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吟到断肠时————太雏
太雏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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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眼中忿怒、悲怜、不舍、自责,一闪一闪,奇异的放光。
「你......杀了张爷?张云鹏?定南将军张云鹏?不死金刚张云鹏?」
他点头,「吓著你了?对不起,我真气昏头了,不应该让你见到这种场面,可是看你那样被......」
吓著?我该因为张爷已死而开心呢?该因见到死人而害怕呢?还是该因张爷死在我身上而惶恐?
其实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或说一片混乱,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我现在只觉得累,全身给张爷操的酸痛不堪,还有,我担心湘瑶,他一直眼睁睁看著张爷那样玩弄我。
华风云用他的衣袖擦拭著我的脸和身体,可是血迹依然留在我白嫩肌肤上,我抓紧华风云,撑住自己尽量别晕倒,双腿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
「帮你洗个澡好吗?」
「湘瑶......」
华风云横抱起我,走到湘瑶床边放下。
我赶紧趴在他身旁,低声唤著:「湘瑶、湘瑶,没事儿了,你看,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湘瑶的眼睛很呆滞,依旧看向张爷操我的那张桌子。
去年我让人压在雪地里,湘瑶被逼著一起看,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著。
我怕血染上他洁净的身体,也不敢去碰他,「湘瑶?没事了,都结束罗,没有张爷了,再也没有张爷了......」
我声音颤抖著,不断想说服湘瑶,张爷已经死了。
或许其实我想说服的是自己,我其实深怕这一切都是我昏迷後做的梦,再睁开眼,张爷依旧压著我,身下炙热的铁棍依旧无情蹂躏,而张爷威胁著要湘瑶跟了他。
「都过去了,湘瑶,已经结束了。」
湘瑶美丽的眼瞳凝视不知名的彼端,我不知道他把什麽看进眼里了,只知道他似乎又缩回那黑暗的壳子中。
我的湘瑶,含苞待放的小玫瑰,小宝贝......
华风云将湘瑶的头轻轻移动一下,让他凝固的眼神正对上我的眼,我看到他清澈眼底有自己的身影。
狼狈不堪,一身血迹的人儿,诡异而华丽的脸庞,稚拙而妖野的线条,到底我,到底我算什麽呢?
这一身贱骨的狐媚子,终於让威镇八方的定南将军,惨死在我怀里,在交和中,狰狞的死去。
『狐媚子,一身贱骨。』
十四岁那年起,张爷他三夫人就明白了我会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又一个人,因为我而死去。
可我微微笑著,温柔的低唤:「小宝贝?我会保护你呦,不要怕,谁敢欺负你,我都会站出来保护你的,绝不让人那样对你,好不好?」
湘瑶眼神慢慢集中,好像才刚发现我就在他身边,他看我笑,於是也微微勾起嘴角,那模样就像个婴孩,天真纯洁。
「老天爷!」
我听到身後传来华樱的声音,惊讶、恐惧。
「怎麽......怎麽可以!华风云你怎麽可以!」
「住口,把这里清乾净,有什麽话待会再说。」
「可那是定南将军!你不问而斩......」
「住口!」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替华风云带来什麽样的麻烦,也不想去烦恼这个问题,湘瑶正茫然的看著我,轻声说:「琴官流血。」
