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宣————五月
五月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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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宣

第一卷 风

九宣十三,卓风十六。一起在书院念书,夫子也是同一个,睡一间房,在一张桌上读书习字。
九宣活泼,卓风喜静,两人虽然同住,却不同行,也很少言语。
九宣常被夫子打手板,罚抄书,跪集贤堂,卓风从没有过。
九宣人缘好,跟谁都说得来,卓风总是一个人,和谁也没深交。

九宣砰然一声撞开门的时候,卓风正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浑身上下高热烫人,似醒非醒,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喂,"九宣拍拍他:"你发热呢,怎么没去看郎中?"
卓风神智不清,翻了个身,并不答话。
九宣闻到浓浓的酒味,恍然:"你吃了酒--咦?在哪里吃的?胆子不小,不待酒醒就敢回来,要让学监抓到啊,你可要好看了。"
卓风迷糊听到问在哪处吃酒,挣扎着答:"在碧桃轩,只吃了两盅......"
九宣一惊,急问:"和谁去的?"
卓风含糊不清地说了个人名儿,九宣登时红上脸来,拍腿骂道:"你真晕了头了!一直本本份份,怎么今天倒失脚!他一心地想算计你,你只当不知道?碧桃轩的酒岂是你能喝的!"
骂完了又急起来,舀水进来,没头没脑给他往下灌,拧了湿巾给他擦身,卓风人事不知,任他摆布,脸上身上都泛起绯粉之色。胸前那两点嫣红也突了起来。
九宣看他胯下已经挺立,心知道那酒里药量下的重,普通的药剂哪有这样霸道?又不知道他究竟喝下去多久,灌水擦身都没用处。得亏卓风立身谨正,从不涉那些风月事情,要不早已经是受不了。
心一横:"帮人帮到底,少爷今天伺候你一回得了。"

九宣虽然年纪不算大,可是朱门里头秽事不少,早开了窍,平日里走东串西,斗鸡调狗样样来的,比卓风老成了不知多少。当下爬上床去,把卓风的裤带解了,连小衣一并褪下,先是用手上下调弄,后来轻轻含进口里,竭尽所能,终是让卓风泄了一回出来,拿草纸替他抹净了,又擦一遍汗,才把他衣服重系上,拉过被子,从头到脚将他盖了个结实。自己出得房来,净手漱口,理理衣帽,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晚九宣又外宿,自然学监也是逮他不到。
吃了一杯酒,相好的伴当凑趣儿,问说九少爷要不要找个小娘儿来打发,九宣啐了一口,道:"这处的勾栏除了一个碧桃轩里丑女少些,其他各地方竟都比母夜叉不差什么,少爷我也不是那样不挑口儿的人。"
伴当陪笑,又给他敬酒。
九宣吃得几口,却想起卓风醉倒榻上,衣散发乱,肌肤白细的模样来,不觉得心里一动,手里半杯酒便没吃完,一推桌子:"我要歇了。"伴当收拾俗雷樱判雇反笏?

