问出口。
"做他的师父吧......将他养育长大,教他读书写字练武习医,其实也不一定,那孩子想学什麽就让他学什麽好了。"同心缓缓说道,"只要他过得快乐就好,学什麽倒是其次的。"
"难道你不管了麽!"凤泠倒是拍案而起,掩住心中的恐慌语气忍不住急切起来,"当初不是你自己说要照顾他的?现下怎麽,是烦了还是腻了,又要丢给我们了!"
"大师兄,你要做爹爹了,难道不能开心些麽。"同心没有理会他的质问,仍是笑著,"以後若是脾气这麽不好,可要吓坏了宝宝的。"
"什麽?!"凤泠重重地坐下。
"姐姐......姐姐她也有孕了。"抿抿唇角,少年不知是抱著什麽样的心思说著,"中间有了这许多事儿所以一直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但我说的却是真的。姐姐......姐姐一生也没有许多开心的日子,有了我这个弟弟却反倒给她添了许多烦恼,这是我总放不下的,觉得对不住她......所以大师兄,往後你还是要好好对她......"
"你......你这又是什麽意思?你自己难不能......"
"大师兄,二师兄,这些事儿我若是能自己做,又何必麻烦你们呢。"同心的声音在山风中显得非常微弱,"我就是因为不能做了才拜托你们的,不然......我又何苦把这些都说出来呢。"他突然作呕,用手紧紧捂住嘴还是遮挡不住唇边流出的热烫液体。
"同心!"凤泠和沈鹏大惊,飞身上前抓住少年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看著他雪白的前襟上已沾染上血痕。
"到底是怎麽回事?!"凤泠揽住他的身子慌乱的检视著少年苍白的面孔,沈鹏也只能为他擦去唇边的血迹,"你说啊!"
"都说了是我的错......那天我用的匕首上,涂了药。"同心狠狠的吸进一口气,声音却愈发的弱了下去,"我用了我许久之前做过的一种毒药。"
"你还笑得出来!"凤泠揽著他逐渐虚软的身子不知所措,"解药呢!既然是你做的毒自然就有解药了!"
"大师兄,你真是急糊涂了......若有解药,我有怎会到今天的地步。"同心咳嗽了下,慢慢说著,"我当初做这毒只是好玩,连方子也未曾记下,除了剧毒外,我能肯定的便是──这是世上绝无解药的毒,用来杀那个......绝对不能再活的人是最好的......错就错在,我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用这把匕首划伤。"
"你......"
"同心,同心......师父的药!"沈鹏忽的想起了什麽,"师父当年做的那种药......贪生丸!你吃那个,吃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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