「没有,血不是我的。」
「是谁的?」
「是......妖怪的,妖怪死掉了,被风云杀死罗,以後有妖怪要来欺负我们,都会被风云杀死的。」
华风云蹲跪在我身旁,帮著我哄湘瑶:「对,再也没人能欺负湘瑶,再也没人可以欺负琴官,我有宝剑,守著你们。」
湘瑶笑著,点点头,「嗯。」然後他闭上了眼。
我也闭上了眼。
醒来的时候是给水声吵醒的,睁开眼,整片雾茫茫,我先是想到那个被压在雪地的夜里,睁著眼看天空,也是白茫茫的雪花纷飞。
然後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到雪的冰冷,而是全身暖烘烘的,浸在热水里。
有只大掌循著我双腿,温柔擦洗著,然後往上、再往上,万分小心、万分怜惜的往双股间搓揉著。
然後大掌往我最私密,其实也算最公开处,缓缓侵入一只指头。
「呜......」
「我知道、我知道,马上就好了。」
「风云......」
华风云把我紧紧抱著,我发现他跪在沐场中,让我仰躺在他怀里,他衣服穿戴整齐,却跟著我一起下水。
当初华星北让人盖沐场时,引进活温泉,整个浴池用青花石砌成一个圆型往下挖,我跟湘瑶洗澡时他偶尔旁观,看我们嘻嘻哈哈的玩水,然後他会叫我先走,让湘瑶服侍他沐浴。
如果他真那麽喜欢我,为什麽从不要我服侍呢?这个问题我第一次想到。
「舒服一点了吗?」
「嗯......我没做到。」
「没做到?」
「答应过你的话......」我声音回在浴场中,听来有几分酸楚,「你说,跟人乱来的话,要罚。」
「不是你的错,我说过往後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华风云脸上第一次出现那麽明显的表情,是忿怒。
「想不到张云鹏他居然敢用计调虎离山!」
华风云说:「他约了我说要谈判与你有关的事,想不到进了定南将军府,是父王等著......」
我从未想过一国之储君,夜夜不归,守著一个万人穿烂的破鞋,会引起什麽样的评论,造成什麽样的风波。
华风云从未让我知道这些日子他承受了什麽样的压力。
「皇上责备你?」
未来的一国之君要跟安邦定国的大将军抢个男娼,会不会很可笑?
「没事的,我告诉父王,今日他敢跟我抢人,明日他就敢跟我夺宫,这种臣子,何能纵容?」
他说的很简单,不过我想当时的气氛肯定不是这样,否则他也不会耽搁这麽久才回来。
天纵英明的皇帝,难道没想到祸根是谁吗?
「皇上要你杀了我?」
华风云很惊讶,我这傻子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笑了,「答应你的事没做到,你可以罚我,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就杀了我吧。」
华风云让我自己站起来他也站起来,捧住我的脸,很认真的说:「有我立足的一天,就有你立足的一天,什麽都不用担心,我保证,像今天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再发生。」
「可是我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你知道,我是扫把星。」
华风云想了想,「那你更只能跟我在一起了,除了我,谁制的了你呀?」
奇怪了,他这样强词夺理,却说的振振有辞,连我都被说服了。
当晚,一辆马车载著我、湘瑶和华风云,离开这个豪华壮观的大园子。
「离开了,湘瑶,我们终於离开了。」我让湘瑶头躺在我膝上,小声对他说。
马车震的湘瑶有点痛,可他虽皱起眉头,还是笑著跟我说:「离开了、离开了。」
「小傻瓜。」
「小傻瓜。」湘瑶娇憨的学我说。
「湘瑶小宝贝。」
「琴官小傻瓜。」
.......我狠狠拧了一下湘瑶水嫩脸颊。
湘瑶无辜的睁大眼看我,然後嘴一撇,简直像要哭。
我笑著搂住他,赶紧安慰似吻他发红的脸蛋,湘瑶嘟高了嘴,又被我的亲吻痒的咯咯笑了。
25.