第二天晨读,九宣险险赶上,不算误时。不一时曹夫子进来,看看各人的功课。忽然刘化站起身来说:"夫子,学里有人眠花宿柳,该如何处置?"
夫子竖起眉来说:"胫棍四十,赶出书院,这规矩哪个不晓?"
刘化便说:"昨天便有人去碧桃居喝花酒嫖花娘去了,夫子可管不管?"
夫子问:"何人?"
刘化指着卓风:"便是卓生!"
卓风吃一惊立起身来,大睁双眼,不知如何应对。
夫子说:"胡闹,卓风立身正派,何曾去过那样所在。"
刘化拉起身边同桌:"张生昨天和我一同看到的,他进了碧桃居,半夜也没有出来。"一边张生连连点头。
九宣伸了个懒腰,说道:"许是看错了吧,都穿一样的衣帽,看错也不奇怪。昨天我倒见卓风在东市挑蜜柑,还买了一套紫砂的茶壶茶杯来着。"
刘化没想半途插进九宣来,这小霸王行事全不按常理,今天来乱出头。深吸口气说:"张生也见着,一人看错,两人总不致都看错。"
九宣道:"真怪了,你们看到同窗去犯禁,不拦他不说,反而在妓馆的门口站足一宿等看他几时出来?那你们这同窗当的也怪没有味儿了。我说呢,昨天我回来的晚,卓风是早回来了,正弄他的蜜柑香茶呢,我还想讨一口茶吃,他小气不给,说是一夜才沏得出来,不知你们两个人一起看走眼,还是我见了鬼?"
九宣泼赖素有个名声,张生仍是大着胆子说:"你们同宿一房,交情好,你自然替他掩饰。昨天......我们原也想喊住卓风,他走的快,叫不住,我们又不敢进去找,只好在门口等他出来。"
九宣笑吟吟地说:"便算我和他交情好,那昨天买蜜柑时也不止我一个看到。"身后果然又有几个说:"不错,我们昨天原都看到了,确是卓风在买东西的。"
夫子只气得胡子也翻了起来,说道:"统统胡闹!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转向刘化:"口说无凭,你们可有什么凭藉说卓生进了勾栏?"
刘化登时傻愣,张生眼见夫子偏袒,冲口说:"可以喊碧桃居的六姐儿来对质,看卓风去是没去!"
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九宣便拍起手来:"好好,原来二位都有相熟的粉头儿了,连卓风几时进去几时出来何人陪酒都说的清楚,要说这交情不好,哪个来信?夫子,我们昨天确实见了卓风在买东西,绝无虚话的。"
夫子连连摆手,气得直哆嗦讲不了话。
卓风一直愣愣着,这当儿看一眼九宣。九宣正懒洋洋的趴在桌上,一手提笔,在纸上乱画着,抬头向他微微一笑,眼神既柔且亮,似一只睡足吃饱的猫咪。

每人胫棍十下,照九宣说,还是轻的。卓风平时的灵秀全惊没了影儿,一直象回不过神般,连下学敲了钟,还是九宣拍他才会动。
三三两两的人出来,卓风收拾的慢,九宣压根儿便没想起身,在地席上一歪,卓风轻声说:"多谢你。"
九宣摇摇头,小声说:"谢你自己才是。本来我看你平常,想不到你能跑回来,抗着那药力......话说回来,六姐儿的相貌是不错的,没事时不妨去转转,但要记得下次别和刘化那人一起去便是。"
卓风让他的话闹个红脸,愣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咳了一声,抬脚走了。九宣在地席上翻个身儿,割伤的手指却碰到了矮几,痛得他直吸气......奶奶的,十年行盗,难得做一次好人了,还把手割成这样儿。
卓风顶头碰上曹夫子,夫子倒无愠色,还道:"茶香得紧。"
卓风摸不着头脑,夫子又说:"难为你想着我爱喝这茶......"下面的话咽了没说,转身去了。卓风低头肃立,待夫子走远了,才渐想通是怎么一回事来,再回头找九宣时,屋里空无一人,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一日直到午后,也不见九宣踪影。下午卓风坐在后山石子上温书,总有些心神不宁。那书便打开在那页上,半天没翻一翻。树上的花被风吹落,粉簌簌地落了一身,卓风伸手去头上拂拭,忽然一物落下,正打在他的书上。
卓风仔细看,原来是个纱结,里面包着些花瓣儿,香喷喷嫩生生的一个香包儿模样。头顶上有人吃吃笑,卓风一抬头,便看到绿叶粉花丛里一张雪白的脸探出来,一双眼亮似星辰,红唇弯弯如菱,一条腿伸了下来,在风中微微摇着,正是九宣。
"里面有蜜柑,剥出来吃。"九宣清脆的声音说,一面剥了一瓣放进嘴里。卓风愣愣的打开那包,花瓣儿中间果然有半个剥开的蜜柑,慢慢的拿起来放嘴里吃了,只觉得那蜜似的滋味一直甜到骨子里。

风吹紧,花落紧,卓风心中倒静了,不理会头上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自管看起书来。九宣昨晚忙碌半晚,着实累了,不一会儿,竟然便在树上睡了过去。

