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么?"我再次问到。
他仍旧不回答,而是把手移到我的腰后,脸靠在我的胸膛。我感觉到衣服的前襟有一点湿润,他哭了?他为什么哭了呢?我没有问他,只是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仍在他的被单下,而他不知什么时候躺进了我的,"可能是怕起得早的同学误会什么吧。"我思索着"他还真是敏感。"
。。。。。。
章 七
整个六月,我们忙于各自的学习,他仍旧每天驮我去教学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自然地将手揽在了他的腰上。没有人表示异样,我们也不觉得什么。就连洁也认为我们是最纯洁的友谊,可能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暑假,我决定不回家了,并不全是为了逃避同学聚会时会问起分手的事,我想和智辉在北京一起报个英语班。听了我的决定,他好象特别的高兴,并提议我住在他家,这样就可以有人做饭了。
"你把我当佣人使唤?"我洋装生气地说。
"哪能呀,至少也是个管家。"他笑着说,笑的很甜。
"你家只有一张床,你睡哪?"
"恩??我有说要你睡在床上么?"他狡猾地说。
"啊??你这家伙。"我伸手去咯吱他,他笑着倒在椅子里求饶。
"嘿,怎么样?我们一起住。"他抓住我的手很认真地问。
"说吧,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松开手,好象被看穿一样无奈。
"反正你怕这个,我能治服你的。"说着,我又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他笑到把椅子弄翻。。。。。
就这样,我和智辉住进了他那一室一厅的房子。
真没想到,第二次来这里,就要开始一个多月的长住。这是一套装修简单的房子,智辉说他的三年高中生活就是在这里一个人度过的。在客厅里有一幅不知名的风景画,上面是几棵要燃烧的枫树,在一条清澈的小河的映照下,它们更显顽强和富有生命。他说那是他的那个好朋友毕业时送他的,他把他起名叫:"我的人生。"我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意思,还笑他"装深沉"。
我们的课是每周的2,3,5,所以有很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一次,我们和他的几个高中同学一起打球,一个叫肖睿的男生说:"知道么,张建飞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他天津的女友一起呢。"
我看到智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吧,也不知那小子混得怎么样。"那个男生冲着智辉说。
"听说他在那个学校还挺有一套的呢,当了个什么干部。"另一个矮个子的人说。
"这小子还真行呀,哪天出来一起打打球,不知道他有没有长进。"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
智辉一句也没说。
回到家里,他仍旧是沉默。
"张建飞是不是你的那个好朋友?"我打探地问。
他惊异地看着我,不否认。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呢?不是好久不见了么?"
"恩,马上就能见了。"他漫不经心地答着,走进了浴室。
躺在床上,我们都没有睡意。
"给我讲讲他吧?"我们通常睡觉前都聊一会儿,今天毫无疑问话题是张建飞。
。。。。。。
"他和我高中都是排球队的,很好的主攻。"他显得很平静。
"你和他很要好不是么?"
