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心————凌漠
凌漠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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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雅季!雅季!"水树急切的呼唤着雅季,可是雅季只是迷迷糊糊的皱紧了眉头,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水树叹口气,脱下自己的衣服,温柔的包裹住他颤抖的身体,深深的揽进怀里。

水树缓缓的抬头,眼中看雅季时的心疼在对上英平时转变成了不可抑制的鄙视和愤怒。
"这么多年来,我只是以为你受的痛苦太深,性格扭曲,思想极端了些,只要耐心感化你,时间一长,让你忘记那些事情,慢慢的就会好的。可是今天我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原来,你是个畜生!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水树!"
英平心中因为看见痛苦昏迷的雅季而被愧疚和不安代替的恼怒,一下子又因为水树的话渐渐复苏。多年的好友竟然因为一个相识不久的外人骂他畜生不如,即使的确是他的不对,他心里也无法容忍。
"你别叫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种被残忍折磨的痛苦,你不是最能了解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他?他那么善良那么纯洁,他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非得要你如此的凌辱?!"
"我......他没有错,我只是太生气,我......"
听水树一番痛心的肺腑之言,完全清醒的英平自知理亏,看着水树对自己失望的样子,垂下头,缓缓的动了动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而水树完全不买他的账,他冷笑着继续讥讽。
"哼哼!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无依无靠,被养父虐待的可怜的孩子了。你现在是呼风唤雨的森山组的二少爷,你上次一生气,就把他弄瞎了,你现在生气起来,还不得要人命嘛!"
英平看着水树怀里的苍白脆弱的雅季,以前的他虽然也很安静,但是充满着生命力,可是现在,却象是断了线的木偶娃娃一样。英平缓缓垂下头。这些都是事实,他无言以对,听凭水树骂着。
水树骂够了,低头看看还在昏迷中的雅季,又抬头看看一言不发的英平,就算是在被养父虐待的时候,他的眼中聚集的也全是恨,从来没和现在一样恍然无措。他无奈的叹气。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这么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人了。
"算了,我以后再不多说什么。可是雅季我要带走,我绝对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再认你欺负了。"
说着,水树抱着雅季起身,直径朝门口走去。英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慌忙追到水树面前,一手抓住水树的胳膊,一手伸过去要夺下雅季。
"慢着!水树!"
"他的眼睛已经被你弄瞎了,你还想怎么样?"
英平低头不语,但是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不只是他的眼睛,他的心也......"
"我知道!"英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打断水树的话。"他是我的!使他眼残、心残的是我,就算是他残了所有,没了一切,甚至是死......也只能为我。他是我的,不仅是这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我曾经发过誓。今天在这里,当着你和他,天和地,再次起誓:我,森山英平,对他,佐藤雅季,绝不放手!"
☆ ☆ ☆ ☆ ☆
雅季又静静坐在窗台边,稍稍侧身趴在窗棱上,水灵灵的杏眼凝视着窗外的某点。斜下的夕阳洒下的余辉映在他那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泛出柔和的光晕,显得格外安谧。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副迷人的美景。但是看在与雅季朝夕相处一路走来的水树眼里,那眉间透出的淡淡的忧郁无奈和眼中的淡漠孤寂,兴起的却只有无言的心痛。无奈的叹口气,他知道,雅季又在发呆了。
听见水树的叹息声,雅季回过头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轻轻的微笑着。
"水树吗?"
"你的耳力越来越好了。"水树说着拉他过来一起坐在沙发上,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雅季接近窗台,他总有种感觉,有一天雅季会像羽毛一样从那里飘落。
"是吗?可能是习惯了吧。"忽然间的碰触让雅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连忙垂首掩饰脸上的惊恐,顺从的被拉着坐到水树的身边。这些日子在目不能视的逼迫下,他只能靠听力,听长了听的多了,渐渐的就敏锐了。
看着雅季那令人安心的柔和的笑容,水树越发心如刀绞,他知道在那笑容的背后,是怎样伤痕累累,忐忑不安的一颗心。他察觉得到,自从雅季的眼睛瞎了之后,就变得越发脆弱,脆弱到只要人的碰触就会颤栗,脆弱到无论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恐惧。
"雅季......"刚像开口说什么,门卡达一声被打开了,两人同时抬头向门外看去。那人迟迟没有出声,光凭听力的雅季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可是水树却板起脸,用极不欢迎的口气冷冷的说。
"你来干什么?!"