搬进的这宅子,跟广寒宫比起来,小巧而温暖。
广寒宫既名之为宫,当然也就有它的道理,九落大殿,上百间房,里头至少一半地方我跟湘瑶连去都没去过的。
那地方奢华,而冰凉。
我们的新家,没有名字,没有大匾额,进门时我抬起头来看到这落没名字的宅第,觉得自己好象变成平凡人了。
以后再没有歌郎金娃娃,没有花魁湘瑶。
一个姓柳、一个姓兰,我们只是尚未长成的少年。
我看到门的右边用金砂在黑桧木刻了几个字:『御封擎天护国神威圣武一等公爷华风云』
左边更绝,没有什么废话,一样的黑桧木,只有四个字『擅入者死』
华风云这人可能不懂联诗,把门联也写的怪里怪气的,一点都不对称,要给刘彤看到肯定笑的抱肚子。
不过看那几个字,我不想笑他,只觉得他真像棵古老的松树,朴拙、实在。
门还好算宽,华风云让人围了布,七手八脚的几个汉子把湘瑶从马车上,用担架抬下来。
会这样做,是因为离开广寒宫时华风云抱湘瑶上马车,可他一抱,湘瑶便疼的呜呜咽咽,一路上震着过来,可怜我的宝贝湘瑶又动了伤口,华风云要再抱他就不肯了。
他不肯时也不闹,睁着泪汪汪的美丽眼眸,口里颤着声只喊:「不要、不要,琴官,我疼。」
他疼我更疼,我疼华风云也疼了,我握着湘瑶手叫他忍耐,华风云却一股跳下车,叫人拿竹杆扯了布,让湘瑶躺着抬进宅。
从来没见过湘瑶这么脆弱的样子,他是娇柔,单薄纤细的身子却从没病到这样,连动都动不得。
除了伤,更严重的是他身体虚,居然连要拒绝华风云抱都没办法,挣扎也挣扎不了,楚楚可怜的细声哀求,我看那几名汉子听着他微弱的求饶声,也是一脸悲悯之色。
他们抬湘瑶时,我一直走在他身旁,看他一双眼害怕的在那几名汉子身上打转,我忙说:「大哥哥们都是好人喔,带湘瑶回家好吗?」
「家?」
「对,我们有自己的家了,谁都不可以随便进来,拿红伞也一样。」
我叫那些人在门口停一停,「你看。」
湘瑶努力抬起头来看着那『擅入者死』四个字,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又把眼睛转向天际,喃喃地说:「月亮好圆。」
我随兴开口便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湘瑶在摇晃的担架上看着我,带着迷惑和几分忧伤,「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真是大笨蛋、大猪头!
湘瑶静了下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一放开就会永远跟我分离,他的脸颊在月光下苍白而脱俗。
我这辈子看过许多富家公子千金,许多歌妓歌郎,从来就没有看过任何一个人能跟湘瑶的美丽相较,连边边都碰不上。
他们说美丽有很多种,每个人看美这种东西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可是我的湘瑶,那美丽是绝对的、倾国的,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是世上最动人的生物,最感人的存在。
纯真圣洁,我的湘瑶......
受尽折磨,我的湘瑶......
「琴官?」湘瑶的手被我握痛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咬牙切齿。
「兰湘瑶。」我低头宠溺的冲着他笑,「你的名字,还记得吗?」
湘瑶想了想,居然摇头。
「我的名字呢?记得吗?」
湘瑶很努力的回想,清秀的眉心都皱了起来,「琴官......柳......柳琴官。」
他会只记得我的名字,却把自己的给忘了?
他们将湘瑶移到床上,我跪在床旁对他说:「兰湘瑶,你叫兰湘瑶,我是柳琴官,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我拿下他手中张爷送的龙凤镯,又拔除华星北送的扎丝金凤环,和一对金手环,把我手上的龙凤镯也摘下来,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丢到房门外。
「你看。」
我执起湘瑶带着疤痕的手腕,他看着那狰狞刀痕,完全搞不清状况,他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疤痕是自己划的,或许他根本不知道那就是他的手。
「湘瑶,让你受这种伤的人,我要他死。」
26.
能成仙就成仙,能成佛就成佛,不成仙佛就成魔。
这句话我忘了是听谁说的,或许是哪个刮人骨喝人血的大老爷说的。
反正,我自知成不了仙佛,可为了湘瑶,我能成魔。
我本来就是妖精、是狐媚子、是魔道中人,若不是纯洁的湘瑶一直在我身旁,我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笑的华星北,他毁了我湘瑶,不知道他释放出来的是个绝世魔王。
华风云能杀张云鹏,可我知道他杀不了自己弟弟,那毕竟还是跟他流着一样,高贵皇室血统的兄弟。
我跟湘瑶没有流着一样的血,可我跟他比兄弟还亲。
张爷死的那一刻,我发现原来世上没有真正无敌的人,原来那轻而易举把我打的满地打滚的人,他也是这样脆弱,也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摘下脑袋。
那我怕什么呢?