"其实也并不是很熟,但。。。。。。"他沉默了。
"怎么了?不说话了?"我看着他问。
"锦轶,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可我怕。。。。。。"他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你,我们够不够哥们儿?"我学着他经常的口气说。
"我怕如果你知道了,我们就真的作不成哥们儿了。"他还是很苦恼的样子。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交心的朋友么?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你却还有那么多秘密,真不够意思。"我有点儿不满他的犹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拉我躺下。
"其实,"他还是犹豫着"我曾经很喜欢张建飞。"
他并不回避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就这么看着他,可能有惊异,有恐惧,也可能没有表情。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你会和他一样觉得我不可理喻,觉得我变态,"他别过头,背对着我。
我脑子几乎象放电影一样:他每每提到"将来的老婆"时那种淡淡的无所谓的神情;每次训练完都不在体育馆冲凉;我要他帮我搓背时,他敷衍了事的迅速;还有他那张自称是"我的人生"的画。。。。。。
"我一直不喜欢女生,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同性恋。我一直以为,进入新的环境就会好了,可我一点儿也没变,即使和沈洁交往,我仍没有一点儿变化。我恨我自己,我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他仍就背对着我诉说着,的确是有一种绝望的语气。
第二次,他在我面前流泪了。
我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这是情不自禁的动作,甚至我当时都没有想到能做什么。我只知道他需要我的安慰和理解。其实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对同性恋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这是一种天生的病态,而且总觉得它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根本不需要多了解。而此刻,当智辉的泪再次流在我胸膛时,我突然觉得他离我这么近,他是那么苍白,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的泪渗进我的皮肤,一直注入我的血液,我的心里。
"他知道么?"我问他。
"我在生日那天告诉他了。"他很平静了。
我想起他说过18岁生日是和一个朋友一起过的。
"那天,就在这个屋里,我告诉他我喜欢他。看不出他惊讶,也是和你一样没有表情,但他说‘你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它就象一种罪。'"
"一种罪?"我重复着。
"之后他离开了这个房间,没有一句话。以后也是一样,和我没有一句话。"他表情很怪,说不上是痛苦还是解脱。
"你还爱他么?"我问。
"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因为那对他太沉重了。我只是。。。。。。"他看着我"只是喜欢他。"
"喜欢和爱有那么大的区别么?"我不解地问。
"可能对于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对于我喜欢只是一种感觉,一旦决定爱了,那就要把心交出去了,也就真的要经受苦难了。"他依旧看着我。
"那你还喜欢他么?"我思索着他的话。
"那是曾经的事了。"他看着我,很坚定的眼神。
"可能他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他不想说而已。"我安慰他。
"不,他不会的,因为他是正常人。"他补充着。
我还搂着他,我的某种意识告诉我不能放开他,否则我可能再没有机会这样抱着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对于同性的挚友都有这样一种无端的恐惧,怕他会突然消失,我想我是有的。无论我知不知道他是同性恋。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知道一个叫张建飞的男生而已,只是智辉不喜欢女生而已,只是我的好友是个同性恋而已。"我心里默念着。
。。。。。。
日子还是一样地过着。
我们还是在一起睡,睡着睡着免不了还是会抱在一起,但彼此没有一点顾忌。只是偶尔我会想,"我会不会喜欢上智辉呢?"然后猛捶自己的脑袋,傻傻地笑笑。
有时我们在外面买着吃,有时我们随便下厨做点什么。
记得以前爸妈工作忙时,我和小妹的饭由我全权包办,在智辉面前我当然没有隐藏我的这项技能,总是愿意一显身手。而他也真是捧我的场,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其实,他的手艺比我强的多,光是他那"糖醋鱼"就让我吃得心服口服了,毕竟3年的独居生活不是吹的。
距那次他袒露心声将近半个月时,一个星期五,晚上我接了个电话,当然是找智辉的。
"他在洗澡,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我对那端一个很低沉的男声说。
"没什么事,你就说张建飞问他好。"
我一时怔住了,我的意识告诉我应该马上让智辉接电话。于是忙说"你等一下,他就出来了。"其实他才进去没多长时间。
放下电话,我猛敲浴室的门。
智辉裹着一块浴巾开门,头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
"张建飞的电话,你快来接呀。"我边说边拉他。
他好象还没反应过来,仍站着不动。
"发什么呆呀,快点呀。"我急得直跺脚。
他光着脚跑去接电话,地面上留下一串匆忙的,湿湿的脚印。
幸好,那端还没有挂。。。。。。
晚上,他告诉我张建飞要回天津了,后天的火车,他答应去送他。
"那很好呀,你们可以见面了。"我是真的替他高兴。
"锦轶,我真的要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能也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他说的很认真。
"你也是最了解我的人,真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有一股想紧紧抱着他的冲动,不用任何言语,没有任何承诺地直到永远。但是我们只是静静地躺着。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星期一的上午,我和智辉一起站在了张建飞的面前。
他是一个比智辉还高一些的男生,戴了一副银边的眼镜,很是书生气。和智辉的打扮很像,也是及膝的宽松短裤,一双Nick的运动鞋。显然这是热爱运动人士的统一打扮。
在他身边是一个1。70左右的女生,不漂亮,但很苗条。
"怎么假期这么短?"智辉很自然地问。
"有一个集训,就在一星期后。还有。。。。。。我得先送她。"张建飞无奈地指了指身边的女生,但样子很幸福。
"那你保重吧,有空多打几个电话。"其他几个同来的人说。
"一定,一定。" 张建飞答应着。
临走时,他走到站在一边的我身边,"你是智辉的好朋友吧?"