雅季蓦的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衬衫的下摆,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坐在他身边的水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反应,心中叹口气,伸手覆上他冰冷的手背,要他安心似的用力握了握。雅季微微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告诉水树不用担心。
英平看着两人在他眼中显得越发暧昧的举动,顿时用种想要冲上去杀人的冲动,水树灵敏的嗅到了那浓郁的杀气,蓦的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直直对上英平的眼睛,四目相触火星四射。两人相互死死的盯住对方,眼神中激烈交战着,没有一方愿意先放弃,气氛一直僵持着。
"水树......"觉察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雅季赶紧低唤水树。英平被那声音分了神,关切的把目光投向一边的雅季。水树狠狠瞪了一眼心思早就飞到雅季身上的英平,心中怒骂着"没出息的东西!"一边也对着雅季转过头来。
"你是不是冷了?我去把窗户关上。"
"嗯。"不会说谎的雅季正在为难该为自己找什么理由,水树心有灵犀为他找台阶下,雅季心虚的喃喃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垂首,纤细的手指纠缠着衣摆。
水树瞪了英平一眼,起身绕到一边去佯装关窗户,眼睛却丝毫不敢轻易离开两人,生怕他一分神英平就会向恶狼一样冲雅季扑上去似的。
英平则狠狠的回瞪过去。心里为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如此亲昵,被激的火冒三丈,气的直跳脚,脸上却摆出一幅不屑的样子。对雅季身边的位子视而不见,赌气找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努力压制住不断涌上的醋劲,冷冷的嘲讽。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亲热了。"
雅季一愣,随即垂下头,用垂在面前的长发遮住咬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刚刚才松开衣服下摆的手指又握的泛白。
水树听了只想一掌劈死他!看他这阵子表现还不错,刚刚开始想要原谅他,给他们制造机会。好心好意为了让他们两个独处故意避开,还让出了雅季身边的沙发给他坐,他不仅不领情还敢惹雅季伤心!水树气急败坏的冲到雅季身边一屁股坐下,一脸笑意却字字说的咬牙切齿。
"你知道还不快滚!"
英平在水树刚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现在又被他言语挑衅,一咬牙豁出去不摆他。一双眼睛深深锁定对面无措的纤细人儿。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虽然水树最后没有执意要带走雅季,但对英平却像防贼一样采取步步紧逼的盯人措施。水树像防止老鹰偷袭小鸡宝宝的鸡妈妈,时时刻刻扑腾着翅膀摆出应战架势保护在雅季身旁。再加上他最近公务繁忙,不用说是跟雅季说说话了,就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在那只能偶尔瞥见他忽闪而过的纤细身影的一段时间里,英平才真正体会到了相思之苦。
水树知趣的悄悄的起身,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不仅是一心放在雅季身上的英平,就连心慌意乱的雅季都没有发现他的悄然离开。
深情的目光温柔的包裹着那因为不安还带着些许颤抖的纤细的身体,轻抚着他柔顺的发丝,温软的面颊,樱红的嘴唇,小巧的耳垂,纤细的脖颈,以及包裹在保守的衣服下面的骨感的身躯和修长的双腿......
英平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想象着当手指碰触到他那细腻弹性十足的肌肤,抚遍他的全身时那种难忘的触感。如果我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他应该会用那独特的温柔眼光回望着我,当嘴唇轻落下一吻的时候含羞微微的别开脸,绕上我的脖子吧;如果我用温暖的手掌包裹他稚嫩的分身轻咬他的乳头,他一定会绷紧了身体缩进我的怀里,轻轻颤抖着吐出令人难耐的急促的呻吟吧;如果我用灼热的坚挺迫不及待的进入他紧窒的小穴,他一定会狂乱的摇摆着头,用修长的双腿缠住我的腰,挺直了身体尽力迎合知道我低吼着陷入高潮吧......
坐在对面被英平盯住的雅季虽然看不见那双已经深深陷入痴迷的眼睛,但是却能确切的感觉到那两道纠缠着他的身体,充满欲望的炽热的视线。那视线就像无形的绳索牢牢地绑紧了他的身体四肢,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宰割。
那满含性欲的赤裸裸的注视充斥着足以烧毁地球的热量,让雅季的俏脸上爬满了红云,羞耻和不安让他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微微别过头去。然而,被捆绑住的不仅是他的身体,就连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束缚了。雅季紧紧的握着相交的双手,深深的不安于除了恐惧和羞耻之外让他无所适从的第三种感觉。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发现,那被他无意间深深埋在心底脉脉鼓动的异样情愫,竟然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沁入心田的甜蜜。
就算是再怎么痴迷,英平没有放过雅季细微的变化。当雅季拧着好看的眉毛浑身颤抖着侧过脸去,英平的心就像是被生生的一刀一刀分刮了般,支离破碎。
他蓦的想冲上去,紧紧的搂住那纤细的肩膀,把那单薄的胸膛,深深的拥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让他的颤抖在自己宽阔的臂膀中渐渐停止,让他的眼泪在自己温柔的怀抱渐渐收起。只要雅季愿意,他可以借出宽阔的臂膀任他依靠,只要雅季愿意他什么都肯为他做,甚至是献出他这条命也在所不辞,但是......但是现在已经......
曾经,在他还不曾受到伤害,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年,完完整整的佐藤雅季的时候。也许,他可能微笑着接受自己的温柔,可能安心的依偎在自己的臂膀中,甚至可能在强烈的攻势下渐渐的爱上自己。可是现在,在自己利用权力把他囚禁起来,拿他的父亲弟弟威胁逼迫,甚至残忍的弄瞎了他的双眼之后,他要如何再面对那双即使看不见却仍能净化人心灵的清澈的眼眸,又要怎么面对那颗被他亲手折磨的伤痕累累支离破碎的心!