跟张爷比起来,那只畜牲更没什么好怕,湘瑶清醒的时候不让我杀他,现在湘瑶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杀了华星北他也不知道。
把湘瑶弄成这样,是华星北这一生所犯下最最愚蠢的错误。
「琴官,累了吗?该睡了吧?」
我转头看,华风云那张俊逸冷漠的脸,背着光,有种压迫的威严,可我已经不再怕他了。
「我跟湘瑶睡。」
我一股脑窝上床,湘瑶还在思考我刚说的话,可是他想不通我到底说了什么,看我窝上床,叽叽咯咯的笑了。
华风云眼神很温柔,他轻轻的帮我跟湘瑶盖好被子,「好好睡吧,小孩子。」
他也把我当小孩子吗?小孩子,难道都是无辜的吗?
「风云......」
「嗯?」
「我犯的错你不追究吗?」
「你没有错。」
「以后如果我做错了事呢?」
「手拿出来。」华风云坐在床沿。
我伸出被张爷踩成瘀血的手,华风云轻轻揉着我手背,几乎听不到的叹了口气。
我们沉默着,过了很久,湘瑶小声的说:「琴官手痛痛。」
华风云俯身亲吻我额头,「不痛了,会好起来的,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站起来像要走,又蹲跪在床前,从被窝中抓出我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用他大掌打了一下。
「你若做了错事,我就这样打你。你疼,我也疼,这样好吗?」
我嘟起嘴,眼眶红了。
湘瑶也嘟起嘴,不满的娇?:「坏人。」
「不是坏人。」我回头告诉湘瑶,「你把风云也记上心头,他不是坏人,他叫华风云。」
「华风云。」
「对,他会保护你,就算没有我,他也会保护你。」
湘瑶和华风云一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可我把头埋入湘瑶幽香的肩窝,闷闷说:「我好累,湘瑶,我们睡吧。」
我听到华风云犹豫的走到门口,又走回床旁,替我们拉好被子,站了站,终究又出房,关上门,只听他交代下人:「兰公子吹不得风,你们出入都记得随手带上门。」
「是。」

过了一个月,湘瑶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复原,他能让人扶着坐起来,却撑不住自己,得靠人在背后给他靠着。
站更别说了,一点力量都没有,搀着他站起来,一放手,他就顺着倒下。
我急的要命,烦恼着万一湘瑶一辈子都好不了怎么办?
傻湘瑶还闷的发慌,整天想着要出房门,看看太阳。
「晒太阳去。」
「不可以呦,外面冷冷的,湘瑶吹了冷风,会生病。」
湘瑶脾气好,他若想要什么,也不会闹性子要,就只会柔柔的说着。
但这样更让人不舍,把个十七岁少年成天关在屋内,而他连坐都坐不稳,只能躺着趴着,要他怎么打发漫漫长日?
祺哥儿故事说净,我们能站能走的都嫌房内闷了,更何况只能被禁锢在床上的湘瑶。
华风云最近突然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出门,连香都不点了,说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看他有点心力交悴的样子,问他,他又说没事。
可他经常让人捎些新奇玩意儿,让湘瑶解解闷,只是湘瑶一心想下床,有一次趁我跟祺哥儿不注意,自己摸索着下床,我听到『咚』一声,把满脸懊恼的湘瑶扶起来,他额角已经擦破了一块。
我抱着他,真是欲哭无泪,才不过几个月前,我们一块儿洗澡,他还在偌大的浴池中游起泳来,像只水鸳鸯似的灵巧,怎么才跟华星北回去一晚,就病的如游丝飞絮般?
「看看太阳嘛。」湘瑶还是柔柔的央求着。
「小宝贝乖乖,等你病好了,能走路了,我就带你去晒太阳,晒成大黑炭都好。」
湘瑶想了想,倾头说:「下床走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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