春渐到了尾声,黄梅雨终日淅淅沥沥,下的人都提不起精神,九宣这样一日不上房揭瓦便浑身不自在的人,竟然也在屋子里闷着不愿出去。卓风和他虽然没甚话说,却相处一如前时平安。落雨天黑早,卓风点了灯,难得九宣一向是擦黑就睡,今天也点了灯,在床头不知看什么。卓风唤他用饭时,一错眼,脸登时涨得通红。
九宣笑眯眯的把春宫画册一丢,说:"饭我不去吃了。"自从枕头边摸出点心填嘴里,转身向床里,似是要睡。卓风这下也不管他,自去用了饭,回来在灯下用功,九宣呼吸平稳,竟然睡了。
窗外风紧起来,带着一篷雨洒进屋内,卓风站起身来关窗,捡起两张被风吹落的纸,床上九宣呢喃了两声,被子踢到了一边。卓风为他把薄被盖得严实,看着昏黄的光影里,九宣沉酣的睡态,发起怔来。手不自觉便摸到他的鬓边。乌油油的好一头青丝,流光水润,好似女子。卓风一时闪神,待回过神时,九宣已经睁开了眼,星辰般闪亮的眼睛就在近前,香软馥郁中,卓风才明白自己竟然亲吻了九宣。
九宣眼睛眯起来,仍然似猫,伸臂将卓风一揽,两人一起滚在榻上。

卓风似梦似痴,傻傻着不会动弹,九宣把他的外衫一点点脱了,灵活的手隔着小衣抚摸揉弄卓风的身子,卓风呼吸渐促,身子发烫,九宣这才把他内衫也解了,红唇微张,将他胸前小小的樱桃含进口中。卓风浑身一震,轻轻推了一把九宣。九宣仰头看他,眼睛半张半闭,一片娇痴,似是不知他因何推他。卓风和他同房两年有余,何曾见过这等风情,心头一点清明荡然无存,抱着他便向那唇上吻了下去。
清淡的,甜香的味道,仿佛那一天花树下面的蜜柑,卓风沉溺在那芳唇香舌的甜腻中,销魂滋味,少年初尝。
一边手也不觉地去脱九宣的衣裳。九宣本来一直在榻上厮缠,未着外衣,小衣也松脱大半,虽然同房已久,卓风却从未看过九宣的身子。光影里,他肌肤光洁如剥壳荔枝样晶莹生光,摸上去柔滑腻手,让人暗为骨软。卓风只晓得亲吻摸索怀中的人儿,九宣轻声一笑,微挣开卓风的抱拥,滑下身子,头埋下去,将卓风的欲望含入口中,轻吮调弄,卓风身子震动,胯下之物更加硬挣起来。
九宣松开了口,嘴角边拉出一条银丝般的唾液,模样淫糜媚人,修长紧致的双腿环了卓风的身子,手臂绕上卓风的颈项。卓风的手摸到了怀中人的私密之处,只觉那穴口热而紧窒,九宣轻轻喘了一声,似是受惊般更依偎向他。
卓风全身灼烫,硬处便抵着九宣的后庭。九宣身子轻轻扭动着,一面吻上了卓风的唇。卓风身子本能的向前,那硬物便直直的顶进了九宣的后穴。
九宣咬住了唇忍痛,眉尖蹙紧惹人怜爱,额上轻轻泛起一层细汗,卓风怕他难捱,身子硬硬地煞住,一动不动。九宣看他眼中满是惶急情欲,却是一动不动,双手抱着他,轻声问:"怎么样?"
九宣轻轻笑着,一指点一下他的额角。卓风再忍不住,抽送起来。
九宣雪白的身子全任他摆布,只是实在受不住时便咬着被角呻吟几声,粉光玉致的肌肤上一层汗,说不上痛苦还是欢愉,面上一片绯红如霞。卓风弄不多时,便一泄如注。九宣侧过脸去,扯了一条汗巾,抹拭卓风头上的汗珠,卓风定定神,便接过手来,给九宣拭汗。九宣便任他擦去,胸前两点樱红还仍然挺立,卓风手擦到胸口,不由得慢了下来,轻轻拭过那两点,九宣身子轻颤,白了他一眼,那一眼中俏皮嗔怪风情无限,卓风那物仍在九宣体内不曾拔出,竟然又硬挺起来。
窗外的雨丝千头万绪,下个没停。