英平紧紧握住拳头,蓦的从椅子上窜起来,粗鲁的撞开门,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在走廊上,狂奔的他恰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水树。水树看见他反常的样子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那身影已经消失在尽头。蓦的,水树象是想到什么似的,匆匆赶回房间,看见雅季好好的坐在沙发上才松了口气。
"他......"
刚想开口讯问的水树,在看见呆呆的望着地板的雅季之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咽回了嘴边的话。

十三
"真是个美人啊!不过,红颜祸水这句话我想你也听说过吧。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明白应该怎么做吧。"
"只要是妨碍到我们的人,就算是美人也跟那些老东西一个下场!你不想让你的心肝儿香消玉损吧。怎么?怀疑我吗?我想你应该最清楚我能不能做得出来!"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三年了,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决不允许!"
脑海中反复重回荡着今早和自己秘密会面的那个男人的话,英平坐在地上依靠着床弦,把头深深的埋进双腿间。衔在口中的香烟积了长长的烟灰柱,随着粗鲁烦躁的揪扯头发的动作,瞬间抖落下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堆灰色的小丘。
已经无路可退了......
英平仰起头来呆呆的盯着天花板,身体顺着床弦慢慢的整个滑落到地上。长长的吐了口烟,看着白色的云雾袅袅攀升,凝聚在半空中片刻,又淡淡的散开。英平慢慢的闭上眼睛,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只能听得见微微风声的深夜,轮最后一班岗的守卫慵懒的坐在台阶上打着哈欠,月儿高挂的这个夜晚,寂静极了。
豪华的主人房里,宽阔舒适的国王床上空无一人,而床下的地板上,紧闭双眼的人儿在睡梦中蜷缩起了身体,不安的扭动着,被冷汗浸的湿漉漉的黑发粘在失去血色的脸上,使之越发显得惨白,痛苦的扭曲了英俊的五官。
"不......不......"修长的指头霍得紧紧扒住身下的地板,象是在拒绝噩梦的侵袭般,来回摇晃着头。
"不!"蓦的,英平从地板上直挺挺的坐起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即使在发现一切只是场噩梦的时候,仍然不能使鼓动胸膛的剧烈的心跳缓和一些。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不断颤抖的身体,呼呼的喘着粗气,久久没有从那可怕的梦魇中解脱。
英平无力的扶着床,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象是梦游者一样痴痴呆呆的径直走到门口,连鞋子都没有穿,向着他心系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门"卡达"一声被轻轻的打开了,站在门口的英平深深望着薄被里突起物许久,悄无声息的静静走到床边。在看见那张安详的睡颜之后,心中的惊恐不仅没有消退一些,反而越发不安。
那身体静静的,一点起伏都没有,英平慢慢的把手伸向他的鼻间确认,心跳鼓噪着耳膜,呼吸越来越急促。然而,伸到半空中的手却怎么都不敢再接近一丝一毫,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的不安真的变成了事实,他要怎么去面对。
他蓦的收回手来,紧紧抱住护在胸前。他想就这样逃开,也许明天眼前的人儿还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如果明天得到的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噩耗呢?如果眼前的人儿就这样从身边静静的消失了呢?梦中那绽开着血花的单薄胸膛一再在眼前掠过,从未有过的恐惧侵袭了他的全身,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颤抖着,犹豫着,矛盾着,最后只能静静的静静的凝视着那张在他眼中渐渐失去颜色的脸。
"嗯......"雅季轻轻嘤咛一声,刚刚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也像是要从沉睡中渐渐醒来似的,浮躁响亮起来,就连胸口也明显的起伏起来。
英平确认似的睁大了眼睛,就像是漏过一个细节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最后还蹲下来,伏在雅季的面前,直到看见他微微开启的红唇,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确认了他的确还拥有呼吸,英平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那是种从未有过的安心。眼泪就象是泛滥的洪水,从眼眶中一下子倾泻下来。
深情地望着那张在月光下越发柔美的脸,英平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即使泪已经流的一脸模糊,他仍然抑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然而,胸中压抑的情绪,剧烈的奔腾翻滚,在他的体内鼓动着,挣扯着,叫嚣着想要宣泄出来。最后,他在嘴里含糊的呜咽声还没来得及成型的时候,拼命的奔出雅季的房间,在用最后一点理智克制住力道,轻轻合上门之后,再也承受不了的倚在门上,紧紧就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失声痛哭。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水树决定找雅季聊天,远远的听见吸吸索索的声音,借着月光竟然看见一个人影在雅季门口,他心里一惊,连忙跑过去。
英平听见脚步声蓦的抬起头来,手忙脚乱的胡乱擦了把脸,水树已经来到近前了。英平心虚的赶紧别过脸去,不等水树开口,慌乱的推开他,匆匆忙忙的逃走。
水树望着月光下英平长长的背影愣住了。开始他还以为英平是来偷袭雅季的,可是虽然刚才英平刻意在躲他,但是在英平转身的瞬间,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英平眼角挂着的,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光亮的,连身为好朋友的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的竟然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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