"恩。"我看着他的眼睛,闪着友好的光。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们很要好。别看他长的不矮,有时就是个孩子,好好照顾他。"他说的是那样诚恳,没有一点虚伪和伪善。
"放心,我会的。"我握住他伸来的手,他用力一握,我感到那一握的分量。
智辉真的就象一个无辜的孩子,看着我俩的一举一动。然后走来拍了拍张建飞的肩,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很自然,也很动人。这其中的意义只有我这个旁观者知道。
回来的路上,智辉显得很高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轻松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了。他拉着我去打电动,去吃麻辣烫,去看电影。折腾到11点多才回家。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躺在床上我问他。
"如果你弄丢了好朋友的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而这件东西又是你找不到,赔不了的,你会不会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恩。"我其实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今天他突然说那件东西他找到了,并一直在他那里,依旧是原来的摸样,一样的珍贵。你会有怎样的感觉?"他问我。
"我可能会恨他也说不定呢,让我自责了那么长时间。"我故意不理解他的意思。
"不,你会觉得重担不见了,从心里到身体都觉得轻松,有一种重新找到自由,重获新生一样的感觉。"他陶醉地看着天花板。
"锦轶,我发现我真的可以和他作真正的朋友了,又回到刚认识时的样子,真好。"他平静地告诉我说。
"是啊,你真了不起。"我笑了。
他突然转向我,"我们做永远的好朋友,好么?"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心一沉"永远的好朋友。"好象是我的某个希望落空了一样,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希望,更确切地说我不能承认那是什么希望。因为我害怕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的人已不知不觉随之坠落了,落入了一片无边的海洋。无论怎么挣扎,依旧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海水进入我的嘴里,涩的,咸的,就象是泪水一样。我哭喊着,尖叫着,最终沉没,沉没。。。。。"好好照顾他","好好照顾他"。。。。。。有这样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重复着。。。。。。
"你怎么了?"他看我不回答,很惊奇地问我。
"哦,没有啊,我在想我做你的好朋友是有好处呢,还是要吃亏呢。"我不自然地顽皮笑着。
"好啊,还这么挑剔。"他狠狠地在我鼻子上一刮,就这么一刮,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了。趁着夜色,我转过身,赶忙擦去。
"这么疼么?"他以为我生气了,扒着我肩膀关心地问。
"没有"我说话有重重的鼻音。
他似乎已经了解了什么,从身后搂住我,"我最珍惜你了。"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说不清为什么,我变得爱哭了,尤其是在智辉面前。
。。。。。。
爱上一个他
作者:小锦 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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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八
新学年终于来到了,我惧怕的新学年,无情地来到了。因为我要和智辉分开了。
搬进六人间的宿舍,拥挤,混乱。好在舍友都是同班的,已经不陌生了。两个绝顶用功的好学生,江苏的那个叫吴凯迪,山东的那个叫孙雨。武汉一个顽皮的小个子金陆(路),我们都叫他"金六",他还挺满意的样子。住在我上铺的是英语课代表,辽宁的王萌,操着浓浓的口音,但英语真是顶刮刮。最后介绍的是舍长,北京的,方俊利,办事很麻利,待人也很诚恳。他们都认识智辉,不只因为我,还有沈洁的关系。
智辉帮我把最后一箱行李放好后,笑着对另五个人说:"好好照顾我哥们儿。" 方俊利拍着我的肩答应着。
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为我们将近一年的"同居"生活。突然就觉得不舍起来。
我随他走出宿舍,他看出我不开心,"怎么了,只是不在一起住了,跟再见不到了似的。"
我不说话,也不想哭,就这么看着他走上了四层(我住三层)。
他没有回头,我知道他是故意不看我的。
住在宿舍的第一宿是难眠的,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只是出于不同的原因。我听见王萌翻来覆去的烙饼,又看见金六打着手电看小说。方俊利在我对面的上铺,看不清他在干嘛,反正没睡着。我在想,可能智辉也睡不着吧。