第二日早上醒来,榻上便只有卓风自己,小衣穿的整齐,九宣不在房中。雨不知何时停住,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昨晚种种,有如梦境。
卓风向来严谨,昨晚那样情不自禁从未有过,不免有些不自在。一时想起九宣与平素不同的面貌,又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在九宣不在,不必四眼相对,卓风免了尴尬。夫子与学监都不在学里,九宣便整整两天没有回转。卓风先是不以为意,以至九宣晚间外宿,才隐隐挂心起来。到第二天上,已经无心读书,然而九宣仍然是没有回转。
这夜里卓风便一夜没合上眼,只是反复的想:他到哪里去了?他到哪里去了。

第三天上九宣终于赶回来晨读,捧着卷书,一双眼似睁似闭,神色说不出的疲倦,脸色苍白。卓风不住偷眼看他,他一无所觉,后来索性趴在了几上瞌睡起来。
好容易挨到敲钟,卓风又延延磨磨到旁人出去了,过去拍拍九宣,说道:"不要睡了,用饭去--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九宣一睁眼,乌黑的眸子里竟然没有半点神彩,懒洋洋地说:"饭有什么好吃。"一面慢慢爬起来,整整衣帽,竟不理卓风,一个人向外走。卓风追了一步,又问:"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九宣在阳光下回头看他,眼里淡淡的尽是玩世不恭:"少爷去哪里,你管得着么?怎么跟个小娘儿似的唠叨,迷上我了?"说完,也不待卓风答话,自顾自走了。
卓风立在滴水檐下,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阴恻恻的寒风,他双手捏紧了衣襟,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月底里阴雨过完,树上尽是一片浓绿,一片粉色桃花也不见了。
九宣出得书院来,仰头看看天,真真好天气,那天瓦蓝瓦蓝的,颜色又深又净,大好时光,暮春里,让人只想懒懒的睡个觉,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
他略住一住脚,头也不回地去了。


六月里日头最毒,九宣天天日日的向外跑,脸上仍然细白,头发嫌热束了一把,方巾帽子都不用。
学里各式各样的闲言都出来了,说他嫖院,赌钱,吃酒,斗殴。他不闻不理,每天来应个卯,给看门老叟塞点钱,便不见了影儿。
那一日学监齐集,和几位夫子一起巡院,九宣倒是回来了,只是精神不济,一点点的瞌睡着,忽然张生立身而起,大声说:"夫子,败坏学院声誉,条规全犯的,怎么处置?"
夫子颜色不太好看,似是觉得张生当众如此让大家都下不来台,问道:"又有哪个吃酒闹事了么?"
张生道:"不止!还又嫖又赌,前些时日连同窗都打了。"旁边有两个书生也站起身来,把帽子揭了,头上果然红肿青紫,还破了一大块皮,捋起袖子来看,伤疤也没合上。
九宣听他们你一言他一语在那里说他,只是懒洋洋的看着,竟不起来辩解。夫子聚起来厉声问他,他只气死人那声调说:"他们哪有什么凭据说我行止不端,打架生事?"四顾望一眼,旁人惧他素来名声不好,急急都转开脸。
却忽然卓风立起来,说道:"九宣在外面如何,学生不清楚。但九宣夜夜外宿,确是事实。那天和张生他们口角然后动拳脚。学生倒是看到了。"
卓风在夫子中一向口碑好,肯上进又知礼,这样一说出来,夫子们颜色便都改了,立时叫进学监来把九宣拉了出去,上午课便停了,快到正午的时候,已经议出个论断来,为收杀一儆佰之效,所有学生聚到院中,看九宣挨胫棍。
九宣本来已经被罚跪了这半日,毒辣的日头快把人也晒昏过去。学监和仆役们拿了长凳绳子棍子来,夹手夹脚捆了,挥棍便打。
九宣开头尚叫,后来便只哼哼。学监们因夫子动怒,打得越发死狠,八十下未打到一半,忽然听得哪处轻轻"喀嚓"脆响,九宣手脚挣动了一下,头一歪,真的昏了过去。学监看他口角流血,有些后怕,可夫子未叫停,也不能停下,足足把那八十棍打完,仆役这才解开绳子,把九宣拖了出去。夫子这边训诫众学子,仆役中有一个小跑步来了,凑在夫子耳边道:"小腿断了,要不要请郎中?"
夫子挥挥手,那仆役便又小跑去了。
卓风立在一大堆人里,静静听夫子说话。九宣挨打时那青白的脸色,一直在眼前绕,目光不觉移远,看刚才行刑那处,青砖地下几点暗红,想是棍子挥舞时溅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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